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缱绻也停下身,仔细听翠娘耳语。

“表面上看,兰昭仪是个异数。她生性平和,不喜与人相争。无论是以前的欧阳贤妃还是现在岳贤妃,都是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皇后娘娘就更是素来与兰悦梓没有过多交情,至少面上看来,兰昭仪并不是皇后娘娘的人。但这次的事情太奇怪了,若说能陷害了陈舒莲的,只有兰昭仪是幕后推手,而皇后是面上问罪之人才是。但若两人并无相交,则又如何能让陈舒莲失了龙胎又被自己所累,而后被刺死呢?”

“翠娘,后宫的事我也看出了些端疑的。像岳妃、柳充媛和以前的何凤瑶应该是皇后一脉的吧。而欧阳淑妃娘家势大,又生下了大皇子,自然是和皇后对立一面的。而类似兰昭仪等的,该是中立的吧,并未参与到皇后与蓉妃的争斗当中去的。”

“这次的事情,皇后娘娘借力打力,不仅让失宠的岳翩跹晋了份位,还让新宠陈舒莲被皇帝亲自处死。虽然欧阳娘娘也得了莫大的便宜,晋了蓉淑妃,但皇后这局还是一个赢家。”翠娘道。

“娘娘,”翠娘看了缱绻,轻摆额头,又道:“娘娘,还是算了罢。真相岂是那么容易让你我才出来的。谜一样的宫廷,若是人人都似娘娘你这般清清朗朗,那就不叫深宫,叫乐土了。”

“是啊,庭院深深,又深几许呢?”

两人正说着话,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娇呼:“前面可是缱绻妹妹啊~”

缱绻听得有人唤得自己,便停下脚步,望向远处。

原来,竟是欧阳霓裳来了。

一身月蓝色绣牡丹的宫裳的流光溢彩,如扶柳般的动人姿态,欧阳霓裳渐行渐近了。

“给蓉妃娘娘请安——”

缱绻颔首福礼。

“妹妹起罢。”

今日的欧阳霓裳看来心情不错,面上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冷然了,只是带着些许暖笑。

“娘娘今日好气色呢。”

缱绻打量着眼前的欧阳霓裳,不得又暗自感叹:那一身儿浓浓的月蓝色的宫裳上绣的牡丹富贵华丽,衬得美人流光溢彩。臂间的挽带是洒金的透明纱带,走动间如翩翩仙女下凡般,清逸绝伦。而晋位为淑妃的欧阳霓裳可以佩戴的流苏步摇则是四缕的,那灿灿的步摇也更衬的她荣华尊贵。

“妹妹今日也不俗,面如桃花。平日里你老爱着些素净的衣裳,如今穿些粉艳的颜色,却也更加的出挑啊。”

欧阳霓裳话音仍旧是那样的软糯懒散,却散发着浓浓的别样旖旎情怀,听得缱绻不禁想道:如欧阳霓裳这样的女子,才能被成为绝色吧。细看中并无出彩的五官,可模样却让人觉得她犹如春风拂面般协调,那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身和软糯的音调,这些美好的东西她都占据了,若是寻常女子有其一,恐怕都能粘个“貌美”二字吧。

两人既然遇见,肯定就一并前往御花园了。

欧阳霓裳在前,缱绻在侧,两人一路行来,闲话着些家常,倒也气氛融洽。看来那个素来冷艳的欧阳霓裳如今因晋了更加尊贵的份位,脾性也变好些了,更加容易相处了。

两人走着,绕过一个弯,却不想,迎面而来的,又碰到了一个人。

这人着了一身亮眼的白绸银撒宫裳,肤色如玉,面色得意,不正是新晋的澈妃岳翩跹么。

第六十八章 暗示

卷三 第六十八章 暗示 见了前方偏偏而来的岳翩跹,缱绻微微低头福礼,道了声:“澈妃娘娘安好。”

“妹妹不必多礼。”岳翩跹面上带着爽爽的微笑,倒也和善。

这厢免了缱绻的礼,那厢岳翩跹又给欧阳霓裳福礼道:“蓉妃娘娘安好。”

欧阳霓裳冷着脸,轻微颔首,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其实欧阳霓裳给岳翩跹脸色看也是清理之中的事儿。

像欧阳霓裳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后妃,岳翩跹怎堪与其比肩?虽说岳翩跹家门出身也是不俗的,可比起欧阳霓裳这样的宰相之女,以及大皇子之母的身份自然是逊了不止几分。再加上皇帝晋了岳翩跹贤妃份位,欧阳霓裳也是极为不悦的。在欧阳霓裳的眼里,一个淑妃一个贤妃,占了两个四妃的位子,她倒是宁愿是自己独霸四妃的独位,而不是这样与岳翩跹同为四妃。

“缱绻妹妹,今日的装扮真可叫人怜惜呢。”岳翩跹出言道,以掩饰被欧阳霓裳冷落的尴尬。

缱绻听得岳翩跹夸奖自己,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初进宫时在漱熏斋接受调教时所初见的岳翩跹。那时的岳翩跹还是昭仪份位,因为家世出身比兰悦梓好,所以一直都是九嫔中的头面。想当初,她一出现便给了心高气傲的黄芝林一个下马威,让其和叶宛晴正面冲突,结了怨。那时的她有些高高再上的感觉,也有些手段凌厉的感觉。没想到,不到一年,同样的她面对着欧阳霓裳,却不复了从前的模样,变得低眉顺眼,不敢猖狂。

“澈妃娘娘才是,如此雅致装扮,才显得贵气非常呢。”缱绻随口答了,却是恭敬非常。

“当初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呢。”

岳翩跹亲热的挽过缱绻的臂弯,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果然啊,虽是病了半年,却一出宫就得了头彩。看这身儿精气神儿,就是不俗。看来我们这些‘老人家’是无法再同你‘争春’啦。”说话间,岳翩跹语气调侃。

“娘娘可笑话缱绻了,澈妃娘娘凤凰涅磐,如今地位尊贵非常,岂是缱绻可比的。”缱绻低头,推却道。

“翩跹,你还不老,皇上和皇后还等着你再诞个龙子,充盈皇室血脉呢。”

冷不防,欧阳霓裳插了话,却一把刺中了岳翩跹的痛处。

想来,岳翩跹当年与欧阳霓裳一同入宫,算起来也是宫里头待了快八年的“老人家”了。却只是在三年前诞下了一名公主,就再无所出。而欧阳霓裳则是一入宫就怀上了大皇子龙赕炎,也是母凭子贵,做了多年的四妃份位。

听到欧阳霓裳戳自己痛处,岳翩跹却也只有隐忍不发,只是悻悻地道:“肚子争气或者不争气,却也不是翩跹自个儿能把握的。贤妃娘娘不也是七年‘无出’吗?”

“有了炎儿,自然别无所求了。”听得岳翩跹提起自己只生下了一个皇儿的事实,欧阳霓裳也不气,反而在面上露出一丝极为慈爱满足的模样,仿佛是真的在说自己有了一个孩儿就知足了。

谁知,欧阳霓裳这样的真情流露却反而更加惹恼了岳翩跹。

岳翩跹银牙紧咬,从牙缝里又憋出了一句话:“其实娘娘分得皇上雨露也不少了,可就是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怀上过第二胎。岂不是太过遗憾了!”

听了岳翩跹的讽刺,欧阳霓裳却也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懒懒道:“怀孕生子乃是自然天成之事,岂可强求啊。”

说到此,欧阳霓裳面上露出一丝冷冷的媚笑,又道:“哦,我想起来了。如若后宫人人都似翩跹你那样儿,久久不孕就没事找事儿地去求俊王为你针灸,却被当面冷眼拒绝,岂不令得整个后宫笑掉大牙~~”

说完,欧阳霓裳也不理岳翩跹,冲着缱绻道:“你且陪陪澈妃娘娘罢,久了不出她的岚翔宫了,怕是找不到路了吧。”

随即,丢下气得俏脸煞白的岳翩跹,便独自渡步离去。

听得欧阳霓裳如此明显的讽刺岳翩跹被贬,然后才擢升的事,缱绻不如何开口。望着欧阳霓裳离去的背景,恍然间,缱绻只觉得欧阳霓裳的性子里有些自己琢磨不透的东西。

如今欧阳霓裳一人走了,都留下了缱绻和并不熟悉的岳翩跹带再一起,看着岳翩跹一脸因欧阳霓裳戳到自己痛处的气急模样,只得摇头轻叹,道:“澈妃娘娘,咱们也走罢,让皇后久候了可不好。”

岳翩跹收起了不悦之色,对着缱绻道:“蓉妃娘娘果然还是好手段啊。依旧是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儿。”

说到这儿,岳翩跹瞧了缱绻一眼道:“你若接受,可否听我一句劝告?”

“这~”缱绻有些意外,没想到岳翩跹会突然这样和自己说话。

“离欧阳霓裳远些吧。她可是咱们后宫里第一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

说完,岳翩跹竟也径自离去了,独留下缱绻。

看着远走的岳翩跹,缱绻还在回味着她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她可是咱们后宫里第一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让自己离欧阳霓裳远些。

“翠娘,为何澈妃与皇后都要我远离她呢?”缱绻侧身,问起了身后的翠娘。

“奴婢也不太清楚,想来蓉妃娘娘在宫里立威已久,而且澈妃娘娘明显是皇后的人,也许这样说也是因为这个吧。”翠娘也不知如何作答:“不过,娘娘也要小心啊。澈妃娘娘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或许,未来的太后就是她呢。别得罪,也别太过亲近。这样才会比较稳妥。”

“或许吧~”轻舒了口气,缱绻觉得后宫漩涡似乎是被越搅越大。刚刚过去的陈舒莲的事情一直搁在缱绻的心头,如今岳翩跹的复出,又代表着什么呢?

一路想着那些有的没有的,缱绻也无心顾及周围的美景了。

主仆两人只是快步地行走,不一会儿便到了御花园。

第六十九章 御园(一)

卷三 第六十九章 御园(一) 御花园内的景色果然不同于九掖宫里其他的园林。

初春经过薄雪的滋润,好些鲜嫩的时令花儿都一并开放了。小桥流水穿插其间,流水会缓缓升起,飘散在空气中形成些薄雾,就像诗里的“雾升烟”,使得整个御花园如仙境般,有些飘渺出尘的味道。

而对于满眼的花儿,缱绻最中意的还是那一簇簇竞相绽放的紫菀。紫菀花型小巧,呈自然粉红偏紫的颜色。气味微香,甘甜…缱绻觉得只是看着就可喜。

如此春光诱人的景色,也难怪皇后娘娘也禁不住要移架御花园来接受九嫔以上宫妃的每日例行请安了。

缱绻到了,就见着欧阳霓裳和岳翩跹一左一右各自端坐在皇后两边。两人如今都是这宫里最为尊贵的妃子了,皇后也乐见到她们的不和气,只是自顾着品茶看花儿,一脸的悠闲样儿。

皇后今日也不复了繁复的装束。服色仍旧是大红鎏金的颜色,却配了月白色的褥群,挽带也是月色的薄纱,显得清爽了许多。发髻挽了个流畅的倾髻,缀了些许珠花点翠,只有一只斜斜插入发髻的金凤东珠步摇方显了皇后的尊贵。还有一朵花型饱满的时令月季佩发间,显得高贵大方。如此打扮的穆华胭显得年轻了不少,缱绻看着也觉得没有平时那般地高高再上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

缱绻进了小亭,首先给皇后请了安。

“起罢,今日身子可好?”皇后免了缱绻的礼,竟又关心地问起了缱绻的头风之症。

“谢娘娘关心,缱绻头风已很久未发作了。”缱绻恭敬的答了。

“嗯,那就好了”,皇后又道:“听说,皇上让俊王每七日去为你针灸?”

没想得皇后竟问起了俊王之事,缱绻心中不自觉地有些个慌乱,连忙答道:“是皇上执意,缱绻也拒绝了好多次。但不敢拂逆圣上旨意。”

“皇后娘娘,俊王真的愿意每七日去为缱绻妹妹针灸?”一旁的岳翩跹柳眉一挑,有些不信。

“怎么,人家俊王不愿给你针灸,你就不乐意他为缱绻治病啊?”穆华胭转头对着岳翩跹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岳翩跹不大乐意的撅了撅嘴唇,道:“谁不知道那个俊王的性子,上元灯节里大家伙儿吃着酒呢,他都能不顾皇上的意思,旨意离开了。如今谁相信他会听皇上的命令,去给一个修媛治病呢?我自然是要问问清楚嘛。”

“说来,本宫也很好奇呢。那俊王原本就是个不喜欢被俗世束缚的人,如今却轻易答应了给你治疗。看来缱绻你是有些不同呢。”皇后也有些揶揄道。

“缱绻何德何能,全赖缱绻和太后一般,得了同样的头风之症,所以才引得俊王有了恻隐之心,答应皇上帮缱绻治疗吧。”缱绻解释。

“太后?”一旁本来默不作声的欧阳霓裳突然插话,却是问起了“太后”。

“你见过太后了?”欧阳霓裳又问。

“嗯,上次缱绻晋封九嫔修媛时,回宫不慎因头疾发作昏倒,多亏了太后临时收留,且让俊王为缱绻针灸,才好得那么快的。”缱绻如实答了。

“好了!”穆华胭开口,瞪了欧阳霓裳一眼,又道:“缱绻你以后无事切不可随时去打扰到太后,明白吗?”

“缱绻明白了。”缱绻口上答应了,却不知为何穆华胭有什么顾虑,既不许后妃谈论太后,也不许自己前往探问。

几人说着话,昭仪兰悦梓、充仪叶宛晴、黄芝林、充媛柳娇倩也都来了。

柳娇倩见了缱绻,却也并无尴尬,只是冲着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娇倩有一事相求。”

“说罢,”皇后吃了口茶,道。

“凤瑶姐姐被贬了这许久日子,也知道当日上元节自己做错了,您就劝劝皇上,恢复凤瑶的份位吧。”柳娇倩原来是替自己的好姐妹何凤瑶求情呢。

“这事儿以后再说罢。你们又不是不了解皇上的脾气,他最讨厌后宫妃子嚣张跋扈。上元节里凤瑶当着那么多后宫妃子的面作出如此举动,那是自作自受。就算皇上消气儿了,也不见得会再搭理她。没给打入冷宫都是好的了。如今安稳的做她的婕妤小主吧。除非皇上再次宠幸她,否则,翻身也难了。”皇后缓缓道来,语气渐冷。

“这~~”柳娇倩听皇后这样一说,却也知道是即成的事实,可自己与何凤瑶姐妹多年,如今却怎么也放不下。

低头思附,美目流转,柳娇倩转而同缱绻说起了话:“凝修媛,皇上宠您,您能不能在皇上耳边替凤瑶美言几句,好歹也让凤瑶恢复份位啊。”

没想到柳娇倩会转而向自己求情,缱绻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望着柳娇倩,半晌儿,缓缓道:“我暂且试试吧。不过可不敢保证什么了。”

谁知此话一出,却惹得皇后面色一凛。欧阳霓裳在一旁也不大乐意了。

也是,想来当时是欧阳霓裳极力怂恿皇上当中贬了何凤瑶的,如今缱绻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替凤瑶求情,不就是当众拂了自己的意思吗。皇后同样不大乐意缱绻如此回答。刚刚才对柳娇倩说皇上是不会轻易答应为何凤瑶恢复份位的,可柳娇倩转而向缱绻求她在皇上跟前求情时,缱绻却一口答应了,如此就显得皇后在皇上的眼里越加地没有了说话的分量。

一旁的黄芝林可是将皇后和蓉妃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心下有些替缱绻着急,便起身道:“缱绻妹妹,你可真傻了啊~”

“啊~”缱绻望向黄芝林,一脸的不解。却不想身后的翠娘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自己背上戳了戳,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缱绻妹妹你何德何能啊,连皇后娘娘都说死了何凤瑶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的,你却一时心软又答应了柳姐姐到皇上跟前去求情。你说,皇上他能听你的吗?我看还是别自讨苦吃了罢。”黄芝林走到缱绻身侧,调笑般地竟直接说了缱绻的错处,这样一来也好,缱绻也明白了自己那样答应柳娇倩是有些不妥的。

“还是芝林姐姐想的周到,”缱绻这才回神,冲黄芝林微微笑了,又转头对着柳娇倩道:“柳姐姐,缱绻地位低微,可能帮不了凤瑶姐姐了。”

看着黄芝林和苏缱绻这样一唱一和,柳娇倩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忿忿地低头,却是再也不语了。

第七十章 御园(二)

卷三 第七十章 御园(二) 初春的御花园是甜美的。花儿都是粉粉的模样,水儿都是涓涓清流,树儿都是嫩嫩的抽着芽…这一切在缱绻的眼中都是美好的。

看着皇后和诸妃闲话着,缱绻却就是无法打起精神来去听,去参与,不由得老想起鸾秀宫大殿上那一幕,只得将眼神不断得飘向亭外,欣赏着初春御园的美好景色。

“好了”皇后出言打断了众人的说话,起身道:“有些乏了,本宫就先回去了。你们各自在园子里再歇息一会儿再散吧。”

说完,在诸妃的恭送下,绿袖便搀扶着皇后乘上凤撵离开了。

欧阳霓裳见皇后离开了,也起身,懒懒道了句:“你们年轻些,精神也好些,各自再玩耍一会儿罢。”

一旁的青雁也凑到前来,道:“娘娘,这个时候差不多炎皇子也下了早课了,可要前往探望?”

听到青雁如此说话,几个没有生育皇子的后妃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只有岳翩跹冷着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算了,皇上下了早朝要过来喝参茶,还是早些回去准备才好,回赤瑕宫吧。”欧阳霓裳拒绝了青雁的提议,却又抛出个让人羡慕的话头子来。

“也对,皇上当然重要些,那奴婢把花撵唤来,供娘娘乘坐吧。”青雁卖乖似得答了。

“不用,春色如许,就散步回宫吧。”欧阳霓裳说了,便离开了。

看着欧阳霓裳离去的身影,柳娇倩却又快言快语起来,道:“后宫里,我是不羡慕皇后娘娘,能母仪天下,那可是祖宗八辈积德才能修来的福气呢。可我却有些羡慕蓉妃娘娘。她能宠冠后宫七八年,不但有皇上的厚爱,还有一个大皇子傍身。以后的荣华富贵,怕是要超过皇后娘娘的罢。”

“呸~”岳翩跹“啐”了柳娇倩一口,喝道:“你满口这是胡说些什么!皇后娘娘虽未生得有皇儿,可兰昭仪还有个斐皇子呢。此刻还小,要是将来长开了,指不定就超过了炎皇子的聪慧了呢。现在就说以后,谁的荣华富贵还不一定呢。”

兰悦梓听得岳翩跹如此说话,面上仍旧和善地道:“澈妃娘娘言重了。悦梓虽也育有皇儿,却远不及蓉妃娘娘皇儿的地位尊贵,悦梓也从未想过要让斐儿有多荣华富贵,只期着能平安长大,将来悦梓也有个依靠。”

此话一出,岳翩跹、柳娇倩都感叹起来。

岳翩跹有些无奈,道:“生了公主,还不如不生啊。等再长些,就该出嫁了。临老来,还不是孤独一生,有何意思呢。”

“岳姐姐~”柳娇倩接话道:“公主虽说是不如皇子那般尊贵,可有了总比没有好。姐姐现在地位不比从前了,再生个皇儿也就是了。”

“哪能那么好生呢?”岳翩跹感叹道:“如今皇上是久久都不曾招幸我一次。好歹现如今是得了个贤妃头衔,我也别无所求了。”

“姐姐,不如让缱绻求求俊王吧,也帮我们姐妹诊诊脉,看是否还能怀上?”柳娇倩想到了俊王的医术,转身对缱绻说道:“凝修媛,刚才听说俊王每七日都要为你针灸治疗头风之疾。既然俊王愿意为你诊脉,可否你去求求他,让他为咱们姐妹看看,是否还能怀孕啊。倒也不是为了怀上龙子,只想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们姐妹也不是没被皇上招幸过,却一直生了公主后肚子没有动静,能帮咱们把把脉,也好一块大石落地了。”

“呃~”缱绻有些被噎住了的感觉,不知如何作答。

“说来也是,”岳翩跹接话,又道:“缱绻妹妹,你可是皇上枕边的红人儿啊,怎么都快一年了,肚子也毫无动静啊?”

“这~”听得岳翩跹如此说话,缱绻脸上有些红云隐隐浮上,道:“儿孙之福乃天命,命里有时终须有的,无时去也不可强求罢。”

“说到孩子,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陈舒莲。”一旁不大说话的叶宛晴却开了口,却提到了已被处死的陈舒莲。

叶宛晴一开口,缱绻就忍不住望向了兰悦梓,却见她神色平常,略带哀色。

看着大家瞬间就不做声了,一旁的黄芝林却有些不悦了,道:“那个女人是该死。害死了我的孩儿,也害死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儿。你们还同情她作甚?”

“姐姐,”缱绻见黄芝林气息有些不稳,遂开口劝到:“姐姐别急,大家不过觉得此事太过突然,哀叹一下罢了。并无它意。”

谁知黄芝林却并不领情,拂开缱绻的衣袖,起身道:“哀叹又作甚?那贱人自作自受,还要人同情么?”

说完便抽身离开,留下缱绻不知所然。

“唉——”叶宛晴道:“芝林也是可怜的,我们却在她面前哀叹害死她孩儿的凶手,也难怪她会气得走人了。”

说完转身对缱绻又道:“哪怕是缱绻你,虽说和黄芝林是好姐妹,却也不该如此为她人说话罢。”

缱绻望向叶宛晴,轻声道:“是我疏忽了吧。”

“好了,澈妃娘娘、昭仪娘娘,宛晴这也告辞了。”叶宛晴颔首一福,想要告辞。

见叶宛晴要离去,岳翩跹叫住了她,道:“你我都住岚翔宫,就一并去了罢。娇倩也是,你的酣甜宫与我们同路,不如一起走走吧。”

听得岳翩跹提起岚翔宫,叶宛晴面上有些不大自然的神色。

原来,当初叶宛晴封婕妤的时候就是被皇后赐住的岚翔宫。而当时岚翔宫的主位就是曾为昭仪的岳翩跹。而不到三月的时间,岳翩跹就因黄芝林失子之事而被贬为了宝林,但却还是一直居于岚翔宫的。后来叶宛晴被封了九嫔的充仪,按理就应该独掌一宫了,却因为岚翔宫的主位岳翩跹被贬,所以皇后下诏叶宛晴仍居岚翔宫,作为主位。

而如今岳翩跹不但恢复了份位,还晋封了四妃。如此一来自己的九嫔正宫主位又没有了,岳翩跹自然又成为了一宫之主。而自己又落得寄于别人的宫下。像叶宛晴这样心气高傲的女子,心里怎么又会不忌讳呢?

第七十一章 御园(三)

卷三 第七十一章 御园(三) 细细说来,因得龙纪朝廷向来并不提倡奢华之风,这九掖城的各个小宫院本来就是不太大的。

一般妃嫔的宫殿,住上两个小主加上一个主位就差不多了。因为小主只得两个宫女和两个内侍伺候。而九嫔以上的正宫娘娘是四个宫女和四个内侍。普通的宫里住上十来人就算挤的了,如今叶宛晴和岳翩跹各自都有八个侍奉宫女和内侍,再加上本来就居于岚翔宫的另一位育有公主的美人,如此一来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所以,一开始,皇上赐住黄芝林胭脂宫和苏缱绻凝华宫都是没有主位的,这表面看没什么,可明白的人都知道,这可是莫大的好处。一人独霸一宫,先是宽敞不说,也能少分些皇上的雨露给了同宫之人。

不过也有例外的,那就是欧阳霓裳的赤瑕宫了。欧阳霓裳是宫里得宠最久的妃子,加上有个皇儿傍身,皇上常常亲临。若是哪个低级宫妃能靠在了欧阳霓裳的赤瑕宫里头,也能比其他后妃多见皇上几面。

不过欧阳霓裳却也不大喜欢有人同住,以前被缱绻撞见的全美人算是个异数。她性格乖巧,擅长厨艺,加上素来喜欢讨好欧阳霓裳,才被允许了住进赤瑕宫。不过自从她被欧阳霓裳整治过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妃嫔住进赤瑕宫了。

所以,当岳翩跹提出要和叶宛晴一同回宫的时候,叶宛晴神色就有些不大自然了。

岳翩跹可不理会叶宛晴心里的疙瘩,只是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说也是四妃之一了,那岚翔宫的主位还不是自己的吗。

于是,一个略微有些不悦的叶宛晴,一个心里和面上都得意的岳翩跹,再加上一个怀有心事儿的柳娇倩,三人就这样缓缓离开了御花园。

可巧的是,园子里又独留下了苏缱绻和兰悦梓。

“娘娘,”见没有了其他人,缱绻便开口道:“娘娘,您最近可好?”

“怎么好,又怎么不好。”兰悦梓随口答了,眼波流转,兰悦梓却又主动开口道:“妹妹想来是疑惑着陈舒莲的事情吧。”

没想到自己还未试探,兰悦梓却已经点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缱绻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干脆道:“娘娘知道缱绻想的什么,缱绻也就不隐瞒了。望娘娘告知缱绻,那个紫衣,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儿。还有,这些个事儿,是怎么被人察觉的。”

“缱绻,”兰悦梓吐气如兰,顿了顿,又道:“你又何苦呢?有些事儿,不知道恐怕会比较好吧。”

“娘娘,”缱绻起身,移步到亭边,缓缓道:“在这宫里头,我知道有着很多无法挽回的事儿。陈舒莲已死,或许我也该同他人一般,无须过问什么。可缱绻心里头始终有个疙瘩,若不能解开,怕是无法安心的。”

“傻姑娘啊~”兰悦梓也起身,来到缱绻身边,道:“后宫种种,如同这初春的御花园,表面上那些花儿和草儿都是婀娜多姿的,却风华转瞬即逝,无法长久。而若要长久,就得像那涓涓的流水,从春一直流到夏,再一直流到秋,然后流到冬,最后再反复如此。”

“缱绻懂,娘娘教缱绻,默默的生存,才是后宫安生立命的道理。而娘娘您也正是这样一个人。在宫里头,谁都敬您,谁都喜欢您,不像其他宫妃那样性格张扬。可是娘娘,陈舒莲毕竟是您宫里的人,此刻她落得如此下场,您怎能视而不见呢。”缱绻一口气说完,话里有些无奈。

“缱绻,你既然懂,就别再问了。紫衣和陈舒莲,那是命薄,无法埋怨的。”兰悦梓说完,便转身,给自己的贴身侍女倚红一个脸色,准备离开。

“娘娘留步,”缱绻急忙开口,唤住了兰悦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