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陶泽世子临危不乱,先王驾崩之时,悲伤之余仍是头脑清晰将一切事务安排得紧紧有条。

传言朝中百官力推陶泽世子为当时明君,称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只是暂掌大权也不容推辞。

传言国主去世未久,与玄乾国接壤的边境便有战事摩擦,陶赫世子尚来不及回宫为其父王守孝,九道金牌令他速去边疆镇守!以此来慰籍先王在天之灵!

传言传得越来越盛,墨兮坐在奉启宫里给陶审辑喂着汤药,她没想到,陶泽最后尽然还顾及父子之情,留了陶审辑一条活路,将他囚在宫中。

不过,以陶审辑现在这状况,是死是活并未差别,而且死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听到外面一排排宫女齐声叫到“参加王上”还有跪倒在地的声音,墨兮便知道是陶泽来了。

那日陶泽登基,她在远处远远看了一眼,倒真是好气势,虽对外宣布着是暂掌大权,一切待陶赫回来再做定夺,可那架势那气派却是十足十的新帝登基的礼节。那张宽大的龙椅,他端坐于上,目光凛然,口中低沉嗓音:“众爱卿平身。”

犹记得当年百里牧云也是这般气势雄浑,睥睨天下万物,雄心壮志可冲云宵!如今事过人迁,她却在看着另一个人坐上另一张宝座,而当初说好会爱她一生的人,历经自己的背叛与阴谋,仇恨加身。

多想无益,墨兮放下药碗定了定神,起身就要作辑行礼。陶泽却拉住她的小臂口中摒退了下来,然后才说道:“你何必这样?”

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墨兮退了两步,直视着他,他更加英姿勃发,透着贵气。墨兮深吸一口气,戏总是要演足套才好:

“不知王上何时放墨兮走?”

第五十八章 没有不同

百里牧云桌前放着两叠情报,线索纷乱难成章法,他在纸上来来回回画了又画,终未能理出个头绪,已是掌灯时分,他却连晚膳都未用。只对外人说没有胃口,一人关在这屋子里寸步未出。

长眉紧蹙如锁不得伸展,修长手指不断在两叠书信中来回比划着什么,屋子里没有其它人在侍候,甚至花镜缘也不在,只他一人孤身而立。烛光跳动,照得他的影子在墙上分外高大,却也寂寥。

忽而有人传旨:“皇上,王将军与林将军求见。”

百里牧云幽深目光微微一敛,收好桌上其中一叠书信用奏折压住,淡声道“宣”。

两人行完礼,林木樨性急忍不住先说道:“皇上,臣听说北清国的国主死了,是陶泽继位?”

百里牧云抬了下眼皮扫过他,端起茶杯说道:“你知道得倒快,朕也不过是刚刚得到消息。”

林木樨自知失言,这等大事是该皇上先开口再问臣子意见的,怎奈他实在觉得这是个紧要关头,故而才有这心急之举:“不知皇上是何打算?”

百里牧云放下茶盎,眼睛一直盯着那茶杯,似乎要将茶杯看出一个洞来一般,是何打算。好个林木樨明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却要逼他说出来,不想跟王伯瀚呆久了,沉稳持重的本事没学到,这转弯抹角的本事倒学了个九成成。

时间就这么耗着,林木樨越来越受不了寂静压抑的气氛,正要开口说话,百里牧云却悠悠开口:“王伯瀚,此事你怎么看。”

王伯瀚拱手作礼后才说道:“按着消息,陶审辑是纵欲过度而死,只是陶审辑死的时机太过巧妙,恰好是陶赫不在北清王宫的日子里死掉的,而陶泽趁此机会正好上位。”

“接着说。”百里牧云重新倚回椅子里,闭着眼示意他说下去。

“臣以为,此举乃是陶泽精心策划,刻意挑了这个时间害死陶审辑,进而夺位。”王伯瀚说道。

百里牧云还是不说话,仍自闭着双眼,似乎还在等着王伯瀚说什么,等了放久未等到,只好睁开眼来扫过他一眼,对着林木樨说道:“你呢,也是这么觉得?”

“臣…臣有些想法。”林木樨觉得越来越看不透百里牧云的眼睛了,那里面似乎藏了一副星空云图,大到无边无际,藏了无数秘密。

“说。”

“臣听说陶审辑突然殡天,也那个女人有莫大联系。陶泽已将那个女人收押,只等秋后问斩。但陶泽为人生性狡诈,若非有十足把握,不会如此急于行事。臣只希望皇上顾全大局,不要在此时盲目出兵才好。”敢这样说话的人也只有林木樨了,什么都敢说,也不怕真的哪天惹怒了圣颜,转眼便是人头落地。

百里牧云想到此处反而一笑:“放心,那陶泽不会真的将墨兮秋后问斩的,我自然不会自大到现在出兵。”

这样说时,百里牧云心中其实很痛,自己的女人被人当做棋子,他却急不得燥不得,只能一点点布署,慢慢筹谋,甚至不知在他筹谋完之后墨兮是还在人世。

“皇上是指…”王伯瀚似乎有些不明白,一脸的疑惑。

“我虽不喜陶泽,但他对墨兮却是有着情意的,秋后问斩时随便找一个替罪羔羊便可,所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打探他们的兵力部署,然后,将北清国连根拔起!”说着百里牧云的拳头狠狠砸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连桌子都颤了一颤。

如同所有新仇旧恨都全部凝聚在这拳头里,他一定会为所有受过北清国之辱的人报仇雪恨!

王伯瀚与林木樨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既然得到了他们要的结果这便够了。只要皇上不冲动地以为这是个好时机,贸然对北清国出兵,便是万幸。

“老王,是不是我们想多了?”两人并肩走在皇宫的台阶上,白玉雕栏,月下生浑,林木樨说道:“我还以为皇上会冲动地出兵,没想到他这么冷静。”

王伯瀚却不在想些什么,看着天边的缺月久久深思,林木樨叫了他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觉得那陶赫是带兵的良将么?”

“自然不是。”林木樨向来对陶赫嗤之以鼻。

“若你是陶赫,会眼看着自己的弟弟坐上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还忠心地替他戍边吗?”王伯瀚继续说道。

“你什么意思。”林木樨原本未做多想,听王伯瀚这么一分析,才觉得有怪。

“皇上此时不出兵并非是其它原因,不过是因为北清国刚调兵遣将在边境,此刻攻打并不能讨好。但是陶赫原本是嫡子,那王位本该是由他来坐,他就不是安份之人,只怕此时早有动作了。”王伯瀚轻握着拳头说道。

“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负责北清国那边的情报,他们是何举动,难道你会不知道吗?”林木樨皱眉。

王伯瀚突然停下脚步,倒是把林木樨一愣,且听他说道:“若我说如今陶赫并未在军中,而是暗中潜回了北清王宫,你会信吗?”

“你在说什么?”林木樨大惊,主帅离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杀头大罪,那陶赫便是是再如何冲动愚钝也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你也不信是吧?那皇上就更不会相信了。”王伯瀚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林木樨看着王伯瀚走开的身影,心思电转,如果真如王伯瀚所说,那么如今的北清边境就是无主之师,其战斗力不言而喻,若此时调兵遣将攻打北清便是再恰当不过的时机。

百里牧云不管于公于私都应该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才是,为何却毫无动静?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事?

里间的百里牧云负手而立,从窗外看到的是整个皇宫的盛景,琉璃瓦,朱色墙,一列列巡夜的侍卫在夜色下不知是在守卫,还是在给这皇城添一笔生气。

自古帝王多寂寞,他曾以为他会不同。

那时他有美人在怀,兄弟在侧,哪怕是执掌乾坤,手握天下,立于这人世之巅,也不该是寂寥孤独的。只要一想到此处,百里牧云便是一声苦笑。自奏折下面抽出那封藏起压好的信笺,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 执意要她

看着扑腾飞走的鸿雁,百里牧云满目疲惫,面对着皎皎月光,没了一丝睡意,信步而出,随意走在如水的月色里,几只夏蝉躲在树上“吱吱”叫着,衬着夜的寂寥。

他还记得当初也是这样的月色里,他遇了墨兮,带她去了司天台,问她可与他携手逐鹿天下。她转身跑开,只留了一缕芬芳。她已经远走了这么久,百里牧云有着足够多的时间,空间和理智慢慢还原当时的真相。原来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慢慢想开了,想来当时的她心中一定也很不好受吧,若她那时便爱自己?

只是越想明白一分,他心中痛楚便也多一分。她曾经活得那样艰难,难得一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而自己非但不曾体谅她一番良苦用心,反而愤恨着亲手将她送走。这种事情,只要想一想,都会难过得无法呼吸啊。

满天星光如斗,青色夜幕里,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晶莹闪烁,怎么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万寿宫。

这里早已无人居住,只有他隔几天便会差人来打扫一番,寂静空旷的永寿宫,依然华美非凡。他曾肤浅的以为只要给了她最好的住处,最好的地位就是给了她最好的关爱。其实她心里的苦,自己从未了解过半点。

轻抚起她落下的琵琶,“绿尾”二字依然娟细,手指拨动一根弦,清越的琵琶声在静无人声的大殿中叮咛响起。

百里牧云想起初见她那一晚,在他迎娶皇后的婚宴上,墨兮正是用这一曲琵琶打开他的心扉。却不想事过境迁,如今独留了这孤单的琵琶在此处,而它的主人却远在天边。

强忍许久的眼泪便再不能控制,猛一低头,泪水绽在琵琶弦上,轻微的一声响,碎开如他的心。墨兮墨兮,我很想你。

屏着气等心头如潮水般涌来的疼痛退下,他仿若无事地说道:“看了这么久,出来吧。”

从院中的桂花树后面便走出来花镜缘与上官绾绾两人,百里牧云看得有些失神,这些曾经为了帮他夺得王位不惜一切代价,宁愿受尽屈辱的人,他们要伤害墨兮,他怎么能怪得起?可墨兮又何辜啊!

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心力交瘁,抱着那琵琶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过来。

“老花,绾姨。”百里牧云笑着唤道,花镜缘与上官绾绾却是身形一滞,百里牧云有多久没有这么叫过他们了?从他们把墨兮定为罪人的那一天起,他们与百里牧云之间早已形成了无形的裂痕,只是大家刻意不提。

“若我执意要将墨兮接回来,你们会如何?”百里牧云依然笑得云淡风清,似乎是在说着家常,而不是一件令他身处刀山火海的事。

“皇上你当知道她如今是什么身份,你这么做…”花镜缘还欲说什么,却被百里牧云打断,散漫的语调是他许久没有过了的。

“她早已是玄乾罪人,当年盗取边防图投敌,是被当作细作送回的北清,且她妖名动天下,狐媚惑主甚至害死了陶审辑,且生性放荡又传言与北清国现任国君陶泽,及大将军陶赫皆是有染,着实是一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Lang**人。对吗?”

说罢,百里牧云眼皮一抬,淡淡看着花镜缘与上官绾绾,不轻不重地说道:“但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你们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他们污蔑墨兮之事,百里牧云一直没忘。

被他这么一说,二人却是不好再说什么,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

百里牧云轻笑一声,放下琵琶看着上官绾绾:“婠姨,你当时服侍了她那么久,却不知她体内被人种蛊,不知她为了朕在刀尖上跳舞,不知她倾尽心力不过是为了自由,你扪心自问,这世上还会不会有其它的女人为朕这么做?”

“皇上后宫中需要的是聪慧懂事,安静温驯的女子,不需要这等太过聪明的女人,我以为皇上早就明白了。”上官绾绾心中并不是不难过,墨兮的好她知道,只是相对于整个玄乾而言,她太过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百里牧云听完上官绾绾的话,竟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之语。是的,他的后宫要的只是一群会生孩子的女人而已,她们不必有大智慧大付出,更不许与前朝有半分牵连。但上官绾绾永远不会明白一件事,墨兮不是他后宫之一,她是他的妻子,这一生唯一认定的妻子!

“她究竟做了什么你们非要她死?”百里牧云看着花镜缘,他有时候真的不懂,墨兮到底犯下了什么的罪孽,明明从头到尾她只是在挣扎着求一条活路而已,“我们退一万步说,我坐上今日之皇位,她就没有功劳吗?为什么就她非死不可?!”

“她什么都没做错,错只错在她叫墨兮。”花镜缘甚少这么认真严肃,目光敏锐地盯着百里牧云,他要百里牧云听清楚看明白:“若有朝一日,需要以臣一死来保玄乾社稷,臣万死不辞,墨兮若真的为皇上好,就也该如臣一样。”

良久良久。

“若朕,执意要她呢!”咬着牙,百里牧云只觉脸上的神色定是狰狞,他从来没有这样坚持过什么,这种与天下为敌亦在所不惜的冲动让他热血沸腾,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再失去墨兮!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为她遮风避雨,护她百岁无忧!

“明日就将之前墨兮的侍女珥玉带到朕的宫里来!”百里牧云站起来说道,身上似乎有千均重,压得他步履不稳,但话语却让花镜缘与上官绾绾惊。

珥玉被上官绾绾藏于浣衣局一事,甚至连十一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得知她还活着的?还是说…还是说皇上早已在宫中重新部署过了!有了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势力!

花镜缘脸上竟是苦涩,揽过上官绾绾的肩头长叹一声道:“绾儿啊,咱们的牧云真的长大了。”

上官绾绾的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这样的长大让她害怕,她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开始防着他们了,突然而来的生分与距离让他们心中酸涩不已。

这样也好,这才是属于一个帝王应有的手段。

第六十章 来客子心

金子心自那日让百里牧云放出宫前往北清国之后,找了许久的线索,却发现影子早已人去楼空,而依着影子行事的方式,自然不会留下半点蛛丝蚂迹,而那主人,更是遍寻不得。

她亦是苦命人,天灾人祸,天灾总是不能避免。当年一场大水冲走了她原本的家园,四处流离被影子收留,原以为是上苍怜悯,却不知一身悲凉的开始。

连脸上这张皮也早已不是她的了。

当年为了冒充真正的金子心混入宫,影子给她彻头彻尾的换了一张脸,换皮之痛,她记忆犹新。三天三夜的削骨换肉,每一刀都是凌迟,她如何能忘?到了如今,她连自己曾经长什么样子都早已不记得了。

但她此生唯一感激影子的便也只有此事,若不是影子将她送进宫,她一生都不会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虽然,是爱而不得。

原以为至少可以抱着这妄念过一生,只远远看着百里牧云也是好的,哪怕他心中所爱是他人。却不想谎言永远都是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看着百里牧云因为墨兮痛不欲生,她心如刀绞。

她不会放过影子的主人,这个将她送入死境夺去原本属于她花样年华的主人!已是残躯一副,哪里还有害怕之物?

但主人是谁呢?她想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墨兮。

所以不管百里牧云如何叮嘱她不得打扰墨兮,她还是来到了北清国王宫,找到了墨兮。

再见墨兮时,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那个想尽了方法要护得她周全,却被自己害得几近死亡的墨兮,痛苦地蜷缩在地上,面色苍白,薄唇紧咬,冷汗打湿长发,铺在地上的发尾如同泼墨,却时刻带着死亡的气息。

“对不起…”金子心哽咽的声音幽幽响起,伴随着的还如瀑而下的泪滴,颗颗饱含悔恨。墨兮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她的事,反而处处维护她。她却因为自私,差她至此。绝情蛊之苦,是她亲手赠予。

听到那个似乎已有百年未曾听过的声音,墨兮艰难地睁眼,轻颤的睫毛昭示她纠结的情绪。金子心,已是多久不见的…故人了,翕合了半天的嘴唇最终只问出:“你怎么来了?”

金子心终于受不了良心的折磨,跪倒在地,压抑着哭出声,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偶尔夹杂了几声“对不起”,墨兮困难地支着身子坐起,靠着冰冷的墙壁,喘着气看着她。她并不恨金子心,或者说她要恨的人太多,所以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你来此处,只是为了说…对不起吗?”墨兮捂着胸口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话语也不连贯。

金子心抬起头看着墨兮,苍白如纸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角却含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似乎在嘲笑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让她因为疼痛屈服。

“我想你一定知道,主人是谁。”金子心目光微沉,心底挣扎了一下。

“告诉你又如何,你又杀不了他。”墨兮说的只是一个事实,不带嘲讽,陶泽又岂是她一个金子心能撼动的?

“依你所言,你是知道的。”金子心敏锐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可我不会告诉你。”墨兮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几个跄踉险些不稳,摇晃的身子如同风中的芦苇,随时会折了去,“你来北清国只为了找主人吗?”

墨兮的目光看着金子心浑身不自在,哪怕她病入膏肓,双眼仍然清澈透亮,她从来都冰雪聪明,自然也就猜得到金子心来此处绝不仅仅是为了找主人那么简单。她能来此定经过了百里牧云的允许,不然她连活着走出皇宫都难。而百里牧云行事,从来不会只有单一的目的。

她想知道的是百里牧云其它的目的,只有知道了她才好帮助金子心,进而帮助百里牧云。

墨兮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睿智让金子心凝目,果然,百里牧云那么爱她是有原因的,终究是自己比不上她。

想到此处,金子心心中酸痛,苦笑一声说道:“难怪皇上不让我来找你,原来只要我一现身你便能将事情猜透个七八成。”她走过两步扶着墨兮坐好,倒了杯茶水给她,绝情蛊折磨过后,总是口渴难耐,这才继续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再瞒着,皇上让我来刺探北清国的军情。”

墨兮放下茶杯的手微微重了一点,有几滴茶水溅出来,看上去是陷入了长久的沉思。秀眉微颦,似有不得开解之处。

“怎么墨兮你这里来了客人,却不见妹溪侍候?”

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陶泽提着袍子信步而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他身后温暖的阳光,整个屋子里都阴冷下来,虽然他面带笑意。

墨兮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将金子心挡在身后,因为不想让妹溪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早早将她支开,而且凭着金子心的武功不惊动周围的侍卫不是难事,只是没想到,陶泽会在此时过来。

“你要做什么?”

“看见旧部下,自然想叙旧一番。”陶泽眼中跳动着危险的光,对于金子心,他真的很想好好叙旧一番!

“放了她。”墨兮的话毫无底气,陶泽怎么可能放过金子心?

“放了她任由她刺探我北清国的情报,带回给百里牧云吗?”陶泽嘴角弯出残忍的弧度,放了她?怎么可能!

“你大可将她囚禁于此。”墨兮立刻说道,金子心既然是百里牧云派来了,那无论如何她也想要保护,更何况,多少还有些当年的情份在。

“好歹是我教出来的人,她若要逃我恐怕要费一番不少的心思,墨兮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吧。”陶泽转身看着墨兮,紧握的拳头让人明白他的忍耐快要到极限。

“魅影,你就不来参拜自己的主人吗?”陶泽忽然对金子心说道。

魅影!这个象征着身份和耻辱的名字如同一记惊雷响起在金子心耳边,身形几欲不稳,多年来几乎形成了习惯的恐惧穿胸而过,撞击得她差点失去报复的勇气。

金子心终于听明白,原来这就是她的主人,这就是那个送她入地狱,带她进鬼窟的主人,短暂的恐惧之后,愤怒与仇恨立时涌上心头,握紧手中的短刀几乎就要冲出去!咬牙切齿地恨意啃噬着她心底最后一点理智!

“来人,带着她来见我。”

第六十一章 诛心之战

陶泽不想在此处对金子心动手,他伤害墨兮的地方已经够多,但无奈金子心却一定不可以放过,哪怕墨兮再如何要保!

转身离开之即,不去看墨兮眼中的无奈与退让,她越是这样,陶泽便越知道,这不是墨兮本意,而她所有的隐忍都只为了自己不知道的暗中筹谋。这让陶泽很难过,甚至不愿意相信。只想就看着这表面墨兮的妥协,当她真的看开了想安度余生。

金子心被纳兰他们带走时,回过头对着墨兮灿然一笑,那一笑一如当年她初进宫,甜甜唤她“墨兮姐姐”,她说:“墨兮姐姐,皇上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知道你并未负他,他一定会来救你的,你…千万要等他。”

廖廖几语,却如重锤敲在墨兮心房,轰然着碎开她全部的伪装与坚强,所有的心酸与委屈铺天盖地而来。她站在沉冤得雪的哀伤里,全然感受不到半点喜悦,只有无尽的苦楚。从指间开始发抖,一直蔓延至心脏,如一张大网一点点收紧,她在网里只想抱头大哭,宣泄全部的情绪。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事已至此,知道了又能如何呢?牧云啊,注定是要错过人。

看着墨兮悲痛欲死的神色,陶泽突然无比害怕,他害怕墨兮就此离开,好不容易编织一个完美的圈套只为圈住墨兮,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带她走!”

从未见过主子发火的纳兰落雪双手一紧,低眉敛眉藏起悲伤,带着金子心快步离开。

只要与墨兮有关,他总是会失控。这已经许多次了,为何还不能习惯?

墨兮看着被带走的金子心,悲伤与绝望包裹了她,她无比清醒的知道,金子心此去便再也回来了。她想救金子心,可惜无能为力。在陶泽与自己,越来越多的仇恨堆积,他却还要妄想着与她携手。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空旷的大殿里,陶泽摒退所有的太监侍女,只留了纳兰落雪,公子瑾与妹溪在此。金子心哪怕站得再笔直,双腿却仍不受控制地发抖。说不怕,谁信?那个如同魔鬼一样的主人,她臣服十数年,刻进她骨子里的害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仇恨洗掉。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主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想象中应该是面目狰狞,一看便让人作呕的样子。却不想竟是这样一个翩翩如玉般的公子,如今更是北清国的国君。世事真是讽刺,有着那样一颗阴冷残暴之心的人,竟还能有着这样一张好皮囊!

“说,你给玄乾送去了多少军情?”这并不是今日的重点,但是在重点来临之前,陶泽不想先失去理智,于是他问。

“难道主人忘了影子誓死也不会出卖情报吗?”金子心虽害怕,但是只要涉及到百里牧云她便立场坚定,无非又是影子那一套酷刑,无非,就是一死罢了。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陶泽微眯着眼,这样的陶泽透着骇人的寒意,这才是那个手段毒辣的影子主人。

“当然,我永远记得你是我一心一意想一刀夺命的主人。”金子心嘴硬着不肯服软,左右是死,能在死前重伤这个恨得牙痒的人,何乐而不为?“主人是否在恨我,将一切真相告诉墨兮?包括主人你欺骗她仇人是百里牧云,在她体内种绝情蛊,反复利用她,你是在恨吗?”

最有力的武器不是泛着冷光的铜铁,而是杀人不见血的话语,无形剜着别人的心,那种痛叫喊不出,发泄不了,最张会涨满心膛,这种痛要不了他的命,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这是影子教给金子心的,她学得认真,用得炉火纯青,全数奉还给主人!!

但金子心想错了一件事,既然这一切都是影子教会的她,那么身为影子主人的陶泽,又岂会中她的计,陷入愤怒?金子心看他一步步慢慢走来,每靠近一步,寒意便加重一分,陶泽身上散发的狠戾让人不寒而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