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泥, 你这眼睛才刚有起色,就又开始犯骚瘾了?”卫瞻倨傲地说着嘲讽的话, 水下的手却在霍澜音的细腰上辗转捻了捻。

霍澜音挪了挪腿,跨坐在卫瞻的腿上, 十分温顺乖巧地偎在卫瞻的胸口, 竟大大方方地应下卫瞻的说辞。她软声细语:“这几日同浴,殿下又亲手给音音涂药,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音音身上起了红疹, 还是嫌弃音音成了瞎子,才一点兴趣都没有。汤家的七仙女可眼巴巴地盼着殿下传唤。这不是怕殿下厌弃了我, 另寻新欢吗?音音只好摔一摔,想法子把殿下的心给勾回来。”

说着, 她芊芊素指搭在卫瞻的心口, 有一搭没一搭地点了点。

“孤的心?”卫瞻冷眼睥着她。

“说错了……”霍澜音弯唇浅笑。她在卫瞻的怀里仰起脸来, 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明白得不到殿下的心,要殿下的身也是好的。”

卫瞻笑了。

他指腹触过霍澜音长长的眼睫, 问:“能看清多少?”

霍澜音忽然凑过去,鼻尖紧贴着卫瞻的面具。她望着卫瞻的眼睛, 说:“至少能看清抱着音音的人是殿下。”

卫瞻审视着霍澜音的眼睛, 这双永远泅着一汪秋水的潋滟眼眸里像蒙了一层雾气。再结合江太傅的说辞, 卫瞻知道霍澜音的眼睛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凭着轮廓分人罢了。

不过卫瞻看得出来霍澜音自从这双眼睛有了起色,人也有了变化, 不再是前几日那副总是失神不安的可怜样儿。他的小猫儿终于有了小野猫的精气神。

霍澜音摘下卫瞻的面具,她隐约瞧见卫瞻左边脸有着黑色的色块。别的,却也看不清什么。她试探着探手抚上卫瞻的左边脸颊,那些视线里黑色的色块摸上去凹凸不平,仿佛火焰烧过的痕迹。可这浓墨一样的黑色,定然不是烧伤。

卫瞻冷眼瞥着霍澜音的神色,不发一言。

霍澜音凑过去,将软软的唇贴在卫瞻左脸上的疤痕。她悠悠轻叹了一声,带着丝惋惜的语气:“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见到殿下不戴面具的样子,偏偏我这眼睛不争气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这双眼睛能不能忽然好起来,让我看清殿下的模样。”

“你要是真看清,这双眼睛就该挖了。”卫瞻毫无波澜的语气,一点都不像说笑。

霍澜音怔了怔,几乎连撒娇都不再敢。她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温柔笑着勾住卫瞻的脖子,用软糯的语调撒娇:“倘若能见到殿下的容貌,哪怕只是一眼,就算被挖了眼睛也无怨无悔。那般,音音定然要将殿下的模样刻在心里。”

说着,霍澜音拉住卫瞻的手腕,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她媚眼如丝,问:“殿下摸到音音的心了吗?”

卫瞻慢条斯理地摸着,说:“到底是隔着一层皮肉,不如剖开胸膛,捞出心肝来瞧瞧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

霍澜音推了推卫瞻,佯装生气地往后退。

“殿下吓人,音音得远着点。” 霍澜音靠在池壁,雪软的身子靠着坚硬的青砖。她捧起放在一旁的汤药,喝了一口。

粘稠的褐色汤药顺着她的唇角流下来,沿着纤细的玉颈,经过锁骨,再向下流去。

霍澜音稍微抬高身子,让上半身露出水面。

卫瞻的视线追着那道汤药划过的褐色细线,眼睁睁看着汤药最后流向堆雪尖尖。

霍澜音指腹捻过尖尖儿,将上面沾染的汤药沾在指腹。娇艳欲滴的檀口微张,她将指腹递到口中,轻轻吮吸上面的药汁。

卫瞻喉间微滚,双眼眯起来。

“过来。”他说。

霍澜音捧着药碗,无辜地摇头:“不成,我的药还没喝完呢。”

她将药碗碰到唇前,又小小地抿了一口。

卫瞻忽然起身,带起大量水花。

霍澜音坐在水中仰起头望向逐渐走近的卫瞻。

卫瞻俯下身来将霍澜音推倒,压在她的身上。两个人同时躺进水中,池子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水中,霍澜音挣扎着去拍卫瞻的胸膛,想要起来。可卫瞻将她狠狠压在身下,使她挣脱不得。

一瞬间进入她。

霍澜音鼓着雪软的两腮,睁大了眼睛望着卫瞻。她继续拍打卫瞻,又指指自己的嘴,压在水中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卫瞻并没有放开她,依旧冷着脸。当看见霍澜音因为不得换气憋红了脸时,腰胯动作不停,却吻上霍澜音娇艳的唇,给她渡气。

霍澜音唇舌推动,瞬间将含在口中许久的那口药送到卫瞻口中。

卫瞻的动作瞬间停下来,宽大的手掌掐住霍澜音的脖子,眼神阴翳地盯着她。

霍澜音丝毫没有惧意,她嫣然一笑,双脚勾住他的腰,不让他起身。又捧着他的脸,主动去吻他,用尽温柔。

卫瞻握着霍澜音脖子的手慢慢松开,转而压在她的后背,将她拥在了怀里。

直到两个人不能再喘息,才从水中坐起来。

卫瞻忽然推开了霍澜音,侧过脸去,手掌压在喉间,一阵干呕。

霍澜音有些意外,没想到只是那么一小口的药,且过了好一会儿了,他还这么大的反应。

霍澜音摸索着重新端起那碗,卫瞻立刻转过头阴森地盯着她。霍澜音的手一抖,汤药没有入口,却倾洒出来一些,洒溅在她雪色的身子上,在她的锁骨上泅了一小窝。

卫瞻将霍澜音拉过来,蛮横地握住她的腰,将她推倒在池子边的青砖上,俯下身来,将她身上的汤药舔净。

她是香的,好像也是甜的。药的苦和臭也变得没那么难忍。

当卫瞻刚刚抬起头,霍澜音捧住他的脸,又将一口苦涩的汤药喂进他口中。她莞尔,忽凑过去,将轻吻蜻蜓点水一般落在卫瞻眉心。她说:“殿下乖乖的,有奖赏哦。”

苦涩的汤药入喉,隐隐有着灼烧的疼痛感。卫瞻忍下想要呕吐的冲动,捏着霍澜音的下巴去拍她的脸,冷梆梆地说:“奖赏就不必了,只要泥泥听话一点。”

“那再来一口?”

霍澜音说着捧起药碗又小抿了一口,她刚想将药碗放下,卫瞻却忽然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碗药,一饮而尽。

灼烧的感觉从咽喉蔓延到五脏六腑,像有一团火在他体内叫嚣,折磨着他。他重新将霍澜音拉进了水中。

方池四周立着雕花铜镜,镜上映着重叠的人影两个。垂放的幔帐轻轻拂动。

即使浴房里燃着暖融融的炭火,池中的水还是凉了下去。卫瞻抱着霍澜音迈出水中。他低头,去看怀里阖着眼的霍澜音一副虚弱柔软的可怜样儿。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轻轻吻了吻霍澜音的眼睛。

霍澜音眼睫颤了颤,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卫瞻动作轻柔地将霍澜音放在美人榻上,霍澜音眉心皱了皱,没有睁开眼睛却伸手去拉住卫瞻的手腕。

卫瞻堪堪转身。他回头看着被霍澜音握住的手腕,默了默,开口:“擦身。”

霍澜音反应迟钝地“哦”了一声,慢慢松了手。

卫瞻又看了她一眼,拿起一旁架子上的棉巾擦干身上的水渍,又坐在霍澜音身边,给她擦身、擦头发。

霍澜音没有力气也没什么精神,像只懒懒的小猫儿由着他揉捏。卫瞻也没给霍澜音穿衣服,只用一件及地的厚斗篷裹在霍澜音的身上,将她的头脸也遮了,抱着她回到了寝屋。

寝屋里黑漆漆的,他也没点灯,抱着霍澜音躺上床榻。霍澜音困得厉害,她转过身,蜷缩着将被子抱在怀里。

卫瞻在她身后抱住她,将脸贴在她的后颈,用力嗅了嗅她身上特别的香味儿。

长夜漫漫,两个人很快入眠。

第二天一早,霍澜音醒来时,卫瞻已不在身旁。她揉着眼睛坐起来,腰间的疼痛让她皱起眉。她掀开被子,看见腰间的红印。她揉了揉,继而换了个姿势,裹着被子抱膝而坐,将下巴搭在膝上有些发呆。

“姑娘终于醒啦。”莺时推开门进来,手中捧着一碗药。

霍澜音接过汤药,小口小口喝着。大概是药喝得多了,她也不觉得苦,可以把药当成水。

卫瞻忽然推门进来。闻到屋子里的药味儿,卫瞻瞬间黑了脸,烦躁地开口:“又喝药,你哪来的那么多药来!”

卫瞻暴躁地大步朝霍澜音走过去,夺过霍澜音手中的药碗,作势要摔。

霍澜音一惊,急忙双手拉住卫瞻的手腕阻止他的动作,忙说:“这是避子汤!”

汤药轻晃,洒出来一些,落在霍澜音皙白的手背上。

卫瞻愣了一下,深看了霍澜音一眼,将避子汤还给了她。霍澜音将剩下的半碗喝完,递给莺时。莺时看了看脸色,悄声退了下去。

“殿下怎么了?不要动怒。”霍澜音攥住卫瞻的拇指,轻轻晃了晃。

卫瞻抬起霍澜音的脸,指腹捻过她鼻尖上的那粒美人痣,说:“断了药后给孤生一个长得像音音的孩子。”

霍澜音惊愕地看向他。视线里的卫瞻模糊不清,更看不清他的眼神。

霍澜音不得不惊愕。

她一直有服用避子汤。第一晚林嬷嬷交代了避子汤,她猜是她的身份不够。她也根本不想生,再言一路颠簸一个孕妇如何西行?

不过最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她日日服药,根本生不下健康的孩子,无法孕育。

断了药之后?

霍澜音也不会给卫瞻生。没有牵绊,才能老死不相往来。

卫瞻转身去寻江太傅,直接问:“她吃的那些药可会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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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45章

江太傅正让小豆子、奚海生和林嬷嬷帮忙, 一起整理昨日晾晒的药材。

他说:“无碍。”

卫瞻没动,仍旧看向他。

江太傅才又说:“是药三分毒,多少会有些影响。不过日后只要好好调养,总会养回来。”

“什么时候能调养好?”卫瞻再问。

江太傅有些诧异, 问:“按理说, 夫人目前最多也只是体虚无力, 并不急着调养。让之,你这是……”

“我要她给我生孩子。”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惊讶地看向卫瞻。

半晌, 林嬷嬷最先开口:“这……涉及到皇室嫡长子,恐怕不是很合适。”

卫瞻皱了眉, 气息也躁起。

江太傅太了解卫瞻的脾气,他轻咳了一声, 转了话题:“对了,今日天色不错。让之, 你出府去寻阳遥郡的镖局,这次稳妥些, 最好多寻一家。”

卫瞻没说话,他向前走了两步,大大咧咧跨坐在长凳上, 捻起竹篮里的一根药草, 递到鼻前闻了闻。他嫌恶地扔了药草,反胃得想吐。

江太傅几个人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这玩意儿怎么搞?”卫瞻烦躁地问。

江太傅愣了一下才明白的意思,解释说:“将同样的草药堆在一处即可。”

然后, 江太傅、林嬷嬷、小豆子和奚海生四个人震惊地看见卫瞻帮忙分拣草药。他坐得挺直,甚至有些后靠。面具遮了他脸上的表情,可那双眼睛的厌恶却无处可藏。

倒也不是震惊于卫瞻会帮忙做这些小事,而是震惊于卫瞻碰这些药草。他分明最厌恶药草的味道,总是觉得臭到令他恶心。

霍澜音梳洗过后,懒散靠坐在窗下罗汉床,手里拿了一卷书,微微发呆。房间墙壁上的架子里放着些供人解闷的史册,有文史,也有些志异杂书。

霍澜音坐下时顺手拿了书来,正如旧时身为周澜音时无聊的时候。可当她翻开书册,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看不清书册上的任何一个字。

手中的书没有放下去,她握着书册,虚虚的目光随意置于一处,走神了。她想起身为周澜音的无忧闺中时光,也想起后来在周家发生的一切,最后又忍不住惦记周父腰腿可又疼过,阿娘搬出周家后的日子可还好?走得时候虽然如了她的意,可到底走得匆忙,如今想起才觉得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处理稳妥,不由记挂。

“姑娘?”莺时扫了一眼霍澜音手中的书册,不想让霍澜音伤心眼睛,不动声色地将霍澜音手中的书册拿走,笑着说:“我瞧着姑娘腰上红红的,拿了药给姑娘擦。”

霍澜音将手搭在腰侧轻轻压了压,果然一阵酸痛。早上她随意一瞥,见腰上像以前一样红了一大块,因为也没怎么看清楚,倒也没怎么在意。没想到那么明显,被莺时看了去。

“不用擦了,过一日自己就会消。虽然瞧着骇人,倒也不疼的。”霍澜音说。

她知道卫瞻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他的手劲大。

莺时出去没多久,汤家的七仙女来找霍澜音说话。

莺时进来禀告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不知道这汤家的七仙女打什么坏主意,姑娘可要小心些。”

霍澜音想了想,问:“大殿下在府里吗?”

“在的。我刚刚听小豆子说大殿下等下要出府,不过眼下还是在府里的。”

霍澜音点点头。毕竟是在汤家,主人过来,她也不可能不见。虽然她真的很懒得去应付这些人——这些恨不得把想要被宠幸写在脸上的女人们。

霍澜音起身去前厅迎接汤家的七仙女。还没见到人,就能听见七仙女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霍澜音刚迈进门槛,叽叽喳喳的七仙女立刻住了口,朝霍澜音望去。原本只是远远瞧过,已觉得容貌出众,此时近距离地去看,细看之下,不由屏息惊艳。七姐妹竟是谁也没有说话。分明前一刻厅中还是叽叽喳喳,此时已经一片寂静。

霍澜音先开口客套,七仙女才回过神来说起客套话,互相介绍起来。

“那一日远远瞧着你,就觉得好看得似仙女儿,今日仔细看才发觉那日不是错觉!”汤云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霍澜音的脸。

“对对,好看得很!”重复精汤云绿跟着附和。

霍澜音弯唇:“我如今患了眼疾,看不清你们的模样。可听着声音,也猜得到必然都是可人儿。”

又寒暄了一会儿,汤云红笑着说:“我们今日过来,是因为梅园里的梅开得不错,今日天气又好,怕妹妹无聊,请妹妹一起去赏梅。”

汤云青赶忙补了一句:“晓得你的眼睛前段时间患了雪盲症,多看看山水说不定会好得更快一些。”

“住进来几日一直没离开这院子,有姐妹们做导一起去赏梅,再好不过了。”霍澜音让莺时拿来厚厚的斗篷,应了七仙女的邀约一同去赏梅。

卫瞻带着小豆子出府,经过梅林刚好远远看见霍澜音和汤家的七仙女坐在梅下长凳,说笑闲聊。

卫瞻驻足,眯起眼睛盯着那群莺莺燕燕中的霍澜音。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汤家的七仙女绫罗绸缎挂满身,发间耳间颈间的首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璀然的光芒。而霍澜音里面穿着素雅的长白裙装,外面披着一件红色的旧斗篷。除了颈间那枚缠了布条的扳指,她全身上下再无任何首饰。

卫瞻收回视线,大步往外走。小豆子一双小短腿小跑着去追。

卫瞻去了镖局,很快交了定金约好出发的日子。他没有直接汤府,而是去了一趟琳琅街。

阳遥郡不算富庶,却盛产玉石,所以女子首饰的花样也多。这长长的琳琅街,全都是些卖玉器首饰的商铺。

小豆子眼睁睁看着卫瞻迈进一间首饰铺子,惊愕不已。主子想要玉器,大可寻有着第一玉匠之称的梅无先生,又何必来这种铺子?

直到看见卫瞻买的是女子的珠钗,小豆子后知后觉这是给夫人买的?再联想卫瞻今早说的话。小豆子将眼睛瞪圆,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儿!

将要到用午膳的时辰,霍澜音和七仙女分开,回房吃了些东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侧躺在床榻上,准备补眠。她刚要睡着,隐约听见脚步声。她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

“殿下?”霍澜音刚一出口,惊觉不对劲。立在床前的男人并不是卫瞻。

她刚要疾呼,立在床边的男人捂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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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第46章

霍澜音双手双脚被绑起来塞进马车。她心惊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不停向后退, 缩到角落。马车已经行使了很远, 她如今再叫,也叫不来救兵。

刘富贵“呸”了一口, 去看自己的手。他的虎口被霍澜音咬破了。他抬起手, 作势要朝霍澜音甩巴掌,手掌还没落下来,他嘿嘿一笑,收了手。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嫩得呦!我这一巴掌甩下去, 可就毁了。那还怎么卖个好价钱!”

霍澜音听着刘富贵的话,在心里飞快思索着。卖个好价钱?这个刘富贵把她劫走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岂不荒谬?

光天化日在郡守家中劫走她,就为了卖个好价钱?

不过听刘富贵这说辞,霍澜音知道他劫走她并不是因为大殿下。甚至, 他并不知道大殿下的身份。

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