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少飞面无表情地看着双至,“郡夫人,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外人,二爷又不说不许我们戴孝,这是不是该给我们夫妇一个解释呢?”

石仙淑道,“没错,少飞是入赘女婿,是爹的半个儿子,怎么就不能戴孝了?”

双至盈盈一笑,“大姑娘,你莫不是忘记了,石家族长可没答应让赵公子入赘,既然不答应,又如何算是石家的人?”

石仙淑气结,“就算不入赘,那也是女婿,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这就要问问你们夫妇究竟做了何事了,怎么会气得老太爷临终之前也不允许你们戴孝呢?”双至冷声问道。

赵少飞脸色一沉,目光阴郁地看了石灿一眼,心里暗想,难道石灿将卖私盐的事情说了出去了?怎么可能,他自己不要命了?

石仙淑有些心虚,“我们…我们做了什么了?”

双至哼了一声,“你们二人霸占二爷家业不说,还将二爷夫妇从大宅里赶了出来,试问老太爷如何能原谅你们,那大宅房契写得清清楚楚是二爷的名字,你们充其量也不过是客人,凭甚赶人?”

赵少飞哈哈一笑,心里轻松下来,原来只是这事儿,“郡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大宅已经被二爷当了出去,如今房契在我手中,谁是主人还不知道呢。”

双至冷冷瞥了心虚的石灿一眼,“如此,又如何?老太爷既不让你们戴孝,我们也不能不听,赵公子,大姑娘,请吧!”

石仙淑愤愤不平,“我祭拜我爹都不行,你…你怎么可以…蛮不讲理,这分明是不让我给我爹上香,你太狠心了。”

将军府门外已经来了些要吊唁的客人,见到这一幕,都停下来观望,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老太爷临终前说过,你们夫妇往后是升官发财也好,贫穷乞讨也好,是生是死与我们石家一族再无关系,就算你们杀人放火,做尽天下坏事,或是日行百善,成了世人敬仰之人,都与我们无关,你,石仙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欺兄赶嫂大逆不道,石家从此与你一刀二断,你嫁给姓赵姓李谁都好,石家大门不许你再踏进半步!”和石仙淑切断关系,也就是和赵少飞从此两个相干,这下全京兆城的人应该都知道将军府与赵少飞再无亲戚关系了。

赵少飞脸色微变,从双至话里似听出了什么端倪来,待他全部听完,仔细一想,心中才大惊,他被双至算计利用了!

她想要他承担石灿所有的罪!她想把卖私盐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来!

她已经都知道了!

“郡夫人,好深的计谋啊,在下佩服佩服!”这下他明白了为什么石灿会突然病倒,为什么余惜梦会突然将家里大权交到石仙淑手中,又处处隐忍仙淑的刁难和奚落,甚至将所有的生意交到他的手中,这都是福双至的算计啊!

双至没有理会赵少飞,她环视周围一眼,眼底闪出泪花,“我夫君几个月来无半点消息生死未卜,老太爷被女儿所为活活气死,入殓也不得出山,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遵从老太爷临终遗言,不计你这不孝女儿戴孝,何错之有?”

石仙淑动了动嘴皮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人群中已传来遣责之声。

赵少飞脸色越来越难看。

“郡夫人,你以为真能保住二爷?做过就是做过,我出了事,自然要将二爷咬出来!”赵少飞咬牙低声道,眼神阴狠。

双至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声音硬咽,“赵公子,当初分家,多得有你教导二爷做生意,本来二爷什么都不懂的,有你在旁边指点,生意自然做得大了,可如今你都霸占去二爷的家产,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大小吧!”

赵少飞脸色攸地铁青,这福双至还真把什么事儿都泄得干干净净了!

他狠狠看了石灿一眼,对双至一笑,“郡夫人,咱们走着瞧!”

“不送!”双至颔首,欠身送着赵少飞夫妇离开。

“二爷,有客来给老太爷上香,还不去回礼。”双至淡声对石灿道。

石灿这时候对双至已经不敢再有二言,马上点头,将来吊唁的客人请进屋里。

双至等女眷走回后院,再无人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石银朱不禁赞叹,“双至果然聪慧,这下就算赵少飞被抓到卖私盐,别人也只当是他的事,不关灿儿的事儿了。”

双至摇头,她才没那么放心,“赵少飞不会那么容易罢休的!”他是绝对会拉着石灿下水的!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呢?”余惜梦问道。

“走一步算一步,元宵节过后,大爷要是还没回来,便出殡吧,你们将老太爷的灵柩送往普靖城,之后便立刻离开,去哪里都好,都不要和任何人联系!”双至道。

余惜梦沉默不语,似乎,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石灿和石家。

双至吐出一口白气,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双至心无比沉重,石拓,你到底在哪里?

“夫…夫人,予王爷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祥兴焦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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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火烧平州城

听到予王来了,双至心中有些不安。

如今这予王在朝中可说位极人臣,皇上已经几日没有临朝,听说都是这予王在代之处理奏折,只主间只手遮天了。

重新来到大厅,灵堂上老太爷的灵柩孤单地立在中央,香炉中轻烟袅袅。

这是双至来到京兆之后,第一次正嬗胗柰跫妗?

她微微眯起眼,这个予王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虽然觉得予王有野心,狂傲不羁,但那股锋芒并不太威,但今日所见,他却犹如已经出鞘的利剑,散发出令人惊悸的锋利冰寒。

“王爷。”双至款步而来,领着石银朱和余惜梦给予王爷行礼。

予王深幽不见底的眼睛直直看向双至。

虽然低着头,但双至却感觉到头顶有两束阴沉的目光在盯视着她。

“郡夫人,请节哀顺变,本王今日亲自来给石老太爷上一炷香,望他老人家一路走好。”深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双至欠了欠身,“不敢当,王爷乃尊贵之躯,先翁岂能受您一香。”

予王低低地笑了出来,“郡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胆色。”

双至抬起头,目光是恰到好处的哀切,嘴角似是勉强维持的微笑,“王爷过奖。”

予王微微眯眼,灼灼盯着双至,似笑非笑道,“郡夫人,方才大门外那一幕,很精彩。”

“让王爷见笑了。”他看到了?这个予王究竟在大门外站了多久?

予王哼笑一声,围着双至走了一圈,突然道,“不知道郡夫人可有后悔当初嫁给了石拓?”

“王爷为何这样问?”双至目视前方,不去看站在她身侧的予王。

看着她优美的侧脸,予王笑道,“如果当初本王要娶你为妃,你还在嫁给石拓吗?”

闻言,双至猛地侧头,目光森然地看着予王爷,“王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予王笑了笑,微微低头,在双至耳边低声道,“本王有些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那么轻易让你嫁给石拓。”

“王爷不觉得说这样的话有失身份吗?”双至退开一步,冷冷瞪着予王。

予王仰头大笑,笑声充满了倨傲和不可一世,“如今谁人敢议论本王?天子也罢,平民百姓也好,谁有资格说本王一句不是?”

灵堂上此时只剩下将军府几人,其他来吊唁的客人不知何时已经被予王的手下请了出去。

双至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几可预见接下来将军府所要面对的艰难。

“王爷您高高在上,又怎会与我们这些无知妇孺计较呢。”双至微笑,看着予王笑得狂傲的脸。

“无知妇孺?郡夫人,你说这话是不是谦虚了?能轻易让石家和卖私盐脱离干系,可真不容易啊。”予王冷笑着道。

双至脸一沉,“王爷这话的意思真让人听不明白。”

“听不听得明白无所谓,不过,今日我来与郡夫人说的事儿,郡夫人可要听个清楚想个明白了。”予王在扩背椅坐了下来,含笑看着双至。

双至面对着他,心中莫名地感到惊慌,并不是害怕予王,而是怕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王爷请讲。”她冷静问道。

予王嘴角勾起一抹笑,“郡夫人还没收到消息吧,三天前,平州城被烧了。”

双至一震,平州城…被烧?这是什么意思?

“平州城暴民起乱,围城屠城,火烧平州城,城中夫半人生还。”予王好像说着故事般,平静而月趣。

双至只觉得耳畔一阵嗡鸣,予王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虚无缥缈。

“听说当时石将军就在平州城中…”予王继续道。

双至觉得全身冰冷,忍不住颤抖着。

“全城成了灰烬,本王正要调兵前往镇压暴民,如果有石将军的消息,定当第一时间告知郡夫人。”予王似是很欣赏此时双至脸上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威。

双至深呼吸,冷静!一定要冷静!石拓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出事的!

她听三哥说过,平州城的老百姓有古怪,根本不像一般百姓而且其中可能还和予王有关,而且,这次暴动为何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如今大齐国虽谈不上是繁华盛世,但也国富民强,到处一片祥和,为何有暴民?这说不通…

她看向予王,在他狭长的眼眸里看到从不曾收敛的阴狠,这件事和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忍!冷静!这是她脑海里不断涌出来的字眼。

她扯了扯嘴角,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镇定下来,只有上前托住她手臂的石银朱知道她抖得多厉害。

“那么…就麻烦王爷,如有我夫君的消息,请告知我一声。”她甩开石银朱的手,上前盈盈一礼,她绝不会被这个男人三言二语就打倒的!

石拓虽然不会有事,他还没见过儿子,还没和她一起看日落日出到白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抛下她不理?

予王阴沉的眼有抹幽光流动,他站了起来,不客气地勾起双至的下巴。

“你要作甚?”石灿和石银朱等人都站前一步,警惕惊慌看着如今这个他们对付不了的男人。

予王看着他们冷冷一笑,低眸看着双至。

“本王从不曾做后悔之事,而今却有些悔意了。”深深看了双至秀美绝伦的脸庞一眼,他声音软了下来,“愿意当本王的女人吗?”

双至眼睫低敛,“王爷,慢走!”

予王眼底蕴起怒火,但对双至这个回答似并不敢意外,松开手,他负手大步离开将军府。

双至眼前一黑,脚软了下来,幸好有郑婆子马上过来扶住,“夫人,仔细身子。”

被扶着坐在椅子上,香芹已经端来参茶。

抿了一口,她缓了一口气,眼睛红得可怕,似凝结无数的泪水,却一滴也落不下来。

“拓儿他…”石银朱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触动了双至的痛处。

双至微微一笑,笑容却很苍白,“夫君不会有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石银朱僵硬点了点头,“是,是啊,拓儿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呢?”

但其实除了双至意外,所有人心中都没有抱希望了。

“那…那爹出山还要等大哥吗?”石灿不合时宜却又不得不说出大家都在关心的问题。

双至目光落在袅绕的香烟和老太爷的牌位上,闭上眼,“过了元宵节,便出殡吧,去让人选个时辰。”

所有人都提忧看了双至一眼,答了一声是。

回到上房,双至便让人把孩子抱了过来。

看着尚未睁眼的幼儿,她心里空空的,所有的思绪全部搅成了一团。

白皙柔嫩的肌肤,充满希望和朝气的生命,这是她和石拓的孩子,可石拓却一眼还未曾见过,怎么就…

热气涌上了眼,她急忙仰头,将那股热流逼了回去。

她知道这件事不会是假的!一定是予王的计谋,他想趁机除掉石拓,屠城烧城…他好狠的心啊!

“夫人…”郑婆子等人都担忧地看着她。

双至睁开眼,将孩子交给奶娘,“我没事儿,找个人去城门,看看皇榜出来没有?”

如果石拓在平州城出事的消息一出,必然会引起不小的喧哗,只怕连人心也要不稳,还不知宫里那位贵人会如何?

突然,双至眼神一厉,石拓的事…和秦子吟有关系吗?

“郑婆子,宫里最近可有什么消息?”自从秦子吟成为皇贵妃之后,双至一直对她很是关注,虽不至于能派人到宫里打听她的消息,但也有使人打听。

“宫里如今什么都打听不到。”郑婆子道,这也令她觉得十分奇怪,本来宫里的消息她向来灵通,但这阵子好像宫里所有渠道都被封锁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双至皱眉,问道,“将军的大军向来都在哪里扎营?”

郑婆子道,“在离京兆城三百里之处的百草坡。”

“你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事情。”双至已经全身放松下来,眼神一片宁静,纤细的手指在杯盖上来回打转着。

“是!”虽不知夫人要她打听军营是何意,但郑婆子还是领命出去。

入夜,将军府陷入一片静谧之中,天上无半颗明星,今夜,大概也无人能入眠。

双至是在几乎要天亮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睡意,但如何也睡得不安稳,想象着平州城的大火呢屠城的景象,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紧紧抓着,痛得四肢都没了知觉。

“夫人,夫,夫人,不好了…”外头,传来一道惊慌的叫声。

双至眼皮一跳,哪里还有睡意,急忙翻被下了床榻。

得芹和容兰撩帘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情了?”双至一边穿着衣裳,一边问着。

容兰已经走过来服侍双至拭脸梳发。

香芹道,“赵少飞被官府抓了,把二爷供了出来,那官差现在正要来抓二爷。”

双至大吃一惊,站了起来,“什么?”

“方才是二夫人房里的丫环过来,大呼小叫的,想来也是被吓到了。”香芹道,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将军府的劫难快些过去,怎么事情都是一件叠着一件的。

双至缓缓吐了一口气,“二爷呢?”

“还在屋里,官差也算给面子,没有强行进来抓人!”香芹道。

双至站了起来,“走吧,去二爷那儿一趟。”

看来石灿这一次是逃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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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72 出城相会

匆匆来到石灿这边的院子,已经见到他们夫妇正急得六神无主,和石银朱在紧张争议着,见到双至过来,都像见到救世主似得紧紧抓住她的手。

“大嫂,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要来抓二爷了,您救救我们,求您了。”余惜梦抱住双至手臂,呜咽哀求着,脸上已经布满泪水。

双至叹了一声,“弟妹,官差已经到了家门,还要如何逃得去?”

余惜梦怔怔看着双至,嘴唇颤得厉害,“难道…难道任由他们把二爷抓去?”

“惜梦,你先冷静一些,让双至想想,她会有办法的。”石银朱扶开余惜梦,同样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双至。

双至在心中苦笑,如今她也需要有人能依靠能为她解决所有难题,可家里每个人都将她当做支柱,以为她是万能的么?

石灿脸色发白,看着石灿,什么也没说。

石灿他们见到双至这样的反应,心被提到喉咙口,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二爷,你和官差走!”双至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道。

“什么?”余惜梦惊呼。

“这不是要灿儿去送死吗?”石银朱叫道。

“我不要,我不要去送死!”石灿摇头,倒退着到了门边。

“如果这个时候你不跟官差走,只怕罪名就坐实了,赵少飞这只疯狗咬你出来,无非也是想借用将军府的势力能帮他过了这一关,昨夜里城门守卫查出赵少飞卖私盐,必然是受了郭家指示,如今他肯定不会轻易二爷。”双至分析着,却始终想不明白郭家为何要这样做,如果她没猜错,赵少飞的私盐肯定是在郭家那边入货,郭家如今有予王当靠山,私盐这生意应该越做越大,为什么会突然对赵少飞下手?

是想借着赵少飞打将军府吗?予王这是想把他们逼入绝境了。

“大嫂,难道你这要老太爷没有儿子送终么?”石灿哽咽叫道。

双至一怔,瞥了石灿一眼,想到石拓又是一痛。

石银朱锤了石灿一下,“你在说什么,你大哥才不会有事。”

双至轻声道,“你跟官差回去,不要认罪,若是说之前你有接触私盐生意,你便反咬赵少飞一口,说他瞒着你利用石家的生意门路贩卖私盐,还谋夺你家业,你一定一定要咬定自己并不知私盐这一回事,这样赵少飞想拉你下水也不容易,他并没有证据。”

“要是…要是他收买了官府的人呢?”余惜梦担心道。

“赵少飞无权无势,能收买就不会被抓进去了。”她担心的是官府的人被予王收买,故意盯着石灿不放。

“官府这边我们自会打点,只要你不认罪,便不会有事!”双至语气轻软,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了信心。

“真的?”石灿语气不确定地问了一次。

“卖私盐何等大罪,必然是要由吏部尚书亲自审问,素闻礼部尚书为人清廉公正,只要你不认罪,是赵少飞瞒着你对生意无知才被连累,吏部不会将你定罪的。”双至道。

石灿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石灿被官差带走了,将军府的气氛顿时跌到了最低点。

可纵使这样陷入困境,双至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在人前落下一滴泪水,她必须以一种坚强勇敢的心,面对着所有的一切打击,她还要等着石拓回来的。

郑婆子从外面回来,神情很凝重,“夫人,皇榜出来了,予王已经派人出城去平州。”

这已经是预料中的事情,双至反倒没那么吃惊。

“军营里呢?可有什么动静?”双至低声问道。

郑婆子摇了摇头,“什么动静也没有。”

双至眼角一扬,什么动静也没有?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