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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那翩翩贵公子站到了自己方才所站位置,举止自若地给自家小姐梳理着长发,而自己小姐竟还是一言不发,神态闲逸,紫儿和蓝影一时都有些不知进退是好。

却于此时,外头夜色下突然传来了云板的叩击声,连叩四下,却是丧音。旖滟见紫儿和蓝影僵着身子便扭头道:“出去瞧瞧,谁家出事了。”

紫儿和蓝影如蒙大赦,忙应了一声前后出了屋。屋中静谧下来,旖滟也奇怪凤帝修今日正门而入的举动,不由从镜中歪着脑袋打量他,见他神色未有半分异色,撇了撇嘴便不再多瞧,只当他是故意做给夜倾和莫云璃看的。

见凤帝修松了梳篦抬手似要催动内力给她烘干长发,她转了个身,拉了他的手,道:“一会儿让蓝影来吧。”

凤帝修挑了下眉,道:“小小内伤,早无碍了。”

旖滟却握着凤帝修的手没动,眨了眨眼睛,道:“你今日有些奇怪呢出什么事儿了吗?”

凤帝修愕了下,随即心神一荡,涌动出欢喜来。他自觉并未表现出异色来,这女人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倘使心中没他,又怎会如此敏锐,倘使不是关切,又怎会这般体察入微?

他脸上扬起笑意来,低下头将下巴搁在旖滟湿漉漉的秀发上,嗅着那带着水汽的芬芳味道,忽而觉地那发丝一缕缕都似透过贴肤之触而绕到了他的心头,她即便动上一根头发,他的心便有所感,因她一句话而喜,因她一句话而恼。

这种感觉很美妙,却也会令人不安害怕,尤其是对于一个习惯掌控自己所有情绪的人而言,这样打破自我,被他人牵引的感觉只怕并不让人愉悦,倘使位置对换,是自己处于弱势,被一个强者掌控牵引了自己的情感,想必也是慌乱抵触的。

这样的话,是否说明这女人越是抵触,便越是动了真情,无法抗拒于他?

这个想法令凤帝修心头一热,他抬起头来,定定瞧着旖滟,尚未言,却听到蓝影的脚步声进了外室,接着她顿步,扬声道:“小姐,是千安王府的沈老太君过世了!”

沈老婆子死了?旖滟闻言眸光微动,早先她随凤帝修去千安王府给沈老婆子看病时,凤帝修便给沈老太婆用了猛药,沈老太婆病是好了,且瞧着康健起来,但实际上却不然,一旦受了大刺激,便会一病暴毙。

看来今日沈老太婆受刺激了,这老太婆一味宠爱唯一的女儿沈华娥,正是因为有她撑腰,沈华娥才能不可一世,这才使得本尊在盛府过着地狱般的日子,如今老太婆和盛易阳竟同一日没了,这可当真是天意。

只是沈家的人并非傻子,只怕事后能想明白是她动了手脚,又有沈华娥,沈璧的仇,加之沈家和君卿睿是一条船,只怕此刻已是恨死了自己,想必沈家近来会有动作,得防范着些,南下之事不可再拖

旖滟想着这些,一时倒是忘了先前的事,待回神时,凤帝修却已运气将她一头湿发揉弄干爽。旖滟凝眉瞪他,凤帝修却唇角一勾,道:“滟滟既心疼我,不让我妄动内力,我为何不叫滟滟更心疼两分?人家动了内力,这会儿心窝疼的慌,滟滟给我揉揉吧。”

旖滟闻言见凤帝修一脸无赖,不让他动内力偏趁她走神和她作对,事后竟还没皮没脸的撒娇,又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心房处,一副捧心西施的模样。旖滟登时便觉自己方才一定是瞧错了才会觉着这厮情绪低落,白了凤帝修一眼,道:“就算是疼,也该是丹田疼吧,心窝疼?你倒真敢说!”

凤帝修听罢却目光大闪,点头如蒜地道:“我方才说错了,是丹田疼,还是滟滟最心疼我,连这个都感同身受,快给我揉揉吧。”

他说着拉了她的手往下移,清俊的面容在灯光下促狭无比,一双眸子更是充满了邪恶光芒盯着旖滟。

旖滟的手被凤帝修带着停在他的下丹田,在他的目光下她恨不能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只因那下丹田的位置就在男人的脐下一掌处,实在是太贴近某个重要部位了。

她手被拽过去,预缩,男人却不放,还带着她的手在那处揉了两圈,登时旖滟便感觉某人某处有了些许动静,偏男人的低叹声适时响起,低哑性感的要命。

“滟滟揉的真舒服啊”

那声音入耳,旖滟抬眸瞧向凤帝修,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眸,唰地一下不自觉涨红了脸,心里却狠狠地想,这男人定是故意的,故意说什么心窝疼,就等着她笨笨地提什么丹青呢!

116同榻共枕

四目相对,有暧昧的火花在晕黄的闺房中炸开,旖滟又抽了下手,无奈凤帝修却按地极紧,她手心能感受到男人坚硬的小腹肌肉,紧实而火热,像是里头沉睡着一头猛兽,正在她的手心下慢慢唤醒。

旖滟面上热度再升,想到蓝影还在外头更是头脑发空,到底露怯,施了个小小的反擒拿挣脱的凤帝修,岂料她手好容易离开他的身子,还没完全缩回来,人已被凤帝修打横抱起,接着他竟是大步往拔步床而去。旖滟吃了一惊,禁不住“啊”了一声。

听到外头蓝影脚步声动了几动,她忙又闭了嘴,瞪着凤帝修,可凤帝修显然是不肯顾念她的颜面,无视她的控诉,直接扬声道:“今夜不用你们伺候了,退下吧。”

再没有什么言语能比他这话更像此间男主人了,旖滟一急,欲喊住蓝影,凤帝修已三两步到了床前,将她往床上一放,大掌已盖住了她张口的嘴巴,接着身子一跃一滚,躺在了大床内侧,空出的左手扣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摁在了床榻上。

外头传来蓝影远去的脚步声,显是没听到她的吩咐便果真退下了,旖滟扭头狠瞪凤帝修,那厮挑唇一笑,倒是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

旖滟没好气地道:“你到底要干嘛?我今儿累的很,要休息了。”

凤帝修当即点头,道:“知道滟滟累了,我专门来看护滟滟的,免得滟滟夜里睡得太沉了会不小心伤到右臂,骨头错位了可就不好了。”

他言罢扯了薄被给旖滟盖上,极是温柔地抚了下她的长发,见旖滟依旧瞪着一双美眸,便道:“既是累了便赶紧闭上眼睛睡觉,明日还要早起操办盛易阳的丧事呢,我也累的狠了,先睡了哦,滟滟好梦。”

说着身子一抬在旖滟的额间印下轻轻一吻,打了个呵欠,凤帝修竟是闭上了眼睛,竟是一副要睡在此处的样子。旖滟活了两辈子也没和男人同床共枕过,见他怕被她踢下床去特意地赖在床内侧,显然是铁了心要睡在这里,不仅一阵的无语。

她今日着实因盛易阳的事儿而累的不轻,听闻凤帝修的呼吸只这眨眼间便平稳了,轻叹了一声,索性便由着他了,可她闭了眼睛,明明觉着极累,却愣是睡不着,总觉着这满床幔都是男人身上的雄性味道,明明是她的床,可她的手脚怎么摆都不得自在。

折腾了片刻,没能睡着反倒急出了一头薄汗,作为一名万里挑一的杀手,她一向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睡眠,想睡便能保证闭眼便睡,何曾发生过现在这种情况?!

旖滟几分气恨,几分挫败地睁开眼睛,心头却也因此而执拗起来,越发再不想着去赶凤帝修,她便不信她会睡不着!

她睫毛一闪,重重闭上眼睛,岂料耳边却想起了凤帝修的轻叹声,接着是他的喃喃低语声,道:“沈老婆子死了,沈家说不定会有什么动作,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留在这里放心些,快睡吧,扰人清梦”

旖滟闻言心头微暖,千安王府势大,在这中紫国也算一强霸了,倘使真要派些杀手到弑修院来,她从君卿洌那里得到的暗卫未必能济事。

听闻老千安王和其老妻感情不错,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死了老伴便发疯,真令人来寻自己晦气,凤帝修的担忧倒也有必要。

既知他是因此而来,旖滟心中倒没那般焦躁了,颤抖的睫毛静垂,瞬息间便沉入了深眠状态。左右身边有个高手,她睡的再安心不过了。她这边沉睡过去,却是不曾知道,某个嚷嚷着她扰人清梦的男人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澈,盯着她的睡颜不厌其烦地瞧了小半个时辰这才闭上眼睛。

千安王沈府中,因沈老太君过世哭声一片,府中连夜挂起了白幡白帐,挑起了白灯笼,照的整个王府一片萧素,灵堂已被安置妥当,沈老太君遗容倒还安详,静静躺在棺木之中。除却沈老王爷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沈府主子们全部披麻戴孝跪了一地,哭声一片。

却于此时,外头扑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他跌跌撞撞进来便扑倒在棺木前,扶棺木恸哭起来。

“祖母,孙儿不孝,孙儿不孝啊!”

这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沈璧,他因杀人进了牢狱,隆帝令三司会审,此事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虽则当时沈璧是在杀人现场被当场抓获,身上还沾染了死者的血迹,但通过千安王府和君卿睿的运作,最后三司会审时却有工部左侍郎的儿子刘子健前去告发长明侯府的庶子高怀,说当日曾看见高怀和死者勾肩搭背,举止亲密的离开。他好奇之下曾尾随二人,听到了两人发生争执。

接着,很戏剧性地仵作在死者的指甲中寻到了一点布料碎屑,后经证实那碎屑正是长明侯家公子高怀当日所传骑装的布料花样,紧跟着又有参加狩猎的公子证实,曾瞧见高怀神态慌张,举止匆忙地从死人的林子中出来。加之这高怀好男风,并非什么秘事。

三司传唤了高怀,偏高怀对当日之事答的漏洞百出,审查之下,人证物证都冒了出来,全都指向了高怀,最后高怀也认了罪。就这样,沈璧无罪当堂释放,案卷报到了隆帝处,隆帝也未曾表态,此事便草草收尾。

可世人也都不是傻子,案情突然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以至于沈璧无罪释放,此案反倒在京城中传出了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来,无不认为沈璧有性虐待且好男风的倾向,暴戾之下杀人,最后千安王府靠势力令长明侯的小小庶出子定了罪。

因这些流言,沈璧纵然没被砍头,仕途也算是毁了,隆帝也不曾发话令沈璧复职,沈璧历来标榜正值,从小到大也一直被称颂为青年才俊,就是以为平日风评太好了,如今突然被一定好男风的猥亵虐待狂帽子扣顶,他一下子性情大变,暴戾,消沉颓废起来。

若说沈华娥是沈老太君的心头宝,沈璧这个金孙那就是沈老太君的心尖肉,这样的事情,沈家自然不敢告诉沈老太君。沈璧这样,沈家也不敢叫他回府,沈璧出了牢狱便被送到了京郊的别院,对沈老太君府中上下一致声称沈璧是受命离京公干了。

可就在昨日两位公主出城,沈老太君突然来了兴致,带着孙女们出府去瞧热闹,结果便在酒楼上听到了一群贵公子们在讨论沈璧,平日家中长辈没少拿沈璧来做榜样教训他们,此刻沈璧爆出丑闻来,这些贵公子们惯会落井下石,说的话有多难听便多难听。

沈老太君一下子接收到这些信息,哪里承受地住,当场就口吐鲜血,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被匆匆送回府后人都没醒过来便断了气儿。

沈璧正在京郊别院中借酒浇愁,得知消息,此刻才能赶回来,他伏在棺木上,想到老祖母是因自己而过世,登时心念惧灰,哭的泪水满面。其父见此,又闻到他一身的酒气,又恨又痛,爬起来对着沈璧便是两掌,怒斥道:“你这孽子,若非你掉进人家的陷阱,又怎会害的王府名声尽毁,你死不足惜,可不该累及你祖母为你劳心劳神至死!我千安王府没你这样不中用的子孙,连个黄毛丫头都能轻易算计到你!”

他这两掌用了大力气,沈璧酗酒过度,身子亏空直被打地吐了血,大夫人见了忙跳起来去护爱子,尖叫出声,沈璧两眼血红,却是一抹嘴角血痕,推开大夫人大步就往外冲,嘶声道:“我杀去那女人给祖母和姑母报仇去!”

眼见他瞬间冲了出去,众人皆是一惊,怎容他如此冲动,呼啦啦地忙着去拉,灵堂乱成一团。

一直坐着的千安王这才坐直身子,怒喝一声,“都闹够了没,你们祖母生前不得安宁,如今死了还不叫她好走吗?!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他一吼,登时灵堂静寂无声,接着噗通通跪了一地,一番请罪后,大老爷才抬头,道:“父亲,祖母这病明明好了许多,怎么就一下子儿子越想越觉不对,那邪医谷主爱慕盛旖滟那贱人,只怕当日给祖母治病是假,来给那小贱人报仇才是真的!”

“父亲,祖母,小妹,还有大侄子的仇不能不报啊!难道就由着那小贱人欺上头来?!”

沈家主子们纷纷表态,千安王却沉吟不语,待他们言罢,这才沉声道:“都说够了吗?逞能!鲁莽!冲动!这就是我沈家的好子孙,都这样,我看王府迟早败落。”他训罢,下头一片沉寂,千安王这才站起身,道,“好好给你们祖母守灵,大郎,二郎,三郎随为父来。”

片刻后书房中,沈大老爷见父亲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不说话,而两个弟弟都冲自己使眼色,便先开了口,道:“母亲九泉之下若知父亲如此伤怀,定不能瞑目。父亲,虽说盛家那小贱女此刻风头正盛,又有太子,和天宙,天乾贵人们护着,我沈家不能贸然出手,但是也不能就任由她得意嚣张啊,若然什么都不做,一味隐忍,又如何对得住母亲在天之灵。”

他言罢,沈二老爷也道:“父亲,非是儿孙们冲动逞能,实是母亲去的太惨,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沈老王爷这才睁开老眼,道:“说说你们想如何为你们母亲报仇。”

听父亲如此说,沈家三位老爷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父亲允许了,沈大老爷率先道:“父亲,如今小贱人风头正盛,王府确实不好明着出手,不如来个借刀杀人!儿这些日已探查清楚,世人皆以为天宙莫丞相和莲华公主青梅竹马,来日必成眷属,但实则不然,两人之间不过是兄妹之情。而天宙大将军府的明媛郡主楼青青才是深爱着莫云璃,且这楼青青不知幼年经历了什么,竟得了自闭之症,唯对莫云璃痴情不悔,还曾因莫云璃多瞧了两眼别的贵女便服毒自杀,这楼青青脑子有问题好似和莫云璃脱不开关系,故此这些年因楼青青自闭,都是莫云璃在照顾她。楼,莫两家是世交,楼青青又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女,受尽疼爱,楼家早便认定了莫云璃为姑爷。楼青青的兄长楼穆沧,威名赫赫,武功高绝,是天宙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一向极是疼爱唯一的妹妹楼青青。父亲,儿若猜想不错,那莲华公主回到天宙,定然会隐瞒莫云璃滞留中紫国的真正原因,倘使我们将莫云璃爱上了小贱女的消息透露给楼家,楼青青出了事儿,她的兄长岂会放过盛旖滟?依楼家的势力,捏死一个盛旖滟根本不在话下!”

沈大老爷言罢,脸上闪过阴毒的狠绝来,他不愧是王府的大老爷,这计策不费吹灰之力,却能给敌人引去防不胜防的杀身之祸。

沈二老爷闻言双目发亮,道:“大哥此计甚妙,既然要借刀杀人,儿以为天乾那边也有力可借。且不说天乾摄政王住进盛府,多半是因宫宴上小贱女运用那新型弩惹他盯上,便是那天乾天香公主便恨透了盛旖滟,天香公主虽然因皇权旁落而势单力薄,但儿记得南沙国的太子对天香公主可是倾慕已久,儿手下有一幕僚颇有才智,可送到天香公主身边继而再设法令其借力而为。”

“大哥,二哥好计策,这些法子都可暗中操作,任是盛旖滟身边有贵人也定不可能没空档可寻,若是再想法子将那邪医谷主调离,杀掉小贱女我千安王府完全可以不沾半点血腥!”

三人越讨论越是激动,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细节之处,待千安王拍案定板已是四更天,沈老王爷沉声道:“此事就按计划安排,另外报仇事虽大,却大不过我整个千安王府的未来,此次水患,皇上原本定夺令吴大人负责赈灾,岂料吴大人临时病倒,病势汹汹,若无意外,赈灾重任会落在阿茂头上。”

他说着瞧向沈二老爷,道:“你嘱咐下阿茂,此次赈灾非同小可,差事办好了,那便救百姓于水火,稳江山于狂澜,留名青史,受皇上恩宠,不在话下,可若是办不好,那莫说是靖南侯府,连带着千安王府,翼王府也都要跟着受牵连,让阿茂务必警醒,万不可到了地方被贪官污吏们拉下泥沼!令他多多送信回京,本王要亲自督办。”

靖南侯蒋茂正是沈二老爷的女婿,二房嫡孙女,沈大姑娘已嫁过去十多年。听父亲如此郑重嘱咐,沈二老爷不敢怠慢忙道:“儿子明日亲自到侯府去一趟。”

翌日,旖滟沉梦中觉出一丝不妥,睁开眼睛就见床边蹲着个身影,逸飞粉雕玉琢的少年俊面上挂满了失望和伤痛之色,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里蕴满了晶莹的泪水,正控诉地瞪着自己。倘使寻常少年脸上挂着此等不合乎年纪的小孩表情,指不定多令人毛骨悚然,恶心厌恶,可逸飞长的实在太过漂亮,尚带着稚气的脸粉嫩嫩的,这样嘟着嘴,抽着鼻子,红着眼,当真是怎么瞧怎么萌态横生。

旖滟梦眼惺忪,瞧见逸飞这般泫然欲滴,眨了眨眼,睡意全无,忙抬手要给弟弟拭泪,谁知手刚抬起便有只胳膊从她背后探出,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旖滟一惊,回头望去,见凤帝修坐在床里头一脸黑沉地正无比严肃和不悦地瞪着逸飞,她脑子半响才回忆起了昨夜的事来。

一时她有些惊讶于昨夜睡的安宁,竟然连早上逸飞进屋,看样子还和凤帝修对峙半响,她都全然不知,睡的如此晕天暗地,简直就是绝无仅有之事!

此刻显然没多余的时间让她感叹此事,逸飞见凤帝修抓了旖滟的手,而平日极疼自己的姐姐非但没反抗坏人,还满脸专注地瞧着大坏蛋,他顿时泪水滚落,抽抽搭搭地控诉道:“姐姐不让逸飞和姐姐睡觉却和这个大坏蛋睡觉,呜呜”

旖滟被逸飞控诉,如何不知他这是为何伤心,逸飞粘人,不止一次想要晚上睡在这里,旖滟自然次次将他哄走,今日显然是他发现了凤帝修,觉着受了委屈,觉着她这个姐姐骗了他。

见少年伤心至此,旖滟微急,谁知凤帝修却抓着她的手不放,也跟着沉脸控诉,逼问道:“他每日都这么往你闺房中冲吗?!”

他说着还面色铁青地给旖滟拉了拉薄被,盖住了她略微散开,露出锁骨和一点肩头的上身,见清晨初醒,女人面上带着三分慵懒惺忪,目光迷离,长发披散,媚态百生,想着眼前臭小子日日得见佳人此态,俊脸便更加阴沉了。

逸飞见旖滟不吭声,继续控诉,道:“姐姐骗我,姐姐明明说女的和男的不能睡在一起,会生娃娃的可这大坏蛋就是男的,如今姐姐和他都睡了,姐姐肚子里一定有娃娃了,等生下娃娃来,姐姐就不能只疼逸飞一个了。呜呜,逸飞不要。”

凤帝修听逸飞如此说,愕了一下脸上的阴沉却是一扫而空了,他忽勾起一抹笑意来目光晶亮盯着旖滟,那样子倒好像她肚中真有了他的孩子一样,旖滟被瞧的面上一红。

哪里想到平日哄逸飞的话,这孩子竟会此刻都给她抖露出来,还说出这等叫她面红耳赤的话来,她想解释,说自己肚子中没有什么孩子,可瞧着逸飞那伤心的模样,想到他听了自己平日都是哄骗他只怕小小心灵要更加受伤,旖滟便张了张,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凤帝修瞧着她那难得的张口结舌模样而朗声一笑,从床内一跃而起,跳下床榻赤脚将跌坐在床边哭的逸飞拽起来,提至窗边冲他耳语了起来。

旖滟就见他嘴巴动了两下,也不知说了什么,逸飞脸上泪珠便是一滞,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凤帝修,凤帝修又说了两句,逸飞眼睛中闪过害怕和惊吓之色来,凤帝修再言两句,逸飞抬手将泪一擦,回头便冲旖滟道:“姐姐好好休息,逸飞乖乖的,去找紫儿姐姐玩。”

言罢,他竟是不再多缠旖滟,也不再哭闹,身影一闪跑了出去。

逸飞虽有异常人,但是性子却也极为执拗,闹将起来,也和个小混世魔王一般,见凤帝修不过几句话逸飞便乖乖走了,旖滟有些傻眼,倒好奇起他说了些什么了。

凤帝修一坐回床边,旖滟便不耻下问,却闻凤帝修挑眉,诧道:“逸飞很懂事的,我不过晓之以理,令他知道我是大夫要照顾你,他便懂事地不愿再打搅你养病。”

旖滟狐疑地盯着凤帝修,道:“是吗?先前我明明也绕之以理过,怎么不见逸飞听话?”

凤帝修却沉吟一声,无比认真地道:“我武功高,小孩子都崇拜英雄的,更听我的话也不足为奇。”

一楼花厅中,逸飞闷闷不乐地找到紫儿,紫儿见他大早上便红着眼睛,不由道:“不是去楼上寻你滟姐姐了吗,这是怎么了。”

逸飞没精打采地往座位上一窝,却道:“以后我都不上二楼去了。”

紫儿闻言一诧,仔细瞧了眼他,道:“怎么了这是?”

逸飞心里不舒服,却嘟着嘴巴没吭声。心里想着,大坏蛋说的对,如今木已成舟,姐姐肚里已经有了大坏蛋的娃娃,他便不能再缠着姐姐打扰姐姐休息了,姐姐怀着娃娃身子是很虚弱的,若被他打搅,不能好好休息,将来生娃娃的时候就很危险。前两日他还听院子里扫洒的嬷嬷说哪家哪家的媳妇生娃子死了,一尸两命,好吓人,他不能那么不懂事,再打搅姐姐休息,一定要让姐姐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生下娃子。

只要姐姐好好的,以后姐姐不只疼他一个也没关系,逸飞闷闷地如是想。

紫儿见少年皱着脸不吭声,想着他就一小孩子,也不知又因什么小事闹性子呢,便摇头一笑,不再多问。

旖滟洗漱一番从净房中出来,天色才刚蒙蒙亮,她到了花厅,逸飞已跑去隔壁院子找夜倾喂招,紫儿奉上茶,道:“小姐,老爷的丧讯已发了下去,灵堂也都已安排好。”

旖滟点头,道:“这便将白幡什么挂起来吧,一会儿只怕各府祭奠的主子们便到了。”

紫儿应是,又请示道:“吴管事,小姐可要现在便见他?”

旖滟扣着盖碗,抿了口茶,这才轻点了下头。片刻,吴管事被带了进来,他被看管了一夜,因是,面色苍白,人似也消瘦了两圈,瞧着比昨日年迈了岂止三五岁,哪里还有半点平日威风模样。

进了花厅,他也不敢抬头瞧旖滟一眼,恭恭敬敬地垂着头,跪在地上,险些五体投地将手中一个红木托盘呈给旖滟,道:“这是盛府外库房的钥匙,另老爷书房下头藏着个小金库,钥匙也在这里。除此外,在通州和白城的两个盛家别院中还都秘密建造了两个聚宝库,其间珍宝金银无数,那两串黄金小钥匙便是庄子聚宝库的钥匙。这些都是老爷暗地里藏下的,太傅府明面上经营的田产,庄铺,生意那三本册子上都有记录,房契等小的也已经都寻了出来,昨夜已交给了紫儿姑娘。老爷每年在富通钱庄还都存有一大笔银子,可这些银子只凭老爷的手谕才可提取,不过如今老爷死了,公主是老爷唯一的嫡女,按律这些银子也该转到公主的名下,由公主任意支配。”

吴管家很清楚,连盛易阳都被眼前女子随意捏死,盛易阳留下的这些财产他不可能私自吞下,更何况他如今更该担心的是身家性命的问题,保命要紧,故而为求将功补过,他不敢有半点隐瞒,将知道的都尽心尽力地说了出来。

见旖滟听了这些竟还不动声色,吴管事额头冷汗直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道:“这盛府,老爷的房间下头有一条密道,通到哪里,小的也不大清楚,只老爷一人下去过。还有就是,老爷当官多年虽只是一代的富贵,但也效仿百年望族组建了一支暗卫队伍,这托盘上的紫玉小笛便是召集暗卫的信物。”

旖滟见吴管事说完了,放在扶手上的指尖才轻轻叩了两下,扬了扬柳眉。都说狡兔三窟,倒真不为过,盛易阳不过做了不到二十年的官,便东一个藏宝库,西一个的,在府中更是建了密道,可见平日有多贪婪成性。

盛府内宅的库房旖滟早已接手,紫儿梳理了多日才将账目等弄清楚,内库财力已是不容小觑,而外库房是盛易阳的私库,金银宝物只会更多,更别提他不敢放在府中,设在通州两处的聚宝库了。看来这回自己是发大财了,有了这份实力,要发展势力轻而易举。

她心情愉悦起来,难得地瞧向吴管事的目光也温和起来,道:“吴管事辛苦了,老爷遇难,如今正逢夏日,最多停灵三日也该运送尸体回老家入葬,彼时本公主会亲自扶灵南下,吴管事跟了太傅一辈子,一直深受信任,回去收拾下,便携带家眷一起扶灵回乡,以后就都留在家乡为老爷守墓吧,本公主平日不在,逢年过节也替本公主尽尽心烧些纸钱,拔拔草。”

吴管事听旖滟这是要放过自己全家了,登时眼泪都流了出来,忙磕了个头,哆哆嗦嗦的说着感激话,旖滟摆摆手,紫儿带他下去。旖滟目光才落在桌上的托盘上,从上头将那支手掌长短的小紫玉笛子拿起来,在指尖转动把玩,目光若有所思。

暗卫是个好东西,可一般暗卫等同死士,能力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得忠心,一般皇族,百年望族手中暗卫厉害,都是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经营所致,盛易阳发家不过这十数年,这么短的时间建立的暗卫组织旖滟不抱多大希望。

但这到底是盛家自己的暗卫势力,相信这些暗卫该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和盛易阳的关系,如今盛易阳已经死了,自己顺理成章成为他们的主子,好好调教一番,未必便不能收为己用,发展壮大。调教好了倒比太子给的那些暗卫更为得用一些,毕竟一个是无主的乱头苍蝇,一个是却旧主尚在,且恩威不减,怎么看都是前者更易受用,对自己死心塌地。

旖滟想着,将紫竹笛笼进了袖中,恰紫儿快步进来,道:“小姐,宫中得到老爷去世的消息,太子殿下亲自带着百官来祭拜了。”

旖滟并不意外,谁叫盛易阳是中紫国的大功臣,舍命救了太子的忠义侯呢。

117框掌君明珠

旖滟刚到灵堂准备妥当,君卿洌便带着一群官员到了,他们皆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下朝之后不曾回府,便直接跟随太子殿下来祭拜忠义伯这个朝廷功臣了。

朝廷文武百官集体来拜,这份荣耀盛易阳活着的时候未曾享受到,如今死了却是可以恩泽后人的,旖滟作为盛易阳的唯一嫡女,如今父亲因救储君而死,她成了英烈之后,成了孤女,就是为天下百姓的目光,皇帝也会对旖滟恩宠不断,更别提本来就倾慕盛旖滟的太子殿下了。

众大臣显然也都明了这点,跟着君卿洌祭拜后皆免不了劝慰旖滟两句,态度皆颇为恭谨谦和。旖滟被紫儿扶着站在棺木之旁,一袭白衣,墨发高束却是半点钗环珠花都未戴,脸色已做过修饰,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白衣将她此般面容映衬的清丽脱俗,也弱质芊芊,很是令人动容。

她靠在紫儿身上,不时冲慰问的大臣颔首致谢,落落大方,不失礼,却也不矫揉,一举一动都有种大家气度,便连哀伤也都是无声无息,入骨内敛的,引得众大臣窃窃私语,极尽赞赏。

君卿洌带头给盛易阳上了香便站在了旖滟身旁,低头专注地瞧着她,目光温柔,低声道:“你身上有伤,父皇已免了你一切虚礼,若是当真疲累便到后头歇着去,叫庶女们在此跪着便是。”

众大臣们见君卿洌站在了旖滟身边,低声细语,只当太子是在抚慰旖滟,便都识趣地不再往前凑。

自己对盛易阳是个什么感情,君卿洌很清楚,昨日盛易阳和她同车,结果便做下了古怪之事,继而竟丧了命,想必聪明如君卿洌定然也有所疑。他既都清楚,又怎会觉着她是真的哀伤疲累?

可旖滟却听出君卿洌的语气中是当真含着担忧和紧张之情的,她目光微诧扭头瞧向君卿洌,却见他眉头微蹙着,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又道:“你放心,即便你不守在此,也无人敢说你失礼,倘有人敢非议,我定不轻饶!”

君卿洌这人虽也极是霸气狂傲,但因其储君的身份,平日行事却反而要谨慎几分,他是鲜少如此以势压人的。旖滟闻言眨了下眼,转瞬便明白了过来。

只怕是她脸上的妆容化的太真,加之在君卿洌看来盛易阳到底是她的父亲,父死没有人能当真不伤不哀的,故此他关心则乱,竟真当她哭了一夜。旖滟心中微暖,却也不多言解释,只道:“我没事,刺客可查明了?”

君卿洌又瞧她两眼,见她双眸清明,精神似还可以,这才道:“抓到三个,只可惜没等审问两个便自尽,剩下一个嘴很严,还没能问出什么来,昨日九城封锁,刺客当还藏在城中,掘地三尺,便不信挖不出来!”

旖滟点了下头,对此不甚在意,淡淡道:“有关水患的事,我还要和你商议。”

君卿洌见旖滟面色苍白,家中出此大事,却还惦念着东宫朝事,他目露动容,正欲劝她无需多忧,便闻外头响起小厮的报声。

“翼王殿下,骄阳公主前来祭拜忠义伯。”

旖滟闻声望去,正见君卿睿和君明珠一前一后而来,身后还跟着些宫人,手中拖着物件,显然是宫中又有赏赐下来。君卿睿进了院子便将目光定在了旖滟的身上,见她一袭白衣白裙,风姿清丽,楚楚动人地站在那里,微微侧着身仰着头,神情认真地和君卿洌说着话,而君卿洌更是目光温柔无比地瞧着旖滟。

男子挺拔深情,女子娇柔动人,站在一起和谐地刺眼,君卿睿不由双拳握紧,双眸中翻涌过阴沉墨色。顾皇后虽则没被废黜,可是如今却已彻底失宠,虽是出了冷宫但却搬出了代表皇后身份的中宫,而被拘囿在内宫一处偏僻的宫殿。君明珠这个天之骄女,因为皇后和翼王的失宠也跟着地位一落千丈。

这些都是拜旖滟所赐,想到连她一眼钟情的天乾摄政王夜倾都对旖滟刮目相看,还搬到了盛府来住,君明珠更是嫉心大起,瞧见旖滟娇娇弱弱地站在那里装可怜,她便恨得牙痒痒。

瞥了眼身旁兄长,见君卿睿的目光竟像粘在了旖滟身上,君明珠不由锐声道:“皇兄莫忘了,这女人将母后害成了什么样!再说她现在是太子的人,事事帮着太子,皇兄若还执迷不悟,就太令妹妹失望了!”

君卿睿闻言回眸瞧了君明珠一眼,触到他的目光,君明珠只觉君卿睿的目光冷飕飕的,让人心底发憷,她面色微变,咬着唇低了头。不知为何,自打那次盛旖滟在金銮殿上当众拒婚,君卿睿被杖责,她便觉着这个皇兄一日比一日阴沉沉的,叫人害怕。

灵堂中的百官皆知道旖滟和君卿睿的恩怨,皇后失宠一事虽是后宫之事,可多多少少也有风声透出来,故自打君卿睿和君明珠进来,气氛便蓦然凝滞,大家的目光在君卿睿一行和旖滟、君卿洌两边打转,直觉会有好戏可看。

而旖滟不过淡淡扫了眼二人,甚至没和君卿睿对上目光便转回头来,静淡站着。君卿洌不喜君卿睿盯向旖滟的目光,率先上前两步迎了二人,却也将旖滟挡了个严实。

他冲君卿睿点头,目光随即落在君明珠身上,问道:“皇妹怎么也来了?”君明珠是后宫公主,是用不着来祭拜盛易阳的。

君明珠被君卿洌威沉的目光盯视着,瑟了下扬了扬头,道:“是父皇令我来传口谕的,再说了,忠义伯为救太子哥哥而死,盛旖滟又和我相识一场,我来上一炷香又怎么了。”

君卿洌扫了眼院中宫人,淡声道:“既是传父皇口谕,那便快传吧。”

自君卿睿退亲那日,君卿洌开始关注旖滟,这些时日不管遇到怎样的情形和局面,他都未曾见那女子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柔弱,故而今日瞧见旖滟面色苍白,眼眶红肿,君卿洌发觉自己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觉一阵阵焦躁烦心。于是瞧见君卿睿和君明珠便想早早打发了,根本不愿他们靠近旖滟半步,再惹地她心烦难受。

见自己这平日清冷到不近女色的皇兄竟如此的护花心切,君卿睿面上闪过一丝讥诮,道:“皇兄急什么,忠义伯棺木在前,总得叫我二人先上了香吧,皇兄今日脾性好大啊,不过这忠义伯为救皇兄而死,皇兄心情不好,臣弟和皇妹也是能理解的。”

旖滟见此,冲吴管事丢了个眼色,吴管事忙上前道:“有劳翼王殿下,骄阳公主来给老爷上香了,两位请。”

吴管事领着两人分别上了香,君卿睿却是侧身两步到了旖滟面前。这是自金銮殿据婚,他第一次有机会和她靠地如此之近,君卿睿目光有些难以掩饰的复杂灼热,唇角微动准备说话,旖滟却淡淡抬眸回视着他,率先开口,成功堵回了他的话,她的声音疏离淡漠,便像回复这殿中任何一个来祭拜的大臣一般,道:“多谢翼王和公主前来祭拜家父。”

君卿睿只觉自己难以克制的激动,想要脱口而出的安慰,在旖滟这种态度下统统都成为了讽刺,他面色难看起来。君明珠看不过旖滟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俏脸泛绿,她正待开口,却闻外头又响起了报声。

“天乾摄政王殿下前来祭拜忠义伯。”

君明珠今日争着抢着到盛府来,就是希望能见夜倾一面,此刻闻言也顾不得旖滟了,扭头便往灵堂外看去。外头晨阳洒金,夜倾穿着一件简单的玄色袍子,唯腰间系着的宽腰带上绣着金线祥云,这样普通的衣衫着在他身上却有股沉敛的奢华贵气,他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也似带着冰寒之气,线条冷峻,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淡淡金光。

那么威严冷酷,可也那么的令人折服倾慕,君明珠心跳加速,脸颊微热,眼看着夜倾进了灵堂,目光望了过来,可他为何像所有人一样,也是只看向盛旖滟!

夜倾接过侍者手中香插在香炉中,转身也朝旖滟走来,随着他靠近,君明珠一双眸子都快滴出水来,当真是春情脉脉,只为郎顾。旖滟余光瞧着,心中讥诮,夜倾这样的人,君明珠也敢往上贴,当真是嫌命太长。

眨眼间,夜倾已站在了旖滟身前,同样瞧着她,他面露关切,道:“你的脸色很不好,即便是伤心,也不该如此不顾自己身子啊,你这样可叫伯父如何放心,便是我看了都难过。”他言罢,不给旖滟说话的机会,又冲紫儿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倘使有什么事,记得找人到院中找我。”

盛易阳过世,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丧事,早便不适合留宿客人,旖滟今日一早便令紫儿去请莫云璃,夜倾还有楚青依离开,可这三人却是没一个肯走的。

这几人同时住进盛府来,原本就传的满城风雨,如今夜倾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说出如此亲昵的话来,旖滟心中已恼,毫不介意当众撵人,道:“多谢摄政王殿下关心,莫丞相和使臣馆风水相克,智源大师算出莫丞相住在使馆中会继续血光之灾,唯住进盛府才能破此血光劫难,王爷和莫丞相至交好友,随莫丞相住进盛府来,这是我盛府的荣耀,原本盛府该好生招待,可如今家中有了丧事,再留王爷这等贵客便是失礼了,只怕府中忙碌也会照顾不周,吵闹哭嚷更是打搅王爷清净。”

旖滟说罢,也不等夜倾回应便转身冲君卿洌扬声道:“可否请太子殿下亲自护送王爷搬回使馆?”

君卿洌当即应道:“自然,本宫这便安排。”

话已说至此等地步,简直就是清楚明白地在赶人,众目睽睽,盛府事事烦乱,都在忙丧事,夜倾此刻还赖在盛府确实很失礼,更何况如今偌大的盛府中连个男主子都没有了,只旖滟一个女流,也不合适再留着夜倾,莫云璃这等男客。

夜倾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声,却道:“莫丞相和楚世子”

旖滟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道:“莫丞相,楚世子自然也不会再客居盛府,太子殿下也会为莫丞相寻到好住处。”

夜倾见旖滟迫不及待撵人,恨不能当众立刻于自己划清界限,抿了下唇,这才道:“如此我便不为难你了。”

君明珠见夜倾眼中只有旖滟,进门连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又见夜倾被旖滟如此对待,竟还一副不乐意离开的模样,恨得身子微抖,此刻才有机会插嘴道:“哪里的风水会比皇宫里还好?不如莫丞相和摄政王都住进宫中来。”

夜倾闻言只冲君卿洌道:“本王不会在此滞留几日,也该回宫了,便不劳太子再安排一场了。”言罢,大步而去,扫都未扫君明珠一眼。

君明珠眼瞧着他的身影消失,整张俏脸都涨紫了起来,眼神中再难控制对旖滟的恨意。她无法不恨旖滟,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狐狸精,明明已经有了邪医谷主,有了太子哥哥,为什么还要勾引夜倾!

她回过头来,瞪着旖滟,往日仇,今日恨聚在一起,使得她身体中的怒火,愤恨蜂拥而来,根本就忘记了身在何处,管不住地讥笑起来,道:“盛旖滟,本宫看你死了爹,非但不难过,还挺自在的嘛,既不披麻戴孝,也不跪下恸哭,就这么站着这里,还有功夫和男人打情骂俏,不知道的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来的不是灵堂,而是别的什么不正经地方”

“啪!”

君明珠话未说完,旖滟便扬起手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直将她的话打地吞回了肚中。君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她才醒悟过来,瞪着旖滟,尖声道:“盛旖滟!你你竟敢打我?!”

竟敢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的面打她,这盛旖滟是疯了不成,想谋反不成!

旖滟一巴掌上去,用尽了全力,直将君明珠扇地退后了一步,见她冲自己吼叫,她上前一步,二话不说,手一抬,动作干净利索,奇快地对着君明珠那张脸又是左右啪啪地两个耳光,瞬时君明珠的脸便像包子一样鼓了起来,唇角也淌出血来,身子晃了晃,到底没能立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谁都没有想到君明珠会突然失态,冲着旖滟口出恶言,他们还没从君明珠的惊人言语中回过神来,旖滟便已动了手,接着啪啪声响过,下一秒堂堂骄阳公主已跌坐在了地上,形容狼狈。

这一下灵堂中便更加死寂了,便连君卿洌和君卿睿一时也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直愣愣地瞧着旖滟和君明珠。

却见旖滟一身白衣居高临下地盯着君明珠,满头乌发,不染纤尘,黑白朴素间有股惊人的清绝和尊贵彰显无疑,眉目间的灼灼傲气和锋利,使得她整个人都散发出凌然不可冒犯的威仪来,叫人觉着她动手打了堂堂公主真不算什么,更令人觉着跌坐在地上满脸丑陋的君明珠惹她出手,简直就是玷污了那样尊贵的人。

惊愕,赞叹,折服,在各种目光下,旖滟目光沉冷,不屑地睥睨着君明珠,道:“我为何不敢打你?同为公主,今时今日你还想给我按个以下犯上,冲撞皇室的罪名不成?打你是看得起你,就冲你今日冲撞英烈灵堂,口不择言,污蔑于我,我打你这几下已算轻的了,你若是发够了疯便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