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苏海陵竟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地发起呆来,梅君寒无奈地苦笑了一声。

就在两人同时心神稍分之时,不远处的草丛中猛地又射出一排利箭。由于风声太响,掩盖了机括的声音,直到箭到眼前,两人才反应过来。

“闪开!”梅君寒一声沉喝,手一推,将苏海陵往反方向推去,自己一侧身,但最后一支箭还是划破了他的衣袖。

苏海陵立刻回过神来,正当她要和梅君寒会合时,身边的参天古木居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狠狠砸在两人中间,带起一阵沙尘。

她只能一边咳嗽着,先掩住口鼻后退。然而,一棵棵大树竟相继倒下,顿时,林中尘土飞扬,三尺之外不见任何景物,巨大的声响掩盖了一切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一切平息下来,原来的树林已消失了一大片,四周都是横七竖八的树木隔断了视线。然而,即使没有了树森的隔阻,抬头依旧无法见到天空,只有白蒙蒙地一片。周围稍远一些的地方也因为雾气的关系,什么都看不清楚。

“君寒?君寒!”苏海陵皱着眉大声叫道。

周围是一片死一片的寂静。

不知是否是因为阵式改变的缘故,现在连一丝风都没有。

苏海陵微一提气,跳上一棵横倒的大树,四处张望着,景物和刚才一样,什么都没变,除了所有的树都倒了,但唯独不见了梅君寒这个人。

“该死的!”苏海陵不禁一声低咒。

梅君寒武功是高,也很精明,江湖经验阅历都很丰富,要不也做不了玄冥宫的宫主,让整个南楚武林都闻名丧胆。怎么想梅君寒都没什么比不上自己的,可苏海陵就是忍不住担心他。人在身边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一当分开了,那种似乎没有止境的寂寞就泉涌而来。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呆在原地自然不是办法,苏海陵略一思考,轻巧地跳下地,向着雾中走去。

四周一片白茫茫的,她用尽全力也只能看清三尺以内的景物,不禁让她怀念起梅君寒那种雾中视物的本事来。

一路走去平静得反常,而且似乎也没有在原地绕圈子了,没多久,身边的雾气就渐渐淡去,最终消失无痕,而她的人,也已在树林外了,不远处,两匹马儿正悠闲地吃着草。抬头,星空如水,闪闪烁烁的,一片宁静。

苏海陵的眉皱得更紧了,如此精心的设计后,怎么可能轻易就让她离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脑中,又回想起血杀的话,“十里外的小树林,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有答案。”

难道,对方的目的只是她一个人,所以才分开了他们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梅君寒实在很危险。

苏海陵有立即返回树林的冲动,然而,军人的自制力让她声速冷静下来,思考对策。自己并不通晓奇门之术,即使折回原处,恐怕也一样无计可施。

魅影门既然约了她来这里,想必还有后手,不如以静制动。而以梅君寒的武功,这世上能把他怎么样的人实在是不多。

“看上去你很烦恼呀,苏大小姐。”随着清脆的话声,一个清丽秀美的少女踏着月色缓缓走来,路边挂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

苏海陵冷冷地望着她,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她见过她,那时在药庐之外,跟在慕容紫身边的女孩,好像是叫…琴儿?

“我叫慕容琴。”少女并不在意她的冷漠,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丝毫没有在慕容紫身边时的那种小心翼翼。

苏海陵依旧一言不发,只是淡然地望着她。

难道…魅影门背后竟然是无念剑派?那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

慕容琴似乎也被?看得有些尴尬,调整了一下笑容道,“苏小姐,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吧。”

听到这话,苏海陵总算有了点反应,“哦”了一声,又道,“梅君寒呢?”

“跟我来不就知道了?”慕容琴走了几步,回头又丢下一句话。

冷淡地一笑,苏海陵毫不犹豫地跟在她后面。

慕容琴走的方向正是树林,然而,奇怪的是,林中的雾气已散得干干净净,月光透过树枝,在地上落下斑驳的痕迹。若非倒下的大树还在,苏海陵几乎要以为刚才的经历只不过是一场梦。

“到了。”慕容琴在她和梅君寒失散的地方停下脚步。

苏海陵情知她必然还有动作,也不开口询问。

只见慕容琴不知做了些什么手脚,地上缓缓裂开一个口子来。

暗道?苏海陵微微讶然。他们竟然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设置了如此精巧的机关!

“我的引路到此为止,苏小姐,你好自为知哦。”慕容琴媚惑地一笑,纵身从裂口处跳了下去。

苏海陵豁然一省,紧跟着跳下,可是,一步之差,竟已不见慕容琴的踪影。

暗门在头顶合上,暗道中顿时一片漆黑。

苏海陵取出火折子晃燃了,打量周围的环境。目光一转,竟然呆住了,不远处站立的,可不正是梅君寒?

第三卷 第 9 章

“君寒!”一瞬间,苏海陵无意识地放松了警惕,朝着梅君寒纵身跃去。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就在她接近的刹那,梅君寒,消失 了。

“呵呵…好玩吗?”慕容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海陵猛一回头,只见慕容琴站在不远处冲着她得意地笑。

“君寒在哪里!”苏海陵一声冷哼,便欲先擒住慕容琴,再逼问梅君寒的下落。她的速度够快,可慕容琴依旧像刚才的梅君寒一样消失了。

“君寒,看不出你们还真是情深意重啊。”慕容琴笑着,却出现在相反的方向。

苏海陵盯着她,微皱着眉,沉默不语。

“找的到我,就带你去见你的君寒,如何?”慕容琴笑得越来越放肆。

苏海陵不理会她的挑衅,只是凝视着周围,良久,终于冷冷一笑,“原来如此么,就这些玩意儿也想对付我?”

就在慕容琴一愣之时,苏海陵一掌劈向左边,顿时,随着“哗啦”一声,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慕容琴的身影也同时消失了。

“呵呵呵…果然不愧是苏大小姐啊,这么快就捍出来了。”慕容琴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四周同时出现了十几个她的身影。

苏海陵已明白其中的机关,情知慕容琴本人并不在此地,只是在别处用镜子的原理把自己的影子反射过来而已。然而,既然刚才看到了梅君寒的幻影,至少说明,跡部也应该在不远处才对。

就在她沉思之际,突然间,黑暗的地道里一下子灯火通明,几支巨大的火把燃起了火焰,照得室中纤毫毕现。果然,不知几许大的地室中摆满了一人多高的玻璃镜,火光一亮,室中立即出现了千百个苏海陵。

“不知道这座幻象阵合不合苏大小姐的心意呢?”一面镜子中又出现慕容琴的影子,而这一次,她的身边居然还站着梅君寒。

“很好玩?”举一反三,苏海陵已明白她的把戏,只要把两个人的景仰同时反射到一面镜子上,不同地方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可能了。

对于古人来说也许不可理解,但作为一个现代人,光学原理根本就是初中的物理课程了。

“怎么,想到办法了没有呢?”镜中的慕容琴说着,一只手贴上梅君寒的脸,“再不快点的话,我不担保他会发生什么事哦。”

虽然明知是幻影,苏海陵还是忍不住火起,一掌劈碎了那面镜子。

“呵呵呵,看来你是真的很在乎他嘛。”慕容琴丝毫不受影响,声音在石室中飘飘荡汇,似乎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让人听不出源头。

闭上眼睛,不去受幻影迷惑,苏海陵渐渐恢复冷静。

镜中的梅君寒并无大碍,不过是被困在这里而已,以他的武功,恐怕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后的主使人。

“怎么,不说话了呢?”慕容琴道。

苏海陵突然睁眼,以青莲一脉的绝顶轻功凌空飞越了三丈,在落地的同时,劈空掌一扫,左面的三面镜子应声而碎,另一边的慕容琴影子立即消失。

好一会儿,才听到慕容琴悻悻的声音响起。“苏海陵,你行!”

原来那一掌竟是毁了主镜,截断了光线反射的路径。

“ 这样子就没花招可耍了吧。”苏海陵冷冷地说着,朝着算定的方向走去,“根据光线反射的路线,你应该是,在这里吧!”

“呯!”暗门被一掌震碎。

呈现在苏海陵眼前的,是一个布置华丽的卧室,以及,一脸错愕的慕容琴。

“梅君寒在哪里。”苏海陵直接道。

“就在这九幽地阙中,你慢慢找吧!”慕容琴很快就回复了最初的样子,一面笑着,一面后退。

“那就请你带路。”苏海陵懒得再浪费时间,伸手去抓她。

“呵呵…恕不奉陪!”墙壁突然裂开一道口子,慕容琴迅速闪了进去,墙壁又自动回复原状。

慢了一步的苏海陵一掌劈在墙上。

照理她这一掌足有开碑裂石之力,然而打在这墙上,所有的功力竟如泥牛入海般,一去无踪,墙壁自然也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好开始先搜索房间。

凡是一间卧室该有的东西这里一应俱全,尤其那张米白色的大床,高贵而华丽,让人看着就有躺上去的欲望。

明明是陷害人的地方,怎么会布置一间这样的房间呢?

不一会儿工夫,她已把房内搜了一遍,既没有找到奇怪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秘道,除了慕容琴离去的那堵墙壁之外。

侧耳倾听,一片寂静。

九幽地阙,听这名字就应该是一个很庞大的地方,绝对没有如此简单,何况来的入口已封闭,若是找不到机关,恐怕自己真会被困死在这里。

这里做为卧室的确是很舒适,然而,卧室里是不会有食物和水的。尤其,梅君寒也在这个地宫之内,更让她放心不下。

桌上的蜡烛已快烧到尽头,不一会儿,烛火跳跃了几下,熄灭了。只有被打开的暗门处还透进来一些幻象阵的火光。

突然间,刚才慕容琴离去的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像是铁链在绞动。

有人?苏海陵立即闪到暗门边,凝视以待。

墙壁,静静地移开了,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因为黑暗而看不清容貌,暗门立即在他身后合上。

苏海陵出手如电,准确地扣住了那人的右腕。

来人似乎并没有料到门口会有如此高手暗算,右腕被扣,却虽惊不乱,左手一掌劈向她的脖子。

好熟悉的梅花香!苏海陵心中一动,侧头闪过一掌,试探地道,“君寒?”

“海陵?”那人立即停了下来。

“果然是你。”苏海陵一把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埋首在他的肩膀,闻着阵阵熟悉的梅花清香,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海陵,你…”怀中的身体瞬间僵硬。

“别动,有人监视。”苏海陵的唇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声音 送了过去,“不要挣扎,仔细听,那些老鼠躲在什么地方。”

梅君寒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任由她抱着,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被她吹气的耳朵,更是散发出惊人的热度。

可以吗?就算只是演戏…

他不是感觉不到有人在旁监视,只是…就让他任性一次吧!

双臂环上苏海陵的颈子,第一次,梅君寒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唇,带着冷香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青涩的吻努力想挑起她的反应。

苏海陵愣了一下,直觉地想推开他,却不防被他抱得更紧。

那紧密的怀抱,那炽热的吻,偏偏却带着浓浓地绝望。

苏海陵心中一震,不由自主地反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刻,已是天长地久。

长吻结束后,梅君寒趴在苏海陵肩膀上,轻轻地喘息着,微微的火光映衬着他的一张俊脸通红似火。

“君寒…”良久,苏海陵才轻声道。

“什么都别说,让我静一静。”梅君寒打断了她的话。

顿时,石室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你生气了?”隔了好一会儿,梅君寒才道。

“没有,要生气的话,起码这样…”苏海陵说着,一用力,将他压倒在床上,狠狠地堵住那水色的唇。

“嗯…不…”梅君寒一惊之下,微微挣扎着,不小心弄松了钩子,缀着流苏的帐子垂了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身影。

微弱的火光照出帐中两条翻滚的身影,不时夹杂着衣衫被撕裂的声音,春色无边…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如流星般从密合的锦帐中射出,“呯”地一声插入书架,强大的内力将整个书架震得粉碎。

书架后,竟是一个大洞。此刻,洞口正站着一个一脸惊慌的女人。

“哼!”床帐分开,梅君寒一跃下床,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哪有一丝被轻薄的痕迹?

“你…你们…”那人惊慌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本姑娘的演技如何?”苏海陵随即飞翔地下床,一手拎着她的衣襟,皱着眉,仿佛碰到什么肮脏的垃圾似的,飞快地往屋中一丢。

“出口在哪里。”梅君寒一脸的冷肃,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

“出口…都只能从…外面打开。”那女人结结巴巴地道。

“那你怎么出去?”梅君寒接着道。

“每隔三个时辰,换班,下一次还…还有两个时辰…”

“轮流监视么?”苏海陵不耐烦地一掌打昏她,随手扔进密道里,“可惜本小姐最不喜欢被人听壁角了。”

梅君寒无语地望着她,心中酸酸的,涩涩的,说不清混合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仅仅只是…演戏么?

“君寒,你怎么会被困在这里的?”苏海陵道。

“阵势一变化,地面突然打开,我就掉下来了。”梅君寒皱了皱眉,又道,“我在下面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只是一路破解机关,最后就遇上你了。你呢?”

“是无念剑 派的慕容琴引我来的。”苏海陵道。

“查究琴?”梅君寒也想起药庐外那个小丫头来,不由得疑惑道,“无念剑派和魅影门勾结?”

“既然都来了,不把真相弄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苏海陵说着,整个人往床上一躺。

看着那故意撕裂的床单被褥,想起两人刚刚在床上的相拥纠缠,虽然是作假,依然让梅君寒红了脸,不自在地转过身去。

“那个…抱歉。”苏海陵尴尬地道。

“有什么抱歉的?”梅君寒背对着她道,“反正只是演戏而已。”

苏海陵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演戏而已?包括那个火热的,绝望的吻…

沉默了好一会儿,梅君寒和道,“你说,慕容琴背后,是不是慕容紫指使的?”

“也许吧,只是不知道她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苏海陵笑了笑,又道,“不过我总觉得,慕容紫似乎对我没有恶意。”

“难道要等人把你砍了才叫有恶意?”梅君寒没好气地道。

“君寒,我有件事想问你。”苏海陵突然道。

“什么事?”梅君寒微微一怔,转过身来。

“那日…”苏海陵迟疑了一下才道,“清尘为我过毒,当我醒来时已在南楚皇宫之内,我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梅君寒答得飞快。

“真的?”苏海陵一愣,怀疑地看着他。

什么都没有,需要这么心虚么?越看越像有点儿什么!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梅君寒被她的目光看得不舒服,不耐烦地道,“这么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问木清尘?”

苏海陵无语,她不是没有问过木清尘,而是…得不到答案。木清尘的沉默让她更感觉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好了,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胡思乱想,不如赶紧看看怎么出去。”梅君寒缓过一口气道。

“何必要出去?”苏海陵一挑眉,不磁电 地道,“慕容琴把我们引进来,难道就是为了关着我不成?我们拔了监视的钉子,她们自然会主动来的。”

“果然不愧是圣皇的嫡传血脉。”暗道里传来几下清脆的鼓掌,然后慢慢走出来一个紫衣女子。

“慕容掌门,久违了。”苏海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子飞翔地斜靠在床柱上。

“大雍慕容紫参见瑞卿公主殿下。”慕容紫欠身一礼。

“我怎么记得慕容掌门是南楚人,无念剑派也在南楚第一代女皇时立派,怎么如今却变成我大雍人了?”苏海陵道。

“慕容氏先祖是圣皇陛下的贴身侍卫,我慕容紫当然也是大雍之人。”慕容紫正色道。

“你说什么?”苏海陵一呆,随即脑子里闪过千百种想法。

无念剑派是三百年前圣皇苏洁安插在南楚的内应?而且看情况这个内应的身份是极其秘密的,连当今女皇苏雪陵都不得而知。可如今,慕容紫为什么又如此轻易地坦白了?

“慕容氏一脉世代只效忠一人,那便是圣皇陛下。”慕容紫傲然道。

苏海陵突然想笑,效忠一个死了三百年的人?

“公主殿下既然是圣皇陛下的唯一嫡传血脉,自然也配得到无念剑派的效忠。”慕容紫继续道。

一边的梅君寒深深一震,同是南楚武林中人,玄冥宫的情报又严密,他自然是知道无念剑派的的,不显山,不露水,但那隐势力,就算是妙仙庵也比不上!毕竟妙仙庵也只有素心师太一个绝代高手。

若中这样的一股势力能归属苏海陵,再加上南楚女皇的那个约定,她想夺取大雍的江山也非难事,那么…

他梅君寒,还会被需要吗?

一瞬间,他不禁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