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顾青麟窥了个机会,笑问道:“敢问殿下,我孙女可好?钰哥儿可好?”

“她极好,钰儿也极好。”赵文煊心情本不错,提起顾云锦母子,他更愉悦几分,说话间虽神色不变,但眸底柔和了不少。

周围目光带上几分隐晦的羡慕妒忌,顾青麟心中得意,宴席少不了歌舞,这宴上准备了诸多美姬,燕瘦环肥,妩媚清纯,应有尽有,俱为了上首秦王精心而设,只有秦王多看一眼,美姬过后,各家的下一步,便是削尖脑袋要将女儿送进秦.王府。

这种裙带关系固然俗,但不可否认,它确实一种极有诚意的投诚法子,除此之外,还是一种最有效获取利益的手段。

顾青麟不悦,只是面对大家的利益,他却只能隐忍不发,冷眼看众人热火朝天地准备。

这准备确实精心,只可惜秦王的不好美色,比传言中更甚几分,他神色一如既往冷峻,即便淡淡扫过场中美姬,眸色却动也不动,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能锦上添花固然好,但若秦王无此意,就不能多生枝节了。

后续事宜便偃旗息鼓了。

这般最好不过。

顾青麟颇为自得,不过他也懂得点到即止,稍稍问了一句后,便按下不提。

瞥一眼上首秦王英武而冷峻的面庞,顾青麟收回视线。

他顾氏养了个好女儿。

*

在白露成功下了第一次药后,当晚皇后便病倒了。

这次也是发热,但比之那上一次,那边要严重多了,病情来势汹汹,守夜的宫女半夜发现不妥,一骨碌爬起来掀起锦帐,皇后已是满脸通红,浑身滚烫。

守夜宫女被唬得厉害,赶紧连爬带滚奔出内殿,连声命守夜的小太监去请太医。

白露半夜辗转,根本无法成眠,她下意识竖着耳朵,倾听正殿的动静,守夜宫女惊慌的呼声一起,她便一轱辘起了身,披衣趿鞋,打开房门匆匆赶了出去。

白露是大宫女之首,一见她出现,众人便有了主心骨。

“快,快命人请太医!”白露一脸急色,立即吩咐道。

她心里其实有些隐忧,但转念一想,那些人还有后着,想必不会让她暴露的,那么太医诊不出来之说,便应是真的。

白露心中一定,指挥得更加利索。

皇宫有宵禁,每晚都要落匙,各宫人员轻易不许走动,这般忙乱一番让人打开了宫门,小太监才揣了腰牌,飞速出门请太医去了。

皇后到底是皇后,即便太子如何不得志,她依旧是一国之母,太医署还是不敢耽误的,当值太医急忙提了药箱,匆匆赶到坤宁宫。

皇后额上敷着帕子,身上寝衣已换了一身,之前那套完全被汗水打湿,已经不能穿了。

太医一看大惊,这念头,高烧很容易致命的,他忙上前,凝神为皇后切脉。

侍立在一旁的白露面带急切,眸光却微微一闪。

“娘娘脉象洪大,很是凶险啊。”太医松手,赶紧开了药方子,吩咐道:“赶紧捡了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给娘娘服下。”

末了,太医加了句,“要快!”

白露一颗心彻底放下,她亲自出了门,到小厨房看着煎了药,待药好了,又急急返回内殿。

皇后一直没能清醒,牙关紧咬,药喂不下去,白露与太医一合计,只能强行撬开她的牙关,硬灌了下去。

一帖药效果还不够,太医冷汗直流,只得又重重开了一剂,让人煎了继续灌。

这等虎狼之药固然退热快,但对病患损耗亦不小,太医轻易不敢乱开,只是如今却顾不得了。

从天黑折腾到天明,皇后高热虽没能全退,当好歹缓和了不少,第二天早上,她醒了过来了。

对于皇后这次病倒,除了白露,并未有任何人觉得不妥,毕竟她最近日日焦虑难安,又耗费心神太过,会生病其实很正常。

包括皇后本人。

她一睁眼,关注点倒不是自己,而是询问道:“白露,本宫抱恙,可有报到乾清宫去?”

皇后心中一动,她想着,若是建德帝来了,好歹夫妻一场,她干脆撕下脸面,苦求一番。

她自幼心高气傲,虽入宫以来收敛不少,但说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如今无计可施之下,为了太子,也不得不尝试一把。

第118章

建德帝的病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 已经好了不少, 最起码不必经常卧榻,上朝、处理政务, 以及在后宫转悠, 都已恢复正常。

当然,皇帝在后宫转悠的地点,仅限于张贵妃宫里一处。

建德帝与皇后夫妻关系很一般,随着他近几年身体不好, 基本已经不踏入坤宁宫了,不过,皇后到底是国母, 按理说她病重卧榻, 皇帝还是应该来看看的。

毕竟,那点子面子情,还是需要顾及一下的。

故而,皇后有此一问。

她打算亲自替太子求情一番。

其实,皇后这一着,已经是不得已的下策了。任明蔚一案, 虽然看着与东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实际上, 却是并无直接证据, 太子被呵斥软禁,完全因为建德帝的怀疑。

皇后的求情, 其实重点在于提醒建德帝这一点,属于带点要挟性质了,太子是储君,没有罪名,怎可一直关着?

当然了,雷霆雨露皆君恩,建德帝是天子,若他不愿意放,旁人也无可奈何,只是按照他一贯作风,多半还是会放的。

倘若事儿真成了,皇后母子也占不了便宜,毕竟此举会让二人更失去帝心,但此时,她实在顾不上了,太子被关时间一长,麾下人心浮动,有实力者如武安侯等中坚力量,俱已倒戈。

安阳伯昨天宴请秦王一事,消息当晚便由庆国公府传到坤宁宫,皇后当即决定出此下策,只是这半夜的高烧,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也不用想着如何去找建德帝。

皇后发热了好几个时辰,且现在还没完全退烧,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晕红,呼吸急促,浑身虚软无力,只是她依旧挣扎地坐了起来,询问白露,可有派人禀报建德帝。

估摸着时间,建德帝已下朝一段时间了,他若要来,也差不多该到了。

皇后目光专注,一瞬不瞬盯着白露。

白露头皮发麻,只是却不得不依言直说,她战战兢兢道:“禀娘娘,宫门一开,奴婢便打发人到陛下处报信了。”

“陛下何时下朝?”皇后满意颔首,立即命左右伺候她梳洗。

“回禀娘娘,陛下刚及辰正便下了朝。”白露低着头,硬着头皮道:“奴婢命人等着,只是,只是一直没见陛下往坤宁宫来。”

现在已经是巳时末,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建德帝若要来,怕是已经动身了,毕竟高烧这玩意,通常来得快,去得也不慢,总不能拖到人病好了才来吧。

建德帝大约是不来了,他连那点子面子情也不顾了。

坤宁宫偌大的内殿中,太监宫人垂首侍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室内很寂静,仅余皇后粗重的呼吸声。

半响后,她头一歪,软在引枕上,竟是急怒攻心,昏阙了过去。

“娘娘!”“娘娘!”

内殿惊呼声起,立即又乱了起来。

*

皇后这高热很反复,折腾了几日仍未见全好,只是太子一直被关着,偶尔有请求释放太子的奏折,俱被建德帝留中不发,不得已,她只得挣扎起来,亲自去跟皇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前朝、皇帝寝宫这两处地方,都不是皇后说去就能直接去的,她要万无一失逮到人,只能在后宫想办法了。

如今的后宫,建德帝只会去一处地方,那便是张贵妃所居的承乾宫了。

张贵妃是皇后一辈子的死对头,现在不得已,只能在对方的面前折一次面子了,她哪怕做足了心里准备,面色依旧阴沉如水。

凤辇停在承乾宫宫外,皇后被搀扶下辇。

白露不动声色扫一眼身侧的主子,不过数日时间,皇后本十分合身的凤袍,看着竟明显空荡了些,那毒厉害之处让她胆颤心惊。

守门宫人一愣,不过也赶紧通报进去。

张贵妃亲手给建德帝奉上一盏茶,挑眉道:“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也会到妾这承乾宫,着实让人诧异万分。”

她嗓音本温柔似水,但话语却有些讽刺,偏建德帝不以为忤,也没说她,只淡淡吩咐宫人,“让她进来。”

皇后因何而来,他心中有数。

宫人传了皇帝口谕后,皇后便在白露的搀扶下进了门,

一见到她,建德帝与张贵妃倒是真诧异了,要不是五官轮廓还在,他们还以为换了一个人。

那西南奇毒确实厉害,尤其是第一次下毒,中毒者反应剧烈,能生生把身体掏空许多,皇后不同与赵文煊自幼习武,体魄强健,这一下子她便消瘦了许多,颧骨高耸不少,昔日凌厉的一双凤目,如今微微凹陷,脸色黯淡蜡黄,不过她浓浓地画了妆,倒是不大看得出来。

白露等人天天看犹自可,建德帝张贵妃乍然一见,倒是十分惊愕。

不过两人都是城府极深的人,瞬间便将情绪压下去了,待皇后见过礼后,建德帝便明知故问,道:“皇后求见朕,所为何事?”

因为皇后在,所以张贵妃便立在下首一侧,不过她一贯不惧皇后,倒也没打算避退,只挑眉看戏。

皇后也是果断之人,当即一咬牙,“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低头道:“请陛下听臣妾一言。

“皇后有何事,起来说话即可。”皇帝眸光幽深,语气照旧淡淡。

他这皇后多年来,果然一如既往果决,该折腰时折腰,该软时也软,但到了该狠心时,也能毫不犹豫下狠手。

当年封继后之时,章家让他犹豫不决,建德帝其实也知道,章家可能会有一些动作,以此促成他封后之举,他也刻意纵容了,因为,当时封章家女为后,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建德帝万万没想到,这章家能当机立断到这种地步,竟毫不犹豫舍弃了章淑妃,让她短短半月香消玉殒。

事后他暗中查了一下,这下手者只能是一人,那便是他新封的章皇后。

章淑妃乃庆国公府嫡女,章皇后是她的同胞姐姐,这女人的心狠手辣程度,远超一般人想象。

这让建德帝,如何能对皇后敬重喜爱?

这等蛇蝎毒妇,他避之唯恐不及,连带皇后生的太子,他也同样喜欢不起来。

只是建德帝身为帝王,其实也有很多身不由己之处,譬如封太子,让赵文煊养在坤宁宫。

人老了,便爱回忆过去,只是如何回忆,建德帝对皇后的厌恶俱不改,他在她面前,只是帝皇,并非丈夫。

皇后能察觉到建德帝的冷淡,只是她却不得不继续,顿了顿,她道:“臣妾虽知内命妇无权干涉前朝之事,只是如今太子无罪,却困于东宫不能出,臣妾忝居后位,却是不得不就此向陛下谏言。”

“谏言?”建德帝重复这两字,眸中有些玩味,好一个谏言,好一个公平公正的皇后。

其实,秦王越王庆国公都猜对了,皇帝确实没打算废太子,哪怕东宫最后只剩个空壳子,他老了,精力不济,不想再多加折腾。

那么既然不废,放出来就是早晚的事了,关了太子也有好一段时间了,东宫麾下该走的都走了,是时候放出来了。

只是建德帝之前态度强硬,却不好立即转过来,如今皇后来了,正好给他一个台阶。

建德帝看着一脸严肃,义正言辞,仿佛他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皇后,忽觉兴致索然,他也懒得再纠缠了。

“梁荣,命人到东宫宣朕的口谕,将御前侍卫都撤回来罢。”建德帝挥挥手,也不管皇后难掩喜色正要谢恩,淡淡道:“退下罢。”

皇后刚扬起的的笑脸僵了僵,只是皇帝之命,她不得不从,坤宁宫一行只得立即退下。

待人走干净了,一直安静不语的张贵妃走过来,她蹙眉道:“陛下,昫儿不好么?你为何这般为难他。”

越王全名赵文昫,张贵妃虽言语隐晦,但很明显,她竟是在直接问,建德帝为何不让越王当继承人。

她神态自然,还有些嗔怒,显然平时都是如此说话的,而且这话题也说了不止一次。

张贵妃偎依着建德帝坐下,螓首靠在了他的肩膀,抿了抿唇,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生同衾,死同穴,永不分离的么?昫儿这孩子也不是没能耐,陛下为何还要召秦王回京。”一个太子还不够。

建德帝没有呵斥张贵妃,甚至神色也未见不悦,只是他却没有答话,伸手拥了她,轻拍了拍。

能耐,越王当然有能耐,这孩子曾是建德帝掌中宝,他当然最了解对方不过,只是越王同时也有野心,很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这也全因建德帝对皇位继承人的态度所导致,他并未因爱子有能耐,便暗中圈定了继位者,而是客观分析诸皇子,看哪个最出众,他便属意哪个。

即便是当年他最不喜的太子,也拥有过同等的机会。

双方观念有分歧,偏所涉及的利益太过巨大,不知不觉间,这对父子渐行渐远,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爱子的优秀,建德帝如今已看得分明,偏越王已身在局中,不得不时刻窥视着老子屁股下的龙椅,皇帝一日未死,怎能放开权柄。

况且如今,秦王比之越王,看着要更出色几分。

建德帝干脆维持现在局面,稳坐钓鱼台,待他两眼一闭,两人谁胜也无妨。

只要不是明显逊色一筹的太子继位,便可以了。

张贵妃照例并未得到答案,也没继续说,她心疼儿子不假,但她同样也心疼皇帝,既然他不乐意,她就不硬逼着了。

早几年前,她大约还会发点小脾气,只是现在却不会了,建德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张贵妃看着,心中格外酸楚。

建德帝轻拍了拍她,低声道:“这事你不要管,朕自有主张。”

*

太子被禁足近一月,重新踏出东宫之时,外面形势早已大变,东宫树未倒,猢狲已四散,留下来的,出了庆国公府外,就剩下一些无甚能耐之辈。

面对这等情形,太子如何不急,他出来给皇后请了安,便百般筹谋起来,即便母后病情反复,他也只匆匆看过几次,便不见人影。

皇后很能理解,她甚至嘱咐太子,前头忙着,若抽不出空,便无需多来。

太子应了。

母子说话间,宫女捧着热气腾腾的药进了门,一阵苦涩的气味立即充斥内殿,白露上前,熟练接过药碗。

她转身之时,拇指轻弹中指指甲,极小的一撮白色粉末,便无声落在黑褐色的汤药之中,瞬间化开不见踪影。

白露上前,“娘娘请用药。”

皇后一见药碗便皱眉,白露忙劝道:“娘娘,苦口良药,你养好了身子,殿下也能放下心来。”

太子附和,“母后,正是如此。”

病没好,药不喝当然是不行的,皇后只得接过药碗,蹙眉硬咽了,这汤药苦涩至极,她一放下腕,便立即连连漱口。

白露接过空空的药碗,神色如常递给一边的小宫女,然后捧着蜜饯上前,“娘娘且压一压。”

她心中了然,快则今夜,慢则明日一早,皇后这病情,肯定有反复。

第119章

等赵文煊煊顺利接收了安阳伯等势力后, 时间已经到了年根下, 除夕正月, 又是接连不断的宫宴。

由于皇后“病情”反复,拖了大半个月仍不见好, 不得已, 只能缺席年宴了,今年后宫的大小宴席,俱由张贵妃出面主持。

东宫本已渐式微,这般一来, 皇后母子的存在感又轻了几分。

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只可惜身体不争气,气喘吁吁大发雷霆一番后, 只能硬忍了。

顾云锦今年也没有出席宫宴, 她怀有身孕不足三月,这热闹就不凑了,皇家一贯以子嗣为重,一个坐胎还不算稳,便可名正言顺留在府中。

不过,赵文煊却还是必须进宫的, 他可脱不了身,于是, 今年的除夕, 便只有顾云锦领着钰哥儿在家里过了。

顾云锦牵着钰哥儿小手,母子二人送了赵文煊出门, 小胖子眼巴巴看着父王,神情几分委屈。

他很明白,父王又要出门了,剩他与母亲在家。

年节时分,秦.王府早就整饰一新,红艳艳的窗花、流苏,暗红色的软缎门帘,猩红而厚实的驼绒地毯,室内室外喜庆热烈。

这种气氛也感染了小胖子,他欢呼鼓舞,只可惜,本一家人乐也融融之时,父王又要出门了。

小胖子很失落。

“钰儿,父王很快就回家,”

赵文煊蹲下.身子,摸了摸儿子的小脑瓜子,目光有些愧疚,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串金灿灿的小钱,递到儿子面前,温声哄道:“你看看,这是父王给你的压岁钱。”

小钱很精致,比普通铜钱小了一些,纯金打造,上面雕了如意吉祥、福泽安康等字,用大红丝绳穿了一串,是赵文煊亲自选了样式,命人特地打造的压岁钱。

小钱金光闪闪,小胖子好奇接过来,用手拨弄一下,他还算喜欢,便攒在手里。

“娘,我娘。”小胖子得了压岁钱,不忘惦记亲娘,抬起短胖的小胳膊,指了指顾云锦,对他老子昂了昂小脑袋。

赵文煊又掏出两串小钱,递到顾云锦手里,笑道:“一个给你娘,一个给妹妹或弟弟。”

说起妹妹,小胖子仰头看了看母亲小腹。

赵文煊很期盼生个小闺女,因此常常与钰哥儿讨论,几次过后,小胖子便记住了,一说妹妹他就往母亲小腹看。

顾云锦本微笑不语,只是见时间一长,儿子没忘反倒记得更牢固了,她觉得这样不太妥当,肚子里的小宝贝也有可能是男孩啊。

她便郑重与赵文煊说了说,男人听了觉得很对,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后,再提起这个时,就不光说妹妹了。

他还好好与钰哥儿解释了一番,至于小胖子有没有听懂,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时间不早了,赵文煊依依不舍站起,出门往皇宫去了,顾云锦牵了钰哥儿小手,娘俩一起吃年夜饭。

她夹了小许炖得软烂的肘子肉,放在钰哥儿跟前的小碗里,小胖子执了小勺,舀了那点子肉,“啊呜”一口吃掉。

他很爱自己吃饭,也很爱爹娘给他夹菜,吃得小短腿晃呀晃,很是欢喜。

娘俩吃罢饭后,小胖子很精神,一点不发困,正好,今晚要象征性守一下岁,晚一些也合适。

母子二人在软塌上说话游戏,到了戌正左右,外面骤然传来砰砰炸响。

小胖子一惊,猛地抬头左顾右盼,神情十分警惕。

“钰儿莫慌,这是焰火呢。”

顾云锦搂着儿子坐到槛窗前,推开一侧雕有精致花鸟纹的窗扇,半空中爆开的绚丽焰火立即映入眼帘。

小胖子万分惊奇,睁大黑溜溜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

“砰!”“砰!”“砰!”

几声炸响,天空中又爆开几朵巨大的礼花,小胖子高兴极了,举起套了皮毛手套的小胖爪,啪啪鼓掌。

外面景色确实很美,红漆大柱支撑的回廊悬着硕大的红灯笼,屋顶白雪皑皑,今天风雪罕见地停了,一批批焰火争先恐后绽放在墨蓝的夜空中,绚烂而耀目。

顾云锦听着庭院中丫鬟们的小声惊呼,不禁微笑,须臾,她又有些感慨,眼前看着极好,只可惜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明年,应是京城风云变幻的一载。

*

正月里大宴不断,过了元宵,才消停下来,不过京城的勋贵官宦之家还是很忙碌,赴各家年酒的,自家设年酒的,转悠个不停。

顾云锦倒没这个烦恼,她养胎折腾不得,这些子年酒宴席的,便一并推了,也免了繁搅。

只不过,到了正月下旬,却有一场宴席,是她避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