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下皇者的女人,哪怕是曾经,又岂可让宵小染指!

果然当时陶赫一听到“绝情蛊”,目光一冷,擒着她身子的手猛地一松,似乎在扔掉什么烫手的事物,寒声问到:“绝情蛊?是二弟种下的?”

墨兮冷笑,翻开手腕,用发簪割破一点皮肉,几颗殷红的血珠子滚出。未过片刻,一只金黄色的小虫子探头探脑冒出来,然后又迅速的缩回去,可看见它顺着墨兮的经脉一路向上,以极快的速度在她血液里游动。最后一直到肩头,脖子,没入心脏。

墨兮眉头一颦,针扎般的痛感,哪怕一千次一万次,也不会习惯。

陶赫看着墨兮,神色明灭不定,片刻过后,疑惑问道:“哪怕这蛊虫种在你身上,也应只有雌蛊,雄蛊应当在那狗皇帝体内,你莫非以为我不懂这蛊?”

“我若说我双蛊同体呢?”墨兮璨然一笑,倾国倾城,却是致命的话语。

陶赫在最初的惊讶之后,满脸阴霾,短短几句话,暴露出太多信息。看向墨兮的眼神也变得有不同,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能生生忍受双蛊同体之痛的人,绝对是心智坚毅之辈。不由自主,他竟有了那一丝丝的敬佩。

双蛊同体,说明墨兮早已知道她自己被陶泽下蛊之事,她竟然舍得自己一副身子,承受万蚁噬心之苦,换那狗皇帝百岁无忧,这份情深比海。想让她替自己做事,更是难上加难。

而陶泽对墨兮的感情哪怕隐藏得再好,也透出些蛛丝蚂迹来。可是即便他对墨兮有情,也舍得在墨兮体内种蛊,真不知该是多狠的心肠才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对墨兮狠,对他自己更狠。如此想来要扳倒他安然坐上北清国国主之位,更加艰难了。

再说陶泽他之所以愿意将墨兮送到自己手中,无非是料定了墨兮宁死不屈的性子,以及自己定会忌惮墨兮体内的绝情蛊。双蛊同体比一开始种蛊时更狠,同体之人已经可按着心意操控这两只蛊,若他真的对墨兮行云雨之事,墨兮便可操控着雄蛊进行自己体内!

除了不能将这虫子逼出体外,墨兮可以说已是这两虫子的主人了。

陶赫可不会妄想打动墨兮,让她爱上自己,然后让她心甘情愿依然留着两条虫子在她体内,让自己尽享鱼水之乐。

“世子可想好了?”墨兮整了整衣襟,遮住半露的春光,眼角微挑,看着陶赫。

陶赫看着她,这样一个人儿,自己看得见吃不到,真真是磨人啊,但好在她的用处远不止如此:“自然想好了,想不到我那二弟手段如此狠辣,竟对墨兮你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墨兮自然不会当这是怜惜之意,后面要说的话才是关键,便干脆靠在床梁上不说话,且听他说:

“我二弟待你如此,不知墨兮姑娘可愿与本世子携手共报此仇?”

墨兮微微垂着的眼皮下,目光轻轻一寒,这些人凭什么以为自己还愿意被他们当枪使?不过是烂命一条,心也死去,他们还想用什么来诱惑她,要挟她?她全部的心,全部的爱都留在了那晚百里牧云的帅帐里,从些无牵无挂无所依恋,他们凭什么这般自大!

“墨兮何德何能,竟值得世子你如此费煞苦心?”

“你能耐大着呢。”陶赫突然笑得阴恻恻的,如一阵阴风从墨兮背后掠过,只听他继续说:“本世子可以不碰你,但你得好好活着,不然就会错过许多好戏。”

自那日起,墨兮便养在这千悠轩里,吃穿用度一应而全,下人也聪明伶俐,她像极了一个混吃等死的人。也试图过就此了结自己的性命罢了,但每当她有什么举动时,总会有人出来阻止。看来,陶赫还在这院子四周布了不少暗卫,以免她自戕于此。

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墨兮已经懒得去探究了。按着金子心所说,双蛊同体,年不过三。这已去了大半年,多在这世上苟延残喘两年又如何?

她已经不过问外面的事很久了,久到世人都快要忘了有这么个人在。而陶赫那日后,也真的甚少涉足千悠轩,每次来也是以礼相待,像今日这般难以自持,还真是少见。

墨兮有预感,要出事了。

第三十四章 只能隐忍

足不出户,不闻外事不代表墨兮不再思考,虽然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用来想念百里牧云,但是只要是她愿意,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理清头绪,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北清国并不平静,国主陶审辑年迈昏沉,重病缠身已好几年,陶赫这些年野心蠢蠢欲动,一直觊觎大宝之位。但远在玄乾的陶泽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陶审辑只得两子,好在两子都是人中龙凤,坏在两子都是人中龙凤。

谁都不愿意落于人后,既然身上都是流着同样的血脉,陶泽岂会因为区区年幼于陶赫这样的理由,就放弃这一个美丽动人的冰雪之国?

关于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墨兮不甚了解,但看陶泽在玄乾布下了那么多的影子暗桩就知道,此事只怕多有纠葛。半年那一场攻打玄乾国的战事以惨败告终,他与陶赫都没落得个好。

陶泽做为领兵将军,铩羽而归,自然受到重罚。而陶赫被扣上了因报私仇,火烧粮草置整个大军于不顾的罪名且不算,还背上了割地让国,有辱北清有违祖训的事来,更是让人唾骂不已。一时之间,陶泽呼声高涨,隐隐有与陶赫一争高下的势头。

其实当日之事如何,墨兮再清楚不过,陶赫此番不是输在策略上,他为了保住整个北清国,割地卖城的事并不过份,他输在了人心和声势上。常年在玄乾做这种颠倒黑白之事的陶泽,自然懂得如何造势,如何将他的处境放在一个“空有一腔谋略却被兄长所制”的位置上。

甚至,他愿意送出墨兮给陶赫的主要原因便是,让天下人对这个因贪恋美色而出名陶赫产生误会,误会他为了一个祸国的女人,愿意以五城十郡相送。这比起当年纣王烽火戏诸候,更让说书先生有劲头,添油加醋之下,北清国一时对这个从玄乾国送来的女人,充满了猜测和恨意。

而陶赫,陶赫之所以在顶着这么大压力,还能对墨兮礼待,一定是在筹划着一个更大的阴谋,墨兮可不会相信,陶赫对自己有半点怜悯和尊重。虽然,她亦不需要。

“父王病重,明日我们进王宫侍奉。”陶赫捋了捋墨兮有些散开的长发,笑着的嘴边是让人生厌的邪恶。养了这么久的禁脔,自己一直没用到过,这一次总算是能回本了。

“我去做什么?”墨兮几乎想也没想便问出来,世子入宫侍奉国君,要带的人也该是世子妃,带她一个它国来的俘虏,玩物进宫算什么?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陶赫说道,低沉的嗓音似乎含着警告:“别想逃,也别想寻死,不然我不介意让外面守着的男人进来品尝一下你的味道,反正他们的死活我并不在乎,说不定他们帮我引走了蛊,我就可以试试你的…身子了。”

说罢,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墨兮,透着急切的欲望和占有欲,看得人心里发毛。他看了一会儿,微掀了下袍子往外走去。

不过多久,在她院子外面响起了女子的娇喘声,听声音是刚才那纤夫人的,想来她是等在这里候着陶赫。那声音透着谄媚和荡漾,撩得人心直痒,然后是熟悉的裂帛之声,看来这个世子很是喜欢撕人衣服,这样才能满足他变态的心理。

墨兮听着这声音心里莫明一烦,向床边走去,被子一拉蒙住头,从未在外人面前流下的眼泪便潸然而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的就是如今的境况吧?谁知道陶赫要她做什么,谁知道他要怎么利用她,明明不想在意,不要去听,任由他们处置,却依然忍不住会为自己悲伤。

这世上,唯一一个会替自己着想的人,只有百里牧云了吧?

兰川府。陶泽府尹。

“主人。”公子瑾自屋顶上轻巧地落在陶泽身后。

陶泽端坐于一片竹林里,这是在玄乾国寻常,在北清国却极难见到的寒竹,月光下竹影摇曳,如鱼浮水中。陶泽长发简单用纶巾束起,一身素净的青衣长袍,手上正煮着上一壶茶,茶香四溢,上好的雪茶总是与众不同一些。透着冷香,一如墨兮。

“说。”陶泽洗了两只杯子,烫了水,过了香,并排放好,提起茶壶微微倾斜,一泓清香透绿的茶水便顺着壶嘴滑出优美的弧线。

“今日陶赫有些异常,险些…”公子瑾话不敢多说,他毕竟与纳兰落雪不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

茶杯里的水刚好倒满,陶泽一收茶壶,自己饮了一杯,另一杯公子瑾却是不会自己上前拿的。谁都知道,,主人煮茶向来准备两只茶杯,另一只却从不给任何人,似乎在永远为谁留着一样。以前他们不知道,现在却是明白,那只茶杯是墨兮的。

“险些怎么了?”陶泽喉头微冷,嗯,定是这茶的原因。

“险些对墨兮姑娘做出不轨之事来。”公子瑾硬着头皮说道。果然他话音一落,陶泽手上的那只茶杯应声碎成碎片,连带着眼中也划上了狠戾。

“他若敢,你便直接废了他!”陶泽松开手掌,手心里的碎片掉在地上,与青石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主人既然不想墨兮姑娘受苦,为何不接她回来?”公子瑾问道。他的确不明白,既然主人要每日每夜派人在那千悠轩外守着保护着墨兮,为何当初要将她送给陶赫?绝不是为了那个可笑的交换条件。

“她不能回来,至少现在不能。”陶泽说着抚上胸口,半年前她那一发簪刺醒了他全部隐藏沉淀的爱意,不知从何时起,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这么重要,自己已经无比害怕失去她。但,谁的命运是可以自己写下的呢?

他只能等,等到最后那天,与她携手笑看风雨。

公子瑾知道主人这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再多问,静静退下时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竹林,低声纳闷道:“这片竹林瞧着好眼熟。”

第三十五章 风情万种

公子瑾低声纳闷的话,却在陶泽心上拉开一刀口子,于是所有的回忆漫天漫地涌来,他站在回忆里手忙脚乱抓不住任何一个碎片。

这片竹林与当年在玄乾国邺京城郊那片寒竹林如此相似,没有人知道陶泽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些竹子养活,又在这里建了茅屋,平日里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来。他躲在这里面,煮茶,看书,假装那人就在对面弹着琵琶软软唤着:“无药,我弹得好不好?”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真正的轻松下来。

“墨兮,等我,不用多久,我便还是你的君无药。”那声音小得有如蚊音,像是诉说着最隐秘的故事,连风都不能听了去,只有自己能知道,能品尝。

月光穿过竹林,地上暗影憧憧,摇晃着不安与暗潮,几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陶泽抬眼看着竹林上方的那片天空,湛蓝如洗,月朗星疏,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陶赫与陶泽各种携带家眷入宫侍疾,只是这家眷颇是有趣。陶赫带的是身份卑下玄乾国送的女人墨兮,而陶泽带的是纳兰落雪与妹溪公子瑾夫妻。

这本不合宫规制度,但是一个快死的国主连命都快没了,又哪里还谈得起宫规呢?反正这王宫将来不是属于陶泽的就是陶赫的。只是为了不撕破脸面罢了,明着里如今的北清国仍是陶审辑的国君,暗中谁不知把持整个北清国的是这二位世子?

之所以还留着陶审辑,无非是这二位世子还尚未分出个高下来,需要要这么个人偶维系着表面的平和,让子民们不必看到太过血腥的厮杀与夺位。

这就是国储之争,残酷无情,亲情在一国之主的诱惑前,实在卑微得可怜。

墨兮已经很久未曾认真打扮过了,今日一大早陶赫便带了人来给她换衣梳妆,细细打扮,那样标致的人儿,素面朝天之里便是天人之姿,刻意雕琢之下更是风光难掩。

陶赫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在她光滑的脸上反复摩挲,享受着这如丝般的触感,心中暗叹玄乾国那皇帝真是好命,竟能坐拥这样的美人儿那么久。墨兮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别过头去,毫不遮掩的嫌弃他。

“放心,只要你听话,本世子不会像二弟那么残忍给你种蛊的。”陶赫收回半空中的手,捻了捻手指,似在回味她的肌肤。

墨兮一开始并不知道陶赫要她做什么,但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却瞬间猜出个八九分来。这样打扮,无非又是要勾引什么人吧?看来她最大的作用还是这张脸啊,不由得冷笑一声,陶赫还以为自己会做那以色侍人的事吗?

“不必这样看着本世子,若我二弟真的心疼你,你自然无恙。”陶赫阴险地说道,墨兮却不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露在外面的半个肩膀,肌肤如玉,火红的纹身疯狂绽放,长发挽起飞天髻凭添妩媚,修长的脖子如高贵的天鹅,若隐若现的轻纱根本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子,甚至可见里面小小的亵衣。每行一步,轻纱摆动,一截白晢圆润的小腿便滑了出来。

陶泽看到墨兮时微微愣住,继而眉头微皱,目中藏着火色,陶赫他是故意的,让墨兮穿得如此暴露。

这样大胆暴露的穿着,让四周的侍卫马夫,甚至陶泽身后的纳兰等人都低下头去回避若,唯有陶赫赤裸的眼神流转在墨兮胸前的丰盈和臀部的挺翘之上,满意地看着陶泽明明愠怒却拼命克制的神色。

别人或许看不出他这个二弟克制的怒火,但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知根知底,他眉角微微一跳,他便知他是什么情绪。

墨兮转头看到君无药,不,那是陶泽,莫名的恨意汹涌而起,原本静若死水的心因为仇恨掀起惊天巨Lang,连看着陶泽的眼睛都被仇恨充盈。

陶泽心底骤然生痛,看着墨兮仇视的眼神分外无力,袖子里的手握成拳,淡淡转身朝着陶赫拱手,微垂着首:“大哥先请。”

陶赫笑了一笑,带着墨兮径直往王宫走去,陶泽领人紧随其后,从后面可见墨兮身子绷得笔直似乎在剧烈压抑着什么似的。陶泽此时才敢流露出一些心疼怜惜的神色,他是不愿墨兮再受苦的啊,只是…只是时机未到。

北清国的王宫比不得玄乾国的富丽堂皇,大气磅礴,也没有那种巍峨,更没有那份沉重肃穆得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吞山河之势。这个王宫,一如精致的北清国,处处透着灵巧的心思,雕栏砌玉,小桥流水,精致好看。

一行人穿过回廊,绕过台榭,墨兮仿乎回到了玄乾国的皇宫,也是这相似的重重回廊与楼台,只是这里凛冽的寒风无时不提醒着她,她与玄乾国那个人离得有多远,隔千山,离万水,望穿秋水不得见。

一阵丝竹声唤回墨兮的思绪,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走到了这王宫的后殿,朱漆大门,高柱盘蛟,空气中飘荡得熏人的脂粉香。打磨得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透着莹润的光泽。丝竹声便是由这间颇是华丽的屋子里传出,还有不少舞姬纤腰毕显,袒胸露ru的跳着极具风情的胡旋舞。

“参见父王。”陶泽与陶赫两人齐声叩拜。

墨兮抬头,那高坐之上的王上陶审辑却并不如外界传言的那般重症将死,反而气色红润,只是虚肿得厉害,眼周的青色和发乌的嘴唇一看便知纵欲过度。想来也只有陶赫与陶泽联手,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这个可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左拥右抱的王上,快要病死了。

显然陶审辑对他们也颇是懒得搭理,只随意一摆手让他们两入席,免得搅了他看舞曲儿的雅兴。墨兮记得陶审辑年轻时,玄乾国先皇曾率兵攻打过北清国,当年先皇勇猛无双,一路降服了不少周边小国,唯有北清国一直久未攻下。

到最后先皇因痛失爱妃,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收兵只令他们臣服。想来能抵抗得住先皇的陶审辑,当年也是极有才华的人。却不想年近五十,却受制于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也算是可悲了。

墨兮正揣着心思的时候,忽听得陶赫起身说道:

“父王,今日儿臣给你送来一个佳人。”

第三十六 牵涉极广

玄乾国已是透着夏季的炎热,挂在柳梢的蝉没精打采的鸣着,荷塘里的荷叶连成一片碧绿的清凉,嫣红的荷花亭亭玉立在圆叶之上,早有蜻蜓立上头。荷叶下面的锦鲤来回穿梭,无比快活。

带着荷香的清风一直送着凉爽送进乾元殿,花镜缘站在御桌旁边目光忧虑,看着认真批阅奏折连头也不抬的皇上,着实心疼。绾姨端着一碗荷叶粥从内殿走出来,清香飘满整个大殿,那粥透着喜人的浅绿色,一看便是清凉下火的佳物。

花镜缘看到上官绾绾过来,拱手对百里牧云说道:“皇上,您已经一宿没睡了,要不先歇会儿喝碗粥吧。”

百里牧云手一伸,掌心向上在半空,上官绾绾便明白过来,叹了口气,将粥碗放在他手心上,看他一口喝尽,只怕连喝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个什么味道都不知道。接过空碗,上官绾绾使了个眼色示意花镜缘跟出来。

“皇上再这么下去,只怕真的熬不住了。”上官绾绾无不担忧地说道。

“我也知道,可是我们又有办法呢?他这样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吃得又少,脸上瘦得连骨头都看得见了。”花镜缘负手,与上官绾绾走在林荫小道,夏天里难得有这样的凉爽的地方,连焦躁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谁能想得到,那墨…那姑娘对皇上竟有这么大的影响?”上官绾绾叹道。

“想当年你发觉不对,给她吃那避孕的药丸,倒是做对了。”原来当初虽后宫残酷,但百里牧云对墨兮仍是抱了一丝期房,期房她能怀上龙种,故而本是要上官绾绾将那避子丸拿去扔掉,哪知上官绾绾觉得墨兮太过聪明,又绝非容易控制之辈,不愿冒险,还是让墨兮吃了下去。

“其实如果她真的对皇上无意,自己也不会愿意怀上子嗣的,这些事我们都不过是在空想。”花镜缘说,他与上官绾绾不同,上官绾绾只在后宫中见识了墨兮的聪明与智慧,而花镜缘却是在前线看到了墨兮的睿智与手段,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小觑了她。

“说起这个,前些日子珥玉又托人带话给我,说有事要求见皇上,这丫头倒是一片忠心,只是…唉…”上官绾绾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靠在桌沿,珥玉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自皇上从廊城回来,大开杀戒,着令林木樨与王伯瀚彻查玄乾可疑之人,第一个查的地方便是国都邺京!影子虽已撤走了大量人手,但关键之处的几个暗子却仍保留着,这一次可谓是被百里牧云连根拔起。

陶赫交给百里牧云一份花名册,上面记载着影子的藏身之所,以及各城主要的联系人,还有他们常用的联络方式,再凭着林木樨多年的经验,要顺藤摸瓜并不是难事,这其中有高官厚实禄的朝中大官,有声名显赫的商界巨贾,还有一些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普通百姓,细查之下,竟足足有上百之数,这才仅仅是邺京而已。

而这些人中,金子心自然难以逃脱。

许是经历了墨兮的背叛,百里牧云对金子心的身份被揭露,已经不怎么起波澜,所以那日她被绑了来跪在百里牧云脚下,百里牧云只微微抬了眼,淡淡说道:“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一候便是半年之久,整整半年金子心都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没有任何其它的命令。而其它那些人,无一不是没收家产,凌迟处死,家人充宫为奴等下场。唯有金子心,像是被忘记了似的。而与金子心作伴的只有一个人,珥玉。

珥玉之前是墨兮的贴身侍女,墨兮出事之后,虽碍于国威不能四处宣扬,但对一个小小的宫女以制裁却是不引人注目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珥玉与金子心被关在一人牢房里,但两人整整半年,没有说过几句话,只彼此警惕地看着对方。应该说,珥玉警惕害怕着金子心。

珥玉求遍了天牢里的狱卒,求他们让传个话,让上官绾绾来天牢一次,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可是每一次这些都只是嫌弃地踹开她:“好个不知死活的贱妇,脑袋都要丢了,还想着攀附!”

上官绾绾在宫中颇有地位,在百里牧云彻底掌权之后,他便将整个皇宫的杂事交给她打理,这本是大内太监总管的事,但之前花镜缘这大内总管已是不可能再穿回太监服了,只好让上官绾绾来接手。她极是出色,不过短短数月,整个皇宫都重新焕发了活力,不再有往日里那阴沉沉的压抑。

所以,那些看守牢房的狱卒只当珥玉是要替自己地求情,巴结上官绾绾放了她,却不知,她是真的有一腔的话的要说。

花镜缘看着上官绾绾柳眉微敛,郁结不已,伸出双手在她肩上捏了起来,力道刚好,不轻不重,似乎他已这样做了很多次了一样。上官绾绾微微一愣,他们已多久未曾这般亲昵过了?好像快十多年了吧,自那年入宫伊始,他们二人都真正明白了什么是身不由己。

“老花。”上官绾绾唤道,花镜缘的双手突然一滞,有多少年没听到她这样叫自己了?那样那个年芳十八,娇嫩水灵的绾儿,如此已徐娘半老,他们错过了多少光阴和年华?

“绾儿?”花镜缘滞住的手,重新捏动,一下一下,情意饱满,低头看着青丝藏白发,莫明心酸。

“寻个机会将那珥玉放出来吧,挺好的姑娘。”上官绾绾说道,她对珥玉还是极喜欢的,当年在永寿宫一起服侍尚还是贵妃的墨兮时,她那股子机灵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想到此处,更加不忍那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就白白搭了一条命进去。

“难啊,你也知道皇上现在连看见永寿宫都绕着走,哪里还敢问他放人?”

上官绾绾听了,只心底一叹。

第三十七章 天牢珥玉

玄乾国的天牢中关的都是罪大恶极必死之人,常年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腐臭的味道,不时可见四处乱窜的老鼠蟑螂,恶臭的泥水顺着墙壁和地面上的缝隙慢慢蠕动,说不出的恶心。

金子心与珥玉一身白色粗布囚服上面大大的“囚”字分外扎眼,蓬头垢面再看不出当年的风采,两人各待一边,金子心盘膝而坐,闭目运功吐纳,反正身份已被拆穿再伪装着也没了意思,不如调养下气息。而珥玉,小小的身子蜷着稻草上,默默的抽泣着流着眼泪。

“你在为自己跟错了主子难过吗?”金子心睁眼站起来,看着那边躺着的珥玉说道。

珥玉并不理她。

“墨兮的确不是个好主子。”金子心叹了一声,墨兮怎么会是好主子?

“你胡说!”珥玉像受了什么刺激,猛地站起来,太久未见天日未吃稻米的身子有些虚弱,站起来时有些站站立不稳,却大着声音说道:“贵妃娘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是我自己没本事!”

“你还叫她墨贵妃?”金子心有些凄然,她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墨贵妃,此时的她,只怕也是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吧。

“在我心里,她永远是最好最好的贵妃娘娘,不像你!”珥玉骂道。

“我,我怎么了?”金子心反问一句。

“你…你反正不是好人!”珥玉心里突然慌了起来,当时在雪地里,她只听了只言片语去,只知道墨兮身份极不寻常,而金子心也是这次因为墨兮才入狱的,虽知她们之间定是有什么牵连,却不知那水到底有多深,竟一时窒住,不敢再说什么。只怕说错一句,又会对墨兮不利。

金子心没有心思深究她的话,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坐回角落里,想着自己的心思,也不再管珥玉。

她入狱是因为身份暴露,不用想也知道是皇上知道了影子的存在,那墨兮必然逃脱不了。此次回来,无一人敢提起墨兮的名字,甚至连皇帝身边最亲近的花镜缘等人也不敢,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再联想前些日子有传闻玄乾送了一绝色女子给北清国世子,那绝色女子必然是墨兮了。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当得起绝色二字?又还有谁,能以一女子之身换五城十郡?

以皇帝的性格怎么舍得送墨兮给他人,那可是他心尖尖上的肉,别人连说一句都说不得,能让他亲手送出的,只能是墨兮主动要求。唯一的方法便是彻底杀死皇帝的心,让他放手。

墨兮啊,我是真的不如你。从来都不如你,你对自己的狠,天下无几人能及。金子心想着。

旁人或许看不明白,但金子心对百里牧云一片情深,怎么会不晓得,若不是因为当年自己与墨兮多有纠葛,又怎能活到现在,前些日子关在两边牢笼里的人,无一不是被处死,只有自己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她不会相信这是皇帝念在一片旧情,留她一条贱命。是皇上舍不得,舍不得这宫中最后与墨兮有关的一点人和事,都被彻底湮灭。

珥玉也是,这样一个小丫头杀了就杀了,就算是杀错了,以他九五之尊的身份,错杀一两人又何损他的英名?无非是还依然念着墨兮罢了,只是这念头,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吧?所以才将她们关在这牢中既不杀又不问。

不曾想,哪怕墨兮已不知生死如何,下落如何,自己这些人还承蒙着她的恩情。

百里牧云正批阅着奏章,外面的月亮早已爬上来,蜡烛已燃了过半,爆了一声又一声烛花。烛光有些暗了,百里牧云叫了两声“老花”想让他挑一下灯,却发现旁边没有人。又闻外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便大声唤道:“外面是何人?”

紧接着,花镜缘便带林木樨走了进来,禀道:“皇上,林木樨他们似乎寻到些什么东西,但如今天色已晚,皇上您早该歇下了…”

“让林木樨说。”百里牧云打断花镜缘变相着劝他早些睡下的意思,搁下手中的狼毫笔,捏了捏了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林木樨。

林木樨一脸的憔悴,胡子拉渣,眼窝深陷,但眼里却透着精亮的光,看上去兴奋至极:“启禀皇上,臣几人领命四处搜查贼人同党下落,根除窝点,不想竟有意思外获,保证皇上看了会喜欢。”

百里牧云对他这个“贼人”的用词莫名不喜,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端了杯茶掩饰着自己的不悦,说道:“什么收获?”

许是发现了百里牧云的不悦,但这并不影响林木樨的激动之情,只改了个口继续说道:“臣等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人的老巢!”

百里牧云饮茶的姿势便被打断,生生停在嘴边的杯子再不进分毫。影子的老巢,那便是…她的老巢了吧?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训练出像她这样冷血无情的女人,真是想见识一番呢。嗯,当然不会承认胸口莫名又隐隐作痛是因为爱,当然只能是恨,必须只能是恨。

轻轻放下茶杯,百里牧云看了一眼外面的月光,惨白惨白的,还有几只乌鸦飞过,只听他说:“时候还早,我们去看看。”

花镜缘心底叹息声快要连在一片,这已是三更天了,哪里还早?能让皇上沉不住气的,永远只会是那个女人啊。

“臣遵旨!”林木樨领旨退下去备马,动作麻利。花镜缘实在不知到底是什么能让林木樨这般兴奋,他不是这般轻浮的人。

月光下一行轻骑无声地奔驰在古道上,两边在夜色中黑影憧憧的杨树纷纷倒退,他们一直出了城门,到了城郊,过了村庄,直到最后到了鲜少有人涉足的寒竹林。

那林中的一阙竹屋分外显眼,虽简单却精致,屋檐上的一串风铃随着夜风吹动,发出悦耳的声音,那里灯火通明,想来是王伯瀚等人提前守在这里。

走进屋去,简单的几样事物,一目了然,不过茶几一把,茶杯几只,书桌一张,书柜一个,看上面的灰尘,已许久没有人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