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早啊。”

弦月让开道路,让白鳌进去。

弦月所在小院名蔷薇小院,这个地方并没有营城白府那么多的蔷薇,这个季节,甚至看不到蔷薇花的影子,院子的环境很好,十分清幽,在梨花山十年,她已经习惯了清净,一直很喜欢热闹的地方,但自从这次离开兰国之后,她反而不喜欢热闹喧嚣的地方了,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就算是寂寞难受,她也想一个人,不希望被别人发现,所以这次来白府,就算是娉婷姐姐,她也没带。

弦月才坐下,就又下人送来了早餐,白鳌已经用过早膳了,看着弦月吃,也跟着有了食欲,用了小半碗粥和几块糕点。

他的心情看起来真的不错,从进来到现在,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容。

“白老爷子,你遇上什么好事了?”

弦月吃饭的速度向来比谁都快,尤其是遇上好东西,更是风卷云残似的,三两下就解决了。

白鳌看着弦月,并没有马上回答,那双经历了风霜的眼睛,褪去以往的锋利,更多的是感激和欣慰,弦月一看这模样,就猜出了大概,能让白老爷子这样开怀,这样看着自己的,必定和白战枫脱不了干系。

“白战枫昨晚找过白老爷子了?”

弦月嘴角上扬,脸上是淡淡的笑意。

白鳌点了点头,看着弦月的眼神除了欣赏,还有感激,想到昨晚,不由红了眼眶,虽然枫儿的态度还是有些生硬,但他看的出来,他是真心不和自己计较以前的那些事情,虽然他并没有说出以前的事情已经淡忘了的话来,但是能这样,他老头子已经很开心了。

他知道,早在他回楚国之前,他心里对自己就已经有了成见,这孩子就和当年他父亲一样,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喜欢朝堂的那些尔虞我诈,但是这有什么办法?他是白家的子孙,就注定了那些无法避免,上次死亡谷的事情让他寒了心,之后的那些事情,他对自己已经越来越不满了,当初他乖乖听从了自己的安排娶了陈家的孙女,他多少是有些意外的,看着心疼的孙子那颓废的模样,仿佛心都没有了,他当真是比谁都还要难受的。

他一直很想要找个机会和他聊聊,但是自从来到邺城之后,他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军营,住在府里的日子五个手指头都可以数过来,他让人去找他,他的借口永远都是军务繁忙,军务忙不忙,他难道会不知道吗?他不想和自己说话,他也不能勉强,只能任由两人的关系继续恶化,因为担心他更加反感自己,好几次传宗接代的事情到了嘴边,都被他吞了回去。

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经埋进黄土了,确实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但是这样的话,他以前说了太多,枫儿他也已经听厌了,他大半辈子背负着白家这样的重担,到头来还被自己的孙子仇恨,他为白家已经牺牲了够多了,在这世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枫儿。

原以为这辈子会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没想到枫儿却在昨晚主动找上了自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弦月的功劳,肯定是她和枫儿说了什么,现在,也就只有她的话,枫儿才会听,也才能听的进去。

越想,白鳌对弦月也就越是赞赏,心里也多了几分惋惜,他并不是觉得若熙不好,但论胸襟智慧还有谋略,她确实是远远不及她身边坐着的这个人。

弦月并不好奇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其实就说白老爷子不说,她心里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来,他们之间的矛盾症结在哪里,彼此心里最清楚,祖孙两个人心里都是在以对方的,只是都放不下面子,尤其是白战枫,他心里对白鳌还是恼怒怨恨的,只要他愿意和白鳌坐下来好好谈,彼此坦诚的话,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我说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弦月笑出了声,她心里也替白战枫觉得开心,子孙两现在这样的僵持,没人心里会觉得开心,其实她更担心白战枫会觉得后悔,比她现在后悔没珍惜好好和兰裔轩在一起的时光还要更加的懊恼自责,他现在已经够不好过了。

“弦月,这次真的要好好感谢你。”

白鳌分外的真诚,边说边站了起来,走到弦月跟前,曲起膝盖就要跪下去,被弦月用脚制止:“白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

弦月脚尖点着白鳌的膝盖:“你这样我可担待不起。”

弦月边说边将白鳌扶起来,凑到白鳌跟前,笑出了声:“吃你的住你的,而且还都是吃好喝好,总要做些什么事情吧,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弦月笑的越发开心,眉眼弯弯的,舔了舔嘴角,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那个你们白府应该还有不少好酒吧,等会让人给我送几大坛子来,可比这下跪什么的实际多了。”

白鳌看着弦月那副馋样,笑着点了点头:“等会我就让人将我封藏了几十年的好酒全部给你送过来,再让下人给你准备几个下酒菜,怎么样?”

弦月一听,眼睛直接眯成一条直线,嘴角上扬,笑出了声,不停地点头:“白老爷子,你真是个好人。”

弦月笑着说完,坐回原来的位置,蓦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黯然,上扬的嘴角,那笑容看着竟让人觉得牵强。

“弦月姑娘。”

白鳌单手放在桌子上,看了弦月一眼,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想开了,这么多年来,我为了白家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还害了枫儿,昨晚他和我聊过之后,我忽然间觉得豁然开朗,那些名啊利的都是些虚无的东西,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白家世代辛劳,都是为了楚国百姓,只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无所谓谁是君主,只要兰国能善待百姓,就算没有白家也是一样的,昨晚我告诉枫儿,我允许他卸下肩上的胆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他拒绝了。”

白鳌说完,不由又叹了口气:“弦月姑娘,现在白楚和凤兰两国已经是一体的了,我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能荣辱与共,共同进退。”

他明白枫儿的偏执,以前因为他这个老头子的要求,而现在,弦月居然孤身来了这个地方,他就更加不会离开了,天底下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喜欢上一个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呢?还爱的那么深?

弦月转过身,脸上不再是嘻哈随意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十分郑重的神情:“白老爷子,你不必为楚国忧心,将来这天下必定是我们兰国的,我们会善待每一个百姓,不单单是你们白楚,还有轩辕的百姓,他们都是无辜的,将来也都是我兰国的子民,还有,平定了天下之后,我会给白战枫自己选择,到底是继续留在朝堂还是过他自己以前想过的生活,你大可以放心。”

白鳌听弦月这样说,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慢慢舒展开来,放在桌上的手有些颤抖,干巴巴的,弦月看着,不由觉得心疼,这段时间,他跟前的这位老人真的瘦了许多。

“白老爷子可曾听说过二十多年名动江湖的雪兰落?”

白鳌盯着弦月看了半晌,有些犹豫,点了点头,他这个年纪,但凡稍微有点见识的,就不可能不认识的那个人。

“听说他十多年前来了楚国,白老爷子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鳌看着弦月,没有说知道,却也没有否认,二十多年前,他确实听说名动江湖的雪羽宫宫主到了他们的楚国,但是在什么地方,他的确不清楚。

“白老爷子,我听说楚国的莲城人杰地灵,荷花能常年四季的盛开,不知道有没有此事?”

这回白鳌倒是回答的很快:“确有此事。”

弦月并没有继续往下问,这件事情她之前已经让绿衣去调查过了,莲城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能让荷花盛开的磨盘,想来这样超越自然规律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但是宫少华既然这样说,必定也是有根据的,可能会有虚假的成分在,但绝对不会是胡编乱造的。

“莲城之所以被命名为莲城,确是因为这个地方的荷花能常年盛开,这些都得益于莲河,莲河的水常年都是温热的,用它来浇灌的荷花,不但开的比其他地方早,而且长的也好,当地的很多人都以这个为生,每年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大片大片的,一眼过去,全部都是荷花,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次,红的,白的,粉的,纵横交错,亭亭玉立的,当真是好看。”

许是那片荷田真的十分美丽,白鳌的神色居然带上了几分向往。

“每年的这个时候,很多外地的文人骚客都会去那个地方,但是二十多年前,莲城的河水从中流被截住,莲城那个地方有三万的白家军,当时这件事情是上报了上来的,那个时候,楚国突然发生了瘟疫,这件事情就耽搁了下来,等后来我想起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具体怎么解决的,我也没有详细盘查。”

弦月也没有追问,或许放权给部下,再加上适度的集权管理是白家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按照白老爷子的这个说法,那个人既然能从河流的中段截流,而且事后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好,必定是有些本事的,这件事情绿衣也让人调查过,和雪兰落消失的时间也刚好吻合,她有理由怀疑,那个人就是雪兰落。

“白老爷子知道那个人现住在哪里吗?”

这都十多年了,当年的那件事情到现在的话估计都没几个人记得,也或许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她派去的人调查这件事的人,至今还是一无所获,所以她才想要让白家的人帮忙,他们呆在这边土地上毕竟几百年了,深得百姓的拥护和爱戴,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事半功倍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白鳌不忍见弦月失望,继续道:“现在白家的一切事物我都交给枫儿,这件事情你可以找他。”

虽然说不想为白家的事情忧心,可这么多年下来,这样的忧心早就成了一种习惯,现在的白楚已经成了依附凤兰两国的存在,弦月是个重情义的人,要是现在能帮上她什么忙,对白家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且他知道,枫儿他一直很想为她做些什么事情,他心里的爱,愧疚,还有其他的挣扎,比起自己,他现在承受了太多,能为弦月做些什么,他心里多少也能好过点。

弦月嗯了一声:“白战枫一大早好像回军营去了,等他回来了我就去问他。”

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事关紧急,解决了,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能放下了。

白鳌没再说些什么,也没有马上离开,坐在弦月的旁边,静静的喝茶,雨后的阳光照了进来,弦月看了眼身边坐着的白鳌,没有说话,暗自猜测他想和自己说些什么才迟迟没有离开。

他没有开口,弦月也不追问。

“弦月姑娘。”

过了好半天,白鳌才放下手中的茶水,面对着弦月,那张威严的脸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扭捏,好半天,他才深吸了一口气:“我今天来是恳求能得到您的原谅。”

白鳌叹了口气,一开始,他确实很反对枫儿和弦月在一起,因为觉得他们不合适,枫儿从小在秋天山庄长大,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直肠子,像弦月这样聪慧的女子刚好可以弥补他的不足,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她的谋略也是白家需要的,但是她太聪明了,女人聪明点没什么不好,但是太聪明却不免让人觉得担忧了,而且她的身份也太过敏感了,凤国的公主,又是那些随性不羁的女子,怎能甘心屈居人臣?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心不在枫儿身上,他担心,她会因为利用将白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多心了,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上次在死亡谷,这次的求援,这一切,他都是别有居心,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愧疚不已。

彼此都是聪明的人,白鳌并没有点开,但是弦月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白老爷子,我说过,不必对我心怀愧疚,如果当时坠下山崖的是白战枫,就算没有任何人阻拦,我也做不到奋不顾身,你没错,白战枫更加没错,生命只有一次,所以要好好珍惜,为了我这样一个人就罔顾性命,这样做是不对的。”

弦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再说了,你好吃好喝的招呼了我这么久,还给我喝珍藏了几十年的佳酿,就算是罪大恶极,我也原谅你了,更何况——”

弦月收起笑容,陡然变的严肃而又认真:“你没有错,所以那些都不要放在心上,你要再说那些,我都不好意思了。”

白鳌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胸襟和气魄,他自叹不如。

“在这里还住的习惯吗?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吩咐下人,就当是自己家,千万不要觉得拘束。”

弦月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四肢,望着门口的日头,微眯着眼睛:“以前在凤国王宫,我可不敢喝那么多酒,早上一大早的我就要起床早朝,这里可自在多了。”

弦月笑着打趣,不过说的却是实话,在凤国,因为担心凤久澜担心,她一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敢喝那么多的酒,不过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藏在暗处的眼睛看的她有些不舒服,天天在门口和做贼似的,难道一点就不累吗?她来这边都这么多天了,既然自己对她那么好奇,为什么不亲自来着蔷薇院看看,面对面的,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或许她会对陈家的小姐更加赞许,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她着实看不惯,对陈若熙一开始就没了好感,所以这么多天,她没来主动拜访自己,她也没有主动去找她,这样的女人,也难怪白战枫不喜欢,不过说到责怪怨恨,弦月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她或许不曾经历过,但是感情中的女人,很多事情彼此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是白战枫的妻子,只要别做的太过火,她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弦月姑娘住得习惯就好。”

白鳌笑道:“多住几天,陪我老头子好好说说话。”

早在弦月来了第二天,醉酒的白鳌醒来就想去找弦月了,只是想到自己醉酒后的模样,在晚辈跟前失了颜面,可枫儿还是不愿和他平心静气的聊聊,想到这些,顿觉得做什么都没了心情,现在心中的一块大石可算放下了。

“怕是住不了几天了,再过一两日程强率领的兰军应该就要到楚国了,他一来,我就要回去坐镇了。”

弦月笑了笑,如果不是这几天天气不好,程强前几天就该到了,休养了这么久,也该回去好好工作了,在黑风岭遇袭的事情肯定有人问起,她还要给他们还有她的凤军一个交代呢。

“白老爷子盛情款待,我可是感激不尽。”

弦月背靠着门口,背对着阳光,打了个哈欠,白鳌站了起来,刚到门口,正准备和弦月打声招呼离开,忽然看到蔷薇院门口鬼鬼祟祟的脑袋,探头探脑的,那婢女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春桃见白老爷子发现了自己,忙缩回脑袋,转身就要跑,被白老爷子大声呵斥叫住:“站住!”

春桃背靠着墙,不敢再跑。

“给我进来!”

白鳌看着站在门口的春桃,因为生气一张脸涨的通红,怒指着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居然是若熙那丫头的贴身婢女,难怪他觉得眼熟。

“老爷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背逮了个正着,春桃一慌,整个人跪在地上,也不解释,一个劲的求饶。

白鳌看着地上跪着的春桃,转身不好意思的看着弦月,面上无光,发生了这样丢人的事情,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更觉得无颜面对弦月了。

“下雨天能多个人陪着一起发呆,挺好的。”

弦月笑了笑,转身回到房间,这件事情她不想插手。

这样的事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弦月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揭穿。

白鳌老脸一冷,自己挑选的孙媳妇居然背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越发觉得面上挂不住,那瞪着春桃的眼神锋利如刀,跨步走到她跟前,怒气腾腾的模样:“让少夫人来书房见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陈若熙正在院子里等消息,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春桃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不敢抬头看自己,就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用早膳的时候,听下人说,老爷子去蔷薇院找弦月,她好奇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才让春桃去打探的消息。

春桃跑到陈若熙跟前,低着头,跪在地上:“小姐,老爷子让你去书房找他。”

陈若熙看了春桃一眼,想要斥责她几句,不待陈若熙开口,春桃已经抢先:“小姐,老爷对弦月姑娘的态度十分恭敬,大家都说那弦月姑娘是好人,奴婢可不这么想,老爷刚发现奴婢的时候并没有大发雷霆,她告诉老爷下雨天能多个人陪着一起发呆,这不是告诉老爷她在白府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人监视她吗?小姐,她根本就是火上添油。”

春桃唯恐陈若熙斥责自己,直接讲责任推给弦月,陈若熙没好气的看了春桃一眼,只能怪自己的人没用。

“你就在这里跪着,在我没回来之前,不能起来。”

陈若熙站了起来,她知道,白老爷子当初之所以从那么多人当中选了她,是因为她的安分守己,处理事情也有自己的手段,这段时间下来,白府在她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公子天天都住在军营,可这么久下来,她却没有一句怨言,甚至没和娘家抱怨过一句,这么久下来,白老爷子对自己心里多少有几分愧疚。

陈若熙整了整衣裳,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鬟一眼,转身离开。

白鳌的书房在白府的后院,距离陈若熙居住的主院有一段距离,陈若熙绕过回廊,直接到了后院。

相比于前厅和主院来说,后院要干净许多,虽说现在白家现在的当家已经是白战枫,但他那样的个性,白鳌担心他得罪人,所以很多事情他现在也都是自己在处理,如果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会在书房商议。

陈若熙站在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进去,白鳌正坐在案桌旁的椅子上,眉头拧紧,微抿着唇,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严肃,看到陈若熙进来,依旧冷着脸,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陈若熙转身将门带上,走到白鳌跟前福了福身:“老爷子,你找我。”然后在白鳌指定的位置坐下,恭敬的态度,却少了几分该有的亲切。

白鳌看着对边坐着的陈若熙,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愧疚,这是他亲自给枫儿挑选的媳妇,温柔贤惠,稳重识大体,从她和枫儿大婚到现在,她上孝顺自己,府里的下人也对她赞赏有加,而且从未抱怨过枫儿的不是,更没有向陈老他们抱怨过,这些他心里都是极为满意的,可偏偏,枫儿不喜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白鳌忍不住想到已经离开人世的儿子儿媳,想到他们刚大婚不久的那段时日,心里不由一阵的唏嘘,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世的话,枫儿也不至于这么苦,是他这个做爷爷的不好啊。

“春桃都和你说了吧。”

白鳌的脸色冷峻,口气却有些松缓,对陈若熙,他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虽然这次的事情让他很不满的,但他毕竟是白家的主母,而且这件事,枫儿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如果他不这样冷落若熙,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请老爷子恕罪。”

陈若熙闻言,直接跪在地上:“我已经罚了春桃了,这次的事情是媳妇考虑不周,春桃这丫鬟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前几日我在她的跟前抱怨了几句,我没想到她这么鲁莽。”

白鳌间陈若熙跪在地上,心不由的一软,白家和陈家也算是世交,他和陈首辅好几十年的同僚,几乎是把若熙当成孙女看待的,但是这次的事情,她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太欠考虑了。

“你先起来。”

白鳌的声音有些重,陈若熙乖乖站了起来,并没有坐下,而是垂着脑袋,站在原地。

“若熙,你是个聪慧的孩子,现在这个天下,还有楚国已经不是我们说的算了,既然我们已经和凤兰站在同一条线上,决定共同进退,就不能生出任何的嫌隙来,弦月她是凤国的女王,也是兰国的王后,我知道因为枫儿的事情,你对她十分警惕,但是身为白家的女主人,就该有白家女主人的气度。”

最后一句话,白鳌的口气有些重,事关白家,这次的事情她做的太欠妥当,他谅解她的处境,所以这次弦月来这么久,她没有登门拜访,他一直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论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春桃是她的贴身丫鬟,就算不是她的指使,也难逃干系。

“若熙知道了。”

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陈若熙垂着脑袋,一一应下,十分的乖巧。

“熙儿,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凤弦月绝对不是那种人。”

白鳌定定的看着陈若熙:“无论是胸襟气度,还是行事作风,她丝毫不会输给男子,我为官四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实在少见,她是兰国的王后,天下的表率,她比谁都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和重担,不可能会做出任何不符身份的事情来。”

对于这一点,白鳌比谁都肯定,所以在责怪白战枫的时候又会觉得心疼,天底下那么多的女子,为什么他偏偏要喜欢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可越是接触,他就越是谅解,这样的女子,有哪个男人能够抗拒的了呢?他明白这个道理,可若熙却不懂,她对枫儿的感情,他一直看在眼里,白鳌在心底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若熙没说什么,心里却觉得不服,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见过老爷子对谁这般赞赏,不要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未曾有过,她觉得担心,担心的同时又觉得愤怒,她搞不懂,直到现在还是不清楚,那个凤弦月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全天下的好事全部都落在她头上,兰王为她甘愿一同赴死,轩辕世子对她赞赏有加,凤国的王子对她宠爱有加,这些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她的公子直到现在还对她念念不忘的?明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却还是甘愿折磨自己,迟迟不肯接受她,她陈若熙,陈家首辅的女儿,她到底是哪一点不好了?

陈若熙不明白,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谁好睡不好的问题,感觉对了,就算是一无是处的人,她身上的毛病也都可以变成优点,但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算是满身的优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入眼。

她觉得不服气,她嫁进白家已经半年多了,事事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丝懈怠,可至今,老爷子对自己却一句赞赏的话都没有,而她呢?她听说过她的那些事迹,可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她却觉得江湖中人因为她的身份夸大了事实,每每日睡到日晒三干才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东西吃,吃饱了就睡,她念念不忘的从来都是老爷子的那些美酒,每每还会喝醉,简直和市井的那些粗俗鄙陋的贱民没什么两样,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霸占着她丈夫的心,无论她怎么努力,得到的只有冷漠相对,而现在,白老爷子也因为她的事情训诫自己,她看的出来,他的欣赏,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显赫的身份,他对她的赞赏,她怎么都无法服气。

想到弦月初来白府的那一日,陈若熙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发酸,这么冷的天,她一大清早的就去军营给他送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裳,可他不声不响的带另外一个女人回家,吃饭喝酒,成婚这么久,她还从来没见他那么开心过,就那样扶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她可是他的妻子。

这么久下来,她不去见她,是因为她不想对一个自己看不起的女人卑躬屈膝的,她心里不服气,可现在,她却很想要去,很想去看看那个被大家喜欢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独特魅力。

“等会回去,我就带春桃去蔷薇院向她道歉。”

说道蔷薇院,陈若熙又觉得不甘,那个园子,虽然和别的院子没什么两样,但就是那蔷薇二字,便有不凡的意义,她想住进去,一直想住进去,可他却一直不允许,可她刚来,他就让人把院子收拾好,让她住了进去。

白鳌赞许的点了点头:“若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委屈,是我和枫儿对不住你,但既然你成了我们白家的媳妇,就要顾全大局,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心里要想清楚。”

白鳌站了起来,严峻的口吻含着警告,若熙是个好孩子,但是她有些时候太喜欢钻牛角尖。

“若熙明白。”

白鳌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她下去,他以为陈若熙会明白,却不知这次的事情激起了她内心的愤愤,以致将来酿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而整个白家几乎也被她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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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陈若熙回到园子的时候已经是用午膳的时辰了,春桃还跪在地上,外人都说白老爷子严厉,但她嫁到白家的,白老爷子对她一直都很不错,就算是以前,他对自己也一直十分的和善,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白家,但是她能看得出来,他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偏袒凤弦月的意思。

“小姐。”

春桃见陈若熙进来,小心翼翼的叫了声,皱着眉头,正午的太阳有些大,她的脸已经被晒红,额头不停的冒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陈若熙看着越发来气,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你中午要吃什么,我让下人去准备。”

春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毕竟是从小就在身边伺候照顾自己的丫鬟,陈若熙看着有些不忍心,对弦月的怒意越发的深,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弦月的错,如果不是她,相公不会对她这样冷淡,老爷子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严厉的斥责自己,而她更不会将气都发泄在自己的贴身丫鬟身上,这些都让她觉得难受,但最让她气愤的是直到现在为止,她根本就看不出那个叫凤弦月的女人有什么好的。

“不用了。”

陈若熙的声音有些冷,她现在一肚子气,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

“去蔷薇小院。”

陈若熙站了起来,望着蔷薇小院的方向,“你起来吧。”

陈若熙边说边整理发丝和衣裳,刚要出去,被春桃叫住,“小姐。”

陈若熙转过身,而下边春桃说的那些话更让她的心堵得慌,“小姐,白大公子交代了,午饭过后,任何人不准去蔷薇小院打扰。”

春桃唯恐陈若熙生气,说的很轻,可就算是如此,陈若熙还是生气了,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她怎么忘记了,那个女人,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都喜欢喝酒,就算是大白天,也是无所顾忌,喝的醉醺醺的,用完午膳之后,她就要午休,而且一睡就是到晚膳的时间,然后继续吃饭,她不甘心,陈若熙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这样的一个女人,凭什么是凤国的女王,兰国的王后,享尽天下百姓的爱戴,凭什么霸占公子的心,那是她的相公,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明明是她先认识公子的,越想,陈若熙就越觉得生气,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点燃,快要爆炸了一般,跨出门槛的脚硬生生的退了回来,她紧咬着牙,只能将满腔的不甘心埋在心底。

一整个下午,陈若熙坐在房间的窗前,一动也不动,看着艳阳一点点西沉,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天边的晚霞燃烧,整个园子像是有火焰燃烧,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她才回过神来,而春桃,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后。

“春桃。”一整个下午没有说话,陈若熙的声音有些干裂,嘴唇都是干干的,“茶。”

春桃应了一声,很快给她倒了杯温茶回来,“小姐,已经傍晚了,这个时辰可以去蔷薇小院了。”

春桃“好心”提醒,这些年,她一直在陈府伺候照顾陈若熙,她是个聪慧的丫头,心思玲珑,自然看的出来,陈若熙对弦月意见很大,今天她吃了苦头,心里自然也是愤愤不平的,在这边添油加醋。

陈若熙喝了口茶,脸色阴沉,直奔蔷薇小院,刚到小院,就被人拦住:“夫人,弦月姑娘还在睡觉。”

门口的侍卫看着陈若熙,一脸为难,却没有放行。

弦月姑娘中午用完午膳,房门一直关着还没有出来,这个时辰,很有可能还在睡觉,夫人要是进去把她给吵醒了,老爷子怪罪下来,他们可是谁都担待不起。

陈若熙的脸色越发阴沉,很快恢复了一贯的贤惠温婉,这些人都是白老爷子贴身的下属,她不能留下任何的诟病,就算是不满,也只能埋在心里,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我就在这个地方等着好了。”

陈若熙刻意压制着内心的不满,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勉强,退到一旁,两边站着的侍卫见了,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估摸着时间,程强率领的军队很快就要到邺城了,回到军营之后,身为主帅的她今后就很少有接触美酒的机会了,弦月中午多喝了几杯,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屋内黑漆漆的,她摸了摸扁平的肚子,想也不想,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推门走了出去,天色渐沉,很快就是晚上了。

弦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伸懒腰,睡到自然醒的她现在精神很好,向外走了几步。

陈若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弦月,心想,这个时候可以进去了,却还是被人拦住了:“夫人,属下先去通报。”

陈若熙的面色有些挂不住,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等谁这么久,心里已经很不乐意了,现在居然还被人拦着,越发的不舒服,难道她是洪水猛兽不成,都说凤国的女王身手一流,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对她做些什么,她才是白战枫的妻子,白家的女主人,凤弦月身份再怎么高贵,那也只是个客人而已,凭什么她可以住在蔷薇小院,就算是见她一面,也需要人通报,如果她不想见,就能将自己拒之门外吗?

“小姐。”

春桃扯了扯陈若熙的衣袖,陈若熙愣了愣,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从小在陈家长大,她早就学会戴着面具。

弦月刚向外走了几步,看着上来通报的侍卫,笑了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姜还是老的辣,这白鳌,人老了,动作倒是迅速的很。

“弦月姑娘,我们家少夫人在门口求见。”

通报的侍卫想了很久,还是和白鳌一样称呼弦月为弦月姑娘:“少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了。”

弦月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看着身前的侍卫:“怎么不早点通报?”

如果知道陈若熙要来,她也不至于会睡到这么晚,但是对于她的到来,弦月并不觉得奇怪,白老爷子给白战枫挑选的是白家的女主人,那必定是识大体的,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亲自上门在正常不过,她也没想到,陈若熙居然会被白府的人拦在门外。

她的行为,她心里确实不满,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被监视着,但是她的不满和担忧,设身处地的,她还是能够理解的,毕竟是白战枫的妻子,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女人,她并不是她对自己的不满继续升温。

“快点让她进来。”

弦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头看了看,她在这边也呆不了多久,等见了她之后,再用晚膳吧。

“你就是陈首辅的孙女?”

眼前的女子,身着宽大蓝衫的女子,极其素雅的颜色,就像她的人一般,让人觉得十分干净,外边披了厚厚的狐裘,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柔,眉宇间藏着一份锐气,下巴微扬,仿佛是一种习惯,高傲而有冷艳,就算是极力掩饰,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眼底的深处,有太过明显的不满。

“民女陈若熙,见过凤王。”

陈若熙福了福身子,身后的春桃也跟着躬身,现在的弦月,形象有些糟糕,刚刚睡醒的她,发丝有些凌乱,她的精神虽然好,人也很清醒,但在旁人看来却有几分倦怠,在陈若熙看来,她根本没比上次醉酒好多少。

“白战枫艳福不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