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哥哥说他骗了你,无颜相见。但要你好好的,不可以再那样以身涉险。他还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办,等事情办完了自会站到你面前,听从发落。”
话毕,又探手入袖,一样东西随即被掏了出来递到如殇面前——
“这是萧哥哥给你留下的。”
一句话,却说得如殇又觉得鼻子泛起了酸意。
她将东西接过,半仰起头,深做了一个呼吸,总算是把那种最能表现出女人孱弱的状态给逼了回去。
杀手令!
萧方到底还是帮她拿了回来。
又有情况
她不知道萧方为什么也会到那赤烈山去,而且看起来,梅梅和万事通也不知道。
萧方不是一个很愿意把自己的行动和心事都讲出来的人,所以如果是真的有重要的事要办,是不可能告诉旁人的。
现在想想,当时已经到手的杀手令好像是随着她后来意识的消退又掉回了岩浆里。
这也就是萧方,换了旁人,怕是东西会就此遗失了吧!
眼见如殇又陷入自我的世界中不爱理人,梅梅便也不再多话。
他知道如殇现在心情不好,更知道她跟萧方之间那种纠结难懂的关系。
于是轻轻起身,后退。
正准备出了船舱,却忽见如殇低垂下去的眼一下子抬了起来。
与此同时,面上覆了一层惊色。
梅梅住了脚,向其投去询问的目光。
如殇没回应,只是将身子又往窗边靠了靠,然后将帘子挑起,仔细地打量起外头的景致。
梅梅也凑上前来,接过手把窗帘掀得大了些,但见得河水此时正在经过一个叉道口。
有两个方向的分流都在此处渐渐地汇到一起,同时上到前往晋阳的那条河道上去。
今晨的雾很大,阳光射过来时所表现的穿透力不强,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他们二人也只是能隐约地看到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一条河道,至于旁的,梅梅怎么也瞧不出究竟来。
所以他搞不明白如殇的情绪是因何而变。
再扭过头来看她,却发现如殇依然紧盯着那另一条河道,双眉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往她手臂上轻轻碰去,梅梅小心地问道:
“有什么不对么?”
曲子
如殇一抬手,示意其别出声儿,然后侧过头,将耳朵递了出去。
不多时,但听得她轻吐了一句话来——
“怎么是这曲子?”
她的话让梅梅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什么也没听到!
不但听不到,同时也看不到。
如殇此时给他的感觉就是在自言自语,显得有些诡异。
梅梅的疑问如殇并不完全知晓,她知其不一定跟自己一样也能在浓雾中看到东西,但是已经清晰入耳的乐曲声她却并不晓得也只有她一人听到了。
“会不会觉得很好听?”她偏头问向梅梅,可却在目光相对时在心里“咦”了一声。而后立即反映过来,惊问:“你听不到?”
梅梅还是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对她的话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因为他根本就没听明白。
如殇心中起疑,但还是很耐心地解释着:
“有一首很好听的曲子从那边传来!”说着指向另一头的河道,“特别好听,虽然动静并不大,但你也不至于听不见吧!”
梅梅摇头,很郑重地告诉她:
“我的确什么也没听见!”
一听这话,如殇就再也不问。
干脆把目光又投向窗外,认真地盯着那曲子传来的方向。
梅梅此时也觉出了不对,于是身子再些靠近,跟如殇保持着同样的状态一齐盯向那河道。
船行得不快,两人的张望也持续了很久。
直到梅梅都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层层浓雾中,好像有另外一艘船正往交汇处驶来。
那船比自己的这一艘还要小一点,船头似乎站了个人。
但也只是似乎,他看不太清楚。
要用耳朵,不能用心
不过很明显的,如殇看得清楚。
她不只看清楚了船头的人,而且还看清了数量。
因为她正在说:
“那两个人到是有些闲情,还站在船头。”
与此同时,梅梅双耳微动,隐约间似有一丝乐曲声正直灌而来。
循序渐进,不急不燥。
缓缓的,就像小桥流水一般渐入耳中,很舒服,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梅梅不知道,就在他听到了曲子,也产生了这种想法时,自己的身子将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前探去。
一下子就出了窗户半个身位,吓得如殇赶紧把人给拉了回来。
被她这么一拉,梅梅好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人一哆嗦,一下子就回过神来。
同时开口道:
“怎么了?”
如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再戳了戳梅梅的心口,小声答他:
“听到了?记住,那曲子只能用耳朵去听,绝对不能用心去想。一想它,你就上勾了!”
她不是危言耸听,之所以发出这样的警告,完全是因为早在那第一声乐曲入耳的时候就已经辨得出,那正是她混在西夜当舞姬的时候所听到过的。
那也是她跟孤独症的初遇,而吹出曲子的人,就是走在孤独竹椅前头的两名西夜异士。
她对这曲子记忆犹新,只因其摄魄般动人。
虽还不至于让她也因倾心而失了所控,但对平常人来说,还是很容易受其影响。
她相信之前在西夜的那两个人对这种曲子的掌握应该只属于初级阶段,而现在吹奏的这个道行就很深了。
因为他能惑住梅梅!
就精神力来讲,梅梅自然不及她。
但那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
曲子停了
能被隐月阁收为四杰的,就算不能独霸武林,总也差不去太多。
但刚才梅梅的反映自然是曲子对他也产生了影响,让其不自觉的就追随而去,甚至是选了从窗子往外钻这样怪异的姿势。
这就说明,当人被那曲子所惑时,行为是完全不受大脑控制的。
她因为早在听到的一刹那就辨出乐曲来源,这才有所准备。
想来,那船上的应该是西夜人了。
如殇这样想着,同时,好像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来。
自打她跟孤独症还有鬼童从西夜王宫里逃出之后,她就一直都在想那西夜人会在什么时候找上门来。
如殇绝对不相信西夜人会就此作罢!
如果只是她跟鬼童跑了,还有可能就这样放弃。
但跑的人里面还有孤独症,是他们对于东蜀的一个重要的牵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只是要来的人一直都没来,就让这个事儿在她心里一直悬着。
如今总算是看到人影,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发愁。
高兴的是“第二只靴子终于掉下来了”,发愁的是,一个东蜀皇族还没搞定,再加上个西夜,不知道今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才好。
该来的总归要来,她知道想也没用。
于是扯了下梅梅,正准备让他去跟其它人说一声儿,不要用心去听那曲子。
亦或者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分散一下精力,总之,自己这船上的人可不能就这样被西夜人蛊惑了去。
可这话还没等说呢,西夜的曲子却在这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两人一愣,再等了一会儿,仍是再也不闻其吹起。
居然是莲儿
此时雾已渐淡,两船也都过了交汇的叉口,越靠越近了。
如殇见曲子不再响起,便也不急着催促梅梅去照顾别人,又顺着窗子往那船上打量起来。
也是到这时她才发现,站在船头的两人中,高个儿的那个打扮很是怪异。
虽说西夜人与中原的打扮本就不同,但这人似乎更奇怪了些。
最显眼的就是那一身全黑的长袍,包括脚下的鞋子都是同一种颜色。
长袍后头还加了一个斗篷,那斗篷的帽子很大,扣在头上直接盖住了半张脸去。
如今盛夏,这样一身装束在旁人看来实在是太别扭了些。
且不说那一身全黑看起来有点湛人,单是这么复杂的衣裳穿在身,一般人热也能热出个病来。
梅梅对此嗤之以鼻,称之为:
“不怕热的怪物!”
如殇没理他的言论,只是一直盯着那个看起很瘦的黑衣怪人。
总觉得这个人并不一般,这种感觉来源于他的气场,即便是隔得如此之远,她也能感觉得到那人周身上下所笼罩的一种专属于他自己的结界。
此人不易近身!
这是如殇给他的评价。
终于移开目光,再看向他旁边的小个子时,如殇又发出了“咦”的一声。
那是一个小女孩,最多十二三岁模样。
身材瘦小,穿了一身白裙,与黑衣人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她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
“怎么是她!”
而后又再将那女孩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到目光在她那一直闭着未睁开过的双眼上停下来时,这才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是莲儿!
莲儿2
是那个在赫城跟她一起被选入舞队然后再进西夜王宫的莲儿!
她的眼是在沙漠里被西夜人给剜瞎的,自己为了给这孩子出口气,还以牙还牙地废了那西夜使者的一双招子。
如殇一直以为那一次在西夜,莲儿跟那些舞者一起都被当成药引子折磨死了。
直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女孩还活着。
只是不知道是只有她一人活着,还是所有的人都逃过了一劫,平安无事。
“你认得?”梅梅看出她的异常,不愿去猜,干脆开口去问。
如殇也不瞒,接着话就点了点头。
然后顺着窗子指向那边,道:
“那个一身黑衣的没见过,不过他边上站着的那个女孩到是认得的!不久之前我扮做舞姬去了一趟西夜,那女孩也是舞蹈队里的。你看她闭住的眼睛,其实那眼睛是瞎掉的,没有眼珠!”
梅梅眨眨眼,又探头去看,同时道:
“西夜?那个沙漠里的西夜么?听说那个小国的人会驭蛇!”
如殇点头,继续道:
“是!但应该只集中在王宫里的权贵范围,平民百姓也还都是普通人。”
“我听说晋阳城那边等着你的人,是东蜀的前太子。”梅梅轻轻问起,这事是万事通告诉他的,但具体情况他却从来也没跟如殇问过。
“嗯。”如殇想了想,择了最简单明了的内容给他解释:“我想要东蜀皇族的一个东西,可是谁都不知道东西在哪!所以我去西夜王宫里带出了被留在那里二十年的人质太子,想借此机会混到东蜀的皇宫里去长住下来,也好打听东西的下落。”
说话时,头顶有画眉飞过,留下了一串翠鸣,很是撩人心。
画眉一去不复返
如殇眼一亮,赶紧抓了梅梅道:
“去探探消息吧!”说话时伸手指向顶空的群鸟,“我想知道那船上有多少人,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最主要的……”她顿了顿,再道:“最主要的,是想知道那里有没有蛇!”
梅梅是聪明之人,如殇的解释虽然并不全面,但是大体上也可以明白个大概。
再细节去的事情他也不想去问,既然已经决定追随她,那就无需打听太多。
总之,她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是了。
于是,听了如殇的话,马上返身出了船舱。
如殇只听得那鸟鸣好像离自己更近了些也更低了些,她明白,那并不是鸟儿发出的叫声,而是梅梅。
不多时,梅梅返身而进,匆匆走至窗前,再伸手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