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笑着,那笑容却有点儿苦涩。

凤悠然低低一叹:“怎么能安心呢?他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他惦记的是前一个,不是我。”

影无忧一愣:“主子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第七十二章来历不明的孩子

“......是啊,我告诉他了。我是早就存了要告诉他的心,总想挑一个好的时机,却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他迟早都是要知道的,我也不愿瞒他,既然他问了我就顺势告诉了他,也好让他做个选择吧,是选我,还是选那一个?”

她始终还是介意冷亦寒心里的那个人,所以,她是一定非要问清楚的。

就在他二人说话的时候,小芹子却进来站在一边,凤悠然眯眼问道:“怎么了?”

影无忧在听见脚步声之后便隐身入了暗处,凤悠然回望那里一眼,眸底隐有叹息。

小芹子这才抿嘴道:“主子,冷大人来了好几遍了。”

“她来做什么?”冷朝琴?凤悠然的注意力转到了小芹子说的话上面。

“说是桑无心的事情几位大臣不敢做主,冷大人就来问问主子的意思。”

凤悠然蹙眉,这都过了十数天了,桑无心的案子还不曾定下来,看起来,众臣确实是被震慑住了,就算她把决策的权利交给冷朝琴,但是她也不敢自专,还是要来问凤悠然的。

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凤悠然才道:“桑千颜怎么样了?”

小芹子抿嘴,小小的脸上满是无奈,长叹道:“主子,那个桐儿来找主子很多次了,都被奴才给挡了回去,奴才说主子病着不见任何人,没想到他说他主子也病着,现在又认不得人了,只口口声声的要见皇上,又口口声声的要见娘,桐儿实在是没法子了,只好来求奴才,可主子病着,奴才就没有来回。”

凤悠然病的那时候神魂不清,索性便谁也不见了,如今见小芹子这样说,也就没有怪罪,只蹙眉道:“怎么不宣太医去看看呢?”

小芹子扬眉道:“怎么没宣?太医去了一拨又一拨,开了药留了方子,但是就是没用,煎好的药桐儿说他们主子根本不喝,一个劲的抱着肚子不让人靠近,说咱们会害死他的孩子,最后都是哭,哭着非要见娘......”

凤悠然心口一堵,这一局棋中,受伤最深的终究是桑千颜。她要桑无心的性命,这世上最对不起的就是那般纯净的少年桑千颜。

只是,扪心自问,不能接受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第七十三章谁被毒害(一)

小芹子走的时候,她还在沉思,竟没注意小芹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还是影无忧从暗处出来之后讲的一句话将她从思绪里惊醒了出来。

“主子是想去看看桑贵君么?”

凤悠然一愣,却道:“也许日后,他就不是桑贵君了......”

“那是桑无心做的事,就算要牵连如何会牵连到桑千颜的身上呢?他也是受害者,他娘对他做的事情简直是禽兽不如!”影无忧提起这件事,就极为愤慨。

看着影无忧极不寻常的怒气,凤悠然眉尖一蹙,眸色深幽:“你很同情他?”

影无忧避开她审视的眸光,不自然的笑笑:“我只不过是站在他的角度说明问题罢了。即便桑无心这样对待他,他却还是口口声声的喊娘,他一定想亲口问问娘亲,到底还爱不爱他这个亲生儿子。”

凤悠然淡淡一笑,收回眸光:“没想到你对他的内心世界了解的这么透彻啊!——夜深了,你不用守在我身边了,我也乏了,想一个人静一静。哦,对了,你出去跟冷朝琴说,叫她先回去吧,朕过两日会在朝上宣布怎么处置桑无心的,让她先办了桑家其他人吧。”

影无忧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慢慢走了出去。

凤悠然便歪着靠着床柱子蹙眉静静的想事,这一番整顿朝纲,拔除了朝中最大的眼中钉就是桑无心。现在,无人再敢在她面前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了。众臣都是服服帖帖的,大家心里都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虽还是从前的样貌,但是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庸碌的女帝了,在昏迷了三个月之后,再次醒来的女帝变的气势逼人,她能把人捧到天上去,也能让人再狠狠的摔下来,眼前的桑无心,就是例子。

对于桑无心的处置,她是真的还没有想好,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顾及着桑千颜,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对桑千颜内疚还是对桑千颜的怜惜导致她无法做出应有的决定。

想了片刻,还是起身穿好衣裳,看见外头也没有月色,便轻轻抿嘴,打开窗子,直接从窗户上跳了出去,悄悄避开外面守着的小芹子,自己一个人便往凤宸宫的偏殿去了。

桑千颜没有搬走,她病着的时候和外界是隔绝消息的,因此就算二人住在一个殿里,也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消息的。

站在殿外,里面没有亮灯,凤悠然一闪身便进了殿中,来到内室,就看见那张垂着长长流苏帐幔的床上蜷缩着一个少年,少年的脸正对着自己,那纯净剔透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凤悠然心中一震,觉得心脏一阵紧缩,竟有点不敢看桑千颜的脸了。

这个少年本就身世孤苦,就像影无忧说的少年年纪这么小,却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桑无心当真是禽兽不如,而且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幸福,只顾着自己所谓的大业。

凤悠然站在暗处,心里暗暗的想着影无忧的话,又在思考到底怎么处置桑无心算是对众人都好的法子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来人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走路的声音很是细微,就像猫儿走路一样,但是凤悠然练过武功,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她都能听到,所以她退到更黑暗的地方,刚刚站好,就有人推门进来了。

屏住呼吸,就看见一个黑影跑到桑千颜的床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桑千颜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看了一会儿之后,那个黑影就走到床边放着的一个宫制香炉边,也不知从怀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那人打开香炉盖子,然后就把东西倒进了香炉里面,然后又盖上香炉盖子,之后就站在那里看。

凤悠然也屏气等着,不过半刻的功夫,就闻见殿内出现一股甜香,混在宫里秘制的香料里,若是不仔细闻,恐怕还闻不出来。

凤悠然见那人转身就要离开,忙从那暗处跳出来,垂着的手屈指一弹,一道劲气闪过,放在桌案上的灯烛便亮了,那人见殿中灯烛大亮,心里一慌,竟没注意到门槛一下子就给绊住了摔倒在地。

等那人爬起来的时候,凤悠然已经站在他面前了,看清那人样貌之后,凤悠然一愣:“桐儿,怎么是你?”

桐儿分明紧张的要命,声音都在打颤:“我......我来给主子......我来看看主子是不是需要什么,哦,我来给主子盖被子的!”

凤悠然不怒反笑道:“桐儿,你看看你们家主子,他好好的盖着被子呢!桐儿,你不必在朕面前撒谎,你是骗不过朕的,老实说吧,你往香炉里面添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有一股甜香?”

第七十四章谁被毒害(二)

走到香炉边,把香炉从宫制的架子上拿了一下,一下子丢出窗外,落在外头的地方,发出一声脆响,桐儿身子一抖,还是没说话。

桐儿闷声不语,凤悠然等的耐心全无,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这香味不同寻常,你是不是要朕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啊?”

“朕等了你这么久,还不肯说吗?”

凤悠然耐心尽失,看了桐儿一眼,又转眸瞧了桑千颜一眼,怕在内殿里说话会吵醒他,于是眯眼道:“你出来。”

桐儿畏畏缩缩的跟了出来。凤悠然的眸光让他的心里越来越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外头本就是数九寒天,桐儿为了怕人看出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衣,不像凤悠然裹了好多外头还有个披风。

不过片刻的功夫,桐儿就冷的全身发抖,跪下来轻轻哭道:“求皇上饶了我吧......呜呜,都是桑主子叫奴才这么做的......”

凤悠然蹙眉:“桑千颜叫你往香炉里面添东西?”

桐儿不停的摇头,哭的更凶了:“不是公子,是桑主子。这包东西是桑主子找人对主子做了那种事情之后再派人给我的,说是每晚都要在主子睡着了之后点上,每次放一点,到了早上就燃尽了,味道也会消失了。”

凤悠然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这又是桑无心做的事,她悄悄来这里看桑千颜就是准备等他醒了偷偷带他去看看他的亲娘的,结果现在又听见这样的事,忍不住有些奇怪,桑无心到底给他儿子燃的什么香,垂眸蹙眉想着,心里忽而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

“桑无心叫你燃的是什么香?用来做什么的?你通通一次跟朕说清楚!”

桐儿止住哭声,抽噎着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等了一会儿之后,他才道:“桑主子给奴才的是什么香奴才其实也不知道,当时奴才只不过问了一句,桑主子就骂了奴才一顿,奴才就不敢问了。后来桑主子只告诉奴才这种香是能扰乱人的神智的,能够让人神志不清,形容呆滞痴傻,意识还会混淆,心神也会被人控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桑主子要给公子用,用了之后,公子就变成这样了,奴才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桑主子用奴才在宫外的奶奶和妹妹威胁奴才,奴才没有办法,只能照着桑主子说的去做......”

凤悠然抿嘴,轻轻一笑,眸底却有厉色闪过:“你难道就不怕这事儿被朕发现了,将你满门抄斩么?”

原来桑千颜的痴傻并不是那天被强暴之后才这样的,竟是被自己亲生母亲弄成这样的,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却对桑无心有了更深刻的恨意。

“......桐儿,朕问你,你主子是不是不是桑无心亲生的儿子啊?”

虎毒还不食子呢!若真是亲生的,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吗?

桐儿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凤悠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夜色里虽然看不清楚,可他的脸是正对着殿门的,点点烛光照射过来,淡淡的光晕里,能够看清他眼里的迟疑惊惧和欲言又止。

凤悠然紧紧的盯着他,看出他眼里的种种情绪,良久之后,却淡淡一笑道:“你若是心里还有你们家公子,还是照实说的好,你若是希望你们家公子一辈子都这样过,这样浑浑噩噩的,你就尽管瞒着朕吧!——不过,朕总是有一百种法子让你痛不欲生,你最终还是得说。就看你是个省事儿的,还是个喜欢跟朕作对的!”

见桐儿还是沉默,凤悠然冷笑道:“你家桑主子自身都难保了,哪会顾及你!其实,朕还真是想见见你奶奶和你妹妹的呢!”

话音刚落,就见桐儿迅速敛去眸中惊惧,恭恭敬敬的给凤悠然磕了个头:“皇上,奴才伺候公子很久了,一直看着公子受苦,可奴才没办法违抗桑主子,只好眼看着公子受委屈,这些事奴才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也不知道跟谁说,也不敢说,现在桑主子是这样的下场,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既然被皇上撞见了,奴才就索性把奴才知道的都说了吧。”

凤悠然抿嘴看了一眼桐儿抖的厉害的身子,眸底闪过一丝怜惜:“进去说吧。”

在屋内坐定,凤悠然淡声道:“你说吧。”

桐儿深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指了指睡在内殿里面的桑千颜,低声道:“皇上,其实,里面那个不是真正的三公子。”

凤悠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桐儿抿嘴,见凤悠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般惊愕,才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奴才的意思是说,里面那个人其实不是真正的桑三公子。一开始奴才并不知道,是主子遭遇了那种事之后,桑主子派人给了奴才那个香,然后才告诉奴才那人不是真正的三公子,叫奴才不必担心,说主子好得很,只要奴才好好伺候那人就行了。”

“你......你的意思是说,桑无心在找人对桑千颜做那种事之前就已经把真正的桑千颜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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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少年(一)

“嗯,是的。桑主子把真正的公子换走了,现在的这个,不是桑主子的亲生儿子。”

看见桐儿缓慢的但是坚定有力的点头之后,凤悠然在某一瞬间,脑子停止了思考,不是原来的那个桑千颜?那她前段时间对人家嘘寒问暖,关心爱护的简直是疼到骨子里了,现在却得知不是本人,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就算再怎样逢场作戏,她也是会流露真情的,何况是那样水晶般纯净的少年,现在,凤悠然真的是觉得心乱如麻了,一时想的怔住了。

“主子。”

“主子不怪他是主子的恩典,可他是奴才,就该知道奴才的分寸,何况主子这样宽宏大量,奴才们就更得管好自己了。”小六子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凤悠然知道他们这自甘为奴的脾气也难改,就由着他去了。

“主子,要御膳房煮些姜汤来么?奴才觉着主子的病还没好,又受了这半日的雪气,不如驱驱寒吧?”

“主子?主子?”桐儿见凤悠然不说话,他也不敢往下说了。

“在城外的秀水庄。奴才曾去过一次,奴才还记得路。”

“奴才知道真正的三公子在哪儿。”

“无忧,这个桑千颜不是桑无心的儿子,是被她调换了。你去叫小六子找大内侍卫总管调些人来,给我把这里守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是!奴才明白。”

“桐儿,朕问你,三皇女正夫的容貌跟你家三公子一样吗?”如果不一样,一定会被人发现,桑无心是怎样做到不被人发现呢?桑无心也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呀!

门豪门幻总裁情体。一提起这个,桐儿身子一颤,脸色越发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三皇女正夫的容貌是改过的,是找人在他脸上动刀子,照着公子的模样改的,奴才觉得也就七八分相似,只不过公子入宫以来鲜少见人,所以被换了也没人看出来,再加上后来病了,就更没人来青泠宫了。”

不过片刻,影无忧带着银色面具一身黑衣的跪在她面前:“主子。”

凤悠然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怪不得刚才在雪气里闻到一丝熟悉的味道,本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不过既然他回来了也好,省得惦念,也省得被陌生的人在一旁护卫。

凤悠然也不再逼问了,她心里也明白,桑无心是不会把更多的情况告诉他的,他不过也只是个奴才而已。

凤悠然冷冷一笑:“你们家旧主子果然狠毒,比朕毒多了!不过你知道这么多,这段日子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加上你跟这三皇女正夫也熟了,你们俩就一块儿在这儿呆着吧!等朕想好了怎么处置你们再说。”

凤悠然回过神来,拧眉道:“你接着说。”

凤悠然微微一笑:“朕不过偶感风寒,你们何必这么紧张?朕练过功夫,这点雪气不算什么,没事的,也不必惊动御膳房了,何况——”她转眸看向桌上那一碟桂花糕,微微一笑,眸中流转的全是温柔情意,“何况朕觉得好多了,这风寒也能不药而愈的。”

凤悠然微微皱眉,看向桐儿:“还有何事?”

凤悠然微微眯眼,似笑非笑:“桐儿,日后,别再称她为主子了。桑无心不再是你的主子了,明白吗?若日后你再这样称呼,朕不杀你,自然有人会杀你!”

凤悠然微微眯眼,桑无心好毒的心思!居然两年前就在部署了,她猜想没动手的原因只怕是觉得前一个凤悠然昏庸无能又甘愿受她的摆布所以才没有急于动手吧。现在看来,她这一场大病还真是救了自己,就因为她的突然发难,才导致桑无心的种种准备失了作用,可是虽然桑无心被击溃了,但是她这多年勾结的党羽却是不少,想要一一除掉着实不易,也是一项大工程,看来,她得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了。

凤悠然微笑点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桑千颜还有对桑无心如何处置。她沉吟一会儿,指着内殿低声问桐儿:“既然你说他不是桑千颜,那你告诉朕,他是谁?”

凤悠然挑眉:“无忧让你过来的?”

凤悠然皱眉:“三皇女的正夫?”三皇女的正夫怎么可能在桑家呢?又怎么可能在两年前被桑无心抓住,替换了真正的桑千颜呢?太多的问题交织在一起,她越想越觉得乱,也想不明白。若说三皇女跟桑无心勾结,也不应该牺牲自己的正夫呀!

凤悠然眸中一亮:“在哪儿?”

凤悠然记得自己出去的时候,内殿黑灯瞎火的,人应该全都睡了的,怎么自己回来又灯火通明了呢?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自己在桑千颜那儿闹的动静挺大的,除非人是傻子,不然谁不知道皇上在那里呀!

凤悠然闭目片刻,平定了情绪之后,便走出偏殿,看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地上浅浅的一层,她深吸了一口气,这回思路清晰多了,沉声道:“暗卫。”

回了凤宸宫正殿,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摆着一碟桂花糕,凤悠然转头问小芹子:“这哪里来的?朕晚上已经不吃夜宵了啊!”

回头一看,竟是小芹子从那边转了过来。

她想了片刻,然后定定的看着桐儿,脸上再无笑意,眸中还有一抹杀意:“你还知道什么?全都说给朕听。”

她是应该去见见这个真正的桑千颜的,可她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有些怯意。也不知是觉得自己欠了那个素未谋面的人,还是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根本不晓得自己。

她还在想桑无心和三皇女的事,桐儿却又叫她:“皇上。”

她默然一叹,小芹子都过来了,况且一会儿还会有侍卫把这偏殿围起来,她也不宜在这里久站,于是微微一笑:“是挺冷的,罢了,难为你师傅还想着朕,那咱们就回去吧。”

小六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啐道:“猴崽子!这是你该议论的话吗?还不快去把床铺给主子收拾好,再没两个时辰就要上朝了!还不快快儿的让主子休息去!”

小六子正好挑帘从内殿出来,见了凤悠然笑答道:“主子回来了?那是刚刚关雎宫送来的,来人什么也没说,就说让皇上尝尝,放下就走了,奴才没敢动,就等着皇上回来的。”

小芹子嘟着嘴去了,凤悠然却看着小六子微微一笑:“你干嘛对他那么凶,他还是个小孩子。朕不会怪他的。”

小芹子把一件厚厚的暖裘披在她肩上,笑道:“回主子,是奴才师傅让奴才过来的。外头虽没雪了,可到底还是很冷的,所以奴才就拿了雀金暖裘过来。”

小芹子把暖炉里的炭火弄旺了些,盖上铜盖子,又把凤悠然的暖裘脱下来放好:“奴才就知道凤后心里惦记着主子,都这么晚了,还打发人送点心来!”

影无忧初闻这消息也是一愣,之后却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绪,答道:“是,无忧这就去。”

桐儿却白着脸摇头:“奴才只是侍候公子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桐儿此时不敢再撒谎欺瞒她,如实答道:“回皇上,他是三皇女的正夫,名字奴才不知道。”

桐儿道:“是。桑主子告诉奴才之后,不许奴才说出去,不然就要对奴才的奶奶和妹妹不利,奴才没有办法,只好按照桑主子的吩咐去做。奴才当时还觉得不妥,就问桑主子,这公子不认得奴才,也不是三公子本人,会让人起疑心的。那时候桑主子就告诉奴才,说她把这个在外面养了两年,就跟原本的公子一样,而且要奴才天天点着这个香,就能控制他的神智。”

看来此番得胜,她还是侥幸了。

秀水庄是桑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园,不过外人大多不知晓,凤悠然曾在抄家的册子上看到过。

等影无忧走了,凤悠然走至廊下,外头的雪虽停了,可已是深夜了,到底还有些冷,她看着那雪地,又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她心里搁着好多事,又觉得这廊下宽敞,竟站在那里不想回正殿去了。

算算日子,桑千颜应该是在前一个凤悠然大病的时候被桑无心换掉的,若她推算的没错的话,在桑千颜心里,记得的应该也和冷亦寒一样,是另外那个凤悠然。若以前桐儿说的都是真的,那桑千颜心中爱慕的,也是那个凤悠然吧?那自己再去见他,这又是何必呢?还不如不见。她记得影无忧告诉过她,冷亦寒被封为凤后的那一天,同时迎进宫中的还有这个桑千颜,两个人是一同进宫的,这样一来,她岂不是又要面对一个‘冷亦寒’了吗?更何况,她对那个桑千颜,不曾有爱意。

见桐儿吓的脸色苍白,又微微笑道:“你记着,你的主子,只有朕。”

小六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暗自一笑,却道:“主子若没有吩咐,那奴才就告退了。”

凤悠然点点头,却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明日早朝之后,你给朕准备一辆马车,朕要出宫。不要人跟着,只你就够了。”

第七十六章 少年(二)

“是,奴才明白。”小六子躬身退了出去。

等小六子退出去之后,凤悠然把殿内烛火都熄了,只留下桌前一盏,然后她坐下来,静静的看着那一碟桂花糕微微的笑,他送来桂花糕,是不是就表示他已经想清楚了呢?

抿嘴自己偷偷笑了一会儿,忽而想起影无忧在身边,忙起身四顾,却没有那熟悉的味道,这下才安心,看来他还是听了她的话,她睡觉了他就回自己的住处去休息,在宫里实在不必时时刻刻的守着她。

“不冷,我——”少年刚一抬眸,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却怔住了,半晌,有泪滴落。

“你在这里见到朕,为何不奇怪呢?”他见到凤悠然只是落泪,却没有半分惊异神色,事先也没人派人来通知过,凤悠然不明白桑千颜为何如此。

“你坐在地上,不冷么?”地上还有雪,坐了这么长时间,怎么支持的下去呢?

“千颜给皇上请安。”

“千颜跟这画像作伴三年,怎么会不认得皇上呢?只不过,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皇上。”

“千颜,你娘谋反,不论朕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但是朕知道你是无辜的,所以朕不会降罪于你,朕——只是想知道,你方才的琴,那首曲子,是为谁弹的?”那曲子她从没听过,可听得出里面情意绵绵,又夹杂着无限苦意。

“我不懂母亲的用意,也不懂母亲究竟为何非要去争,我求她放我出去,我只是想,待在皇上身边,我害怕跟画像作伴的日子。”

“颜儿,你恨你娘吗?”亲生母亲这样对待自己,想必心中一定不甘的。

“颜儿,你肯跟朕回宫么?”既然他爱凤悠然,那她就要好好对待这个少年。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秀水庄。

凤悠然一叹,将低头抹泪的桑千颜抱进怀里,她本以为,桑千颜会和冷亦寒一样,爱的是前一个,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人儿竟对画像恋了她三年,既然前一个不知道,那她怎么能错过这样的一颗真心呢?

凤悠然一惊,一步抢上去扶住了他,浅浅一笑:“地上有雪水,你不必跪朕。”视线一瞟,看见他坐的地上铺了防水的暖裘,这才放了心,见少年垂眸不看她,忙放开抓着他的手,微微笑道,“你认得朕?”问完之后,觉得这话根本多此一举,哎,主要还是他刚才那一滴眼泪乱了她的心神。

凤悠然一愣,一条乌黑的铜链子锁着他的手腕,她微微眯眼,拿起他的另一条手臂查看,果然也被锁着,眼中闪过戾气,桑无心怎的如此狠心!远远看去,铜链是从远处屋中拖出来的,看这铜链的长度,最远也只能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