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讪笑,以为自己说了不讨喜的话,垂首道歉:“母后只让我说弟弟,我以为贵妃也喜欢,贵妃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说妹妹。”

无形补刀,最为致命。

一下子把皇上的兴头冲淡了一半,虽然如此,赏赐却是只多不少,他在金银珠宝上向来大方,一室宫人都高高兴兴地领了赏。福安则由另一道门送去御花园,当作没来过翊坤宫。外头想等着贵妃急病‘坏消息’的徐皇后等来了这个‘好消息’,差点气软了腿。可是气归气,即使她多么想顺着皇上的话躲进卧室装死,她的规矩还是催使着她撑起体面的笑脸,迎进来。

“本宫在外边刚得知喜讯,幸而贵妃身子没大碍,好好养身子,为皇上开枝散叶。”

真不愧是皇后。

这时颜欢欢无暇气她,她又在外边强行冷静了一会,进来时面上已是温柔贤淑的笑,一点咬牙切齿的迹象也无,彷佛真心实意地为她道喜,还有些许长辈做派。

只是皇上还记住她对女儿的另一面,这下便是如何得体,也止不住厌恶。

他淡声应道:“贵妃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宜在外耽搁,朕与她回去长乐宫,福安继续养在翊坤宫,但朕希望皇后时刻谨记自己说过的话,如若记不住,也该下想想如何为人娘亲,勿要朕一再为此事挂心。”

回去长乐宫?

好一个‘回去’,徐皇后听在耳际,苦进心底,贵妃又怀上了,看皇上的态度,怕是好一阵子都不会让她侍寝了。想到这里,能不能带走福安就不再重要了,她垂首应是后便退了出去,不再自讨没趣。

待颜欢欢疼痛稍为褪去,皇上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翊坤宫。

早上没吃到冰粉,想去维护妹妹和娘亲,却被无情拒绝只能留守长乐宫的赵溯,等了又等,却等来了自己多了个弟弟妹妹的消息。他呆了一下午,到第二天,才对着被免了请安的母妃语重心长地说:“娘亲,我们要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早膳?我吩咐过了。”

“不是,娘亲,”赵溯白她一眼:“你可长点心吧。”

“我怎么了就!”

被亲儿子用看傻白甜的目光,恨铁不成钢地巡视了一遍,颜欢欢顿觉有理无处呻冤:“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赵溯亦没打算卖关子,见她急了,便解释:“娘亲现在已经居於贵妃的高位,办事方便,可以适时费点钱财,打探秘方。”

“什么秘方,养颜还是长生?我看上去老了吗?”她微惊。

“不是,”赵溯痛心疾首:“还要我说得这般明白!当然是生儿子的秘方。”

颜欢欢沉默片刻,换了种目光来审视自己生养的儿子,她从没刻意教过他后宅里的事情,待他成家后再教不迟。没料到他想起事情来,倒比她还会宫斗了,这时还操心起她的肚子来,说不感动是假的,但说感动吧,也很微妙:“儿啊,你哪里学来的,你想有弟弟吗?我倒更想多个可爱的女儿。”

“是弟弟还是妹妹,我倒是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娘亲。虽然有我在,我会尽所能成为最优秀的人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患病夭折,我不在娘亲身边,娘亲总得有个依靠,妹妹虽好,皇子却是真正的依靠。”

赵溯的逻辑,完全符合大晋的规矩。

他不敌视女性,对异母妹妹爱护有加,但切身地为娘亲设想,生怕遗漏了哪一个微小的细节,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死为前提,一本认真地为他死后,娘亲的‘依靠’操心。

这些,颜欢欢没教过他,皇上也不可能跟他说这种事情。

他到底在哪里学来的?

颜欢欢敛起笑意,溯儿向来不与其他宫妃亲近,也没有被撺掇的可能,而且对其他宫妃来说,‘生子秘方’是真实存在的,巴不得她生女儿。恐怕,这是他背地里想为不长心的娘亲筹备的,提醒她,想她好好宫斗,不要浪了。

虽然有点微妙,也挺好笑,不过面对儿子的一番心意,她终於认真发挥了一次演技,忍住了笑意,将满脸认真的溯儿拉进怀里。

“溯儿,娘亲爱你”

古人说爱,有华丽的词藻,浪漫的比喻。

颜欢欢懂得不多,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现在怀着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以后我也会给他同等的爱,不管他是男是女,还是一团肉,他於我托生在世上,我便有责任不问条件地爱他。溯儿为我着想,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但不必想办法用外力去改变这件事了。”

“娘亲…”赵溯臊红了脸。

“乖一点,答应我。”

见儿子颔首,并非敷衍,颜欢欢才长吁一口气。

第169章

甫发现有孕,便需要安胎,实非好事。

虽然颜欢欢再三抗议, 皇上还是难得强硬了一回, 命她在长乐宫里休养一个月, 不得随意出门,也免了她的请安。禁足这词儿听着就不讨喜, 不过统治阶级的禁足,和关在房间里又是另一回事,长乐宫自成一角, 小桥流水, 庭园秋千,连书房都一应俱全, 这休养也省了她每日早起去翊坤宫请安的功夫,假意闹腾了一下之后,她就从善如流接受了皇上的安排。

赵溯自觉担任地照顾娘亲的重任, 更和父皇有了男人之间的约定一一在他下朝前, 或是不在长乐宫的时候, 他要好好监督母妃,不要让她贪嘴乱吃,或是到处乱窜。

这点颜欢欢却是不会听他的,多运动保持身形和体力才是顺畅生产的上策,补品炖汤每日源源不绝地送去长乐宫,有时皇上拿不准她哪样爱吃,便让御膳房多做各种口味供她挑选,她不爱喝的,就赏给身边人。她掰着手指头预测,照这势头喝下去,别说她这胎稳不稳,她近身伺候的宫人全得肥一圈。

监督她起码喝一碗,是赵溯的职责,她大多略过一看就热量特别高的选择,许是都觉得补身子要吃得好,汤面上浮着一层油花,好喝是好喝,用料也是最好的,但没两口腻得不想再碰。这种补汤,对难得能吃上一回肉开开荤的民间寻常妇女来说,自是补充怀孕所需营养的最好食品,只是对每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她来说,太补了,用不着。

眼看着就要把整个长乐宫的宫女都养得跟唐朝美女似的,颜欢憋不住了,向皇上建议:“皇上,以后补汤只在晚膳用便是,我想喝什么,跟御膳房一说,省得每日浪费那么多盅。”

虽说给伺候她的宫人喝不算浪费,但瞧这阵仗,实在铺张得过分了。

赵湛略一沉吟:“朕听太医说了,双身子的人口味多变,前一刻如熊掌的,下一刻就视之为毒药,朕便让御膳房每种都做一盅,你想喝哪一种口味都垂手可得,”他形容得可爱:“若是喜欢的,这个喝一口,放下喝另一盅也可以,总比你喝着鸡汤,却突然惦记鱼汤而不得。”

他牵起她细嫩的手,藏於掌中摩娑,他体温偏低,手心只称得上是略有暖意。

颜欢欢失笑,堂堂一国之君,竟去琢磨起妇人的细节。

“好吧,说不过你。”

她擅歪理,只要不用强权打压,就没有她说不过的人,可是面对他认真的温柔,她就不想坚持下去了,横竖也是小事:“皇上,福安那边,你也多照顾着点。”

这倒不是给徐皇后上眼药,只是习惯性照顾弱小而已。

怀二胎最需要照顾的,除了孕妇之外,还有看似已经会走路会自己吃饭,心智却还稚嫩需要小心呵护的大孩子,溯儿这边有她照看着,心理工作一点不少,福安恐怕只有她爹了,皇上在这节骨眼上一心扑在她肚里的孩子身上。

她一直认为,对一个孩子来说,就是所有人都不要她。

她自己要幸运一点,爸爸妈妈可能是想要她的,可惜天命冷眼旁观,夺走了他俩要她的机会,一路跌跌撞撞走来,也就习惯了不需要他人来要她的坚毅心性。

这要付出的代价不低,最好别尝试。

“朕知道,”赵湛应允,吻她柔媚的眼角:“你操心一下自己。”

他实在不会跟女人说话,这话听上去,就跟‘别人的事你少管’一样,只有颜欢欢知道,这人是真的想她为自己多设想,而不是整天关心天别人一一老天保佑,她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在他眼中,居然无私至此。

也许只有深爱一个人,才会把她看得像容易受伤害的小宝宝吧。

只嗅得见玫瑰的芬芳,却对它的刺视而不见。

“好,”

颜欢欢从容答应,偷腥了的猫般仰起脸,在他颈项深吻舔咬,留下属於她的痕迹:“皇上心里有数便好。”

宠冠后宫的贵妃怀孕,理应解放了皇上,可以雨露均沾一一皇帝哪有孕期出轨的说法?无法受孕的时候霸占住皇上,朝堂群臣都不乐意,妥妥奸妃所为。可是皇上就顶住了这股压力,每日下朝就是长乐宫翊坤宫三点一线,有时把福安带到长乐宫。

福安和赵溯的感情并未因为回宫的变淡,前者找到了当姐姐的责任感,后者也得到了当哥哥的满足感,恨不得把对方宠上天,俩小只更热乎了,经常围在颜欢欢身边讨论弟弟妹妹出生后的事情。

“要是妹妹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选漂亮衣裳,一起赏花。”

“你们姑娘就想这种事,等弟弟会走路识字,彼时我也进学了,可以教他读书识字。”

“姑娘怎么了,贵妃也是姑娘!”熟络之后,福安也显出自己的主意来,她哪是全无主见,只是以往不敢表现出来罢了,这下不服气,扬声反驳:“贵妃生出来的公主肯定特别好看,贵妃你说是吧?”

寻求外援来了。

颜欢欢听得饶有兴致,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候,於是抛出一个极引战的问题:“如果是姑娘的话,溯儿你觉得福安还是妹妹更好看啊。”

对一个姑娘问出这种问题,其挑拨的程度,不亚於‘你妈跟我掉下水先救哪一个。’

赵溯意识到了里头的凶险,既好气又好笑,正当颜欢欢要打圆场替他解围的时候,经过认真思考的福安却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是皇长姐,不和你们争,妹妹跟皇弟都比我漂亮好看。”

“与我何干!”

堂堂男子汉,竟被扣上了一道漂亮好看的帽子,赵溯忙不迭拒绝:“你俩好看,不要扯上我。”

见二人礼让,虽然出发点不一致,颜欢欢依然看得很高兴,且落井下石:“我也认为溯儿男生女相,俊秀娇美之极,有倾城之姿,若为女儿身,待及笄时,恐怕宫门会被想求娶溯儿的好儿郎踏破。”

虽然说得恶劣,却是实话。

爹娘都是美人,赵溯遗传了二人的优点,从小就是漂亮孩子,眉眼讨喜,有她的影子,也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赵渊待他虽然偶尔不阴不阳,但总体来说过得去,只是他居安思危,待皇叔如临大敌,夸过他几句漂亮,把他恶心得三顿吃不好。

赵溯知道娘亲的恶趣味,便想把隔岸观火的父皇拉下水:“父皇你说,谁更好看?”

皇上坦然迎着一对儿女的目光,缓缓将茶喝尽后,才道:“何必明知故问?贵妃最好看。”

见娘亲笑意更盛,还戏谑地瞟了自己一眼,赵溯登时想抽自己嘴的心都有了。

“在夫君眼中,自是娘子最好看。”

在长乐宫,颜欢欢说话肆无忌惮,皇上亦不计较她话中的僭越。

即使生养了溯儿,宠妃的美艳不减半分。女人的魅力是独一无二的,青涩娇嫩是美,经历岁月打磨后的成熟也是美,单恋其一,很容易错失更多好风光。生产后,她的美便添上一分母性的柔润,当得起后宫第一美人的称号,数次在群臣前露面,也曾让人梦绕魂牵。

有趣的是,虽然因为贵妃独宠,把女儿送进宫的官员都对她心有不满,但私底下,作为一个男人,对皇上的理解却居多一一这个女人的风情根本收不住,隔了老远,一靥一笑都撩人心魄,撩的不是他们,就更焦灼了。

有夜生活,就是不一样。

那回事,分明是采阳补阴,激素都平衡了,痘痘也不长一颗。

二胎怀得轻车路熟,度过了炎夏,秋去冬来,来年还带着凉意的初春,月份已经成熟了。换了别的宫妃,怕是身边死一打宫女都不愿意磕着肚子,恨不得把自己关在榻上,一步都不下地,她却不走寻常路,不但下地,每日固定时辰散步,看得身边人心惊胆颤。

这事是颜欢欢坚持的,皇上和儿子虽然心疼担忧,可也拿她没办法,於是每日她要饭后散步,身后除了跟着宫女太监,福安跟赵溯都跟在她身后,身边则是皇上搀扶,怕她肚子太沉摔倒。

这待遇,怕是太后都只能自叹拂如。

徐皇后免了她的请安,怕她在翊坤宫出了什么事,皇上更厌弃她,也做个顺水人情,省得天天看见她圆润的大肚子,顶得她心里泛酸水一一她不想要男人了,就想有个儿子养在身边。她对福安没再责难威胁,可也没多少关心,像是对亲近贵妃的‘叛徒’全然失望。

福安再也没有跟皇上提过此事,彷佛一夜长大。

时光飞逝,瓜熟蒂落。

第170章

这次贵妃生产,颜欢欢难得地和所有宫妃乃至皇后想法一致。

虽然是男是女她都不分上下地宠,但多少有期望是个可爱的闺女, 香香软软的, 跟自己一样漂亮, 她一库房的珠宝都有了去处。皇上和她都好看,闺女随哪个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要求不高,像福安那么乖巧纯善就不错,她只要会得貌美如花就行了, 剩下的就随她喜好而来, 想读书识字就请女先生,想骑射练武, 皇上应当也会允了她的…

发动时,旁边是产婆安抚的教学,颜欢欢是一回生二回熟一一不对, 算上重生, 她都生了俩回溯儿了, 她又坚持锻炼,心理素质远超常人,自是比谁都镇定,檀纹在旁哄她,其实比她还紧张,她还有心情安慰她:“别怕,我就当上茅厕,噗一声就生好了。”

“…”

一刻不停地将要谨记事项提醒贵主子的产婆,听见这个比喻都卡壳了。

“娘娘!”檀纹恼了:“岂可如此说小主子,万一…”

大晋有这个说法,如果孩子知道自己不被爹娘喜欢的话,会缩在肚子里不愿出来。颜欢欢却是不信这些的,就算生产困难,也只可能是因为胎儿位置没正过来,是以轻笑:“正好,恼了就要赶快爬出来打我,省得我花力气。”

察觉到主子渗汗的额角,檀纹也不敢接话了,拿帕子替她印额角,低声劝道:“娘娘你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吧。”

“好。”

颜欢欢唇畔噙笑,倒也依了她的意,合上嘴巴不再调侃身边的宫女。

生孩子的心情,第一回是特别感动,心潮澎湃,第三回许是放宽心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一那心情,就像用了一万块来抽一张卡,必然是最稀有的宝贝,但会是哪一张稀有卡,则是未知之数,有如赌博一般的刺激,正反都是赢。

产房外,是暴躁踱步的俩父子,福安静静坐在一旁,与皇后一同等待,温美人也紧张之极,只是皇上向来看她不大顺眼,这时只能夹紧尾巴立於角落位置,融於其他来撑场面的宫妃之中。赵溯还是希望多个弟弟,虽然妹妹他也同样照顾爱护,一如善待福安,但更希望有弟弟一起保护娘亲,长大后成为娘亲的依靠。

徐皇后亦是神色担忧,只是产房的声音听在耳里,嫉妒的酸水几乎将她整颗心都蚀下一层皮来。凭什么呢?凭什么她就可以拥有一切,就因为漂亮皮相?佛曰七苦,求不得,求而不得,还天天在眼前晃悠,她了解她的日常起居,也清楚她有多幸福…可望而不可及,隔着一面镜,看他人坐拥她一切得不到的,何其难受。

高位者不回头看,只有甘於底层的人才会互舔伤口,整日想着看更惨的人来自我安慰,徐皇后不会去想无权无宠的宫妃过得如何,有一顿没一顿的农妇更是不曾出现在她脑海中。

谁都过得不够好,谁也不可怜。

产房里受尽万千宠爱的贵妃娘娘,依旧想念现代医学,可以有完善的医疗保障,生下来直送一个月几十万的月子中心,舒舒适适地科学坐月子,闲了还能做水疗,而不是想洗澡都会有宫女跪下来求她住手。疼痛交加之际,冷汗涔涔而下,更是悔不当初一一如果没接那部有爆破戏的片子就好了,把命都搭进去,也不知道被她救下来的女演员红了没有,是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娘娘用力,看到头了!”

想到这里,思绪被产婆的声音打断了,剧痛之下,颜欢欢恍惚地跟着用力,登时身体一空。

她闭起眼睛。

“恭喜娘娘,是位小皇子!”

“…都赏。”

颜欢欢轻声道,接着便不说话了,力气用尽,她憋着口气调整呼吸节奏。

倒是如了溯儿的意。

从诞下孩子,确定性别那一刻起,颜欢欢就将生女儿的想法从脑袋里一扫而空,她孩子就是最好的,不接受反驳,不服憋着。

别人不想她生儿子,产婆和宫女却是想的,毕竟孩子的性别越好,得到的赏赐份例也越丰厚,她们欢天喜地的领赏,将孩子身上的血污和秽物洗净后,捧到皇上跟前道喜一一彷佛刚才历经生死劫难,千辛万苦地将孩子生下来的人是他似的。颜欢欢倒也不在乎,只留下檀纹伺候她,乐得清静。

便是底子好的熟练工,生产一回也像在鬼门关蹦迪,这下子是无论如何下不了地。

檀纹伺候她,用温水擦身,将血污擦掉,换上另一件干净的衣服,移步回卧室。她呆着有些闷,吩咐:“打开一扇窗,通通风吧,没事,别听那些吹不得风的话,我又不是站在风口处迎风流泪,闷着也要闷出病来了,你被子盖得严实,一扇窗都不开,我怕是要闷出痱子来。”

月子里不能吹风,是个很泛泛的概念,往死里吹肯定不能,免疫力也比平常低,却也不是能闷着的,以往就有婆婆把坐月子的媳妇闷得中暑的例子。

檀纹拗不过她,只能打开一扇窗,凉风吹进来,不至於入寒,就是让空气流通了。

带病气的人根本近不了被皇帝下令守得跟铁桶似的长乐宫,倒是要让她卧室里的闷热流出去。

“奴婢现在就盼着娘娘坐月子能听话一点了,把身子养好。”

“我自然也是盼着自己好的,只不过想坐得舒适一些而已,来,给我捏捏肩,我现在有种空虚的感觉…就像,”颜欢欢若有所思:“积便十月一日拉肚子,虽然浑身一松,也略有惆怅吧。”

“…娘娘!”

“哈哈,我开玩笑呢。”

也就她家主子能这么不长心,生完孩子立刻就说起俏皮话了,初春万物抽嫩枝的时节,泥土湿软,是适合午睡的好时节,在檀纹力度适中的按摩下,颜欢欢困极睡去。虽然没有月子中心,但一宫宫女伺候,也过得不差了,起码比离开医院就要照顾孩子做家务上班的大众妇女来得舒坦,她迷迷糊糊地过了两天,还没歇够,皇上便急哄哄的来了一一不洁之地的血气,起码得散七天,他是耐不住的。

虽然在月子里,泡澡是万万不可的了,但用热水每日擦身还是使得的。不让泡澡,头却得洗,怕入风,她洗头时得把门窗严密地关起来,烧起小炭炉,一室暖和,以木盆洗头,檀纹次次如临大敌,伺候得飞快。

在颜欢欢的‘任性’坚持之下,皇上来到的时候,她不但一点都不油腻憔悴,只是脸没上妆,多了分娴静的淡雅。

赵湛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宫女说你洗头了?”

颜欢欢点头。

“不能洗头是难受,朕知道你素来爱干净,可万一入风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调理了,”赵湛轻叹,知道爱妃在某些地方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认定了就油盐不进:“朕说不动你,又不舍得硬来,也就罗嗦你几句了。朕已经吩咐下去,你要洗头的话,得先让宫里从里到外仔细检查一遍,朕已经让步了。”

他一顿:“其实你不必在乎仪表不洁,女子生产便是跨过鬼门关,於理来说,诞下皇子更是大功一件,朕如果因为你坐月子仪表不整便厌弃於你,就不配为人夫了!”

赵湛就差把整颗心掏出来亮给她看,以证其心诚恳了。

“你若是为爱干净舒适而洗,朕就不说你什么了,如果是为着固宠,朕只想你明白,大可不必如此。”

他不想看见她为了讨他欢心而折腾自己,每每要为此叨上许久。

被皇上机关枪一通说,颜欢欢唇边泛起耐心的笑,半响细味了他话里的内容,不由失笑,将头靠到坐於床边的他怀里:“皇上,我打个岔呗。”

“嗯?”赵湛一怔,点头:“好,你说。”

“我爱你。”

“…”

她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明摆着就是一副不愿意好好说话的赖皮模样。

赵湛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整懵了,一腔劝说也熄了火,低声嗯了几句,便随她去了,不再执着於这个话题。她窃笑问起了另一件事:“皇上,弟弟的名字想好了吗?”

“朕想想的都是公主的名字,这两日下朝后就一直苦思此事,终於挑出了一个可心的名字,再看你意下为何。”

他淡淡道,像是连皇子取名都寻求女人的意见,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皇上可心,自是好的。”

可不止是奉承,虽然皇上诗词造诣不算出色,但好歹也是皇室出身,文化水平甩她十条街不止,他慎重想出来的名字,如何会不好。“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朕取其气魄宏大之意,望他以后有广阔的空襟,容人的雅量。”

“泱儿,好,我很喜欢。”

这个字,她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