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发疯不要对着我。”印清羽说。

王铂菡在一旁打圆场:“人家不吃你就不要强迫人家了嘛!”

“就吃一口,给个面子嘛!”穗子笑着朝印清羽眨眨眼。

印清羽反感地皱眉,伸手去抢自己的碗,穗子笑着往后一躲跳,一脚踩翻了地上的小电锅!刹那间汤汤面面洒了一地!

“啊呀!”王铂菡大叫一声,傻眼了。

金雨苫也从床上探下头来。

穗子愣愣地看着一地的汤面,那滚烫肮脏的汁水像是泼进了她混乱的心上。

然后她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王铂菡被穗子突然的崩溃吓得站了起来,赶紧走过来,怼了她一拳头:“你咧着大嘴嚎什么嚎!”

金雨苫也被她吓了一跳,掀开被子爬下床去:“怎么哭了啊?”

“啊啊啊啊——我就是一坨屎!呜呜呜——”穗子仰天痛哭,是真的哭,眼泪不断涌出,上牙和下呀之间拉出许多口水丝儿来。

“我不要活了啊啊啊啊!我鼻子上有个孔!我的心上也有个洞啊!!我就是一坨屎!我的人生完了呜呜呜呜——”

王铂菡戳了戳她的脑门,趁乱欺负她:“我看你是脑袋里有个泡!”

印清羽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再看向穗子手里提着的正在往下滴汤汁的写着“印清羽”三个字的碗,她错愕了好一会儿,不是该怎么办。

穗子的嚎哭很快变成“唱哭”,印清羽默默地走到阳台,把笤帚拿过来,收拾残局。

金雨苫下了床,把电锅的插销拔下来,着急毛慌地说:“你快别哭了,再哭就把老师招来了,到时候看到你的违章电器,全寝都得扣分。”

穗子的哭声小了一点,把手里的印清羽的碗拿到嘴边,用手指挑了两根面条放进嘴里,砸吧砸吧,哭得更加心痛。

印清羽瞥见这一幕,恶心得要命,连忙把自己的小碗夺过来,拿到水房去刷。

印清羽刚一出门,金雨苫数落穗子说:“你心气儿不顺,不要影响人家嘛!”

王铂菡可不会干这种收拾碗筷的肮脏活,只是在一旁给穗子递纸:“就是就是,人家是仙女,怎么会吃你的屎?”

金雨苫一抬头,剜了王铂菡,王铂菡赶紧举手投降:“我知道我知道,背后不说人,对吧?你们失恋你们最大,我惹不起。”

说实话,金雨苫并没有失恋的感觉。

什么时候会有失恋的感觉呢?像穗子这种阶段,很绝望,她深深地知道对方已经不爱她了,两个人已经没戏了,所以才会有失恋的感觉。

但金雨苫没有,她明白她和焦栀的感情还没断,她还喜欢着他,他也应该还惦记着她,只不过她是个太现实的人,没办法和一个性格极端的人做男女朋友。

所以这样的感觉不叫失恋,叫磨人。

这个世界上,有白骨就会有新生,有落叶就会有花开。

在她的爱情陷入一片僵局的时候,她最好的朋友小抒子,却迎来了春天。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小抒子坐在喧闹的食堂里,一双眼睛早已飘入太虚幻境。

当一个女孩子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咬筷子嘬勺,那八成是对哪个男人动了歪心思。

“扇子,我们今年冬天去南京看雪吧?”

金雨苫闷头吃自己的饭:“去呗。”

一个春风得意的人,自然看不见对岸的她百草枯经。

金雨苫现在的状态就是,哪儿都不想去,不想跟谁玩,看谁都很烦。

“那就咱们两个人去?要不要叫上其他朋友?”小抒子期待地问。

“你想带上谁啊?”金雨苫把西红柿怼碎在鸡蛋里,挖了一勺米饭大口送进嘴里。

“你可以带上你家焦焦美人保驾护航,他也可以约上他的……朋友。”

“你在北方还没被大雪折磨够么?大雪天你们宿舍的大下坡变成滑雪场,是谁吓得坐在地上往下滑磨破了裤子?去年冬天有个新生滑了一跤磕到了后脑勺死了,是谁说最讨厌下雪天?”

“我要看的雪不是‘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雪,我要看的雪是‘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的雪。”

金雨苫斜睨着她的一脸桃花相:“你接着吟。”

小抒子微微眯起眼睛,想象着那浪漫的雪景,吟道:“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访戴归来,寻梅懒去,独钓无聊。”

金雨苫说:“继续,下一句。”

“一个饮羊羔红炉暖阁,一个冻骑驴野店溪桥……”

金雨苫说:“再继续。”

“你自评跋,那个清高,那个粗豪?”

金雨苫放下筷子,打趣她:“哪个高?哪豪?”

“高……豪……”小抒子猛然回神,立刻红了脸!拿勺子打她!“哎呀!你好坏!讨厌讨厌讨厌!”

金雨苫端着饭盘一躲,站了起来。

“我要去打印社复印材料,你去不?”金雨苫把饭盘扣掉,面无表情地问她。

小抒子的心事被看穿,脸更红了,她也站起来,囔囔道:“我是陪你去的哦。”

……

两个人来到大学生购物中心里的DIAMOND打印社,这家店是焦栀投资开的,但所有人都以为高秉豪是老板。

这家店的服务生小妹专业热情,又有心细如发,手眼通天的医学院帅哥坐镇,不出几日,星辉复印社的客户就被抢走了一大半。店里更是在焦栀的授意下实行了会员积分制,有些学生宁可排队等机器,也要等着高秉豪在自己的会员卡上盖上小红戳。

想要迅速笼络学生的心,一是要给优惠,二就是走心。这家店的老板深谙此道。

高秉豪一见到金雨苫,便小声地叫了一声“老板娘”,金雨苫受之有愧,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是她闺蜜小抒子喜欢的男生,金雨苫不得不多看了他两眼,高秉豪的个子在男生里算是蛮高,发型是修剪得很整齐很利落的板寸头,白色字母落肩袖T恤,深蓝色的牛仔裤,一双蓝色VANS的经典款板鞋,手表是棕色牛皮带,中规中矩。从他的发型和穿衣风格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太爱打扮的男生,很随性,什么都穿最经典的就不会出错。

他的脖子上甚至还挂着一条麂皮绳,绳子上串着两枚钥匙,一枚金雨苫可以认得出来,是宿舍的钥匙,而另一枚小一点的,应该是用来开店铺防盗门帘的钥匙。

这些细节可以看得出来,他似乎是一个除了学习,懒得在生活方面下心思的人,除了背书,在生活里的记性很烂,这种人的神经比较大条,好处是心眼少,不花心。

高秉豪正在用修长漂亮的手,将一摞摞资料整理好,店铺里的每一根订书钉都它应该摆放的位置。

小抒子背着手在店铺里四处转悠,见他是这样一个利落的男人,不觉更加心动,赞扬道:“小小打印社,如此匪匪翼翼,大有整顿乾坤之气魄。”

高秉豪把头低下,凑在金雨苫身边小声说:“你这个朋友……”

金雨苫熟练的操作着打印机,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高秉豪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啊?为什么每次说话,我都听不懂呢?”

金雨苫眼也不抬地给他翻译:“她是夸你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说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高秉豪耸耸肩:“这里都是店里的小妹收拾的,不过她马上也要回老家了,我正发愁呢,如果我一个人在这儿的话,大概会把这里弄得乱糟糟。”

金雨苫看了正在到处观摩的小抒子一眼,说:“没关系,我帮你留心着点,有朋友想做兼职的话,我推荐给你。”

高秉豪坐回老板椅上,把笔记摊开,低头学习,说:“老板娘就是老板娘,有心了啊。”

金雨苫勉强地抿起嘴,收起自己的资料,从钱包里掏出5块钱,放在机器上。

“我先走了。”

高秉豪抬起头:“焦栀不让我收你钱。”

“他不要算他的,我要给算我的。”

第48章 情侣到底该不应该泡图书馆?

【412寝室信条:除了自身的病患或亲友离去的痛苦是真实的, 其他的痛苦都是你自己的价值观带给你的。】

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说出多狠的话呢?

金雨苫在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听到了。

她看见印清羽和谢不邀站在宿舍楼下, 就是那晚金雨苫和焦栀亲密告别时站的位置,谢不邀突然从指间变出一朵玫瑰花来, 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小盒来,朝她晃了晃,说:“小清, 你猜猜, 这盒儿里是什么?”

印清羽十分冷淡地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不猜了不猜了,我们去看电影吧,看姜文的新片。”

金雨苫不愿意偷窥别人的隐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看见谢不邀回来,就会想起焦栀,她的步子没办法迈开。

谢不邀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 哼哼唧唧地撒娇:“小清,你不要不开心啦,要不我主动告诉你吧好不好?你不要笑出猪声哦?”

印清羽一把甩开他的手, 谢不邀手里的盒子没拿稳,一下子摔开在地上, 里面滚出一把车钥匙。

谢不邀有些尴尬,扯了扯嘴角:“你不是说想要一台车吗?我给你买了……”

印清羽瞥了一眼地上的车钥匙, 冷笑一声:“KIA?我要的是BMW。”

谢不邀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看她像是在看一个赌气的孩子:“那是不是我送了你一台BMW,你就跟我好啊?”

印清羽咬咬牙:“你滚。”

“你说说, 那天开宝马送你的那个男人,跟你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跟你亲嘴?”

“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吧?”

“你也亲过我!你说有没有必要!”

她粗喘着气,面色如蜡,却还是努力地想摆出一副平静的姿态:“你不是喜欢姜文么?好,那我送你一句话吧。”

“钱不重要,你也不重要,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她一字一顿地说完,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谢不邀气得在她身后大喊,一边喊一边哭:

“你他妈缺钱你跟老子说啊!你以为这两年我跟你玩儿呢!玩儿呢?!”

金雨苫赶紧冲上去,捂住谢不邀哭嚎的大嘴巴:“师兄你不要再喊了!这大晚上的影响多不好!”

谢不邀痛苦不堪地蹲在地上,流着泪把车钥匙捡了起来,发狠一般丢到垃圾桶里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宝马的车钥匙,用袖子抹掉眼泪,露出一个撕裂的笑:

“本来想逗逗她的,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金雨苫看着他手里的钥匙,心里一揪,说:“你在哪儿弄了辆宝马呀?”

“我跟农场签了5年,焦栀给我买的。”

“五年?”金雨苫蹲下来,柔声哄他:“他怎么这么会趁人之危呀?一辆小破车就把你这个大才子给拴了五年?”

谢不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在台阶上坐下:“地主都是豪强!”

金雨苫笑了,也在他身旁坐下来:“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吧,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谁的秘密?”

“小清的秘密。”

……

金雨苫回到宿舍里,寝室其他三个人都在。穗子在打游戏,王铂菡最近爱上了泡脚,印清羽坐在座位上发呆,脸色很不好。

金雨苫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印清羽的肩膀:“明天开始我也要振作起来了,所以一起去泡图书馆吧!”

“我不去了。”

“不能不去呀,你还得考研。”

“我不打算考研了。”印清羽说。

“为什么?”

“我爸妈不同意。”

穗子百忙之中插了一句:“天底下居然还有不同意孩子考研的父母?求交换。”

王铂菡说:“我妈得了‘不按照她说的做就会死’的病,她说我要是不考研,过个十年本科生根本找不到工作,我就只能被淘汰去扫大街,卖猪肉。哎你说他们这些老年人造谣怎么都没有逻辑呢?”

印清羽没说话。

金雨苫说:“小清,你的梦想不是想找一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吗?学历更高,得到这种稳定工作的机会就越大,你不能放弃学习。”

印清羽打断她,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或许我也应该去参加主持人大赛?”

穗子一下子停住了手里的游戏,摘掉耳麦:“你要参加主持人大赛?”

印清羽点点头。

其实学播音,看似是个光鲜的专业,但许多电视台其实已经很多年都不对外招聘主持人岗位了,因为主持人这种位置有人一坐就是十几年,很少有空缺,岗位竞争异常激烈。所以去省级电视台、地方台举办的大大小小的主持人大赛展示自己,获得名次,是播音毕业生被电视台签约的很好的机会。

“那太好了,我也报名了,我们两个搭个伴。”穗子笑着说。

印清羽说:“你不怕我成了你的竞争对手?”

穗子满不在乎地扣上耳机:“我是艺人型综艺向,你是内涵型的学者型向,咱俩不是一个风格,你对我够不成威胁。”

金雨苫能够理解穗子的自信,毕竟她能说会跳,又懂得电子竞技解说,是个非常有灵气的女孩,而印清羽和她比起来,就显得不太出彩,画画、写文章包括研究建筑风格,固然是加分项,但这些都不是一个主持人能在舞台上给观众最直观的取悦。

王铂菡叹了口气,说:“你们两个就去争吧,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报了播音主持专业,就我这培训班集训出来的主持水平,去婚礼上当司仪都没人要,我已经给VOGUE投了实习简历,现在去微博转发锦鲤。”

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无论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已经开始给自己寻找毕业出路了。

金雨苫没有穗子那样与生俱来的解放天性,也没有印清羽那样的才华横溢,更不像王铂菡那样家底殷实见过世面、再去留个洋镀层金,回国摇身一变成为一线时尚杂志的编辑,拿着8000块的工资过着80万的生活。

她的出路是什么呢?面对身边不平凡的朋友们,她是否还甘于平凡,做一名普通的、奋斗在一线的记者?

她第一次感觉到迷茫了,两年半,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另外三个人感染。尽管她没有得了“不按照我说的做就会死”这种病的父母,但是父母的不干预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压力。择业的年纪,无论父母干涉还是不干涉,都是一样的不称心。只有自己才能帮助自己。

仅仅纠结了一晚,金雨苫给自己的回答是:还做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