云钰犹豫了一下,婉言拒绝:“不了,我还有事,要先回府。改天再聚吧。”

胤禟眼底的阴影更甚,却也没说什么,点了头,任由云钰走出他的视线。

第二卷,只道人常在 逝者如斯夫(1)

“格格。”水色推门进来,“热水已经准备好,您可以沐浴了。”

云钰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着点了点头。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泡在微带花香的热水中是最舒服不过的了。她起身褪下外套,突然想起之前厨房说做了芙蓉膏,洗完澡后吃上两块应该不错,便扭头看向水色,开口道:“水色,你去…”

话尚未说完,便见水色涨红了脸:“格格,奴婢保证,这次奴婢仔细的检查过了。绝不会有东西再伤害到您的身体。”

云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水色的意思。她心下不由一阵感慨,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掠过,闭了闭眼,又开口道:“我是说,一会你来服侍我入浴。”

水色也是一愣,云钰已经很久没有要人服侍入浴了,但她立刻应了声,回头去准备入浴的物品。

她抬眼看向一边为自己按摩的水色,见她满脸专注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关于那件事情…还是和她说了吧…云钰心底暗自思量,这件事情,自己也没有必要瞒着水色,省得她整天内疚。

清了清嗓子,云钰低声唤道:“水色。”

水色手上的动作不停,嘴里应到:“格格是不是觉得水凉了?奴婢这就加些热水进来。”

云钰摇了摇头,又道:“你说这清水是不是一览无余?”

水色又应了一声:“嗯。”

“即使夹板中有刀片,放水时,也不会看不清吧?”云钰拨弄着清水,正式进入正题。

水色浑身一颤,忙跪了下来:“格格,这绝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在放水时,的的确确没有看到有刀片。奴婢就是万死,也绝不敢让刀片划伤格格的。请格格…”

云钰从水中伸出胳膊,将一边的水色拉起,面带微笑:“我知道。”

“格格?”水色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是无数的疑问。

云钰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水色…那刀片,是我自己放的…”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水色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根本想像不出来云钰如此做的理由。手中的软布一下滑落在地,无声无息。

云钰低叹了一口气,刚欲说些什么,却被水色打断:“格格…奴婢相信格格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奴婢更感激格格没有把奴婢当外人。”

云钰拍了拍她的手:“的确没把你当外人…可不可以把手巾递给我,身上沾了水,冷。”

水色这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急忙拿起绢布帮云钰拭去身上的水:“奴婢…”这回她的脸涨的更红,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新浴之后,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云钰外面只披了件丝质的白色长袍,踡在柔软的软榻上看书,水色为她盖上了暖和的毯子,也准备了香茗和小点。

真是舒服的享受啊。

云钰的手指轻轻摩梭过宋刻版的初唐奇侠传,脑海里突然生出抢在曹雪芹之前把整本红楼梦默写出来,以期抢夺版权的恶质主意。不过想想也就想想,她并不想被后世众人说:看啊,这个最大的坑,就是那拉云钰挖的。

昏暗的烛光比不得明亮的电灯,这样的光线下,看不到一会,眼睛便觉得累。云钰放下书,微眯上眼睛休息,朦胧间,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

她猛的睁开眼,一张带笑的脸映入眼帘,是胤禛。他居然先行回京?!!!

随军出征的将领若无主帅同意,先行返回,是要按军纪处理的。

云钰眼见胤禛出现在房里,顿时吓的面无人色,猛的跳起,抬头探看。园子里寂静如常,只有侍卫巡视的灯光在游动,看来胤禛这番回来并无人知晓。

与她的惊惶不同,胤禛满面笑容,悠闲自得的坐在她方才躺卧的软榻上。信手拈起一颗水果,塞入口中,颇为享受的半眯起眼。见云钰紧张的探看,胤禛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深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气,低声轻喃:“我想你了。”

云钰抬头望见他的眸子里满是柔情,心房立时被填满,乖顺的将头埋入他宽厚的胸膛。轻声道:“你这样回来,不打紧么?”

胤禛揽她的手臂稍稍用力,仿佛要将她揉入自己的怀中。

“大军在离城三十里处扎营,等明日太子亲迎,以示国威。我打了个懒,先行回来,过了子时,我再潜回营。不会教人发现。”状似轻描淡写,但却教云钰心头打颤。

千里奔波,他竟顾不得休息。云钰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从心底涌出一股安心的感觉。

你如此待我,我此生定不负你。

她在心底暗自发誓,唇边溢满笑容,抛却一切世俗之事,满心满眼便只有胤禛一人存在,再无他物。

次日清晨,太子胤礽至正阳门亲迎凯旋大军。

这次的胜利让所有人都欢庆无比,百姓自发的组成了队伍,沿街欢迎。胤禛此次掌正红旗大营,凯甲上鲜红的装饰却更加衬托出他非凡的气质。座下战马神骏,一路沿街前行,竟然引来无数少女爱慕的眼光。看的随后而行的众位阿哥郁闷不已,此事一时成为宫中笑谈。更有人拿胤禛打趣,原来冷面阿哥居然也能这么受少女欢迎,真是世道不同了。

流言传到云钰耳里,差点让她笑到背气。原来“酷”哥在古代就这么受欢迎了,胤禛或许还是中国装酷的第一人,换了在现代,或许还会发生什么强吻事件。

而这次回来之后,胤禛也得到了康老爷子的重用。差事一件接一件的交到他手上,忙得他不可开交。十岁的十三阿哥得到康熙的旨意,跟着胤禛上下晃动,学习处理政务,赫然一个小大人的样子。

云钰私下给九阿哥出了不少主意,例如采取会员制经营赌坊,赌客积分制…一系列现代经营理念引入之后,赌坊的生意如日中天。她在大同钱庄开设的私人帐户上的银子在短短数月之内,已经攀上了五位数。

第二卷,只道人常在 逝者如斯夫(2)

康熙三十六年,一月。

或许是因为沐妍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因素。京城中贵族女眷的聚会里,已经缺少不了云钰的身影。

此时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又恰逢远嫁蒙古的玺玥格格回京小住,这便在宜妃的宫里摆下了赏梅宴,云钰和玺玥以前便认识,此刻更是被她邀了来。

玺玥素来为康熙所喜,这番回京更是隆重无比,赐下的珍珠宝石不计其数。算起来,和她已经数年未见,云钰并不知道为什么玺玥会特意派了贴身的丫头来请自己,但对方隆重,自己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只是她虽然已经委身胤禛,却是妾身未明,只得让水色以格格的服色为她打扮。虽然仍旧是粉雕玉琢,却仍旧是未婚少女的装扮,看得胤禛脸上一片阴云,眉峰紧蹙。

入得宫内,景色依然,但心境却较往日大为不同。尚未行至目的地,便听左侧传来一声娇笑,云钰侧目望去,只见那人正是九阿哥的福晋:栋鄂.则宁。

见云钰停下脚步,则宁便慢赶了两步,和她并排同行。

云钰有些好奇她赶上来的目的,她与这位九福晋不过两面之缘,甚至连说话也没有超过十句。而这个则宁在赶上来之后,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眼底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厌恶。

云钰叹了口气,心底通透。恐怕是因为胤禟的缘故吧?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开罪了这位九福晋。甩过帕子,福身道:“云钰见过九福晋,九福晋吉祥。”

则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直到云钰蹲的双腿发酸,这才开口让她起身。云钰面上并无变化,心底则苦笑连连。为什么自己总是遇到这些难缠的事情?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啊。

向前行至十数步,便可以望见一群女子聚集,宜妃早已将这处院子拨给玺玥使用,这会人已来的不少,院子却丝毫不觉得拥挤。

见两人进来,喧闹的院子先是宁静了一下,然后又笑闹开来。玺玥见云钰和则宁一起进来,微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则宁,云钰,你们可来了。”她状似嗔怪,“我说你们怎么来的这么迟,原来是两人私下约好玩儿去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则宁似笑非笑,云钰则笑着递上一幅画卷:“格格,这是送您的贺礼。”

“贺礼?好端端送什么贺礼?”玺玥一边说着,一边展开画卷,随即惊呼出声,“天啊…这么完美的画工,就像是照镜子似的。”

那画卷是云钰亲笔所画,按记忆中玺玥的样子画出来的,用的是现代写实手法,加上了些油画效果,自然与当时的画师完全不同。画卷交到玺玥手上,当然会引起感叹。她进宫之前沐妍就告诉不少人都给玺玥格格送了礼,倘若自己不送面子上过不去。

更何况她现在远嫁蒙古,或许将来还能帮上胤禛什么忙,自然不能忽略了。但玺玥什么宝贝没见过?想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非要出奇兵不可。只是胤禛的小气是出了名的,如果送了什么奇珍异宝,反而会引起众人的猜测,不如送幅画。

玺玥仔细看了半晌,赞叹不已:“云钰,像你这么才貌双全的姑娘,还真是难得!!”

云钰微微一笑,尚未答话,却见则宁唇边勾起一抹笑容,不紧不慢的开口:“云钰格格可许了人家了?”

云钰脸上神情微微一变,她委身四阿哥已经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此刻则宁在这里提出,却分明是教她难堪。

天空一片蔚蓝,偶尔飘过的几朵白云投射下一片阴影,印得云钰心底一阵凉薄。临近的几个人听到这话,都转了身,仔细打量云钰的神情,却分明是看笑话的态度。云钰心下委屈,面上却仍旧微笑:再委屈,这路也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她挺直了背脊,深吸一口气。刚欲开口,一双手臂却从后面挽住她的臂湾,柔和的声音却显得格外尖锐:“九福晋这么关心我们云钰,莫不是兴起了当媒婆的念头?”

正是沐妍的声音,那则宁稍皱了眉头,显然没有想到来人竟是母家颇有势力的沐妍,只得讪讪的笑了笑,再不多言。

玺玥见气氛有些僵持,便上前一步,笑着拉过九福晋:“都别站在这里了,想必你们都没见识过蒙古的舞蹈,我这次回来,特意带了几个能歌擅舞的奴婢,给大家开开心。”

沐妍盯着九福晋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才挽着云钰一同向里行进。

里厢早已排开宴席,单等格格福晋们入座,同辈的除了太子妃和四福晋同去上香未能前来,几乎所有的贵族女眷都已经到齐,玺玥似乎很满意眼前的情景,眼底唇边都泛着笑意。

酒过三巡,众人都已渐入佳境,席间有人说起琴技,便有人提到康熙三十五年沐妍在大军出征前献奏的那曲。玺玥当时已经不在北京,不由大为好奇,想请沐妍再奏一曲。

沐妍推辞不得,思虑再三,命人取了琴,放在腿上,随兴而奏。

这次奏的曲目和上次不同,这次的曲子她选用了蔡琴的《出塞曲》,带有异域风情的曲子籍由古琴演奏出来,别具一番风味。一曲奏完,玺玥叹为观止,笑道:“难怪你和云钰两人这般要好,一人擅琴,一人擅画。真可谓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不过这曲子我觉得十分熟悉,颇有塞外风情,莫非格格去过塞外?”

沐妍连忙摆手:“哪有这个福气,只不过想到格格刚从蒙古回来,一时兴起罢了。”

一边的九福晋却撇了撇嘴,有些挑畔似的开口:“今天是格格请客,好端端的奏什么塞外风情,莫非要赶格格回去么?”

玺玥有些无奈的看了看这个弟媳,像是打上圆场:“则宁就是爱说笑,沐妍格格哪会如此。不过此刻奏起,莫非是怕过些日子皇阿玛远征噶尔丹会唤了八哥同去?行军打仗虽然艰苦了些,可毕竟是立战功的好时机啊。”

沐妍脸上一红,借着放琴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窘色。见她不言语,玺玥又笑道:“八弟可是说了,这次远征噶尔丹,他有十成的把握获胜,而且保证在两个月内就可以完胜而归。”

云钰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一下。她曾经和胤禛探讨过眼前的形势,就目前而言,远征噶尔丹的胜利是无庸置疑的,但保证在两个月内完胜而归…单从目前的形势上看,是绝不可能的。八阿哥为人素来谨慎,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按照史书记载,康熙二月出征,闰三月完胜。中间所经历的时间,恰好是两个月。那么便只有一点…那就是知道历史的人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相信除了自己和沐妍之外,难道还有灵魂穿越到了古代的人吗?

机率应该不大。

云钰闭了闭眼,顿觉周围吵闹声格外烦心。难道会是沐妍将历史告诉了八阿哥吗?可是,沐妍她不是历史白痴的吗?怎么能够将时间记得如此准确?云钰的心头浮起一个个问号,不由看向一边的沐妍。

沐妍听到八阿哥几字,便是满面带笑,眼底含羞,丝毫没有觉察到云钰若有所思的眼神。她这幅模样与在现代时的她完全不同,几乎像是换了个人般。云钰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沐妍…你会为了爱情,而放弃友情吗?

宴会结束之后,各女眷便自行回府。云钰方才想走,却被玺玥以“故友重逢”的名义留宿下来,在宫中小住一日。

云钰也不好推辞,便使水色先行回府向胤禛报备,以免他着急,心底却思虑着玺玥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原因。自己同她并非很熟,只是当年有过交集,此刻玺玥待自己如此不同,绝不能以常理视之。

不寻常的举动之后必然有不寻常的原因。她现在需万事小心,步步为营。或许康熙的眼睛就在莫名中盯着她,随时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处死。

毕竟在这古代,“后妃命格”总是件让人忌惮的事情。只怕是宁愿她死了,也不愿意她嫁了储君之外的人吧?

也多亏当初康熙没有收她为妃的念头,否则胤禛恐怕是怎么也不敢和皇帝老子抢女人的。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不能多想,想得多了,便越发的复杂了。

胡思乱想之间,天已然黑透。

兴许是前面宴席上吃的过多,面对着丰盛的晚膳,她居然一点也吃不下,看的玺玥一阵轻笑:“这才一日不到,便茶饭不思。莫非真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不成?”

见云钰并无太大反应,玺玥叹了口气,挥退众人。上下打量了云钰半晌,方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待你如此。”

云钰点了点头,倒是对玺玥如此开门见山松了口气。这便是所谓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了吧?

玺玥站起来走了两圈,花盆底在青石砖上踏得有些重,显出微微的声音来。

“这么说吧…我个人对你,其实并无感觉。”她皱了皱鼻子,仿佛陷入回忆之中,“当年你初入宫,我去见你,是因为我那奇怪的弟弟胤禟。”

“胤禟?九阿哥?”云钰挑眉看她,心底大概明白,但眉眼间却写上了一分诧异…至少在玺玥眼中应该看来如此。

玺玥坚定的点了点头,应道,“是胤禟没错。”她有些无奈的笑开,“你要知道,当年你可是大大的出名,把十弟气成那个样子,回来之后便砸碎一屋子的珍宝。而向来宠着十弟的胤禟却当着我的面厉声指责十弟…我当时都惊了。不光是我,额娘知道之后,也十分好奇,将胤禟寻了去,仔细问起你。”

云钰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当初的那个少年,又浮现一身宝蓝衣衫下那双黝黑的眸子,突然一股歉疚从心底浮起。

“事隔多年,你居然还是跟了四哥…而且没有任何的名份…”玺玥颇为感慨,“我一直以为你可能成为我的弟媳的。”她晶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云钰,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管不了,这个给你。”

她递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虽然我们接触的不多,但我挺喜欢你的。若是哪天想离开,可以来找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风光从来都是令人心神往之的。”

云钰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这样一番话,却还是把锦囊接了过来。她从来都喜欢为自己留条后路,不管玺玥用意为何,她也不会轻易断了自己的后路。或许哪天能够用得上也说不定…而胤禟,这辈子终究是与他无缘。

只是,自己会尽力去改变历史,只盼不要让他出现那么凄凉的下场。

别无他计。

第二卷,只道人常在 第十一章,击鼓催花寂寞红

从宫里出来已经第二日午时过后。

车子缓慢的行驶着,却突然在晃动一下之后停了下来。

车帘被人一掀,钻进个人影来。云钰打着盹,心头一惊,抬眼看去,眼前那人正是胤禛。

原来车行至半途,却正巧遇到胤禛出来,云钰只见他一身朝服,显然是要进宫。

“现在可不能放你出去,放你出去,便夜不归宿了。”胤禛捏了捏她的脸,笑言道,“我马上要进宫,可能晚上回来会晚些,看到你的车子,便来说一声。省得你晚上找不到我心急,你先睡,莫要等我。”

云钰脸上一红,嗔怪道:“谁找不到你会心急了…快进宫去,别误了正事。”

胤禛点了点头,突的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又在她耳边附语道:“这一夜在宫里,可把你急坏了吧?”

言罢立刻跳下车子,扬鞭而去。

云钰先是没反应过来,等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恨自己不能追上殴打他一番。这人,越发没有冷面王的样子了!!

既然胤禛不在府里,她这么早回去也无事,眼睛转了一圈,她便唤道:“去流觞楼。”

“是。”随着车夫恭敬的声音,车子便立时向流觞楼的方向而去。云钰的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她上次去流觞楼次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个后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掉。而这流觞楼离开扬赌坊也不远,好久没去,不知道那里如何了。

她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白衣男子,那样的气质,怎么也不像个只在赌坊里鬼混的。总觉得他有非常的来历,只是暗自让人调查,却丝毫没有结果。问胤禟,胤禟也不肯说。总是神神秘秘的,反而更加引起她的注意力与好奇心。

只是这少年应该不是什么出名的历史人物,至少在她的记忆中,不记得胤禟身边有这样一位为他专司打理赌坊的人才。

历史的洪流中,最常见的就是这种人吧?经营着细枝末节,然后默默无闻。历史并不会记载他们,但历史却也要靠他们来支持。

在滚滚的洪流中,或许一个小人物,便是那引起海啸的蝴蝶。

无论如何,都要摸清他的底细。在这个暗流横生的宫廷中,任何因素都可能构成致命的问题,她绝不会忽略。

让一干人等在外面候着,云钰要了个雅间,吩咐一个时辰内不许来打扰,便得意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个时辰,足够她去开扬晃上一圈,再晃回来。只要路上不出什么岔子,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迹。

却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一个人影从流觞楼的阴影中闪出,眼中露出一抹喜色,接着快步跟上了云钰。云钰却浑然不知,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人影一直跟着云钰,直到看见“开扬赌坊”四个大字,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离去。

开扬赌坊门口的大汉已经认识云钰,也没有拦她,任她向里而去。

仍旧是进了西间,云钰这回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她迅速扫了两眼,只见那白衣少年此时并不在赌坊。他原先的位子换了位满面油光的大爷,微蹙了眉,她缓缓挪移,准备去里间看看。或许他会在里间休息也说不定,她这次的目标,便就是这个白衣少年。倘若寻不到人,那这趟便跑的没有意义了。

推开门,只见阳光从窗格中射入,投射在窗台上的七彩琉璃屏风上,刹时间万种颜色从琉璃上映到地上,给所有的物品都披上了一件华美的外套,宛若是梦幻的童话世界。

听到开门声,站在屋内的少年回过头,仿佛风吹过柳絮的温和笑开,温润的声音传入云钰的耳朵:“藏云给云钰格格请安。”

云钰愣了一下,总觉得他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瞬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那少年先开了口:“格格今天过来,莫非是想与在下再赌上一局?”

云钰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这少年说话和不说话,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眼睛微微一瞥,恰巧看到那少年袖子上的细碎花纹。

那是一个由花与蛇组成的花纹。无数条的蛇首尾相衔,组成一个圆,而在蛇身的空隙中,无数的艳丽花朵绽放。云钰并不认得植物,所以不知道这花是什么花,但她对这花纹记忆的非常清楚。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花纹…正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花纹。她分明记得自己去问过胤禛这种奇怪的花纹,她总是会联想到欧洲某些家族的族徽。

可惜胤禛给她的回答是三个字,不知道。

虽然不知道,但他也说了,这个好像是某个江湖组织的暗号,有这个标记的人都是他们的人。并且让云钰离他们远些,无论怎么说,这些人都是一群亡命之图。更可能是乱党,万一挨得近了,赔上性命可是大大的不值。

而如今,这个花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藏云的身上?莫非他也是其中一员?

九阿哥知道吗?

云钰的脑子里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如果这些人真的是乱党,那么胤禟岂不是危险?他若是完全不知…怕是被这些人卖了也不一定。

但如果他知道…那这个性质就更严重了。康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她微别过脸,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笑道:“他不在吗?”

“格格每次和九爷见面,不都是在流觞楼么,怎么会到这里来找…莫非格格…”他眼中精光一闪,猛的看向云钰。好在云钰早已转开目光,但被他这么一看,却也是吓了一跳。

云钰眯了眯眼,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是想来…看看赌场的生意…”

那少年先是一愣,随即看向云钰的眼中多了两分不屑,笑道:“生意自是好的。格格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恕藏云不奉陪。”

云钰也不恼,瞥见之后,唇边微笑扬起,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