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林木樨真的查清楚她来历了吗?”他原本觉得自己很容易便能看穿这个女人,坚强孤傲而已,但看到她今日对太后与自己关系利弊的分析,突然觉得她复杂起来。

“林木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皇上可以放心。”不知为何,花镜缘提起林木樨这个名字时,有着淡淡的自豪。

百里牧云看了花镜缘一眼,笑道:“朕是信你,不过这合欢宫不太干净。”刚才百里牧云突然要墨兮叫喊出来,就是因为发现有人偷看,不必想也知道是太后的人,所以才演了这么出戏,那墨兮倒是机灵,反应得快,“叫常海进来,看来朕要亲自教他怎么抓耗子。”

十一扶着墨兮回清音阁的路上,遇上了不少过路的太监侍女,看着墨兮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气得十一怒斥着:谁敢再嚼舌根就拔了他的舌头!要不是不敢再将墨兮留在自己的合欢宫里换衣服,也不必让墨兮这幅样子见人了。

终于回到清音阁,墨兮俯倒地床榻上低声抽咽,十一只得在一旁连声劝着,她也没想到墨兮好不容易去一趟她的合欢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墨兮抬着哭得红肿的眼睛对十一说:“十一,我日后该如何见人?”

“没事的,这事儿是皇兄不对,跟墨兮姐姐你本就没有关系。”十一顺着墨兮的后背,尽量劝解。

“若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墨兮一脸哀色。

“她敢!”十一听到皇后便炸了毛,她跟皇后的间隙不是一点点,“她若敢对你如何,我便将皇兄休了她,反正是皇兄害的!”

“切不可,皇上与皇后才大婚不久,怎可因我生出这些嫌隙,而且太后知道了必定心烦,我便还是忍了吧,只是皇上…”墨兮说着又要泫然若泣。

“对了,母后!我去找母后告状,以前皇兄因为胡闹没少让母后骂过,我去找母后帮你澄明真相,谅那皇后也不敢对你如何,还能好好管教管教皇兄这野性子,你等我!”说着十一便朝外跑去。

墨兮见得十一跑出去了,才在心里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十一这般善良,自己以后绝不能伤害她,能为她做的,都尽量为她做。

很快,太后身边的王嬷嬷便过来传话,带墨兮前往长乐宫。

太后依然是之前几次见过的那模样,高坐凤椅,衣着华贵,不急不缓开口:“听说你今儿在合欢宫里出事了?”

“回太后的话,民女…没事。”墨兮深深勾着头,眼睛上的红肿仍未消除。

“没事儿?你狐媚惑主的名声如今只怕传遍了整个皇宫,你还说没事?”太后尚未开口,皇后左璃已等不及要给她安上罪名。

“回皇后的话,民女只是偶遇皇上,实无惑主之事啊。”墨兮为自己辩解。

一旁先来到的十一也看不下去了,跟皇后顶撞说到:“皇嫂,我之前已经事情原由说了个清楚,你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是什么意思?”

“事情原由?任何事情原由也比不上皇上的清誉,公主不会是想说皇上贪恋美色,白日宣淫吧?”左璃的话说得极重,若十一再帮着墨兮说话,那等于是将她皇兄的名声毁掉。一张小脸气得涨红,她明知左璃是故意的,却无法反驳。

“她一个小小的乐师,进宫不过月余,就惹出了这么多风波,当真是不安份得很。”左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墨兮,她这些日子倒也没闲着,无事多看了几本野史杂谈,学到了不少后宫争斗的法子,将皇帝往日或临幸或看上的女子,逐的逐出宫,赐的赐死,无一例外都是狐媚惑主的罪名。

太后只由着她去也不拦着,但墨兮却知道左璃没这么深的心思,多是她身边的那个叫翠玉的侍女想的主意。

太后听到她又拿出狐媚惑主这几个字来,颇有些好奇地问左璃:“那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乱棍打死!”左璃实在是太急着想弄死墨兮了,连最基本的礼仪也忘了,恶毒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了才有些尴尬地向太后俯身行礼:“回太后,臣妾的意思是这样不守本份的人,定是留不得的。”

“你过来!”太后笑着朝左璃招了招手,左璃不明所以,便走到太后跟前,不想太后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她脸上,尖锐的护甲带出了几条红印,再用点力,只怕左璃的脸在那一掌之下就要毁了。

第十六章 太后心思

左璃没明白过来为何太后突然打她,惊愕地抬起头,而太后只是把那只打她的手递给王嬷嬷,王嬷嬷仔细地把那几根护甲扶正,又拿帕子擦了擦太后的手心。

忙完这一晌,太后才看着左璃说:“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记着哀家的话。”

“太后的教导臣妾一直谨记的啊。”左璃实在不能理解太后的意思。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左璃另一边脸上。

同样把手交给王嬷嬷擦了半天之后,太后才说:“哀家让你回话了吗?”

不单是左璃,就连十一和墨兮都愣住了,太后为何突然对左璃发难,这是墨兮没有想到的。正在她狐疑之间,太后说道:“公主你先下去,哀家要教教你皇嫂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皇后。”

十一毕竟是个孩子,看着太后连扇了左璃两个巴掌,丝毫没有觉得解气,只觉得害怕,对太后的畏惧早已让她有些发怵,听得太后叫她下去,她只担忧地看了一眼仍自跪着的墨兮就往退出去了。

一出长乐宫她就往百里牧云那里跑去,是他这个该死的皇兄惹出来的事,他不收拾这个烂摊子谁来收拾?

而长乐宫的正殿内,太后已经站起身来,步子在左璃和墨兮来回间走动,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威严:“哀家曾说过,你贵为皇后,是后宫之主,就应该拿出母仪天下的仪态来。要受得了这后宫中有无数的女人与你争宠,分享一个夫君。你有把哀家的话听进去吗?”

墨兮明白过来,左璃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太后不说不代表太后允许,惩治后宫的女人这种事太后做得多了,但像左璃这般猖狂倒应该是第一次见。

不过太后为何要让自己也在这里听到这番话?是想警示自己什么吗?

左璃在地上瑟瑟发抖,俯地在上哭着:“臣妾知错了。”

“知错了?那好,哀家再问你,应当如何处置这个乐师?”太后问道。

墨兮心中一寒,太后要做什么?如果自己是左璃,此时只怕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若还要逼她在这种情况故作大度地放过自己,只怕日后左璃要恨她恨到骨头里。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仁慈待下温和,今日墨兮所为的确有违宫规,墨兮愿意受罚。”墨兮连忙说道,好给皇后一个台阶下。

“你是想让哀家称赞你明白事理,懂得顾全大局呢,还是想让哀家点穿你以退为进,保全周身?”太后长长的镂金镶红宝石护甲冰凉,勾起墨兮光洁的下巴,已有些鱼尾纹的眼睛看得墨兮心里发疹。

墨兮被强逼抬着头看着太后,她不知道太后要做什么,虽然她心中有大致的计划,但她毕竟不了解太后的性情,影子给来信息也只是太后手段阴毒,并未对其详细说明。但想来当年太后能够独占圣宠长达数十年之久,就一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所以墨兮选择了沉默,说多错多的情况下不如不说。

“太后问话,怎么不回答?”王嬷嬷扶着太后回去坐好,有些阴冷的声音责问。

“民女实在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不知该如何回答。”墨兮头叩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太后并不喜那些柔软的毯子,所以宫中并未铺就,跪了半晌,墨兮的膝盖早已有些发麻了。

“不懂?那王嬷嬷你教教她。”太后淡淡地扫了墨兮一眼,端起茶蛊饮茶。

“是。”王嬷嬷福了下身,转过身来在墨兮脸上便是两个耳光,打完以后才说:“皇后乃是六宫之主,皇后有过后宫所涉及之人当一同戴罪。你一个小小乐师短短时间内便闹出许多风波,皇后教训你是理所就当的,不过太后仁慈,便只小惩为戒,还不快谢恩?”

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太后今日当着自己的面教训左璃,不过是想杀鸡儆猴,告诫她若有朝一日自己得了圣宠,不可如左璃一般不将太后放在眼中,也不可专宠后宫,嫉妒其它女人。至于自己受的这两巴掌,是维护左璃她作为皇后的面子。

这样说来,太后是准备扶持自己了。

墨兮想明白一切,对着太后深深一拜,咬字清晰,不带半分委屈:“民女谨记太后娘娘教导。”

“你果然聪明。”太后看了一眼墨兮,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明白过来,倒真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比左璃让人放心得多。

“去跪在西院里,罚抄一遍《女训》,抄完了再回去。”太后的护甲敲着矮几,发出极有节奏感的响声。

左璃见墨兮罚跪又罚抄《女训》,心中这才平衡下来,但满腔的怨恨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若不是这个女子勾引皇上,她又岂会受到太后的训斥,还有掌掴?

这边厢太后已处理得差不多,那边的十一才刚跑到乾元宫,她的皇兄正靠在一个侍女的胸口逗着鸟儿,十一气得等不及太监通报就冲进去,拉着百里牧云就要往太后宫里去。

“你这是做什么,十一?”百里牧云像是定在地板上,任凭十一怎么用力也拉不动,气得十一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

“都怪皇兄你好色,害得墨兮姐姐现在太后宫中生死不知。”十一气道。

“怎么回事?”百里牧云大致猜到,却故作糊涂问道。

十一将事情原委又说一遍,说到本是想让太后惩罚一下百里牧云时,明显有些尴尬,但幸好百里牧云并不纠结这个,他纠结的是自己现在该以何种态度去见太后?

若是去求情,只怕会引起太后的疑心,毕竟宫中被左璃暗中害死的女人不少,自己都没有吭声,实在不能为了一个墨兮破了这习惯。

若是不去,墨兮一个人应付得来她们两个吗?

眉头半天难展,十一也发现了百里牧云的不对劲。花镜缘在一边有意无意地说句:“墨兮姑娘怎么去了太后宫中?”

后宫出事多由皇后来来处理,像墨兮这种“勾引”圣上的的“贱民”,自然也是由皇后“教训”,而教训的成果必然是像前几个无辜的宫女一样,非死即伤。她既然想得到通过十一先把这事捅到太后那里,必然是有些把握的。也许是她早就看出了些什么端倪。

百里牧云便暗骂了自己一句关心则乱,急糊涂了。拍了下十一的额头:“放心吧,你的墨兮姐姐没事的。”

说罢又倒在那侍女的胸口上,继续喝酒,自己似乎还是小看了这个墨兮。

第十七章 一念之间

很快,墨兮狐媚惑主的名声便在宫中传开了。

当墨兮拖着麻木的双腿一路穿过重重宫阙,雕栏回廊的时候,她假装听不见那些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声。心里虽犹如被那些刻薄的话一刀刀划过,但总要强装得若无其事,才不会被人看了笑话去。

清音阁外站了几个女子,统一着了轻纱薄衣,隐约可见肌肤,一见着墨兮回来,便立刻叽叽喳喳吵闹起来。

“看,我们的天下第一乐师回来了。”墨兮认得穿粉色纱衣的细腰女子,她叫如鱼,是宫中的领舞,腰肢柔软,体形却丰盈,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风情。

“什么天下第一乐师,不过也是个供人玩乐的物件罢了,如鱼姐姐,要我看,她长得还不比你呢。”旁边那个绿衣的女子名叫代欢,一向以如鱼马首是瞻。

“比不上如鱼姐姐又怎么样,人家可能坐上了皇上的大腿,我们呀,还是多多恭喜墨兮妹妹从皇后手中活着回来。”另一边的紫衣女子说话最是尖刻,一如她高突的颧骨。

墨兮所住的清音阁本就是乐师舞姬居住的群楼之一,以往与她们又鲜少有来往,而且自己与十一走得近,好歹借着十一公主的身份,这些人也不会无事找她麻烦。却不想经过今日一事,自己也有被这些人落井下石的时候。

揉了揉自己抄《女训》抄得发疼的手腕,淡淡说道:“多谢几位关心。”

“好个不知廉耻的贱 货。”代欢本是来侮辱她的,哪知她如此平淡,恶毒的话便脱口而出。

“好了,代欢,墨兮妹妹这白天要忙着引起皇上注意,晚上还要在皇后娘娘那儿罚抄《女训》,只怕累着了,我们先回去吧。”如鱼看着觉得墨兮的反应实在太过平淡,全无愤怒的模样,

她也没了兴致继续羞辱她,毕竟羞辱一根木头有什么意思呢?

墨兮只自嘲地笑一声,没想到太后会给她出这样的难题。

看来左璃的愚钝太后真的受够了,要找一个足够精明又听话的女人送到百里牧云的床上。刻意将事情闹得这样沸沸扬扬,不过是想看她是何态度,如果墨兮被流言打倒了,那便证明她是个无能之辈,不值得太后费心。

百里牧云甩开太后派来监视他的暗子,早已来清音阁多时,未点灯隐在一片黑暗中。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该来,但总是心神不安,骂了句“该死的”便来了。

看着她古井无波地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百里牧云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也开始发疼,所以待墨兮一走进屋子,还未点灯便将她抱在怀中。

“皇上!”墨兮低呼一声,她已记熟了百里牧云身上的味道和温度。

“嘘。”百里牧云将手指放在她唇上,柔软的感觉令他想起那夜美妙的轻轻一吻,手指便在她唇上打着圈,暧昧的气氛让屋子里瞬间升温。

那一张刀削薄唇就在眼前,看着便要落下,墨兮突然挣开他的怀抱,退了两步,酸软无力的腿一个不稳,便撞到了椅子,有些吃痛。

“害羞了?今天在白天的时候你可是主动得很。”百里牧云口中的话虽然刻薄,但手上却扶着墨兮坐下,知道她跪了一天,膝盖只怕都肿了。

“皇上何必取笑墨兮,我不也为我的主动付出代价了吗?”墨兮轻轻揉着膝盖说到。

百里牧云干脆席地而坐,只稍稍抬头墨兮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便落入他眼中,两手支地,这最放松的姿势却未能让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后悔没?如果后悔了,朕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宫。”

墨兮有些惊讶的抬头看头百里牧云,心思急转,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而且你太能忍了,跟太后走得那么近,朕不放心你。”百里牧云目光精明,这才是他的本性,未暗中处决了墨兮,已是他仁慈。

若此时墨兮要强留在宫中,百里牧云只会对她疑虑更深,是不会让她活下去的。若出宫,那就是自己任务失败,必然会受到影子的处罚,极有可能是灭口。怎么样都是死路!

想到此处,墨兮心中一片萧索,莫不成自己千算万算,仍是没算准百里牧云的心吗?想来也是,他能在太后手中活下来,其心计之深又岂是自己能看透的?但墨兮想活着,必须要想出能留在宫中的方法!

“皇上幼年登基,太后外戚把持朝政,皇上空一有腔经天纬地之才,却不能一展宏图,继承先皇遗志一统天下。”墨兮直视着百里牧云的眼睛,静静说着:

“皇后左璃乃是太后与宰相派来羞辱皇上,并且彻底控制后宫,让皇上于前朝与后宫都无反手之力,纵皇上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受制于他们。”

看似冷静的墨兮,心里早已如同擂鼓,是死是活全在百里牧云一念之间。

“你想说什么?”百里牧云脸上仍带着平常的笑意,心中却翻天覆地,墨兮将事情揭开,说明她绝不如寻常女子一般只懂闺阁之事,这样的她充满的危险!

“墨兮愿做皇上的马前卒,荡平后宫!”墨兮定定地说道。“由太后亲手把我送到皇上床上,她绝对想不到我会背叛她!”

百里牧云不说话,只笑望着她,但墨兮看得出来他危险如同猎人的眼神,只要墨兮今日说错一句话,她明日就是一具尸体了。而人们最多茶余饭后感慨一下红颜薄命,再咀嚼个两天她曾经弹过的曲子,然后她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原因。”百里牧云的话极简洁。

“活着。下半生过安静太平的日子。”墨兮决定孤注一掷了。

空气中弥漫着看不见的诡异气机,两人对望了片刻,百里牧云先笑道:“你依附太后也可以平安过一生,你何必舍近求远?”

“皇上绝非池中之物,我相信我的赌注是下得对的。”墨兮此时已冷静下来,看着百里牧云英俊的脸,这一路会有多艰辛她自然知道。但太后与宰相不过是另一个影子,她不想再次被人控制。

反正是要做棋子,既然有得选,她当然愿意为自己重新选一个她相信的主人!

第十八章 彼此试探

“给朕一个相信你的理由。”百里牧云仍是不动声色的问着,但看着墨兮坚硬的目光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当年自己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花镜缘,忍辱负重至今,他怜惜墨兮,因为他知道心甘情愿去当一枚棋子需要多大的勇气。那种破釜沉舟,死而后生的勇气。

“凭我早已知道皇上您是在强装昏庸,并不好色,一切都只是您放出的迷雾,用以迷惑太后和宰相,而我却没有向太后禀明。”墨兮镇静地说道,她若要害百里牧云大可早就向太后告密了,这是个不错的理由。

百里牧云坐直了身子,将椅子上的墨兮拉下来圈在他怀里,明亮如星的眼睛盯着墨兮,这样处处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行事不留一点一滴破绽,她真的是不简单得很。

“你这么危险,朕真的能信你吗?”百里牧云内心挣扎起来,他不否认他被墨兮这充满智慧的模样吸引,好像什么事她都能迎刃化解,但她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这样处心积虑的吗?

“只要皇上,真的能庇佑墨兮下半生平安无忧。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我愿意为此涉险。”墨兮靠在他怀里,静静地说。

“不是因为喜欢朕?”百里牧云心里微微一空,她只是在为她自己打算吗?

“皇上是唯一一个给过墨兮承诺的人。”墨兮脑海中不知怎么地突然闪过君无药的脸孔,喜欢?自己喜欢的一直是他啊。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百里牧云的目光渐渐柔软,虽然心中仍有疑云,但抵不住墨兮那样干净清澈的眼睛,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藏。

“背叛朕,你会死。”百里牧云手指温柔抚过墨兮的脸,口中说着无情的话,他在提醒她,她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是个怕死的人,不会自寻死路。”墨兮毫不怀疑百里牧云是否够资格说这话,她越来越看不透他,墨兮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皇帝。至少在自己有足够把握之前,她不会自寻死路。

“好,朕给一个机会。”百里牧云抱着墨兮站起来,负手于背后看着窗外的黑夜,“但如果让朕知道你是在欺骗朕,朕会亲手杀了你。”

至到百里牧云走远了,墨兮才瘫软在椅子上,看似平静的脸色下早已筋疲力尽,见招拆招她亦觉得疲惫。不过所幸,她赌赢了,百里牧云相信了她。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自己身负的这个“狐媚惑主”的骂名该如何洗掉,太后这般刁难,如果不能给出令她满意的答卷,说不定太后就会另选他人。

想到此处,墨兮连忙起身写信,她需要情报,关于百里牧云足够多的情报。如今想让自己显得干净无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挑一个更脏的人与自己站在一起。

墨兮从来不说自己是什么好人,这样一个乱世,能活下来才是王道,没有人会在乎你用什么手段。当你站在巅峰,无人会去关注你身后是累累白骨还是鲜血铺路。那个如鱼,貌似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互相暗害,看谁害得过谁罢了。

百里牧云心中有些烦乱,以他的性格他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一个人,但是她对墨兮总是提不起防备之心来,好不容易筑起一些壁垒,只用看着她的眼睛,便会轰然倒塌。

“老花,叫常海来陪朕喝酒。”百里牧云泄气地软在榻椅上。

“皇上,常海在公主那儿呢。”花镜缘很是无奈说道,自从公主知道因为百里牧云的好色害得墨兮清誉尽毁,受人白眼之后,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常海身上,可怜常海不懂得看公主脸色,没少遭罪。

“真是的,连喝个酒都找不到人!”百里牧云地自己灌了一口酒,又问到:“老花,朕怎么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皇上您也是凡人,墨兮姑娘美貌天下无双,又聪明剔透,皇上动心也是常理之中。”花镜缘倒是诚实得很。

“老花你别朕打哈哈,朕每见她一次,就要重新认识她一次,朕看着她就好像第一次看见林木樨一样,琢磨不透。”百里牧云白了花镜缘一眼,说到。

“皇上您这样说,倒让老奴羞愧了。”花镜缘笑道。

“知道了知道了,林木樨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嘛,他最厉害好不好?”百里牧云对这个傲娇的花公公真是无奈,他收养的几个人个个都出息且罢,他还容不得任何人说他们不好,护短护到这地步他也算是头一个了。

花镜缘笑着眼神突然幽深起来,这便与他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大不一样了,他说:“若换以往,这样的女人皇上您早除掉了。”

百里牧云便叹了口气:“不是你说朕难过美人关吗?朕心里总是忍不住靠近她,想了解她,保护她,只可惜她太让看不透了。你没看到她今日对形势的分析,条理清晰,头头是道,真难以想象她是个女儿身。”

“皇上既然好奇,何不自己寻找答案。”此时的花镜缘像极了一位尊长,循循善诱着前面迷茫的皇帝。

“你猜太后将她名声搞得这狼狈,她会如何应对?”百里牧云跳过这个让他纠结的话头,问着花镜缘。

花镜缘替百里牧云满了一杯酒,似随意说道:“她若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了,给我的樨儿提鞋都不配,皇上也不必为她费心了。”

百里牧云有些吃惊的看着花镜缘,以老花的性格难得对任何人抱期望,看来这个墨兮真的不简单,竟然入了老花的眼。

“其实朕也觉得朕这么好色风流,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未免太对不起朕好色之徒,淫秽后宫的名声了。”百里牧云笑得邪恶无比。

“老奴觉得,墨兮姑娘不会闲着。”花镜缘甩了下拂尘,自信的说。

“老花你眼光一向毒辣,所以朕挺期待的,她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呢?”百里牧云又拿起了那杯酒,这一次入口,味道好多了。

第十九章 舞姬如鱼

经过太后训斥之后,墨兮似乎本分了不少,只日日待在自己的清音阁里,偶尔听唤去给太后弹两首曲儿,无事遇上皇上被他调戏一番,也不哭闹,只咬着唇不说话。而十一依然常来,但墨兮也不再怎么提起皇上。

反正在众人看来,墨兮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宫里逆来顺受了。

在宫里逆来顺受的人总是要受尽欺负的,尤其是像是墨兮这样长得好看的女人。如鱼三不五时会带着几个人过来炫耀一番自己在皇上怀里如何撒娇,皇上又赏了她些什么样的珍宝。

墨兮只反复道着恭喜,看着她身上绣着木槿花的薄衫,目光幽幽,想起几日前的事来:

那日十一依旧来她这里闲聊,十一说起她的琵琶曲弹得让人连心都要沉进去,墨兮似有意无意说起:

“四座无言皆瞪目,横笛琵琶遍头促。乱腾新毯雪**,傍拂轻花下红烛。酒阑舞罢丝管绝,木槿花西见残月。再好的曲子没人懂得听也不过如残了的木槿花一般罢了。”

十一便说:“姐姐何必如此自暴自弃,那事儿原本就是我皇兄不对。不过这木槿花,倒是我皇兄喜爱之物,姐姐以后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不然给我那皇兄听去,又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墨兮道谢说以前必定谨言慎行,只假装没有看到那边听了半天墙角的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