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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喜欢的熏香,楚世喝惯的茶,喜欢的每一种口味。大到行事作风,小到连自己也注意不到的微小习惯和偏好,染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知道如何让自己成为一个令楚世安心惬意,又充满熟悉的存在。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只要让她有机会留在楚世身边……只需要一个机会。

只是她同样需要明白,为了这个机会,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石雕着百鸟华纹的长廊上走过窈窕身影,一身荷绿的华衣,绣着层层潜纹,身后几个宫人随侍着,颇有几分气势。太监细而高扬的声音通报,“梁修媛求见皇上——”

伏在案头的泓楚世停了笔,稍稍抬头,显出几分迟疑,“……传。”

梁君渚踩着轻缓的步子走进御书房,慢慢的福了个身,动作虽不娴熟却也有板有眼,“君渚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泓楚世放下笔,嘴角带着点好笑的看了看前方低眉垂目等着他开口平身的君渚,她在他印象里还是那个当日在太妃宫里见过的暗地里龇牙咧嘴一脸不以为然的小姑娘,看她这种高贵姿态还真不习惯。

一旁宫人和染雪都在,他没多说什么。

“不必多礼了,在朕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的。”

“谢皇上。”君渚直了身子,放一抬头便看见站在泓楚世侧后方的染雪,一惊之下竟忍不住脱口惊道:“谷染雪!?”她又怎么会在这里的?!她不是应该已经出宫……

待回过神明白自己的失礼,才匆匆的又恭下身去,“皇上恕罪!”

“无妨,起来吧。你来有什么事吗?”泓楚世隐约有些不太习惯,往日里后宫只得茉蓉,晴蔚两位昭媛,她们也了解泓楚世不喜欢别人去扰他,故很少亲自前来梧栖殿,他几乎要忘记了除了自己去见嫔妃,那些嫔妃也是可以来拜见自己的。他如今开始觉悟,后宫里一下子新添了八位新人,他的清静也算到头了。

“回皇上,是太妃让臣妾来问问皇上,就快到五月赏花宴,今年添了新人,是不是要多召些歌舞乐厮……”

“这些让太妃来定夺就好了,往年朕也不曾过问。倒是这样的小事,派人传个话就好,怎么让你亲自来了。”太妃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拼命把这姐妹俩往他眼前推。谷染雪从雁月宫进了梧栖殿的事太妃定然是知道的,看来也是上了心了。

一室暖香馥郁,香气让人格外温暖舒心。君渚抬头看着泓楚世和他身后的谷染雪,她只是个下人,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地位的卑微。她站在泓楚世身边的画面显得那么和谐,明明君渚是泓楚世的妃子,此刻却觉得仿佛自己才是个外人。袅袅香气中包裹的两人间再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君渚努力的压下这种荒诞的感觉,且不说谷染雪还不是皇上的妃子,就算她当真当了妃嫔受尽宠爱,皇上也终究不是哪一个女人可以独占的。

一旦放下了这一桩心事,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回来人反而更不自在,这一番轻缓高贵的姿态她练了几天,还是不习惯得很。一样都是人,那谷染雪怎么就能随随便便一站便优雅得赏心悦目啊?人比人真的气死人,她快撑不下去了……

稍稍的抬头一瞥,却看见泓楚视也正望着她,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若有若无的含着一丝笑意,让君渚顿时红了一张脸。

“罢了,也看了许久的折子,就同你一起去太妃那里看看。染雪,一会儿墨枫若是来了,就让他先回吧。”

“是。”

泓楚世有意替君渚解围,故意装作看不见君渚的窘态,起身离开了书桌。

君渚有些意外,向泓楚世看去,却正对上染雪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却透着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她心里一慌。然而稳了稳心神再细看去,却已经什么都看不到,染雪依然是不卑不亢的恭敬,恭送两人出门。

前面皇上和君渚刚走,远处便走来另一行人,为首的一人粉紫罗裙薄纱轻盈,裹着一副纤细得稍显娇弱的曼妙身姿,竟有着几分不真切的缥缈。

染雪看了一眼便礼下身去,想不到在雁月宫时无缘见到,她来了梧栖殿,却见到了这一号几乎“足不出宫”的人物。

“见过晴薇昭媛娘娘。”

晴薇的眼睛毫无温度,冷冷扫过染雪低下的脸,娇柔的面庞上却全无娇弱神色。

长廊之上,泓楚世缓步而行,君渚安静跟在他身后。他忽而停下脚步,遣退宫人,单独与君渚两人走走,待下人退净,他才眉目含笑的看了看君渚,“既然那么累,便不要再装了,不习惯的事慢慢习惯就要,不用勉强。”

君渚顿时红了脸,就这么轻易被看穿,前儿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暗中吐了吐舌头。

那些个小动作一如泓楚世初见她时的模样,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却让人觉得可爱得紧。泓楚世浅笑,他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女孩。

一旦皇上都不介意,君渚立刻露了本性,带着几分激动几份新奇,又有点试探性的怯意,磨蹭着同泓楚世走个并肩,仰着小脑袋看这个清俊青年,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样。

皇上近看起来,完全不同呢。深紫皇袍,发冠紧束,看来英挺俊朗,与那日在频香园远远瞧见的锦衣银带,悠然闲散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更喜欢眼前这个威严又不失温和俊朗的皇上,只是想到他锦衣银带的样子,却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传闻,越发的好奇起来。

“你有话说?”泓楚世笑看她站立不安的样子,放缓脚步攀谈起来。

君渚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好奇心作祟,瞪着一双熠熠闪光的眼睛问:“皇上,臣妾入宫之前……听说过一个传闻……”

“噢?什么传闻?”

“传闻皇上当年还是皇子之时,是真命天子而得上天眷顾,天人相助。还……还曾与天人相恋……”君渚那种隐约倾羡的口气,让泓楚世几乎都能够想得到会是怎样一个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了,这些民间小女儿家流传的感人故事让他无奈的笑了笑,微微耸肩,“是么,朕怎么都没听说过?”

“嗄?”君渚脸色顿时急转傻愣愣的盯着泓楚世,不知道那个一直以来让人羡慕不已的故事怎么就突然化成泡影了?“那……那,不是真的?”

“天人啊……”泓楚世故作深思模样,摸摸自己的下巴思考状,“朕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大美人啊,天人相恋……听起来挺不错,这样说朕岂不是亏了?”

“嗄——?”君渚的脸彻底垮下来,幻灭了……

泓楚世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转了头低声自语道:“真命天子啊……”原来,民间是这样传说当年的夺嫡之争……

天人相助……

想到天人,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染雪那张冰雪雕琢般出尘的脸,若有天人,想必也就如同她这般吧,或是比她更美呢?

心口隐隐约约有着一丝抽痛,不知从何而来,只能将它忽略。

第十四章 凭谁记4

晴薇微微的挑着下巴,斜睨染雪,冷冷问:“皇上呢?”

“回晴薇昭媛,皇上方才起驾前往桐安宫。”

晴薇使了个眼色,随侍宫人恭身退下,染雪这才抬起头来,淡淡望着晴薇昭媛。晴薇正紧紧盯着她,一双杏眼藏着阴寒。

都说晴薇昭媛喜静,性子温宁?染雪不易察觉的微勾唇角,终究有人沉不住气了,将机会往别人面前推。她倒不怕别人来挤兑,找晦气,怕的只是停滞不前。

晴薇的视线在她身上探究,许久才道:“怪不得……还未选秀便被皇上垂青,雀屏落选却仍有本事留在皇上身边,可真是本朝唯一……你究竟还藏了多少手段?”

染雪扯了个皮笑,清悦嗓音,不高不低漂浮缠绕,“昭媛过奖,染雪卑微,不过偶有点小运气,生个看得入眼的皮相,比不得昭媛金枝玉叶。”

晴薇眼睛一眯,正要再开口,忽然脚步声近,一人冷峻的声音无波无澜响起:“卑职见过晴薇昭媛娘娘。”

晴薇回头,看见廊外的墨枫,微微蹙眉。看守的人怎么会放他进来的?

“免礼,墨枫大人也是来见皇上?”

“是。”

“不巧皇上不在梧栖殿,本宫便先回宫了。”她眼睛仍旧冷冷盯着染雪,“记得禀报皇上,说晴薇请皇上一同用晚膳。”

染雪略恭了恭身,“是,晴薇昭媛。”

“回宫。”

“卑职恭送晴薇昭媛。”待晴薇走远墨枫直起身,几分担忧的打量了染雪几眼,“晴薇昭媛没有为难您吧?”

染雪轻笑,“还算不上为难……你赶来替我解围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漆黑得如同无底。墨枫略略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那种黑让人觉得不舒服,仿佛一旦踏进去,便陷入泥潭尸骨无存。“属下进宫来见皇上,听到晴薇昭媛来了御书房,便赶过来看看。”

“他去桐安宫了,要你先回。”染雪似乎看出他的不自在,收回了视线,“你不必对我使用什么敬语,我只是女官,被人听到怕也会多惹事端。”

墨枫沉默片刻并未回应,却道:“雪崖小姐,墨枫有事今日一定要问明白。”

漆黑的眼,缓缓移回来,一汪死寂。

“……你要问,我是怎么死的?”

墨枫被她那双眼睛看得呼吸一滞,仍缓慢点头,缓缓吐出几个字:“您并非凡人。”

“我非凡人……”染雪的眼睛瞬间没有了焦点,失神的低喃重复,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而短促的笑声,似讽似嘲,尖锐得让人心惊。

她缓缓收起那短促得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的笑意,用墨枫感到陌生的脸,陌生的神情,重温着无比熟悉的过往。

“纵然我本是天人,从下界遇到寒楚世的那一天开始便放弃了回去的心思。我可以为他留下,可以为他逆天改命,只为了救他性命我杀了真命天子推他上了皇位,这一切你都知道,那么你认为我在做了这些之后,逃得过天遣么?”

墨枫微微变色,追问:“难道当年您离开宫中不是因为朝臣和后宫迫害!?”

染雪面上浮现一丝轻蔑,“朝臣?后宫?那些人我何曾放在眼里过……”她的神色瞬间暗下去,沉下去,恢复一片异样的死寂,似乎不想再说,不愿再去回想。

谁迫她离开,她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何谓天遣?

墨枫突然不敢再问,眼前这个看似沉寂,情绪却起伏不定瞬息万变的染雪像一根经年的丝弦,只能静静的横在那里,仿佛只去碰一下,便会随时崩断。精致的脸蛋,清冷的气质……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天人雪崖。

对于几乎拥有了永恒生命的天人来说,转瞬的三年,怎会将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

染雪转回视线,带着丝丝若有似无的苦笑,声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墨枫,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从我为楚世杀第一个人开始,今天就已经注定。过去的雪崖早也不存在,或许我反而该庆幸楚世忘记了过去的我,便不用看到他对现在这个染雪失望。”

“不会。”墨枫望着眼前的人,替自己,替寒楚世——那个失去了关于雪崖一切记忆的当今皇上,轻声回答。若然说当年的雪崖已经不在,那么过去的二皇子又何曾不是慢慢消失在金銮宝殿之上。

没有人有资格责怪雪崖,更没有人有资格对现在的染雪失望。

笑容转瞬浮现转瞬消失,清浅得如同幻影。染雪转身欲回御书房,墨枫心中残存着明明灭灭的期许,忍不住问:“皇上当真无法恢复那段记忆吗?”

染雪停了脚,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不可能的,人间从不该有雪崖的存在和介入,有关那一切早已经被天界从他心里抹杀。”她抬脚回了御书房,墨枫仍旧定立原处。皇上忘记了,他却记得,到死都不会忘记。

“属下,定不遗余力保护雪崖小姐在宫里的安全。”碍于宫中耳目墨枫未曾行礼仅略略低头,染雪许是听到了,只未作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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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请皇上前去的用意他自然是明白的,所幸梁家的姐妹二人都不是让人生厌的女子,只是对于这种情势却渐渐疲于应付。

从太妃处回来感到些许的疲累,懒懒的往御书房内软塌上一歪,馥郁的香气冲散了残留鼻腔内的脂粉气。

“染雪,你可会弹曲?”

“略通一二。”

染雪回话时似乎不常使用敬语,泓楚世却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与她的相处和谐自然,“弹一曲好吗。”

“是。”

染雪转身吩咐了宫人去取琴,摆正,琴前端坐。

“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泓楚世闭目养神,手背搭在眼上遮住窗外照进来的五月阳光,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九天霓裳。”言罢,片刻停滞,缓缓放下手,睁开眼睛。

他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四个字。

九天霓裳,听也未听过,甚至不知世上是否有此一曲。说出这样一个莫名的名字,岂不是为难染雪?他抬眼去看,染雪也正幽幽凝视他,眼瞳氤氲,深不见底。泓楚世一瞬间有着仿佛踏入漩涡的错觉,万丈深渊,从此粉身碎骨。只这一怔的工夫染雪已经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睑遮住深邃眼瞳,缓缓抬手,晶莹玉润纤长十指抚上琴弦,丝乐如水,亦如云。绵绵缓缓,安静流泻。宛若细密蛛丝层层缠绕心中,渐渐缠紧无法挣脱。

泓楚世用力的去回想究竟曾在何处听过此曲,那种莫名的怀念,熟知,费尽心力却回忆不起丝毫的无力和失落,都堵在心里堵得无法呼吸。

意识渐渐涣散,乐声如云端的薄雾缠缠绵绵,想要寻找的记忆寻找不到,却偶然拾来另一个片断。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耳边听到低喃的嗓音,琴声一颤,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染雪已经重新抬头望着他,似不解,似疑惑……

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才回忆起过去“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功夫”的自己,低声吟道:“醉里不知谁是我,非月非云非鹤?”低低的笑声自喉咙里发出,原来,自己竟然已经走得这么远。三年,他究竟是做了三年皇帝,还是三年木偶。

缓缓收了笑声看着染雪,突然问:“我想出宫去走走,你要一起来吗?”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墨枫以外的人面前自称“我”而非“朕”。看着笑容一点点浮上染雪精致的脸庞,泓楚世竟清楚地看到,那冰雪雕琢天人般美艳的脸蛋上所镶嵌的一双眼睛,却嵌不进丝毫笑意,依然如深水寒潭般漆黑冰冷。

第十五章 凭谁记5

也许应该承认,曾有那么一瞬间,泓楚世对那个冰雪雕琢的绝美娃娃动了心。只有那短短的一瞬。

五月春暖,朱南的天气却已经能够嗅出夏天的味道。他拿出封藏多日的薄扇,片刻间对着扇面上清透玉洁的玉兰有些发呆。

春来春去尽无绪,花开花落原有因。

谷染雪所提这字,究竟想说什么?

“皇上。”墨枫走近,递上一份报文,“这是您让微臣探查的结果。”

泓楚世接过,细看了几眼。

出身于官宦成长于深闺,毫无异常。

墨枫静静等他看完,斗胆询问:“皇上,为何突然要查谷尚仪?”

泓楚世抬头看了墨枫一眼,有些奇怪这个从来不多事不多嘴,成天柱子一样杵在自己身旁的石头怎么会多此一问。只是墨枫跟随自己多年,自来不曾当他是外人,也没有什么可避讳,没有深究。心思仍旧在那份查报上,翻来覆去就那么几行字,有些所答非问。

“她……当真是谷染雪?不是冒名顶替什么的吧?”

墨枫心里紧了紧,面上仍不动声色,“确是谷染雪。”

“说的也是,这种事怎么可能顶替得了……”

“皇上为何多此一问?”

泓楚世起身度到窗边,深思道:“她的眼睛……那绝非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该有的眼神,我想不明白,究竟一个人经历过什么,会有那样深的一双眼……”

皇上的问题,墨枫心知肚明,却只能沉默。

许久之后泓楚世才轻轻叹了口气,转问:“出行的事宜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准备妥当。”

泓楚世收起手中薄扇,吩咐道:“起程吧。”

三人,轻装,只一辆马车上路。泓楚世美其名曰“微服私访”,打发了一干随侍和护卫,策马潜逃。

真的是……潜逃。染雪在马车中咯咯暗笑不停,这个人……当真还是当年“二皇子”的性子。被风吹起的车帘缝隙中能够看到坐在车前的泓楚世和墨枫两人背影,她笑着,笑得呼吸困难,待泓楚世转身迈进车厢,看到的却是染雪一双微红的眼。

她心里明白,眼前的不过是昙花一梦的错觉,这个人是当今圣上,不是三年前的二皇子。

泓楚世坐到她身边,马车渐行渐远离开了热闹都城,满眼都是晴好天气下耀眼的青翠。他着眼望着车窗外,不去看染雪,轻声问:“你可是在记恨?”

染雪转头看他玉雕般的侧脸,声音平淡,“为何?”

“先前,我未让你入宫。”

染雪一滞,想起他那日所说不想见到她的话,心头微微抽搐,面上却转瞬恢复了淡然微笑道:“皇上自然是有皇上的考量,染雪一个小小的女官,何来记恨一说。”她再不是当年二皇子身边的天人雪崖,神仙眷侣,戎马相伴,浮生若梦。

泓楚世看着她安稳的微笑,恍然间觉得曾有另一个人也这样对他笑过。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他仿佛是第一次发现染雪是如斯一个美人,不自觉地伸手将染雪素手纳入掌中,依然的冰凉细致,却比先前更加没有温度。

有人在他的脑中说:红颜祸水!妖孽患国!一个又一个声音不断的挤进来嘈杂成一片。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甩开那些烦人的声音。

“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

声音平和悦耳,让人心下镇定。泓楚世坐正,回一句:“我没事。”便又看着窗外不再言语。他的手没有放开染雪,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妥。

染雪的声音,平和,清透,悦耳,说着关心他的话,却没有丝毫焦急或担忧。泓楚世的心头微微一凉,手上却更加用力的握住。他不懂,这个女人的心思,他越发看不明白。平素里染雪默默为他所作的点点滴滴浮现,他看得到她的用心,却看不到她的真心。

染雪低头,木然看着自己被泓楚世握住的手。她以为,她该欣喜。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内心的丝毫波动,甚至连紧靠楚世的手也传不来半分温度。为什么她的心感觉得到痛,却感觉不到温暖……那颗心,当真已经与自己的身体一起,腐朽了吗?

抽痛被紧握的手直抵心窝,那里仿佛有一根刺,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停止这种疼痛。

随着马车颠簸,一路行远,染雪从不曾问他们要去哪里,就这样不知前路地走下去,似乎亦无不可。

傍晚时马车在一个城镇的客栈前停下,墨枫掀了车帘道:“公子,天色已经晚了,先在这里休息一晚再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