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照城上,她说起小纪来,一脸荡漾,说什么小纪有一张教女人“一见钟情”的脸;见到了柯白岑白衣胜雪,也是一付迈不动腿的模样。没想到,六岁时候一头黄毛,居然也跟旁人去“一见钟情”!!还被人留有证据?!

年纪才那么点大,到处与人一见钟情!见他第一面,却想他会不会揍她?!

让你“一见钟情”!让你“一见钟情”!!

第111章 慧娘

秦嫣听到他在嘀咕“证据”俩字, 猜测他是对她与那卢五郎的“一见钟情”心怀不满。她看了看他,双方已经相处那么久了,她知道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她环视四处, 见众人暂时没有将话题集中在翟容身上, 利用这个小小空档,将脸皮磨厚三分, 无声挪近他一些,身体倾向翟容, 手指搭上他的左臂, 柔声道:“郎君, 你不要生气了。”

“…”翟容心道,又来了!

他从她手指下抽了胳臂,假作在夹菜。他也知道, 她那张小脸露出讨好自己的意思,跟一只绒兔子一般在自己胳膊上蹭两蹭,他就心软了。

——他稳住自己,不给她好脸色!正想低喝她坐回去, 感觉到了卢五郎在看过来,就改了主意。

“郎君。”

“什么事?”翟容低头一看,两个人的案桌离得再近, 那也是有些距离的。若若细脖子伸得如同一只刚出壳的小鸭子。毛绒绒的发髦覆在额头上,大眼睛在军帐的烛火中显得水灵透光。

自己媳妇简直太可爱了,这种小狗腿的模样真是看得心都化了。翟容放软声音:“好好吃饭。”

秦嫣不肯,坚持道:“郎君, 你要记得。我们两个才是自己人,旁人说话我是不听的。”秦嫣将胳膊搁到他的案桌上,她斜出的身子分外惹眼。

翟容推住她的肩头,让她坐回去,轻声道:“在秦都督面前,这样会显得无礼的。乖。”

“就是要显得无礼一些嘛。”秦嫣道,“你看看,他们若知道我们的关系这等亲密,鲁将军这样的人,还会不会当你面说那些无礼的话了。”

翟容笑。

她还握起拳头:“郎君,要是我的亲戚欺负你,我肯定护着你!”

“我要你护着?”翟容啼笑皆非,将她的细胳膊收进她自己的袖子里,“好好吃饭,都好几日没吃到像样的热食了。饭菜太油,你自己拿茶水泡过再吃。”

“郎君也吃,那个焖肉虽然油了一些,可以挑里面瘦一些的吃。”说着,秦嫣伸出胳膊,筷尖灵巧地在翟容面前的黑漆食盘里一挑,夹出一大块瘦肉放到翟容的面前。翟容连忙按住:“我自己来,自己来!”他能感觉到,上座的几位将军,目光正在扫过来。

他心中明白,若若是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在跟他撒娇。虽则心里暗地里十分欢喜,到底还是有些局促,催促秦嫣:“快坐回去。”

“咳咳咳…”主座上一堆漠北大将军咳成一片,“来来来,干干干!”

鲁将军摸着后脑勺:“嗬嗬,小兄弟别介意,方才老鲁…嗬嗬…嗬嗬…”

翟容端起酒盏:“翟某敬鲁将军。”轻抬遮容麻纱一饮而尽。

“好好好!”鲁言修道,“喝酒泯恩仇,哈,泯恩仇!”

徐高笑言:“没人跟你有仇。”

秦都督看着这个姑娘,微笑不语。

他的眼神中却淡淡透出一些落寞。

这姑娘单从长相上来看,就已经和卢慧娘很是相像了。而这种柔顺温和的模样,更是与妻子当年的音容笑貌如出一辙。

只是,因为自己顾虑不周全,痛失妻女。这种痛悔交加的心情,他已经默默品尝了很多年。在这个瞬间,他甚至如翟容所期待的,想要当场认下这个女儿。他想趁孩子还不算年岁太大,带回家养个几年,再风风光光多备些嫁妆,让姑娘嫁得体面一些。而不是如今这般,只能在一个无名的山庄里,草草完婚。

他慢慢喝下杯中酒:这个想法,也要等“摩尼奴”和星芒教之间的事情了结了才好下决定。如今,这姑娘跟着这位年轻官员,的确也是以夫妻身份在一起更方便一些。毕竟,那年轻人要贴身保护十三娘…他略微失神,见了那姑娘到现在,前后一个时辰都不曾超过,他却无意中在心中唤起了那个早已消逝的乳名。

他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梳着两个双鬟髻,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上面斑斑点点洒在嫩绿色的小绣花,都是夫人亲自给她绣上去的。

夫人按照他们卢氏女的教养方式,将姑娘打扮成贤淑娇女。可是,自从这孩子三四岁过后,夫人却时常会在家信中告诉他,十三娘又在何处闯祸了,五郎又如何替她收拾残局了。开始几次,秦都督总是一笑了之,才四五岁的姑娘,能闯祸闯到何处去?

直到某一日,他好不容易从繁忙军务之中,抽得半个月回青州老家看望母女一趟。

眼错不见的,五岁的小十三娘就把他的战马给骑着跑了。也不知她那小短腿,是如何爬上那匹骏马的马背;她那双小胖手,是如何让这匹强悍的战马乖乖听话。幸亏卢五郎及时发现,策马追出了城郊,才将那小小姑娘逮住,裹着披风抱了回来。

秦允安看着那双被寒风吹得红扑扑,满是兴奋的,乌溜溜直转的大眼睛。他才意识到,这孩子武功天赋过人,让慧娘这样温柔的女子去管教,实在太辛苦了。

如此,当他在朔方安定下来之后,便赶紧派人将他们母女接过来。

若女孩儿实在不听话,自己身边能人众多,徐高善谋、鲁言修善吼,还有自己的江湖好友傅言川大侠也在军中供职,更是武功高强。这些人轮流,总能管教着这姑娘,好生长大。若孩子确实有从军的天分,索性好好引导,唐国多一位女将军,也没什么不好。

熟料,河北刘黑闼叛乱,且事情爆发突然,一下子便无可收拾。连整个唐国国柱根基都被撼动得摇摇欲坠。他派出去接家眷的数百精兵,皆殁于战乱之中…

想完了十三娘,更是想起了慧娘。

秦允安在天下未定之时,与从弟秦叔宝等老秦家子弟一起,仗着身上有些武艺,懂得一些用军之道。在天下英雄逐鹿中原的那段日子里,四处投奔割据势力,寻找自己的一份功业。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日里,所投奔的几个军队势力都对秦家兄弟几个并不重用,甚至还隐隐有防备之心。暗箭刺杀,俱个遇到,惶惶前途,毫无着落。

秦允安在当时,有很多不得志之事,郁郁胸口难以抒解。幸有妻子慰劝陪伴,颠沛流离地跟随在后。

此后,秦氏子弟进入李唐军中,一步步受重用,最后得天下、封县公、掌兵权,享尽富贵。

秦都督心中叹气,若这眼前的秦小娘子真是他家的十三娘。想到先前的任性妄为的大小姐,如今变成这般曲意奉承自己夫君的小女子,秦将军心中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遗憾。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对不住妻子,若当年自己能够安排得再周密些,母女俩如今该过得何等舒心?

这边,秦将军在心中长吁短叹。

那边,秦嫣哄完翟容,偷乐着回到自己的食案。

——这个夫君是很好哄的,跟哥哥一样好哄!

唉,要是能长长远远哄他们一辈子多好。

她拨拉着菜肴,又看了一眼秦都督,看着秦都督那儒雅的脸。她想,若真是父亲,秦先生一定也是个很好哄的人。

可惜,她要去面对星芒教徒,不知此生可还有这样的机会?

撤去食案,翟容又与秦将军、徐将军他们深谈了许久。这一次他们是以这座军营,来试探星芒教的实力,有很多布局需要精心筹备。

当翟容真正与他们商量事务时,才显示出了身为承启阁辅史大人的周密与练达。

鲁将军本来看着他年轻,眉眼清澈,以为面罩之下,不过是个小白脸,才会引得那秦家小姐如此待他死心塌地。此刻,鲁将军也待他另眼相看,左一个请教“翟辅史”,右一个请“翟辅史”示教。倒弄得翟容红了脸,让鲁叔叔不必如此客气。

翟容将事情与他们都商量妥当,又在徐高将军和卢五郎的陪同下,带着秦嫣在军营中转了一大圈。

秦嫣也没闲着,她一路走一路努力记着那些士兵的脸面,特别是那有些军衔,可以在军营之中随意走动的军士。

这是翟容交给她的任务。

如果刀奴要对军营发动进攻,他们最可能采用的方式就是杀死部分军卒,潜伏进入军营。而面容的辨识就十分重要了。

忙了两个时辰,秦将军就让他们年轻人去休息了。

秦将军安排了一个帐篷给他们,作为有可能是姑娘的父亲,他对这个女婿还是不太熟悉。本来想将他们分开住。

不过,方才饭桌上秦嫣对翟容的亲近,最终令他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况且,从姑娘的安全角度来考虑,贴身防护要比大帐四周派人看守,靠谱得多。

听到两人共住一个军帐,翟容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秦嫣也很是喜悦,知道秦将军对他们的事情,是赞同的。将来能真正认清身份,也会认这门亲事。遂高高兴兴和翟容一起向徐将军和卢五郎告辞,携手去了那军帐。

翟容走过卢五郎的时候,和卢五郎对视了一眼。

这卢五郎是秦都督前任妻子,卢慧娘的娘家侄子。

很小就来秦家学文习武,由卢慧娘一起抚养。

秦都督先前失去妻女之后,意志十分消沉,并不愿意另行娶妻。这个卢五郎始终跟随其后,多次表示愿意为秦都督养老。

直到后来,秦都督见到跟慧娘颇有几分神似的新夫人,这才重新组成了家庭,如今子女双全,十分美满。卢五郎被他认作义子,关系依然亲厚。

秦都督也曾多次让卢氏长辈出面,为五郎选择合适的妻子。都被五郎以军务繁忙,婉言谢绝了。

秦都督后来才品味出来,五郎依然在等着十三娘。在那次兵乱之后,五郎带着秦都督的人手,和傅言川大侠一起,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便飞马赶到了。他们只找到了夫人的尸身,始终没有找到小姐的尸体。

五郎几乎可以确认,十三娘一定活着,只是他们找不到她。

旁人对那小丫头知之甚少,但五郎却是从小看着她到处闯祸,为她打扫残局之人。唯有他最清楚,那个小娘子的动作是多么灵巧有力,面对危机时,是多么处乱不惊。

卢五郎看着翟容,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翟容抱拳向他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五郎也抬臂还礼。他看着秦嫣,目光有些呆滞出神。

唐国女子改嫁、和离,甚至偷个情,都不是太受指责。本来,十三娘已经成婚,不该成为五郎的障碍。但是她方才那种一心维护身边年轻人的行为,却足以说明一切。

卢五郎自认已经很好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毕竟他喜欢的人是卢慧娘。

他想娶十三娘,是因为她长了与慧娘一样的脸…慧娘比他大七岁,嫁人时,他还是个小小少年,什么也不能做。

后来卢氏将他送入秦家学艺。他看到小十三娘长得如此像自己母亲,哪怕性情不似,他看着也觉得欢喜。

只是,这张脸依然不会属于自己了。

卢五郎调转目光,让他们两人从自己面前走过去了。

秦嫣可没有发现男人们之间那么多心事,她很高兴自己可以与郎君睡一起。本来以为进了军营,一切要听从秦都督的安排,说不定就只能跟郎君在白日人多的时候见面了。

没想到依然有耳鬓厮磨的夜晚可以在一起!

秦都督分配给他们的军帐,也是一个狭窄逼仄的行军帐。这支九原开拔过来的军队,是一路打仗追叛军追过来的,一切从轻就简,不可能有什么舒适宽敞的军帐。

不过,秦都督为了姑娘舒服一些,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里面铺着厚实的短绒毛羊皮铺垫。四壁也都以羊毛毡毯围护住,里面有一个小小的行军炉子,烧着一点银屑碳,将个屋子弄得暖融融的。甚至还有铜盆供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

翟容一走入其中,便已不能抬头,只得盘腿坐在羊皮铺盖上:“秦将军还真是将你当姑娘待了。”他熟悉军营之事,知道行军打仗讲究简便,这个帐篷虽然小,里面的东西都不是平时行军所用,应当是秦将军特地去牧民处花重金采办过来的。

秦嫣洗干净自己,躺在羊绒铺盖之中。看到翟容将面巾扯下,道:“郎君也睡觉吧?”

“太热,睡不下来。”翟容直接睡在铺盖之外,将刀便放在身边。这些日子他能够感觉到,星芒教的人开始逐渐盯上他们了。他如今体内有几位前辈的功力,耳目视听的能力不是秦嫣能够比的,多次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尾随者。

秦嫣看着他平躺在自己身边:“郎君,今日的事情不要生气了。”

“已经不生气了。”翟容也就是当时有些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秦嫣伸出手指,攀住他的一支手臂。

翟容眼皮动了动,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没有动,任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秦嫣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帐篷外能够听到篝火燃烧的呼呼声,士兵们走动的战靴声,兵刃杵地的重击声…军营里的一切,让秦嫣紧张了多日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一路上,他们辗转风雪之中,行走在天山东麓起伏苍莽的大山之中。

秦嫣很小的时候,为了完成星芒教的任务,都要一个人如此长途步行。那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在雪水泥浆中跋涉,一个人躲在避风雪的寒冷石壁下休息,一个人趟过冰河避让冰窟窿…而来秦都督军队的这一路上,风雪大了,郎君会挡在身前,拉着她走;石壁下过夜,他会抱着她;走冰河他也会走在前面,防着她一步踩错,落入冰洞之中。

即使她很适应在天山的涉行,但也是很喜欢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翟容感觉着她对自己的全心贴合,在酒宴上的醋劲也就慢慢消退下来。

她跟卢五郎之间那什么“有证据的一见钟情”,问若若肯定是问不出来的。她已经在他面前回忆过无数次自己小时候的情景了,每一个能说出来的细节都跟他和盘托出了,并没有什么卢五郎的身影。

翟容抬抬眉毛,赶了十几天路才追上秦都督的军队。十天前,完全脱离了承启阁的保护,更是每晚担惊受怕。今晚,至少可以将安全的事宜,交给这支军队暂为承担了。

他合目休息着: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翟容带着好奇,慢慢入睡了。

第112章 证据

沙洲城, 暗青色的房屋如层层重墨,隐横在深色的浓夜之中。屋顶上覆盖着洁白积雪,给城池增添了一分轻盈和洁净。

在那座神秘的承启阁府邸之中, 大多数官员都歇息下了, 只有几间屋子零星亮着灯。

东首第三进屋子里,一座七枚扶桑鸟树形烛台上, 七支高低不同的浅黄色油蜡烛,滴落着肥厚的蜡珠, 火苗拉得有五六寸长。

烛台前的红油髹金箔案桌前, 端坐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黑衣高挑的是翟家主, 灰色僧衣的是长清。

长清已经请了河西的大僧,为自己完成了剃度,如今头上的短发尽数被剃去了, 越发显得法相端庄。

两人面前是一盘棋局。

纵横分布,黑白沉浮,一切金戈铁马、杀伐践踏,都在无声中结束了战场硝烟。

翟家主掷下自己执的黑子, 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身为河西密谍总头目,在等待情报、思考布局时,下棋手谈是他时常用来打发时间之事。可是, 他今日从早上一直输到如今的深夜。

“先生棋艺之高,深不可测。”翟羽将桌面的棋子一枚枚捡起来放在玉钵内。

长清道:“翟家主公务繁忙,没有投入棋道而已。”长清很多个日夜,都是自己画了棋局在沙土上, 自对自弈,将自己十五岁前在中原背过的棋谱一局局推敲琢磨,棋力自然十分过人。

两人见夜色已深,便命仆人过来上水。

翟羽有收子复盘的习惯,一枚枚棋子捡着,有些没想透的地方还重新放一放,看一看。

长清端着热气腾腾的瓷杯,说道:“翟家主,恕我直言,你心里应当是非常反对你家二郎娶我妹子的。”

“先生如何看得出?”

“将心比心,”长清道,“天山之行,是死士之行。我若是翟家主,我也舍不得自己兄弟跟我家嫣儿有什么瓜葛。”

“可是先生说过,不求你家妹子回,但求星芒教亡。先生能够说出如此慷慨豪迈之语,翟某又有什么不舍得的?”

“嫣儿不同,嫣儿已经是摩尼奴了,她没有选择。”长清道,“而翟家二郎,他身居辅史之位,你们高手如云。我猜测,他应当不是这次前往天山的惟一人选。”

翟羽手中棋子轻脆地敲击了数下,道:“如先生所言,他非但不是第一人选,当初,还是第一个被剔除的人选。”

长清问道:“你们怎么会同意让二郎君去?”

“他确实比旁人强。”翟羽道,“这两年他花在西域的功夫,没人能及他。”他说,“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做了一个自己不会后悔的选择。”

长清注视着他。

翟羽道:“这些年,我看着我的友人、同袍,甚至是妻子,一个个从我面前消失,深入天山之境。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他们任何一个人一起去。或许从大局考虑上,这是不应当的。但是我在其中受到的折磨,这些年都无法消减。”

他说话之时有着淡淡的哀痛,他也四十尚未到,却已经鬓发前出现了缕缕银丝。翟羽道:“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希望能够与他们在一起。”

长清沉默了。

当这个世间,自己在乎之人,一个个离开,而自己却因为某种原因守在原地。这种生,是何等寂寞的生。

半晌,长清才道:“你何必顾左右而言它呢?这些都不是主要的原因。二郎君说服你们,应该靠的不是这些事情。”

翟羽眼角起了一道笑纹:“先生敏锐。如今他们也走远了,我不妨直说。为了避免摩尼奴落到巨尊尼手中,增强对方的功力。这一次天山行一旦到了无法继续之时,我们决定,不能让星芒教徒得到摩尼奴。”

长清双手合十,微闭双眸:“一旦情势危急,命护送她的人,打算亲手杀了她?”

翟羽道:“宜郎说了,秦娘子是个非常多疑的姑娘,她与他相处四十二日,骗他骗到三十九日。若是换了旁人,稍微被她看出一点端倪,她做事就不会十分配合了。没有摩尼奴的诚心配合,我们在天山的计划会步履维艰。”他有一步棋没想通,将两枚棋子从玉钵中重新取出,注视着那玉润滢辉的光泽,“既要摩尼奴配合我们,围剿天山深处的星芒教;又要将其在落到星芒教徒之手前,剪除掉。除了我家兄弟,没人能够让秦娘子如此信任。”

屋外的积雪,不知压塌了哪片竹枝,扑簌簌传来轻轻的声音。

翟羽道:“翟某与先生一样,但求星芒教亡,不求我那兄弟活。也跟先生一样,话虽如此说,心中是不舍得。”

长清抬手,将翟羽复盘有错的这步棋挪正,道:“翟家二郎君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