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呢…”有人咕哝道。

苏亚默不作声过去,从灌木丛里拎出了那少年,对史小翠招招手,史小翠满脸不情愿从怀里掏出针,两人帮那少年取出满头满身的刺。

品流子弟们脸色有点尴尬,黄衫少年勾着头,脸色通红,咬牙忍着没喊痛,等两个少女帮他处理完,才讷讷道谢。

苏亚还是不说话,史小翠推了他一把,嘻嘻笑道:“杨成,下次少恶心我们几句就成了。”

杨成满脸羞愧,默默捡起地上干粮,到一边去吃了,也没和他的有钱同学一起。

火堆旁又恢复了热闹,不过这次人流分得更明显,品流子弟也出现了分裂。

或许分裂的再分裂,就是融合。

太史阑吃了几口,目光一扫,忽然觉得少了一个人。随即她听见隐隐一阵哭泣,从背后传来。

她站起身,拿了半只鸡,顺着声音转过几棵树,停住脚。

独自一人树后哭泣的,是沈梅花。抱膝埋头,双肩耸动,没有发现太史阑的到来。

她先前也想和寒门子弟一起干活的,结果人人嫌恶地拒绝,背叛者总是很难被接纳。之后她又打算和品流子弟们在一起,当然,人家也驱逐了她。

一顿饭都不知道到哪去吃,肚子又饿又痛,面对的脸孔都冷漠排斥,她只能躲在阴影里哭泣。

沈梅花正哭得伤心,忽然闻见一股香气,随即,胳膊被什么热热的东西碰了碰。

她抬起头,便看见太史阑的眼睛。

星光从浓密的树梢洒下,那人脸颊线条明朗,褐色的眼眸也亮如星辰。

微冷,却不遥远,却不遥远,近在咫尺的光辉。

半只烤鸡在她眼前,散发着的似乎不是热力,而是一个人在最弧度寂寞时刻,遇见的全部救赎。

沈梅花张着嘴,傻傻地看着太史阑,不敢接。

太史阑的个性,太过鲜明,接触一两次便印上心版,沈梅花不认为她是心软的滥好人。

她警惕的四处望望,怕太史阑身后还带着刀啥的。

太史阑手一松,烤鸡油腻腻掉在沈梅花袖子上,她手忙脚乱接住,闻闻烤鸡,终于忍不住饥饿的诱惑,张大嘴啃了一口。

“唔…好手艺…”满嘴塞着鸡肉,她含糊不清地赞,忽然便停止了咀嚼。

她捧着鸡发呆,太史阑也不理她,半晌,沈梅花抽噎一声,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来,“呜呜…我烤鸡也是很好吃的…”

太史阑不说话。

“呜呜…我不是故意要炫耀…我只是太高兴了…”

“呜呜…我没有要讨好品流子弟…我只是…我只是…习惯…”

“呜呜…我不是有意要说你坏话…我是…我是…”她抬起糊满眼泪鼻涕的脸,抽噎几声,“…有点嫉妒你…你不说好听话…不爱笑…可她们还是喜欢你…我嫉妒…”

太史阑在她身侧坐下来,皱皱眉,拿过那险些被眼泪污染的烤鸡,撕了半只鸡腿,再扔还给她。

沈梅花哭了一阵,心情平复了一点,看太史阑面无表情在她身边吃鸡腿,不劝慰也不说原谅,忽然便觉得,这一天的阴霾都散了。

身边的这个人,冷漠,强硬,没有任何迂回和婉转,然而她站在身边,便好像一座山倚在背后。

她撕了只鸡翅,胳膊肘捅捅太史阑,“喂,鸡翅比较好吃,骨头都烤脆了哟。”

太史阑看也不看,“你手抓过,脏。”

沈梅花笑起来。

“唉,”她撕着鸡翅上的肉,摇头叹气,“我原以为我学了指挥,大家都要尊敬我,今天我算是明白了,真正强大的是人心。”

“回头你和苏亚坐一起。”太史阑道,“抛弃自己出身的人,往往为人所不齿。跨越出身,才有尊严。”

“跨越出身,才有尊严…”沈梅花喃喃重复了一遍,露齿一笑,“太史阑,苏亚那傻女人一开始就说要跟着你,我还瞧不上,现在我才觉得,她眼光挺好。”

太史阑摇摇头,“谁也不必跟着我。”她闭上眼,开始修炼,很快进入状态,气息匀长。

沈梅花羡慕地看她一眼,也有样学样盘起腿,却一会儿晃晃身体,一会儿摸摸头发,半天没个安静。

等她好容易安静下来,太史阑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面风声平静,不远处篝火噼啪,学生们谈笑声嘈嘈切切,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心中警兆,却似一根钢丝弹在耳边,不住嗡嗡作响。

太史阑最近修炼气机,培养自己的精神敏感力,因为有基础,进度可谓一日千里,此刻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她却觉得,危机逼近。

“赵十三。”她仰起头,对空呼喊一声。

赵十三从一棵树的树梢上掠过来,太史阑道:“我觉得有点不对。”

赵十三一怔,神情立即紧张起来,闭上眼仔细感觉一阵,又伏地听了一阵,摇头道:“没有啊。”

李扶舟和花寻欢都闻声过来,也说无事,三人都是高手,感觉灵敏不会有错,沈梅花松了一口气,太史阑却道:“不可不防。”

“梅花。”她转头对沈梅花道,“给你二十人,你负责安排,保证任何人在危险靠近时不受伤害,做到吗?”

沈梅花眼睛亮了起来,却犹豫道:“…他们会不会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