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覆盖了整个庄重的皇宫,可遮掩一切的白雪却遮掩不住更加腥风血雨的厮杀和阴谋。

傲然独立的红梅开遍了整个御花园,那红梅如血滴般溅在墨兮心间。她看不到诗意,只看得到孤独,深深的孤独。

后宫里的那些把戏墨兮已看厌,除了金子心身子一直未好闭门谢客躲在屋里,争宠的人挤破了头,墨兮不想看这些人的嘴脸。

皇后像是疯了一般天天在太后的宫里闹,要过年了,她担心她的家人是不是有什么不测,闹得太后最后心烦了,直接将她关在了永寿宫不得出宫门半步。皇后真是不错,完全吸引了太后的视线,自己做什么都方便。

“娘娘啊,你怎么又不穿斗蓬站在外面,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好?”珥玉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絮叨了,连自己也敢数落起来。

“珥玉你看,这雪下得多好。”墨兮望着无边无际的银装素裹,声音有些飘渺。

“有什么好,可冻坏人了。晚上皇上还要过来呢,娘娘还是仔细着身子。”珥玉哈了口气,捏着透得通红的耳朵,嘟囔着这天寒地冻的,真真是磨人。

墨兮拉了拉斗蓬,钻进风雪里,嘱咐珥玉不要跟着,她想一个人看看雪。

已经确定了,宰相与北清国所商讨的并不是一起攻破皇宫,而是每年的纳税之事。无非是想贿赂宰相,减轻赋税,而宰相为了不露出破绽,便与之周旋。

墨兮前日与黑衣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她有一个很重大的情报要直接跟主人禀报,若主人不到,她便不说。黑衣人问那情报有多重大,墨兮用了四个字回他:“改天换日。”

黑衣人便说替她安排,今日,主人该来了。

那个控制了我十年的主人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墨兮竟带上了丝期待。

原以为那会是一个身着黑衣,浑身冰冷杀气弥漫的人,不想他一身白衣站在漫天风雪里,身姿丰俊,气质不凡,竟隐隐透着潇洒和飘逸。他只站在那里,似乎就对这天了若指掌,运筹帷握,这让墨兮有些意外。

只是他脸上覆着面具,看不到脸,喉咙上也由贴了药膏,声音跟黑衣人无二,粗嘎难听。而黑衣人站在他身后三尺,恭敬的垂着首。

“何事非要见我?”

“我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墨兮压着内心的恐惧,这可是她无可违逆的主人啊,她鼓足了勇气说道。

“你当知道影子的规矩。”

“我有足够分量的情报与之交换。”

“说说看。”

“若你不守承诺怎么办?”

“你放肆!”主人一声喝斥,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似乎已经很久了吧?

“属下该死!”墨兮吓得一抖,往后退了一步,连忙说道。

“不要Lang费时间,说!”那样干脆利落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墨兮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便将百里牧云的暗中筹谋,密道暗桩说了出来,可是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她的脖子,发不出声音。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哭,说出来,可知道自己十年的血仇是谁人做下,说出来,也会让百里牧云坠入万劫不复。

说,不说。

墨兮天人交战,两种意志在她脑海里疯狂的相撞着,心慌意乱!

“你怎么了?”主人见墨兮脸色惨白,竟出声询问。

“太后与宰相计划大年三十攻破皇宫,取皇帝代之!”墨兮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是这个,然后颓败的感觉席卷了她,果然啊,百里牧云,我还是没能过这一关。

“真假?”主人似也有些诧异,重复问道。

“千真万确。”既然已经说了,那便再也不能反口。

主人沉默了片刻才说:“好,我权当你是真的。你想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属下定知无不言。”墨兮心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真相就在眼前了,她不能不激动。

“你,有没有爱上皇帝?”主人问得很慢很轻,似乎在给墨兮时间慢慢考虑。墨兮惊愕地抬头,主人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难道是自己哪里有破绽?

“你不必惊讶,只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主人负了手背对着墨兮,面具下看不清他的神色,莫名透出孤寂,跟这满园的红梅一样。

“没有!属下没有!”墨兮定定地说着,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来时,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连这颗心都快要不忠于自己了么?

主人转过身后,看了墨兮许久,似乎在确定真假,才缓慢又残忍地说道:“是他身边的太监,花镜缘!”

便是一记惊雷响起在墨兮的脑海中,轰炸得她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这个消息比知道自己不过是百里牧云亲生额娘的一个替身更让她崩溃,可是耳边仍径直传进主人冰冷而残酷的话:

“你本姓柳,名墨,你父亲是朝中高官,后来因一些事对皇帝不利,花镜缘便动手除掉了柳家,皇帝当时也知情。便是那时,影子将你收留了下来。”

墨兮一点也不想听这些,甚至本能地拒绝,可是这些话却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朵里,刻在她心底,然后看见鲜血一点点冒出来,浸染那颗原本还算有些良知的心。

她在后悔!在后悔为何刚才不告诉主人,其实她要提供的情报是百里牧云其实图谋多年,对北清国亦有蚕食之意!更加后悔自己那片刻的迟疑竟是柔情做怪!她该要将他推入万丈深渊,看他受尽人间苦难,国破家亡!

“墨兮!”主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但墨兮已听不进,麻木的迈着双腿,跌跌撞撞着四处乱走,几次跌在雪地里,纷飞的雪落在她青丝上,多像是一夕忽老,一夕白头?

“她终究是爱上了那个皇帝吧?”主人的声音似有些怅惘。

黑衣人看着墨兮瘦弱的背影在雪地里蹒跚,像是被全世界遗弃,许久才说:

“现在不爱了。”

第七十五章 恨之入骨

墨兮回到景仁宫时,已是两个时辰后,她在御花园里跌撞了半日,似乎找不到出路,却半滴泪也落不下去,眼睛干涩发疼,就是哭不出来。撕心裂肺的痛让她恨不得死去,看着天边白晃晃的日头,太过耀眼,让人绝望。

“墨兮你怎么了?”百里牧云看到的墨兮,失魂落魄,身上白雪堆积,嘴唇冻得发紫,手也僵硬,更冷的是她眼里的温度。

墨兮眼神有了一丝丝光亮,仔仔细细看着百里牧云的脸,她誓要将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永生永世不忘。哪怕他们都死了,到了黄泉,到了地狱,她也要一辈子记得,是这个人,是这个人害死了她的家人,害她受十年受困之苦,害她无亲无故无所依靠颠沛游离一生!

她到死,都要记得!

“墨兮,你到底怎么了?”百里牧云察觉墨兮的异常,紧紧地握着她冰凉的手,她像是只剩了一口气,随时都会死去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云啊…”墨兮艰难地开口,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那样的温柔百里牧云从未见过,“如果我们一起死,你愿意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百里牧云脱下她身上被雪打湿的斗篷,用力搓着她的双手,她的体温跟个…跟个死人一样。

可墨兮只直直看着他,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情绪,但那绝对不是爱,也不全是恨。

至到一声清脆的“娘娘”唤回了她的意识,“娘娘啊,说好只去摘枝梅花给皇上看的,怎么能扔下珥玉一个人在雪地里等了好久?你看,连炉子都冷了。”

珥玉亮闪闪的眼里,全是豁出去的孤注一掷,带着甜甜的笑容。自己明明是叫她在屋里等着,几时要跟她去摘梅了?哦,这傻丫头肯定是听见了,全部都听见了,怕自己做出出格的事来,来提醒自己的吧?

傻丫头,我的珥玉。

“是啊,可那枝梅花生得不好,我更另寻了会儿,不想竟把你落下了。”墨兮眼眶中这才有些灼人的泪水盈出来,怎么能忘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报仇雪恨的时候?多谢你,珥玉。

“娘娘只想着皇上,珥玉倒不打紧,要是自己冻病了皇上岂不是要心疼坏了。”珥玉说着将那个已经凉了的炉子塞进墨兮手里,上面只带着珥玉的体温,墨兮碰到她的手指,抖得厉害。她是怕的吧?一刹那间,只觉得这炉子是全天下最最温暖的东西。

“你这丫头嘴倒是越来越甜了,有赏!”百里牧云让珥玉的话逗乐了,调笑道。

墨兮也藏好了情绪,偎在百里牧云怀里,撒着娇说道:“刚才我在梅园里想起两句诗,颇是伤感,倒让牧云见你笑了。”

看着怀中的人儿没有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百里牧云心中也定了定,不禁好奇是什么样的诗让她这般伤怀:“什么诗,说来听听。”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故,人不如新。”

“你这矫情的妮子,明明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竟怕我负了你?”百里牧云不由得好笑,她怎能这般歪解古人的话?

“可是后宫佳丽众多,牧云你总有看腻我的一天吧?”墨兮已彻底不见了悲伤,抬着风华绝代的脸,痴痴地望着。

“不,我永远不会。”百里牧云笑着轻声许诺。

“那牧云,一定要永远记得我。”

墨兮头靠着百里牧云胸口,目光飘得很远,远到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百里牧云,若你皇宫被破,不要怨我。若你帝位不保,不要怨我。若你,恨我,似乎也不错。

若那日真的宫破,我会亲手送你上黄泉路!

珥玉看墨兮已无事,悄悄退了出来。心里头疯狂乱撞着像是有只鹿儿在狂奔,娘娘怎么会有这样的身世?那些人是谁?

百里牧云一走,墨兮就迫不及待地找到珥玉,问她都听见了什么。珥玉老实地点头,说自己全都听见了。

眼里蓄着泪水,不敢掉下来。

“珥玉,忘掉那些东西,忘掉,好吗?”墨兮不想珥玉有事,这种事情知道了不会有任何好处。

“娘娘,您跟奴婢说说吧,您一个人过得好累。”善良的珥玉,在替墨兮心疼,想要分担。

墨兮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泪水无声浸湿她的肩头,她何尝不想找个人倾诉,何尝不想有人可以帮她分担。可是,听她倾诉,替她分担的人,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会落得死不如死的下场。

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个人受伤了,再不会了。

“珥玉,答应我忘掉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知道吗?”墨兮反复叮嘱着,哽咽地声音透着软弱,受不得别人对她好,她实在太需要温暖,这些温暖对她来说,如此可贵。

“那娘娘跟皇上…”听那人说起,花公公和皇上都是娘娘的仇人,娘娘如何还能巧笑倩兮地面对皇上?珥玉不想象自家主子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没事。”墨兮安抚着她,哪怕自己支离破碎,也不能让别人窥去半分。

对自己好的人看到了,会心疼。对自己不好的人看到了,会幸灾乐祸。

所以最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也不要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珥玉看着墨兮独立在窗口的影子,外面是飞扬的白雪,片片如絮,夹着寒风呼啸而过。她的长发飘出窗处,和那些白雪纠缠在一起,脸上不喜不怒不悲,不笑不说不语,如一潭死水。

娘娘啊,珥玉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墨兮似乎记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原本模糊的脸,她又重新有了印象。娘亲弹着琵琶,爹似乎正看着一卷书,手上还在抄录着什么,两人不时抬头相视一笑,很是恩爱。

那些面孔越清醒一分,她对百里牧云的恨就深一分,直到溢满胸腔,无处可泄。

她如今只盼着,新年早些来。即便是一起同归于尽,她也在所不惜!

第七十六章 雪血齐飞

今年的雪格外大,格外多,连下了数日的鹅毛飞雪,积雪没脚。

墨兮夜不能寐,每夜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依然轩眉星目,卓而不凡。墨兮藏在袖子里的那把匕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会拿出来,无数次差点刺入他的心脏。

不,她不要他死得这么痛快,她要看着他最珍视的东西化作劫灰,她要他失去最宝贵之物,她要他生不如死!墨兮在夜晚里对着无尽的黑暗暴露着狰狞的恨意,在白天灿笑着百般千种巧笑讨宠。

痛苦的挣扎和煎熬的长夜,让她日益削瘦,快要看不出人形。百里牧云看着心疼,她什么也吃不下,御膳房的厨子换了一拔又一拔,宫中直说这贵妃娘娘实在难得侍候,嘴叼得紧。又延伸出她侍宠称骄,奢靡无度。

“娘娘,吃点东西吧。”珥玉忧虑得快要少白头了,这主子已经连续十多天只喝了米汤,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墨兮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依稀记得她的小名叫月牙儿,娘亲温柔的声音是这样说的:我们家小月牙儿,笑起来眼睛弯得跟一弯新月似的。

她努力笑了笑,把眼睛笑得细细弯弯的,里面闪着亮晶晶的眼泪,打湿了长长的睫毛,结成一块,像是她自己本身无可开解的命运。

珥玉掩着面擦着眼泪,这样的墨兮真的太过可怜,不由得唤道:“娘娘啊。”

“我没事的,珥玉,我会好好活着的。”墨兮的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惫。

拖着这样的身体,墨兮终于等来了大年三十。

那天的皇宫处处洋溢着喜气,红梅开到满园都是花香,大红的灯笼高挂在每一处,宫里宫外打扫得干净崭新,“福”字贴满了窗上,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墨兮新制了衣裳,大红的颜色,上面缀着青鸟的图案,那天她破天荒的让珥玉帮她扫了蛾眉描了唇,挽了华丽的发髻,插了精致的步摇。

“墨兮,你今日好美。”百里牧云目光移不开,直直看着墨兮,她虽然又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可不知为何,这样的她更有一份纤弱之美,让人忍不住将好快圈在怀中,细细藏好,免她惊扰。

皇后已经快成了个疯婆子,被关在永寿宫快两个月不许出宫门半步,墨兮以贵妃之位与百里牧云携手主持家宴。

墨兮永远记得那日,甚至清楚地记得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碟蒸熊掌,双耳酒盏雕着龙,窑藏了十年的琥珀酒,透着金黄色酒液在白玉做的杯子里晃荡,像是暗藏的阴谋在来回摆动。

下面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太后说不喜欢热闹静休在长乐宫,墨兮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要躲在长乐宫里不出来。这盛世繁华锦绣如画的风光背后藏了什么样的刀光剑影,她比谁都清楚。所以她今日放了珥玉的假,让她留在景仁宫,不管她多不高兴,至少能保她的命。

墨兮将心事细细藏好,一点点掖着密密集集地收在最深处的心底,不要露出半点破绽,脸上端好庄重典雅的笑,衣角不要起半点皱纹,妆容要时时记得不要花掉,连睫毛最好也不要颤动。

她要用最美的样子,给百里牧云送葬!

可是为什么,掌心的冷汗带着发颤的指尖,还有屡见不剧烈跳动快要跃出来的心脏,透着让人胆颤心惊的害怕和紧张?

“你冷吗?”百里牧云碰到她的手,冰凉没有温度,指节也有些僵硬。

“还好。”墨兮拼尽全力用平常的声音说话,不想发出半点颤音。

百里牧云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暖烘烘的,他细细给墨兮系好结,又拉了拉领口,责怪道:“这样冷的天气,你身子又不好,出来时绾姨怎么也不给你加件衣裳?”

墨兮终不敢再看他,胸口来回撞击着仇恨,不停地撕裂着她原本就不算坚强的心脏。只能低头执着酒杯,正欲喝酒。

殷红的血如起舞的精灵俏丽地落入琥珀色的酒水里,沉入杯底,然后慢慢浸开一丝丝一缕缕的,像一根根一条条无法理清的命运的红线,最后终于彼此纠缠,彼此伤害,又彼此依靠。

握着的那酒杯里的酒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墨兮没有抬头,她听得见下方的嘶喊和哀嚎,听得见鲜血溅在地上发出的声音,闻得到腥热的鲜血味道。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墨兮没有抬头,她甚至在想,此时的太后会不会跟她一样,安静地坐在永乐宫,冷眼看这一场改天换地的洗礼。

一只大力的手拉起她狂奔,酒杯掉落时那杯中的酒在半空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带着曼妙的曲线。冬日的积雪在新年前已经打扫过,路并不难走。墨兮跟着百里牧云奔跑时,只觉冬日里的风吹得可真冷。墨兮扬起的青丝在身后,脸上只觉得生生的冷,还有那些莫明其妙而下的泪水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路过了清音阁,那里他们初定盟约;路过了钟粹宫,那里他交付真心;路过了储秀宫,那里他百般维护。

最后,他们到了乾清宫,在这里,他们书合欢庚帖,结秦晋之好!

墨兮,不要怕。百里牧云一直这样说着,哪怕他背后中了两箭,正汩汩冒血。但那不致命,墨兮知道。

钻进密道时,早已有等候多时的他的暗子们守候。

“情况有变,常海朕命你带人从神武门围剿,王伯瀚从太和门接应,游乐你堵在东华门,不要让他们有后路可退。小乱,保护好十一公主,风残,朕要你取回宰相的首级!老花,统领全局!我要做坐渔翁之利!”百里牧云似乎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冷静而果断的下达着命令,这样的他,真真是霸气无边。

“可是,皇上您的伤…”王伯瀚有些担忧,皇上只是简单粗暴地将背后的两只箭取出来了而已。那些铸有倒勾的利箭,连皮带肉的让他身后有两个血窟窿。

“朕无碍,时间不多,你们速去,朕随后就来!”

墨兮已经明白过来,百里牧云只怕早已对宰相有所提防,今日有意出席,就是为了以身作饵,诱宰相他们出手。

宰相以为百里牧云昏庸无能,便掉以轻心了。不过今日杀入皇宫的有两批人马,墨兮看得清楚明白,那样黑衣斗蓬,脸覆面具的,正是影子不错!

影子是北清国的暗子,他们自然不希望玄乾换一个皇帝。像百里牧云这样“无能软弱”的君王百世难出其一,若让宰相上位,以宰相贪婪成性的性格,只怕对北清国大肆剥削,苛税不断!所以,他们选择了帮百里牧云反击。

百里牧云应该是没有料到他们的出现,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待得他们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获渔翁之利,好睿智的心机!

但百里牧云是如何知道宰相一定是在今日动手?

第七十七章 谁是敌人

原本熙攘的密道里眨眼间空荡荡了,他们各自领人从四通八达的暗甬中分开,只待最后花镜缘一声令下,他们便可粉墨登场!站在这盛世的舞台,帮着他们伟大的帝王成就一番伟业!

一切,都源于此夜。

终究是自己没能算过他。墨兮内心被苦涩和委屈充斥,无法排解,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她想放声大叫,想歇斯底里,可是她只是拿着药瓶对百里牧云:“我来给你上药吧。”

“委屈你了墨兮,让你跟着我总是担惊受怕的,以后都不会了,相信我!”百里牧云说此话时带着疼惜还带着豪迈,只要过了今夜,他便可大展鸿图,傲然于世!便可向全天下宣告,这个女人有多不容易,为了自己,为了玄乾背负了多少无辜的骂名!

他正这样想着,正这样憧憬着,却感觉到一把尖锐的利器从他的胸口穿过。

这样的感觉他不陌生,就像是背后那两只箭刺入他肌肤的感受是一样的。他甚至听见了那把小巧的匕首划破他胸膛的声音。墨兮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头靠在他肩上,手上便握着这把精致的匕首,对他穿胸而过!

她要杀了他!

真正的痛不是来自那伤口,而是来自灵魂深处,被人背叛的绝望和不可置信。那种痛能灼伤你的灵魂,击溃你的意识,看着生命渐渐消失在疯流不止的鲜血里。

百里牧云拒绝接受这样的事实,嘴角溢出鲜血,他艰难地转过身,带血的手掌抚上墨兮泪雨滂沱的倾世脸庞,上面沾了他的血,带着别样的风华与妖娆。

“傻瓜,总要先分清楚谁是敌人,才能动手啊。”

这一句话似倾尽了他的力气,歪倒在她怀里,那匕首还留在他的胸膛,墨兮终于放声痛哭,为什么心这么痛,像是要痛到死去?抱紧着百里牧云温度渐渐低下去的身体,她突然觉得生无可恋,连宫外的的君无药似乎都不能激起她的生志。

双双倒在地上,暗红的血浸湿了她大半件红色的衣裳,她仍自抽泣着,一下一下,像是下一个哽咽就会断了气去。

一个让她熟悉的黑色身影跃进来,墨兮也不想管了,只呐呐说着:“你来了,我已经将他杀了,我是不是很了不起?““你做了什么!!”黑衣人的声音似乎带着恐惧,还有一丝绝望,这倒是让墨兮有些意外。可还没等她问话,黑衣人已一把推开她,将百里牧云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似乎是在嫌碍事,他一把扯掉了斗蓬,露出一个曼妙的女子身体。又嫌面具挡住了呼吸,她扔掉了面具,墨兮早已麻木的心便再次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她现在似乎能体会到百里牧云被自己一刀穿心时,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不敢相信和绝望。

她忙碌着替百里牧云止血,上药,用影子里最珍贵的回魂丸替他延命,嘴对嘴地给他过气,又撕下衣裳帮他包扎伤口,连后背那两个箭伤也细细包扎。

这一切看在墨兮眼里这么扎眼,听得她用没来得撤走喉上的药膏,嘶哑干嘎地声音哭喊着:“皇上,你醒醒,皇上你快醒醒。”这大概是天底最最可笑,最最可悲,最最荒诞的事情了!

金子心,金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