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暂时先留在肖家庄,我会派人找你。”

在没查清楚他的来历的之前,虽凭他一面之词,慕容薇也不会随便就用了。

她起身道:“你回去吧,本王妃也要回京城了。”

韩问虽然想去京城,但见她并没有让他入王府的意思,便也歇了这份心思。

以后总是能见面的。

绿儿警惕地瞪了他一眼,扶着慕容薇回房,收拾了一下,便坐了马车离开庄子回京去了。

韩问在村口看着那车驾浩荡而去,这一次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沉默地看着,眼神很是复杂茫然。

“我说你怎么还在看?”黑胖小子大黑神出鬼没地钻出来,见他看了半天都没挪地方,忍不住问道:“别痴心妄想了,那样的夫人可不是咱们能攀上的。我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那真是美死了。”

大黑出神地幻想着,韩问默默地说:“我以前有过,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大黑糊涂地问:“说啥呢,你以前有什么,漂亮媳妇?”

韩问神色很是感伤,喃喃自语:“我是在追什么呢,真是荒唐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像的…”

声音低得听不清,大黑坐在村口的大磨盘上,身边一只土黄色的土狗吐着舌头转来转去。

韩问站在他身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慕容薇回了王府,一切如旧。

她从大兴的庄子上又挑了几个小丫鬟,都交给郑嬷嬷调教去了。

王府里的人她暂时不能确定她们的忠心,还是从自己庄子上挑出来的好,这些小丫鬟是一张白纸,本来就是她的人,她们进了王府也只有她这一个主子。

苏德派人去查消息,等消息查出来,情况跟韩问说的差不多。

他是扬州齐家的四公子齐问,上面有三个哥哥,一个早夭的,老二和老三都是嫡出,他是继室所生。这一回扬州齐家老太爷猝死引发了内乱,老二老三拿出了证据指责他联合岳父家谋害父兄,险被家法处死,其妻当时怀胎七月,因此事早产动了胎气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齐问重伤了三哥,逃亡离开扬州,至于去了哪儿,到现在扬州齐家的人还在寻找。

他们家的人生意做得大,虽说在北方的势力不及通州张家,但要找个人也是会让现在改名的韩问很难躲避。

如今他托庇了她手上,只是此事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儿,而且谋害父兄这罪名可着实不小。

他是不是冤枉的她是不清楚,她又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弑父的人吧,他想东山再起,报仇雪恨,洗刷冤屈,这事儿还得隐秘的来。

若被人知道了,总是不妙。

慕容薇一想,此人看来还是在幕后操作事情的好,最好不亲自出面。

这种大家族内斗的事儿,内中恩怨,她也没兴趣了解。

苏德又递了封信来,“王爷让人送了信来,现在王爷还在路上呢。”

这走走停停,到了一个地方,地方官府还要迎接,萧明睿还要考察地方防洪诸事,忙碌的很。

慕容薇拿了信拆开来看,见他果然问了自己叫人查齐家的事做什么,抬眼看了看恭敬的苏德,早知道这老家伙会跟萧明睿说的。

她也没打算瞒着他。

这事儿原本也是打算叫他知晓的。

萧明睿提笔写了封回信,说了说家里的事儿,叫他安心办差,又把韩问的事情跟他说了。

苏德拿了回信走了。

慕容薇无趣地靠在窗前的美人靠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想了想自他走了竟有半个月了。

自己前两天还办了个宴会,参加了几个宴会,认识了些新朋友,结识了些官家夫人,入宫了几次,陪惠妃说说话。

这样的日子也真是无趣得紧。

她也是忙碌的,每日里也很多事情等着她办呢。

可是晚上到安歇的时候,春闺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由得越发思念萧明睿。

偏偏那个冤家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直让人为相思形销骨瘦。

她越发思念他,思念他的体温,思念他的笑,思念他的气息。

相思始觉海非深,本以为自己足够独立,可此刻她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为情所困的女人。

“绿儿,你让人去肖家庄传个话,让他就地在肖家庄弄个作坊制作胭脂水粉,至于钱物和使用的东西,我会派人送去,让周方给他帮忙。”

男人不回来,她只好把心思寄托在事业上了。

除了每日的内务,她也就是花时间在制作护肤品上面了,做做面膜,锻炼锻炼身体,小日子过得也有声有色的。

绿儿应了下来,虽说她实在不怎么看好那个韩问,但是主子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

慕容薇在韩问给她的计划书基础上加以改进了一些,让绿儿亲自送去肖家庄。

虽说开始肯定要投入较大,不过她自家有自家的门路可以销售,倒也不惧。

时间如白驹过隙,如指尖的流水,慕容薇让人在肖家庄弄了个作坊,随着时间,这作坊也弄起来了。

韩问的确是这方面的行家,在他的指点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招聘人手和香行师傅的事儿都由他安排了。

慕容薇也就是出个钱和地方,当初给他的合同是给了他一部分的股份,如果真能赚钱的话,韩问自然也能累积不少钱财。

这天慕容家老太爷生辰,慕容薇也回去祝寿了。

慕容府今日中门大开,来来往往的朝廷官员络绎不绝,老夫人这儿也不时有许多诰命夫人,公卿夫人前来道喜。

大嫂云霞已经显怀了,老夫人怕她磕着绊着,让她在屋里陪着陪着说说话。

慕容月虽然没显怀,也是比以前显得丰腴了,气色还算不错,估计是日子过得太好,她满脸红光,见了慕容薇就拉着她的手说个没完。

“三妹,还是你说的法子管用。”

慕容薇和她到了西侧间说话,“二姐那问题解决了?”

慕容月轻咳一声,脸上泛起一阵甜蜜:“夫君他不知道跟他二哥说了什么,他二哥是个风流种子,答应了他,没多久那个丫头就被他弄上手了。婆婆本来没明说,这会子生气也没用,她只是气那丫头自己不知廉耻勾搭二哥。二哥又不是婆婆亲生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加上夫君和我在她面前演的戏,她还以为我亏得很呢,对我倒是颇为照顾,还训斥夫君让他不要只顾着忙朝廷的事,也要多照顾妻子。”

慕容薇好笑道:“我就说嘛,二姐这么聪明,姐夫也是个聪明人,这事儿还摆不平?现如今建宁伯夫人怕也不好再派丫鬟过去了。”

慕容月点点头,轻抚着还没有显怀的腹部:“这一胎最好是男孩儿,这样婆婆也就没话可说了。以后再生个闺女…”

慕容薇暧昧地做了个鬼脸:“二姐生个七八个的,你那婆婆岂不是喜得没了边儿,怕是把你当观音娘娘供起来呢。”

慕容月笑骂道:“我可不是猪,哪能生那么多?”

慕容月看四周没人,瞧瞧道:“大姐没回来,说是病了,只有大姐夫一个人来了。我家小姑跟风家的女儿关系好,回来跟我说,风郁的侍妾怀了孕,大姐跟风郁大闹了一场。气病了,如今卧床不起。”

慕容薇心中一跳,当初她就故意扔了个“容易怀孕”的药方子给慕容兰,她果是照做的话,想怀孕可是难了。

她没有以德报怨的心思,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对付自己,她可没什么善良的想法。

她见不管用,大可以不用。

她也没有逼她。

“大姐夫是否太不注意了些,大姐的身体又没问题,怎么先让侍妾怀了孕?”

慕容月怪异地看着她,轻咳一声,“是啊,那个侍妾据说生得花容月貌的,大姐夫一直很宠爱她。怕是她也有些心思,居然敢停了药。大姐是气坏了,跟大姐夫闹了一场。我看风家老太太可是没有不要这孩子的想法。”

“是么?风郁一贯眼光很高,那侍妾得生得多美才入他眼?”

慕容月古怪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是花容月貌没错…关键是长得有些像慕容薇。

这话她哪敢说。

这还是秦瑶偶然遇见那个侍妾才发现的,虽说不是很明显,可看在认识的人眼里,仔细就能察觉一些神韵相似。

要是被慕容薇知道了,还不得气得火冒三丈?

要是洛王知道了,更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反正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总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这些夫人们面前的,也没资格跟她们交往。

慕容薇不知道她笑什么,只道是幸灾乐祸,叹了口气,同情地说;“大姐也是真可怜,怎么摊上这么个…成亲前看着不是也挺好的,可惜大姐一个如花美人儿。母亲不知道多伤心呢。”

自作孽

慕容月眼角带着笑:“可不是呢?我方才看母亲脸色很不好,也就是看到大嫂的肚子脸色才好了些。大姐这事儿一出,大哥也去找风郁说了事,咱们慕容家的女儿受了委屈,能这么算了?”

说是这样,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没怀孕是你肚子不争气,就算风郁不地道,又能说什么。

再说妹夫家的事,慕容甫这个当大舅子的,也不好插手。

风郁爱宠爱谁是他的事,别人还能硬勉强他不成?

“大姐还是早点怀个孩子才是正事儿,那小妾生了孩子也不能养在身边,还不是在她正妻身边,她这样闹了,还不如做贤淑些。”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慕容月说得理智,可是慕容兰那性子哪能容忍?

很多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变成这样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说的还真的很不错。

“大姐那性子,怎么受得了?”

慕容薇这一说,慕容月便笑了起来:“大姐受不了,你道四妹受得了?”

“四妹?这关四妹什么事儿?”

“还不是四妹夫,中了武进士之后分去了五军都督府下辖右军都督府为经历,五品官,在京城任职,这也算肥差了。他不是之前把那个小妾接来了么,眼瞅着四妹要出嫁了,谁知道妹夫那个小妾现在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

慕容月看了看外面:“就是今天我过来才知道的,四妹现在都没出现呢,我听姨娘说四妹也气得哭天抹泪的。你没看柳夫人没来么,怕是不好意思见祖母。”

慕容薇也有些无语:“四妹夫也过分了,哪有未婚妻没进门他就弄大小妾肚子的?这样不是打咱们家的脸吗?”

“是啊,我看祖母也不是很高兴,毕竟是她娘家侄子,这样是不怎么合适。一会咱们好好说点高兴的。”

柳平宜的事情幸亏慕容薇早打听清楚了,当初就没有答应那门亲事,否则现在倒霉的不定便是她慕容薇了。

她可没兴趣掺和到别人的感情世界中去。

慕容婉儿怪不得别人,她有今日都是自找的。

没有人让她自作主张去勾yin柳平宜,得来这门亲事如何,难道就幸福了?

柳平宜那样,她过了门指不定都来个宠妾灭妻。

以她急躁的性子,她都可以想象那之后会是怎样混乱了。

“现在也没什么好法子,婚期都定了,难道还能退婚?柳家怎么说?”

“我看母亲的意思是…为了咱们两家的面子,让柳平宜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是四妹夫怎么肯呢,现如今闹得不可开交。”

慕容月摇摇头,拉着她到正堂去:“如今可真是人事全非了。”

到了正堂,老夫人一身大红色寿字纹衣裳,头戴着金凤钗,见了她们姐妹责怪道:“你们两个丫头这是跑哪儿了,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慕容薇在老夫人下首坐了,“祖母今日穿这一身真是精神,大红色更显得祖母年轻。今年八十,明年十八。”

屋里的人都被她这话逗笑了,老夫人掩着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搂着她喊道:“我的乖乖,你这张嘴可是厉害。就祖母这老脸都臊红了。”

众人说说笑笑,老夫人高兴了,孙女家的事儿也闹得她烦心得很。

只是她人老了,这些烦心事现在都不想管了,只想安安生生地度晚年。

众人哄得她开心了,她忘性也大,不高兴的事儿忘了,便跟云霞和慕容月讨论起育儿经来。

用过宴席,慕容薇便告辞回洛王府。

刚离开荣寿堂没几步,慕容薇便看到慕容婉儿阴测测地站在不远处看着。

“妹妹怎么在这儿,祖母那方才还热闹着,四妹不如去给祖母请个安。”慕容薇一脸云淡风轻,既不算亲切也不算疏忽,保持着一定距离。

香桃跟在她身边,见四小姐表情不太好,便隐隐挡在面前。

慕容婉儿上前几步,看着慕容薇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便恨得挠心挠肝的。

她只是个少女,没有经历过什么什么挫折,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她本来还有幻想,是一个少女的幻想。

她曾经幻想过凤冠霞帔出嫁,夫君疼爱,公婆喜爱,成为人上人,再有一双儿女。

可是现在什么幻想都破灭了。

柳平宜疼宠的人不是她,他也不是她梦想中的良人。

他只是个普通男人,甚至不在乎她的感受。

慕容婉儿后悔了,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慕容薇看她神情不太对,皱了皱眉:“四妹?”

“别叫我!”慕容婉儿冷冷地看着她,不掩饰满脸的妒恨:“当初柳家看上的是你,你怎么不嫁给柳平宜,为什么是我?我知道了,是你在里面捣鬼是不是?”

她后悔了,便想起当时本来柳家看上的是慕容薇。

如果她什么也不做,说不定现在被人取笑的就是慕容薇了,她怎么还能像今日这样风光?

做了洛王妃,地位尊崇,还得到夫君的宠爱,凭什么这世上的好事儿都被她给摊上了?

她不服!

这一切该是面前这个女人的才是,她才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慕容薇本来还有点儿可怜她,可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慕容婉儿抓狂了:“对,都是你,这些本该是你的,你才该嫁给柳平宜,不是我!是你抢了我的好婚姻,你…”

“闭嘴!”慕容薇略带些同情和嘲讽的目光让慕容婉儿憎恶:“你总是这样,做错了事情,错的都是别人,你却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是不是有错。是,柳家看上的是我,可是不是我让你跟柳表哥私相授受还特地被人发现的。”

那不是她设计的,她是不想嫁给柳平宜,但也只是让香桃说了番似是而非的话,让柳平宜知道她是个善妒之人。

这样,柳平宜便会另作考虑,他也未必要从慕容家的女儿中选。

可是慕容婉儿自己主动跑去跟柳平宜喝酒,制造两人私相授受的场景,被慕容甫和慕容观撞见了,这才有了这桩婚事。

她怪得了谁?

慕容婉儿顿时被她说中了软肋,她顿时便向泄了气的皮球,一时间没了话可说。

是的,没人让她去制造那场面,是她自己动的手。

她自以为是的好婚姻,为了从慕容薇手里抢这桩婚事,她动了手。

现在她后悔了。

笑话,难道她后悔了,她慕容薇还要为她负责。

慕容薇淡淡道:“我不想跟你说什么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四妹,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现在事情已经注定了,如果你温柔体贴,柳平宜也不会不尊重你这个正妻的。”

香桃警惕地挡在旁边,和另外一个丫鬟扶着慕容薇离去了。

慕容婉儿呆愣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日渐茫然。

是她抢的,她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可是她心里实在是嫉妒她,凭什么她能拥有这些幸福?

现在慕容婉儿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到底会是怎样。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柳平宜了。

可是两家族不会退婚的,他们还丢不起这个人。

她只能嫁给柳平宜,想到那个小蹄子居然敢怀孕,在她还没进门就给她一个下马威,她慕容婉儿岂是吃素的!

慕容婉儿眸光渐渐变了,变得狠毒。

慕容薇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马车在京城的大街上不停奔驰着,天空中堆积着大片的乌云,闷雷阵阵,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