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殿里里外外都被楚亦布置的严严实实,明眼人一看便可知晓,只要进了这金殿就相当于成了瓮中之鳖,就算是他在外面有怎样的布置,也都会付诸东流。

容琦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明明将这一切都清楚地看透,却还敢站在这里。

他这时候不避其锋芒,反而敢迎头而上。

若不是他们立场不同,若不是互为敌手。他地所作所为早就让她从心底佩服。他那不加遮掩的锋芒每一次都撩起她心底的熊熊大火。

她本没想过楚亦会立即将矛头指向安定将军。

可是他却自己选择站在浪尖。那么就不要怪她…容琦的手指轻捻,碾碎了不知何时落入她掌心的花瓣。

容琦往前走,从他身边经过,她手掌一松,那片残花落下来。

他伸出手,那片花摇摇晃晃飘入他的手

她似是看到,眼睛顿时一挑,那残破的落花在他手心竟还有几分的明艳。

虽然只是细微的动作,可是他们这一来一去却仿佛是有意一般,被旁人看了个清清楚楚,楚亦身体一顿,那明黄地龙袍飞舞,让人感觉到一股凛冽地寒意。

“安卿今日来的早啊,朕刚刚听说有人在宫内其他地方看到过安卿。”楚亦微微一笑,可他地眼眸中没有笑意。

楚亦说完话,周围顿时静谧无声,平添了不少肃杀之意,那守在周围的禁卫,全都悄悄地摸上身边的佩剑,楚亦的右手一只在天子剑上,不曾离开,他只要稍稍一动那剑便会出鞘。楚亦微微转过头看了容琦一眼,那眼眸如同寒潭一般。

“不止是今天,微臣每次上朝都是第一个。”安定将军淡淡一笑,脸上不起一丝的波澜。

楚亦笑道:“安卿不愧是朕之肱骨,国家栋梁。”他的手慢慢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一双凤眼更加的猩红。

就算是对时局无半点察觉的臣子,此时也觉察到了什么。

楚亦在侍卫的陪同下走上金殿,坐在龙椅之上,文武大臣开始陆续入殿,容琦本要走向帘后,手腕却猛然被楚亦握住,楚亦细长的眼睛一挑,“皇妹今日不妨就陪朕坐在龙椅之上。”

这把代表至高无上政权的椅子,人人都梦想有一天能坐在上面,容琦每一次坐在这把椅子上都是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这把椅子上的风景大概便是如此。

容琦慢慢坐下来,听得楚亦轻轻道:“若是有人心存不臣之心,朕立杀之,皇妹不要怨恨朕。”

隆重的跪拜结束。

楚亦的一双眼睛慢慢渡向安定将军,这曾是他最信任的臣子,而今却可能是觊觎他江山的人。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安定将军就是利用长公主清除异己,他放在安定将军身边的眼线不少,却没有发现他有如此的动作。

楚亦万万没想到,他身边最危险的人,说不定就是他最信任的人。

“朕今日收到藩王的战帖。”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立即议论纷纷。

楚亦直看着安定将军,“安卿以为如何。”

容琦心中一沉,也向那人望去。

他还只是微微一笑,面色沉静中带着一丝的凛然,一双墨黑的眼睛熠熠生辉,让人难以逼视,“藩国之祸已有几百年,其**民早已适应沙漠中的生活。我朝之前,也有几朝曾派重兵围剿,均以无果告终,如今的藩国经过百年休养生息,已不是昔日小国。”楚亦眼眸一敛,“安卿是说,朕也拿他无可奈何了?”他微微一顿,“兵法上说,擒贼先擒王,朕意派安卿前往擒下藩王,立不世之功。”

若是他应允便是拥兵自重,不应允便是抗旨不尊,楚亦眯起眼睛,他倒要看看他选择哪一条路。

安定将军看着龙椅上的帝王,楚亦话中的意思他自然了解,他嘴角微微一弯,上前一步,“若是圣上能赐给臣一个旨意,臣愿意独自出京。”他看着龙椅另一侧的容琦。

她的脸色比起平日有几分沉重,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

他的话说完,她的嘴角分明一动,目光除了对他的敌意还混合了其他,她自己竟然没有一丝的察觉。

“爱卿想要什么旨意?”

安定将军笑笑,眼眸闪动,有几分的深远,又如同浩瀚的波涛让人捉不住,他极为深意地看了看容琦,仿佛是在说一句与她约定好的话语,“请圣上将长公主下嫁于臣。”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宫变

容琦的手不禁颤了一下,身上像被淋了一盆冰水,转眼却变成了熊熊大火。

当她知道自己成为长公主之后,她小心谨慎地游走于宫廷当中,即便是她的任性和娇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从不抱有真正任性的想法。

她的确羡慕手揽大权的安定将军,他身上那股狂妄和傲气,他在政权之下似一个真正的君王,他不曾像任何人低头。

她曾想,那些不过是他靠奸邪换来,待到他失去权力,身陷囹圄,他不过和普通的犯人一样,光华尽失,狼狈不堪。

他却没有。

他依旧咄咄逼人。他的每句话都让人惊讶地颤抖,也只有他敢做出这样的事。

容琦想不出这是安定将军的又一个什么计谋。无论怎样他都没有必要如此。况且她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的轻挑。

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听到他语调如此,闭着眼睛听这句话,如果觉得这句话是假的,那么这世上的所有言语都不能再相信了。

他狂妄的有些任性。就算所有人相信,她也不能相信。他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达到他的目的。

安定将军的一句话引起轩然大波。

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面如土色。

“长公主已经下嫁状元临奕。而你自己又已有妻室。你竟然用此事来威胁朕。”那厉声如冰雪。长袖一挥。御桌上地朱砂顿时被扫落在地。

安定将军挑起眼睛。目光闪了一瞬。“长公主可以休夫再嫁。”顿了顿。“臣未娶过任何女子为妻。”这一字一字如同平复波澜般。大殿之上只有他一人地声音。无人敢反驳。也无人能反驳。

楚亦地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他竟然敢说出这种话。“来人呐。把这乱臣贼子给朕压下去。”话说到此。楚亦猛然转头看向容琦。“皇妹是否知道此事?”

容琦看向安定将军。

他地一双眼睛明洞而清澈。像是知晓所有一般。她本就想置他于死地。可是当利刃在手。却居然有一丝地犹豫。

“皇妹是否想要下嫁给安定将军?”

容琦头上的金步摇只是轻轻一颤,“臣妹不曾有此想法。安定将军实不该在国家用人之际,用这等荒谬的理由威胁圣上。”她的脸仿佛被灿灿的璎珞映照,心头却没有之前预料地那种快意。

她看着他被侍卫围绕走出殿门,到了殿外。

这一次就算楚亦不杀他,她也不能让他再走出皇宫。

“皇妹。”楚亦的手攥住容琦的手指,容琦这才发现,她的手指如今和楚亦的手一样。也是这般的冰凉。“皇妹如此在意他?”

容琦地手掌一紧,抬起头来,“皇兄准备如何处置他?”

楚亦阴柔的眼睛眯起来,嘴角的一抹笑如同高空上的云朵,他并不说话,只是微微一扯将腰间的玉佩扯了下来,“皇妹,你若是朕,你该怎么做?”

看着楚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笑容让容琦不禁一愣,她太小看这场政权之争了,她之前命临奕派进宫的女官,无论如何在楚亦前往长生殿的途中稍加阻拦,这样地话楚亦必定会认为安定将军在长生殿。那女官之前不答应,怕这是容琦设下的圈套,要借以陷害临奕。容琦这招本是险棋,只要一步出错都会功亏一篑。

好在一切顺利,楚亦恼怒之中没有多想。对安定将军起了疑心。

她虽然逼迫的安定将军无法做收渔翁,但是也没能让临奕脱离险境,这一下不论是临奕还是安定将军,所有地情形全都显露。

她那些小小的伎俩终究不过是锦上添花,不能转变大局。

她能让楚亦一段时间陷入迷茫当中,而今安定将军朝堂上的表现,已经将一切表露的十分清楚。如果她想要救安定将军必然会允婚,她的所作所为分明是要置安定将军于死地。

楚亦毕竟是九五之尊,他岂能看不出这一点。

她想要这场政变稍稍温和。最好能悄无声息。如今看来,已经没有了这种可能。容琦松开手指,“若是我,我就杀了他。他手握兵权多年,只要脱困出宫就会一呼百应。”

楚亦的目光明明暗暗,“若朕杀了他,那兵权又会落入谁的手里?皇妹,你太小看朕了。朕的皇位绝不会拱手相让。”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如同漫天血光,似要染红整个宫殿。

不过是片刻功夫,楚亦便将所有兵马重新布置一番,他安插自己地亲信,可是这些亲信到底能否控制局面,谁也不得而知。

一道道旨意如同在容琦耳边响起,她几乎能立即看到那刀光剑影,映照着这将要变幻的天空。

楚亦终究没有给她任何的惩罚,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她的目的。

这份亲情到现在让她知道,什么叫血浓于水,可是这血在她身上流淌,也让她痛不可抑。

“皇妹,”楚亦抬眸看着容琦,“你说着尧骑大营应该交给谁?”

楚亦绝不会随口问起,容琦心底不禁一惊,楚亦不会对她下手,不等于他也会放过其他人。

“传旨,从九品知遇瑞梓,”楚亦顿了顿,颇有深意地一笑,“冒死进谏,忠义两全,擢升为正二品武显将军,统领尧骑大营。”

容琦猛然睁大了眼睛。此时的尧骑大营的兵马已经被楚亦拆分出去七成,剩下的三成不能再掀起多大波澜,那么楚亦此番做法无非是要用尧骑大营绑住瑞梓。

“尧骑大营从今开始由朕直接统御,武显将军只能听命于朕。”

容琦苦笑一声,“皇兄这是何必,瑞梓刚受完杖刑,能保命已是不易,皇兄放他一马又能如何?”

楚亦微微一笑,深深地望向容琦,“朕知道皇妹你喜欢他,将他调入宫中不过是陪伴皇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更加阴鸷,“朕最后悔地就是不该让皇妹出宫建府,皇妹和朕本该是一体,生死同命,朕若走了,必定放不下皇妹。皇妹就和朕一起守在宫中吧!”

“潇悦,”楚亦喊了一声,那暗卫的身旁顿时走出一人,“带长公主去长生殿休息。”

容琦抬眼一望,顿时愣了一瞬。

那个叫潇悦的人向她走过来,他那双眼睛似乎带着湛蓝的颜色,有几分慵懒,他弯下腰伸出手,“公主请…”

这人她不会忘记,他那像波斯猫一样狡猾的眼睛,能直接看到她的心底。

这个人在她第一天穿越来的时候,就差点揭穿她。

他那兴致勃勃,意犹未尽的表情容琦至今记忆深刻,那时她以为这个难缠的人会立即进入她地生活,谁知道他却从此音讯全无,直到现在才再一次出现。

这样看来,这个潇悦应该是楚亦地亲信,可如果是亲信为什么不将她当日的反常举动告诉楚亦?而是让她一步步变成真正地长公主。

容琦刚刚想到这里,只觉得腰间一紧,潇悦已经笑着靠了上来,他的发丝吹拂到容琦的脸上,他的声音甜腻柔滑,“因为公主忘记了,我是楚辞留给公主的亲信,不属于公主外其他人。就算公主的心变了,我依旧如此。”

原来他就是楚辞留给长公主容琦的暗卫。

那么她第一次和潇悦的对话和表现,就已经明白地告诉潇悦,她根本不是长公主容琦。

她这场戏,原来早就被人看穿了。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既然是这样,你为何现在才到本宫身边?”

那猫儿笑道:“公主忘记了,先皇说过,要我等到政权易换的时候才能为公主驱使,”他顿了顿接着说:“而且非要是公主准备覆灭楚氏江山。”

第三卷 皇后之路 第一百二十章 一场博弈

容琦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她忍不住要转头看四周,她忽然有一种被人操纵的感觉。她一步步自己走到今日,可竟然像是早被人预言好的,若不是预言,那便是一个策划好的阴谋。

楚辞,这个人虽然早就已经化成尘土,可是这个名字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所有的人。

楚亦,楚容琦,包括东临家的人在内,楚辞,若不是一个妖怪,就是个魔鬼。

楚亦坐上皇位早就是楚辞决定好的,那么长公主楚容琦是否也是他安插的一枚棋子。竟然没有因为她的穿越而有任何的改变。

怪不得这猫儿会在她大婚之后第一天出现。因为他早就知道临奕和东临家的关系,那时他和她提起约定,便是提醒她,这个游戏已经开始。不光是楚亦活在楚辞的阴影里,长公主楚容琦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容琦不禁要庆幸,此时楚辞已死,否则她不过是他膝上的一只蝼蚁。

“公主不用怀疑楚辞没死,他不过是布置好他死后的一切,圣上和公主不过是他临死前的一盘棋。公主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不过是再完成这盘棋之后,否则,就算你如何挣扎都走不出去这个局。”潇悦笑笑,“东临家必定要夺回江山,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这些年楚亦不过是用暗卫来牵制百官的性命,求得一时的安宁,东临家的势力一点点侵蚀掉他的王权,到了战端真正开始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的胜算。”

容琦看向周围越来越多的禁卫,楚亦在尽可能调动他所有掌控的人马,他要做的不过是最后一搏。

“公主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护得公主周全。”

容琦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侧过脸一笑,“你用不着跟在我身边。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潇悦不禁有几分地惊讶。政权交替。宫中大变。没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更何况是女人。楚辞地皇后也算地上是少有地性格坚毅地女子。可是在楚辞临死那天。仍旧是乱了方寸。否则也不会死在楚辞地剑下。

楚辞最喜欢做地就是揣摩别人地心理。这些年他没少修习此道。一旦人被猜透心中所想必定会慌乱。谁知道她虽然知道一切都被揭露。却仍旧没有半分迟疑。他不禁想起长公主大婚之前。看到他时那种和楚亦一般阴郁地眼神。

容琦道:“先皇命你留在本宫身边。就是要你在关键时刻协助本宫。本宫命你立即找到关押安定将军之处…”

容琦话刚说完。潇悦笑道。“暗卫是先皇派给长公主地。除了公主其他人一概不救。”容琦扬起眉宇。“本宫没让你去救她。本宫让你去杀了他。”

潇悦地目光一闪。“公主要杀他?”

容琦扬起嘴唇。“有何不可?”

潇悦收起脸上慵懒的笑容,“属下遵命。”

容琦看着潇悦消失在她视野里,站立在原地,半晌不曾移动。

瑾秀和墨染对视一眼,墨染上前一步,“公主。宫内情形变动不安,我送公主出宫。”

容琦摇摇头,“莫说现在宫内外防卫甚严,就算是我能自由出入,我也不能现在出去。”

瑾秀更是一脸焦急,“公主,现在不想办法出去,将来恐怕…”她一直随侍容琦左右,刚刚金殿上的情形她一清二楚。容琦和潇悦的交谈她也听的真切,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之事。

容琦转过头来看瑾秀,“安定将军手握重权,只要他一声令下,兵马调动可能在一瞬之间,如今圣上将他囚禁在宫中,只有我最容易接近。”

容琦又看看那巍峨地金銮殿,“就因为宫内外防守甚严,万一我出宫。有可能就再难知晓宫内的真正情形。”不管是因为楚亦还是驸马。她都不能离开。“与其离开之后牵肠挂肚,不如就在这里亲眼目睹。只期望尽我所能。不留下任何遗憾。”

她不怕身处险境,只怕意味躲避,遗憾终生。她本就不是那般懦弱的性格。

“墨染,你拿着我地玉牌带人去守宫门口,万一遇到安定将军,你要尽可能拿下他。”

墨染脸上神色肃穆,点点头。

“墨染,”容琦又叫住他,“只要尽力,不要勉强。”

墨染抬起头,迎上容琦殷切的目光,他已经跟了她很长时间,自然明白她目光中的意义,“不要勉强。”她终究是担心他的安危,他心底顿时像是流过一股暖流。以前他总是期盼着师门送来的只言片语,而今却深深地害怕,昨晚他手下的人接到了师门的命令,当他打开那张纸条,上面空白的没有任何字迹,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从未有的轻松。

没有师命,现在他这是长公主容琦地侍卫,只要她有差遣他一定尽全力去做。

瑾秀陪着容琦回到长生殿,瑾秀一路上忧心重重,“公主,你相信那个潇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