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放心,莫婉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伤心悔恨上,倒不如找到解决办法!所以莫婉想一个人静一静。”姚莫婉的借口让楚漠北无从反驳。

且待楚漠北离开,姚莫婉的眸子便似失了焦距般茫然无光,眼泪似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落,一阵如小兽般的低泣萦绕在房间上空。房门外,皇甫俊休叹息着看向楚漠北,才欲开口却被楚漠北拦下了。

“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楚漠北幽眸微垂,转身离去。

三天的时间,姚莫婉硬逼着自己从伤心中走出来,如果伤心可以击退敌军,她情愿伤心一辈子,可惜不能,所以就算再艰难,她还是要走出来面对这一切。

所以即便食不甘味,姚莫婉仍然将汀月精心准备的早膳全都吃了。就在姚莫婉搁下碗筷之时,庾傅宁十分意外的出现在了姚莫婉的房间里。

“姚莫婉,你去看看王爷吧。”庾傅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可她真的没办法了,三天三夜,夜君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米水不进,甚至不让任何人进去,纵是奔雷都被他踹了出来。

“夜君清怎么了?”姚莫婉柳眉紧蹙,眸间一片寒霜。

“自攻打阳朔之后,王爷便将自己反锁在书房里,到现在都没出来。傅宁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样了,甚至不知道王爷他……是不是还活着!”庾傅宁哽咽开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若非逼不得已,她怎会来求姚莫婉。

没有犹豫,姚莫婉闻声起步,直奔书房而去,面对五十万将士的惨死,姚莫婉忽然觉得她与夜君清之间的所有事都细如尘埃。大事大非面前,姚莫婉没办法再去想那些风月之事。

书房外,奔雷愁眉站在门口,不时拍门。身后,风雨雷电分至左右,皆目露忧色。

“王爷,攻打阳朔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儿!为死去将士报仇的担子也不该由您一个人来扛!奔雷求您了,出来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奔雷却哭红了眼。

“是啊!王爷,您已经三天三夜水米未进,若是身体垮了,您拿什么给将士们报仇啊!”风麟等开口劝慰,却不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

“王爷!这件事您无需太过自责的!其实黄金战甲的主意……”奔雷是觉得,只要能让夜君清出来,就算有些解释是他违心之论,可也有说出来的必要。

“奔雷!”就在奔雷欲开口之际,风麟突的一吼,怒目而视。奔雷闻声微怔,却在下一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黄金战甲的主意是莫婉出的,一切后果自是由莫婉负责!王爷此刻的所作所为莫婉没有资格评说,但是现在,莫婉要去军营探望赫连将军,如果王爷觉得有必要,便同行!”清冷的声音仿佛房檐滴落的寒雨,清脆中透着凄厉和凛然。

众人无声望去,只见姚莫婉一袭缟素白衣,青丝以白绸盘起,额前流海凌乱于寒风中,平添了几分哀伤之感。

姚莫婉语闭之时,书房的门缓缓自内打开,夜君清出现的刹那,在场的每个人都忍不住落泪,狂草般疯长的胡茬越过下颚,俊逸的脸上因为过度憔悴而颧骨突起,乌黑的眼眶,赤红的眼白,身上依旧穿着那日的战袍……

在夜君清走出书房的那一刻,姚莫婉漠然转身,直朝府门而去,转身的顺间,一滴泪无声滑落。见姚莫婉离开,夜君清无声跟在后面,那双眼没有半点光亮。

直至姚莫婉与夜君清离开,风麟方才走到奔雷面前。

“知道我为什么会提醒你么?”风麟眉目间透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我只是……”奔雷想要解释,却被雨儿打断了。

“奔雷,如果你刚刚那句话说出来,雨儿这辈子便没认识过你!”雨儿冷冷开口,继而甩袖离开。

“我们想王爷出来的心不比你少,但凡事都要有度,你可知主人因为这场仗晕了两天两夜!”雷霆肃然看向奔雷,眼中隐隐透着失望。

“奔雷,我只想知道,在主人和王爷同时遇险之时,你会选择谁?你可以不用说出来,但电闪告诉你,如果发生那种情况,电闪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主人!如果你不是,那你有什么资格以叫姚莫婉主人?”电闪叹息开口,旋即跟着雨儿和雷霆走出府门,他们不确定姚莫婉入军营的后果会是什么。

“风麟,你相信我,我只是想让王爷好过一些,而且我当时并不知道主人会在后面啊!”奔雷急的要哭了。

“我相信你那些话是违心的,所以我才会叫住你!但更重要的,我是不想主人伤心。所以奔雷,和我们相比,你对主人缺了一样东西。”风麟淡淡开口,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什么?”奔雷目光急切的看向风麟。

“忠诚。”风麟的话如五雷轰顶般乍响在奔雷头顶,直至风麟离开,奔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走了,你还打算站在这里?”冷冰心拍了拍奔雷的肩膀,眸色如水。

“你也认为我对主人缺乏忠诚?”奔雷声音沙哑,眼底有泪。

“他们言重了,你为王爷所做的一切,恰恰证明了你的人品。”冷冰心发自肺腑的话却恰恰证实了风麟口中的事实。

自江城行馆到西城军营区区半个时辰的路程,姚莫婉却感觉仿佛是走了一年之久,轿内,姚莫婉双手紧攥着拳头,手心沁出汗水,心底充满忐忑和愧疚,她不知道自己该先迈哪条腿走进军营,更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一副面孔面对那些劫后余生的将士,她又如何告慰那四十九万战死沙场的亡魂。

第523章 无辜的眼泪

即便鼓足了勇气,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姚莫婉却彷徨了,眼见着军营就在百米之外,她却停下了脚步。

“主人,殷雪觉得您现在不适合进去。”当看到军营大门的士卒越聚越多的时候,殷雪倏的出现,忧心看向姚莫婉。

“那什么时候才适合进去呢?”姚莫婉苦笑,既然来了,怎么都要迈出这一步的。于是姚莫婉没有采纳殷雪的建议,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军营。

“主人!”殷雪已然感觉到了那股铺天盖地而来的煞气,遂欲上前,却被夜君清拦了下来。

“有本王在,你不必担心。”夜君清拦下殷雪,脚下渐急,决然走向姚莫婉,军营前,所有将士的目光都似将姚莫婉凌迟一般,那眼中的极恨让姚莫婉不敢直视。

“她就是姚莫婉!那个研制黄金战甲的人!”一句高喊打破了诡异的宁静,音落之时,便又有人高声怒骂。

“姚莫婉!因为你的黄金战甲,我们死了多少兄弟!你这个刽子手!”士兵甲道出了所有将士的心声,顿时一呼百应。

“姚莫婉!你还我兄弟命来!”

“赫连将军断了左臂都是拜你所赐,姚莫婉,你不得好死!”

“狗屁黄金战甲,根本就是催命符!姚莫婉,你手上沾了五十万将士的鲜血,你这个魔鬼!”谩骂诅咒声此起彼伏,姚莫婉一步步走进军营,每一步都似用尽她所有力气,眼泪,无声划落。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姚莫婉分明感觉到有硬物朝自己飞来,可疼痛却没有如期而至,头顶一片阴暗,姚莫婉止步抬眸,赫然看到夜君清就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下了前面抛过来的石子。

“本王是主帅,所有过错自该由本王承担!各位将士若有气,尽管发在本王身上,一切与姚莫婉无关。”深沉的声音坚定无比,夜君清仿佛是一座高山挡在了姚莫婉面前,替她阻挡风雨。

片刻的沉寂之后,便有士兵愤然怒吼。

“如果不是投靠你,将军不会受伤,兄弟们也不会死!五十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一万人!夜君清,你怎么对得起将军!”有了第一声,便有了第二声,第三声。

“夜君清!你有没有看到,将士们死的有多惨!敌军甚至没有拔刀,他们是死在自己兄弟的武器下!这都是你们的主意!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你和姚莫婉都该赎罪!赎罪!”石子再度抛了过来,夜君清没有躲闪,这是他该承受的,赫连鹏五十万亲兵如今只剩下一万,这样的数字,纵是圣人也无法承受。赫连鹏一片赤诚而来,可他却辜负了。

“对不起……是君清对不起大家!”夜君清眼眶湿润,唇角颤抖,哽咽着面对那些劫后余生将士的谩骂和指责。

大大小小的石子抛了过来,如雨点般打在夜君清的身上,而他,却如一尊雕像般屹立在姚莫婉面前,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护着姚莫婉,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姚莫婉无力的蹲在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她知道这一刻,她该冲到夜君清面前,承受这一切,可她真的没有勇气面对,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这样无能。

石子越来越多,谩骂声震天撼地,夜君清额头渗血,身体多处淤青,他可以不顾那些打在自己身上的石子,却无法眼看着姚莫婉受一点点的伤,于是他转身将姚莫婉拉起来揽在怀里,任石子落在自己身上。

“君清,让他们打我吧!这样我才能舒服!你不要再挡了!”眼见着夜君清额头的血顺着脸颊蜿蜒而落,姚莫婉泪水横溢,声音透着浓重的哭腔。

“主人!”殷雪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即便她不能动手,但还可以站在姚莫婉面前,替她挡下那些石子。眼见着石子落在殷雪身上,姚莫婉越发心痛难当。

“殷雪!你退下!”姚莫婉悲戚厉吼,殷雪却依旧站在那里,第一次,她不想遵从什么隐卫规则,第一次,她违背了姚莫婉的命令。

“主人!”眼前的场面让风雨雷电震惊了,于是没有犹豫,四人亦纵身跃到姚莫婉和夜君清身边,与殷雪一起将两人围了起来。诚然以他们的武功,细如牛毛的暗器都不放在眼里,可此刻,他们很清楚若动手,必会激起众怒,于是他们只有承受。

“你们都退下!听到没有!”眼见着风雨雷电和殷雪被石子打的遍体鳞伤,姚莫婉泪如雨下,心似被人狠插着疼,此时此刻,她忽然能体会到赫连鹏的心情,眼见着自己的亲兵死伤无数,他必生不如死……

“住手!”清冷的声音如从天降,紧接着便是一阵哀嚎,只见殷雄的身影如电光般的速度接住所有的石子反甩了回去。

“楚漠北,你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看着一个个惨痛哀嚎的士兵,姚莫婉抹了眼泪,愤然怒吼。

“你是大蜀太子妃,他们对你动手,便是对大蜀不敬!”楚漠北冷冷开口,旋即走到军营前,凛然看向众人。

“身为军人,你们更应该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没有黄金战甲,你们确定会活到现在?当日江城一役,敌军如丧尸来袭,面对那样强大的攻击,试问你们如何抵挡!阳朔惨败,姚莫婉与夜君清固然有错,但即便没有黄金战甲,你们以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抗得住化金水的腐蚀!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你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更该知道这个事实!如今你们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在姚莫婉和夜君清身上,到底是他们真的错的离谱,还是你们将本应该建立在自己身上的自信转移到了黄金战甲上!所以黄金战甲的神灭让你们心灰意冷!将士们,这一仗我们惨败,失去出生入死的兄弟,到底谁才是始作俑者?不是你们面前的姚莫婉和夜君清,也不是我楚漠北,是阳朔守将李贤!是夜鸿弈!我们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他日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楚漠北一番激情澎湃的言词顿时将矛盾转移,所有将士皆热血沸腾,誓要斩杀夜鸿弈,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多谢!”眼见着众将士散去,姚莫婉感激般看向楚漠北,樱唇微启,眼角含泪。

“举手之劳罢了,好好照顾她。”楚漠北转眸看向夜君清,继而与殷雄默然离开,毕竟是大楚军营,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恰当。

营帐内,赫连鹏直直躺在榻上,双眼木讷的盯着帐顶,一言不发。

“将军……肃亲王和姚元帅来看您了。”侍卫通传之后,赫连鹏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如僵尸般挺在那里,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姚莫婉先夜君清一步走进营帐,眼见着赫连鹏神情呆滞,脸色惨白,姚莫婉顿时心痛如锥。

“是莫婉对不起赫连将军,当日若不是莫婉用计劝降,将军亲兵也不会……莫婉有罪,便是将这条命赔给将军,也心甘情愿。”床榻前,姚莫婉屈膝跪了下来,眼底透着无尽的忏悔,四十九万条性命,纵她死一百次都不够偿还。

“赫连将军,此仗惨败,君清身为主帅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此番君清负荆请罪,求将军谅解。”夜君清说话间便欲下跪,膝未落地之时,被一只手搀扶起身。

“王爷大礼,赫连鹏实难承受,姚元帅请起,我赫连鹏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此战惨败皆是敌军诡计多端,任谁也没想到他们会用化金水,而且储备如此之多,五十万大军的黄金战甲被化金水融的面目全非……此仇若不报,赫连鹏死不瞑目!”赫连鹏扶起姚莫婉,赤红的眼底,那抹光如覆冰霜。

“莫婉必助将军生擒李贤,为死去将士报仇雪恨!”姚莫婉哽咽开口,声音坚定异常。

“本王已经命人核实死去将士的身份,并以最快的速度将抚恤金发放到他们家里,此番失利,将军亲兵损失惨重,本王自会调集五十万大军归将军麾下,至于李贤,本王答应将军,待攻下阳朔之后,必会将李贤交由将军处置!”夜君清用自己可以做到一切弥补赫连鹏,可他知道,就算给他一百万大军又如何?物是人非,就算将这天底下最精锐的将士拨给赫连鹏,也敌不过那战场上死去的士卒。

姚莫婉与夜君清并没有在营帐里停留过久,即便对于此番失利,他们都心痛欲绝,可姚莫婉和夜君清都知道,比起赫连鹏,他们的伤心太过微不足道。

离开营帐,姚莫婉与夜君清相视无言,默然走向军营出口。殷雪和风雨雷电见主子安然,暗自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奔雷和冷冰心亦到了军营门口儿。如果不是冷冰心不会武功,他们便会赶上刚刚触目惊心的场景。

“你们怎么都受伤了?”冷冰心的问题正是奔雷想知道的,只是碍于彼时的尴尬,他不好开口罢了。

“小伤而已,不打紧,最重要的是主人没事儿!”风麟大声道,似有深意的看了眼奔雷。这一路,奔雷思前想后,觉得不管姚莫婉会不会原谅他,但道歉是必须的。

于是在姚莫婉和夜君清走出军营的时候,奔雷酝酿着上前,却见一匹马呼啸而来,且说马背上的士卒在看到夜君清时勒紧缰绳,急急跳下战马跑了过来。

“王爷,大事不好了!桓老将军不见了!”一语闭,众人皆惊。

“你说什么?”奔雷闻声陡然上前,利目瞪如铜铃。

“桓老将军不见了,属下等找了很久,皆未发现老将军踪影!”士卒重复道,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不可能啊……我今早从军营出来的时候桓横还在啊!”奔雷只觉心跳紊乱,目光茫然,不知所措。

“奔雷!如果桓横有个万一!本宫必会重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彼时姚莫婉料到桓横欲找李贤劝降之心不死,才会让奔雷看着他,毕竟李贤为人不如他名字那般贤德。

“糟了!桓横会不会去找了李贤?”夜君清心头一紧,眸底闪过一抹忧虑。

“殷雪,你跟风雨雷电一起即刻赶往阳朔,务必要将桓横救出来!”姚莫婉厉声吩咐,心,悬浮于空。

“属下遵命!”殷雪知事态紧急,登时纵身而去,风雨雷电自是同行。

“主人!属下也去!若不能救回桓老将军,属下提头来见!”奔雷急躁开口,转身时却听到姚莫婉冰冷无温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非本宫属下,行事该问过王爷。”姚莫婉丢下这句话,漠然离开。

“主人……”奔雷再欲开口时,夜君清上前一步,紧握着奔雷的肩膀。

“有殷雪他们,相信桓老将军不会出事,你面孔熟,若去了怕会打草惊蛇。”夜君清淡声开口,便是婉拒了奔雷的请命。

第524章 龙门客栈

直至姚莫婉和夜君清走远,奔雷仍立在原地,唇角颤抖,脸色煞白。

“你没事儿吧?其实你也是,怎么就从军营里跑出来了呢,王爷这里有那么多人看着,会让他死了不成,如果……”冷冰心觉得奔雷的点子实在是太背了,命运也太多舛了些。

“桓横不能出事……真的不能出事的……”没等冷冰心说完,奔雷突然抱住冷冰心,嘴里碎碎念叨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原本冷冰心想赏奔雷一个大嘴巴,可在感觉到奔雷身体颤抖时,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阳朔,龙门客栈

“李贤叩见桓老将军!”房门开启之时,一身着素衫的男子大步垮了进来,反手将门关紧后,便向面前之人施以大礼。

“老夫一直在想,如果老夫早些来见你,那阳朔之战,是不是就可以避免 了。”桓横端坐桌边,手指捋过白须,声音透着悲怆。

“所以老将军不惜冒险前来,是劝降?”见桓横未叫其起身,李贤便自行站了起来,虽是恭敬之态,眸底却隐隐透着幽寒之意。

“不错!李贤,老夫一直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此番老夫便是想劝你降于肃亲王,一起推翻暴君,如何?”桓横一直以为,自己与李贤之间的关系,便如父子,只要他开口,李贤必定点头。

“暴君?恕下将不能苟同,下将实在看不出当今皇上如何暴虐,亦不明白桓老将军深受皇恩数十载,怎会不顾名望的投靠了反贼。再则,经过阳朔之战,您觉得就算下将愿意归顺,赫连鹏会容下将跟他站在一个屋檐下么?”李贤神情冷淡,眸色肃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一战的惨烈桓横直到现在还觉心痛不已。

“老将军此言差矣,当初江城一战,夜君清不也凭黄金战甲,不费一兵一卒,便将江城十万守城将士全数斩杀了么!敢问老将军,当时老将军可有感觉心痛?”李贤的话让桓横无言以对,事实上,身为一代名将,桓横自然明白一个道理,烽火硝烟的战场上,赢者便代表着正义,成王败寇便是这个意思。赢者,才有资格向世人宣扬他的丰功伟绩,将对方贬的一文不值。

“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十万军卒定是服了某种令人亢奋的药物,才会不知疼痛,无畏冲锋。就算老夫不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活下来!”桓横这样解释。

“可老将军还是杀了他们,这意义就不同了。”李贤不以为然,神情依旧冷漠。

“李贤,当下形势一目了然,五国皆与肃亲王为友,以夜鸿弈为敌,你再助纣为虐,下场可想而知啊!”桓横想要劝降不假,可也是想给李贤指条明路,毕竟在他心里,李贤还是值得他走这一趟的。

“老将军不必多说,李贤深受皇恩,断不会背叛皇上!”李贤肃然开口,表明心迹。

“罢!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强求,告辞!”桓横满怀希望而来,却不想铩羽而归。房门开启的一刻,桓横整个人怔在那里,目光惊愕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失望。

“老将军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吧!”李贤声音骤寒,阴蛰的眸散着幽幽的冷光。

“李贤!你竟然这样对待老夫?”看着门外几百号士兵举着利箭对准自己,桓横心下陡凉,他这一趟,来的太大意了。

“老将军别怪李某心狠,沙场无父子,如今你背叛朝廷,犯的本就是死罪,既然早晚都是死,李贤觉得老将军该死的有价值才是!”李贤薄唇勾起,阴笑开口。

“何为有价值?”桓横面色沉稳,眼若利刃,冷声质疑。

“若老将军的死可以让下将升官封爵,那便是有价值了!”李贤冷笑着,眼底透着猥琐的幽芒。

“李贤,你当真不念老夫几次救你脱险的恩情?”桓横知道这一劫他是逃不过了,若这世上他还有不放心的人,便是自己的女儿。

“哼!你那是救我么?你是想标榜自己的丰功伟绩!你是想让世人知道你是多么的英勇,如果没有你,我李贤便会被人戳成筛子!桓横,你的存在会让我有阴影的!所以……你必须死!”李贤说话间猛的自袖###出暗器。桓横陡然闪身,眼底迸发出浓重的怒意,大恩成仇,这个世道总有个别人心里是扭曲的,可惜他双眼蒙尘,竟真将李贤视作亲子一般。

李贤武功虽然不如桓横,奈何桓横只身前来,身上并未带任何兵器,打斗间自然吃亏,十几招的功夫,已被李贤逼出房间。

“桓横,你真的老了!射!”眼见着桓横入了他的包围圈,李贤一声令下,几百名士兵万箭齐发,一代名将,就这样被戳成了筛子,身体于空中猛然摔落,震碎了心脏,弥留的那一刻,桓横双眼带着无尽的恨意瞪着李贤肆意狂笑的脸,不肯瞑目。

“采儿……”桓横死了,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里,一时的大意,换来了他此生的终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偌大的客栈内弥漫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惹的人不禁落泪。

“啧啧……可别说本将没领你的情呢,这滴泪,便是报你当日救本将脱困之恩了!”客栈二楼的栏杆处,李贤十分珍惜的自眼角抹了一滴泪,唇角勾笑。

“来人,把这逆贼的尸体抬回去,不日运回皇城!”李贤大声喝道,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狂喜。只要将桓横的尸体交上去,升官发财,扬名立万指日可待!

就在众士兵欲将桓横的尸体抬起来的一刻,数道寒光咻咻射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李贤!拿命来!”当看到桓横一身利箭的躺在那里时,殷雪双眸染血,拼命射出袖内暗器,风雨雷电亦发狂似的甩着兵器俯冲下去。

李贤心知不妙,当下撇了手下的士兵,独自朝侧门遁走,殷雪生怕追下去会中了埋伏,当即折返至桓横面前,继而在风雨雷电的掩护下将桓横的尸体带出客栈。

江城,行馆

姚莫婉冷颜坐在正位上,冰晶似的眸子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焦虑。于公,若桓横有事,无疑是对伐楚大军的重创,于私,当初是她带着桓横走上这条不归路,更声称会保桓府所有人一世无忧,如果桓横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跟桓采儿交待。

方桌对面,夜君清自回来便不发一言,面色深沉若水,薄唇紧抿一线,桓横的生死对夜君清来说意义重大,这一路走来,桓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如果没有桓横,他断不会这么快攻到江城,所以对桓横,他一直心存感激。

“太子殿下……我那老岳父不会有事吧?”客座上,楚漠北眉目皆寒,所谓旁观者清,李贤能用化金水那么歹毒的招数对付赫连鹏的大军,此人必定心如顽石,此番桓横是死是活,就要看姚莫婉派出去的人是否来得及搭救了。楚漠北身侧,皇甫俊休眉眼皆是忧色。

楚漠北没有回答皇甫俊休的问题,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就在众人忐忑之际,殷雪等人抬着满身是血的桓横走进了正厅,那一刻,整个正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每个人的心都似被巨石压住心脏,呼吸艰难,几欲窒息。

“回禀主人,属下失职,赶到之时,桓老将军已经中了李贤的埋伏……万箭穿心,命丧当场。”殷雪悲痛开口,眼中含泪。

此刻,风雨雷电已然将桓横的尸体轻轻放置在正厅中央,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桓横死的太过惨烈,全身上下几十支利箭,那双眼瞪如铜铃。

“老岳父……怎么会这样?是谁?到底是谁下的手!”皇甫俊休踉跄着匍匐到桓横面前,眼泪滚滚。

“桓老将军…….”姚莫婉的眼泪扑簌而落,身体摇晃着走到桓横面前,慢慢俯身,泪水滴落,与桓横的鲜血融在一起。

“莫婉辜负你了…...你放心,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莫婉都会让李贤生不如死!俊休,老将军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采儿。”姚莫婉泪眼朦胧的看向皇甫俊休,哽咽开口。

“岳父大人放心,俊休发誓此生必对采儿如珠如宝,不离不弃!有违此誓,愿受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皇甫俊休双膝跪在桓横面前,悲戚立誓。

或许桓横的魂魄感知到了皇甫俊休的真心,就在皇甫俊休立誓之后,桓横狠瞪的双眼缓缓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