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看着静妃,一字一顿地告诉她:“阿眉是她的亲生女儿。”

“亲生女儿又如何,前有武瞾为例,陛下当真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急急辩解着。我覆下眼睫一声轻笑,虽是我陷害了她,但她不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去害阿眉的。她可以因为自己心思毒就这样怀疑我,但她如此直言不讳…

宏晅神色一冷,漠然审视她半晌,凝神道:“有武瞾为例,所以你觉得谁都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静妃,你会这样想,皇三子留在你身边,朕不放心。”

静妃陡然滞住。哑然望着他,久久说不出话。宏晅叫了郑褚进来,冷淡道:“去,把皇三子送到月薇宫去。”

“诺。”郑褚一揖,退出去一步转念一想又折了回来,“陛下…您刚把皇长子交给琳仪夫人。”

他哑笑一声,沉吟了须臾,又道:“那皇三子交良贵嫔吧,着礼部拟个旨晋她作充仪。”

特意为此提她位份,这是不打算再把皇三子交还给静妃了。我淡看着静妃的神色,从未看到她如此慌张过,就算是今天上午遭掌掴惊怒交加时,她也不是这般神色。

“陛下…”她滞了一滞回过神来,连忙叩首哽咽道,“陛下…臣妾一时气急了才会拿武瞾为例…求陛下留下元汜,他…他和臣妾几年的母子情分,求您…”

“好了。”宏晅沉声一叹打断她的求情之语,尽量和颜悦色地缓缓道,“母后病着,朕不想她忧心。此事,她若不罚你,朕也不再说什么。你自生产后身子也弱,元汜,还是交给充仪吧。”

“陛下…”她眼中终是有了无法抑制的泪眼,抬起头紧咬着下唇望了他须臾,才犹带不可置信地道,“臣妾照顾了元汜五年,您怎么能因为一件并未查清的事就…”

“朕把他交予旁人,并不只是因为阿眉的事,也非只因你方才那句有武瞾为例。”他淡漠地回看着她,徐徐又说,“此事朕想了有些时日了。先前是朕看错了你,觉得你贤良淑德。如今…你在荷莳宫里动那样的大刑,元汜平日里只怕也时常能看见,朕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学得这般狠毒。”

“陛下…臣妾没有…”静妃定了一定神,解释道,“臣妾平日里并不曾苛待宫人,那日…那日审昭训身边的人实在是事出有因…臣妾担心姑母的安危才…”

“静妃娘娘此话说得不心虚么?”我淡看着她,语声冷冷。又转向宏晅,颌首喃喃道,“陛下,红药在臣妾离宫前就是臣妾身边的人,后来去了荷莳宫。之所以如今又回到臣妾身边…便是臣妾偶在御花园中见她遭人毒打,才把人要了回来。”我说着一声苦笑,轻摇头道,“只是那时臣妾不知静妃娘娘的心思,还觉得必是她做事做得不好才惹恼了静妃娘娘。如今看来…”我说着不禁神色一凌,扫向静妃,“娘娘您便是从那时起就已记恨臣妾,也不必把气撒到她头上。臣妾离宫那年她也不过是及笄的年纪,您折磨了她两年,您知不知道她身上留了多少伤?”

宏晅神色一黯。

静妃并未看我,垂首沉稳道:“昭训如今自然可以把什么都归咎于本宫狠毒。荷莳宫那么多人,本宫哪有工夫挨个去记谁是谁?宫娥做错了事自有管她们的人去罚,本宫还要一一过问么?她在荷莳宫又不是在本宫近前做事的,本宫可没那个闲心苛待她。”

我轻声一笑不再言语,宏晅看了红药一眼:“你自己说。”

突然被问了话,红药倏尔一愣,茫然地怔了片刻,跪地静默了半晌,却是忍泪道:“陛下恕罪…奴婢求陛下别问了…”

红药的反应弄得殿中一片死寂,她只说了这一句话,眼泪就不停地掉了下来,这并不是做戏,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直接问红药。那些事于红药而言不堪回首,莫说旁的宫人在她面前不会提,我也是小心地避着那些话。

有些事,每问一次、想一次,就是在人心上戳一刀。

她这一哭,胜过千万句答话。

我打量着宏晅的神色,离座前去扶红药起来,将帕子塞到她手里,含笑宽慰道:“不提了。你出去候着吧,本宫这里没事。”

她点点头,怯生生地望了宏晅一眼,见他不言,静默地一福身告退。

我坐回他身边,歉然颌首道:“陛下别怪她失仪,她只是…”我强笑了一笑,“那两年的日子她想也不愿多想,陛下让她说出来,实在难为她…”我说着长长一叹,笑意凄迷,“她一个女孩子,就等着出宫好好侍奉父母去,原本也还可嫁个好人家,可如今…”我摇了摇头,“身上许多伤留了疤,怕是难了。”

静妃苛待她,我却为她出宫后的出路着想,这是多大的反差,宏晅心里只会因此更厌静妃。

安寂良久,他沉叹了一声,看向静妃的神色已满是厌恶与不耐道:“你退下吧。元汜交良充仪,皇长子已有琳仪夫人抚养亦不用你再时时‘关照’了。母后既禁了你的足,你便在荷莳宫里好好思过。长宁宫那边自有柔婕妤侍奉着,再不然,朕召外命妇进来陪一陪母后便是。”

他说得轻缓平和,似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在同她解释原因,甚至还有几分商量的意味,却是实实在在地断了她再多言的念头。

不仅是禁足,且是连长宁宫都再不许她去。不论口气是否是打着商量,这都是圣旨,是她违抗不得的。

我看到她朱唇微颤着,几番想再开口都又忍了回去。颓然一拜,语气无比萎靡:“诺…臣妾告退。”

许是跪得久了亦许是打击太大,她起身往外走时身形很有些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到殿门口被宫人扶住。

我淡看着她的背影,心底不住地冷笑着。自作孽,不可活。因果轮回,终于轮到了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刀刀妈怀疑是故意给阿眉吃草莓和杨桃的…解释一下…

真不是…

过敏这回事- -阿箫作为一个本身是过敏体质的娃再清楚不过,现在医院可以查过敏原,但就是基础的十几二十种…比如羊肉牛肉啦~蔬菜啦什么的~~

所以很多东西依旧是…吃了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对这货过敏

并且有的时候- -今年还对这东西不过敏…明年过敏了…后年又好了OTZ

以及过敏原是抽血检查…这不是中医的东西啊晏然木有办法提前知道的啊

223

静妃离开后不久,我也自成舒殿告了退。宏晅叮嘱我说这几日帝太后大概不会高兴,叫我暂且不要去长宁宫见她,我抿笑应下。

“静妃禁了足,好事啊。”回晳妍宫的路上,云溪慨然笑道。我冷声一哼:“算得什么好事。本宫虽知这伤不了她太多,本也以为怎么也能降降位份,如今太便宜她了。”垂眸一死,转而又笑说,“不过皇三子转交了良充仪倒是个好事,你备份厚礼,咱们明日给她道贺去。”

翌日晨省,因有孕多日不曾露面的我特意去了,自是见不到静妃的身影,但刚晋位的良充仪也没来,只韵宜宫的掌事宫女来禀说:“皇三子骤然换了地方不适应,闹了大半夜不肯休息。充仪娘娘今日实在气色不佳,改日来向夫人谢罪。”

琳仪夫人听罢颌首一笑:“也不是充仪的错,谢什么罪?让她好生照料着皇三子就是,来不来问安都没有大碍。”

那宫女便行礼告退了。琳仪夫人看向我,微微一叹,关切道:“帝姬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我起身一福道,“多谢夫人。”

她点了点头,喟叹沉沉地道:“想不到静妃竟会做这样的事。”

那日芷容和怡然再度来宫中见我,怡然径直来了晳妍宫,却不见芷容。我问怡然芷容去了哪儿,她说先去见芷寒了。我心中微微一凛。

我见无旁人,拉着怡然到寝殿中坐下,怡然怔了一怔,问我:“姐姐怎么了?”

“红药的事…”我思忖着,仍不确定该不该同她说这话。她不明就里地看着我,与我的手一握,道:“红药的事我听说了。有什么话,姐姐直言便是,和我还要绕弯子么?”

“红药在养伤的时候被人下了毒,砒霜。”我轻轻道,怡然一惊:“什么?怎么半点没听说?”

“陛下压下来了。”我重重一叹,“我想陛下的想法是对的,无论是谁,杀一个红药干什么?左不过是想让外人觉得我杀人灭口罢了。所幸陛下信我,若不然,实在是解释不清的事。”

“那…”她端详着我的神色,琢磨道,“姐姐的意思是?”

“照顾红药的宫女说,那天只有阿容去过。”

她讶然望着我:“姐姐怀疑阿容。”怔了怔又道,“怎会?她又不是宫中嫔妃,嫁给了凌合郡王,从大长公主到琳仪夫人都待姐姐好,她为什么反倒害姐姐?”

“我不是疑她。”我低头思量着,过了许久才决定告诉怡然为好,斟酌道,“但是芷寒…”

“宜贵姬?”怡然想了一想,摇头摇得更坚决了,“不会,她又何必?动了姐姐于她有什么好处?她这么多年能在宫里过得这样好、有如今的位份,还不是都靠着姐姐么?就连元沂…也是因为姐姐曾经带过一阵子,陛下才格外疼爱。”

我沉缓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近来…我就是觉得芷寒有哪里不对。那日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我发落了红药,表面上看着是要我以免日后生祸,但实际上…”我苦苦一笑,“如若红药中毒致死会让旁人误会是我灭口,我亲自发落了她,这个罪名我岂不是背定了?”

怡然惊愕。良久,犹是摇着头蹙眉道:“不会…姐姐这个说法说得通,但实在没有理由。姐姐也说,连秋才人都知道任谁也比不过姐姐在陛下心里头的分量,宜贵姬会比秋才人傻么?她何必…”

我不知道。只是有那么些道不清的感觉,在心中愈发清明起来。每每见到芷寒,总觉得她有什么事瞒着我,可又不好去问。

我对芷寒,似乎就是没有对芷容那么放心,譬如那日宫女告诉我说只有芷容去过时,我第一个疑的也并不是芷容,而是芷寒通过芷容做了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这几年里,我是否真的信过她。她出现在毓秀宫、对我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我就深有疑惑。只觉一心想进宫的女子,要么为宠、要么为权,总归是图些什么…可见她大睁的明眸中无半点异样,我不由得怪自己在宫里久了、狐疑太多,连自己的妹妹也信不过。

是以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强自放下了这份戒备,而她也确实如昔日承诺的那样,什么也不争。

甚至在我离开后,她都不曾承宠。

如此这般我该是信她的吧…可当她说出那番话、继而红药就中了毒后,曾经的不信任全涌上了我心头。

沉思了良久之后,我告诉怡然:“陛下把皇三子交给卫氏了,还晋了她充仪的位子。”

怡然点头道:“我听说了。”

“芷寒曾跟我提过要扳倒静妃,最好先把皇三子交给别人。”我说着轻声一笑,“所以这件事,是我给她的最后一次提醒。如若她真的有异心、如若她执迷不悟,必会露出马脚。”

芷寒和芷容在半个时辰后才到了晳妍宫。芷容一把拉过阿眉左看右看,阿眉也笑吟吟地回看着她,看了半天她才松了口气:“看来没事。昨日听大长公主说起此事,可吓死我了。”

“没事的,你安心养你的胎。”我哂道,“不仅阿眉无事,静妃那边得不偿失,帝太后亲自下旨禁了足,陛下又把皇三子交给良充仪了。”我微一笑,续道,“你们来前,我正说着给充仪道贺去呢,等你们等到现在。如是不急着走,便一起去吧。”

遂一起去了韵宜宫,进去时良充仪正紧蹙着眉头劝着皇三子什么。乍见了我们,起身见礼间犹是愁云不减:“昭训娘娘万安。王妃、侯夫人安。”

“充仪娘娘万福。”她三人俱是一福,怡然睨了皇三子一眼,笑道:“苦着一张脸,三殿下这是跟谁闹脾气了?”

“跟本宫闹脾气!”良充仪苦笑着喟道,“自昨日来了韵宜宫,不肯吃不肯喝,怎么劝也不管用。这样下去,且不说陛下要生气,他身子也撑不住的。”

“三殿下。”怡然弯腰笑问他,“为什么不肯吃东西?瞧瞧这一桌子菜,总有你喜欢的。”

“我要回荷莳宫。”皇三子气鼓鼓的,头也不抬地闷声道。良充仪神色间有些讪讪,与我相视一望又是一声叹息,呢喃道:“这可怎么好…”

“元汜。”我隔着那一桌子菜在他对面跪坐下来,笑劝道,“你不吃东西怎么行?总是身子要紧,你若在这儿饿坏了,还怎么去荷莳宫?”

他倏地抬了眼,仍稚嫩的脸上却全是恨意,看得我一怔,听得他恨恨道:“你走开!都是你害了我母妃!”

气氛一阵冷寂。良充仪怔了一怔低斥道:“元汜!怎么说话呢…昭训娘娘何曾害过你母妃?”

“就是她!”他狠然盯着我,我第一次知道,四岁的孩子也能有这样分明的恨意,“母妃对她那么好!她回了宫,父皇就不理母妃了,现在又害得母妃禁足!我听宫人说了,不就是为了她的女儿!不就是那个生在外头的帝姬么!”

我猛地窒了气。生在外头的帝姬,静妃她…竟跟个孩子说这些,她是有心要元汜也恨上我。让一个孩子这样生出恨意,不是一个做母亲的会做的事情…

其心可诛。

“不许你说我母妃!”一直不作声的元沂先怒了,冲过去便推他。元沂已经快七岁,力气自然比他大了许多,元汜身子一歪摔了下去,元沂又斥道,“不许你说阿眉!”

“你母妃和齐眉都该死!”元汜喝出的这句话让我们齐齐怔住,听得惊愕不已。

他才四岁!

元沂愣了一瞬随即怒不可遏,扑过去便扭打起来。宫人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过去拉他,他却死活不肯放手。元汜年纪小,整个人都被他制住,元沂的手卡在他脖子上,卡得他脸都通红了。

芷寒和良充仪一边去拽元沂一边劝,这边芷容和怡然面色焦灼不已却还直要劝着我,生怕我动了胎气。登时乱作一团。

“你再说一遍!”元沂怒喝。

“你母妃和齐眉都该死!”元汜被卡得声音不太自然,仍是毫不示弱。

元沂终于被原本候在外头闻声赶来的宦官强抱开来,被两个人拉着仍挣个不停:“你再说一遍!我跟你拼了!”

“元沂!”芷寒拉住他一声断喝,匆匆向良充仪一福,歉然道,“娘娘恕罪,臣妾先告退了。”

便和宦官一起半拽半抱着元沂走了,生怕再耽搁一刻就要闹出人命来。

我与芷容和怡然也都惊魂未定,元汜从地上爬起来,缓了缓气息,犹是向我吼道:“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一个四岁的孩子…我却在这样凛冽的敌意下全然不知如何应对。一瞬的失神,我扶着怡然的手站起身,苦笑着向良充仪欠了欠身:“本宫也先回去了。”

“恭送娘娘。”良充仪一福。

出了殿门不过几步,身后一阵瓷器摔碎的声音。不看也知道,定是元汜摔了我送良充仪晋位的贺礼。

芷容搀着我,低低愠道:“皇三子也太过分了…可见静妃是怎么教的。”觑了觑我的神色,又有意打趣说,“不过元沂的力气倒是大得很…那么多人都拉不开。”

他那是怒极了。

我丝毫没有与芷容说笑的心情,长声一叹:“这事瞒不过陛下。”

就算他待我再好,我还是无法不担心的。

方才…元沂下手太重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居然还是赶在正点更新了…

于是那个请假神马的…无视就好…

于是开卷那个神秘人到底是不是芷寒?再猜猜看!【←泥垢了!】

再给自己求一下作收o(≧v≦)o~~

224

这事没过几个时辰就在宫里传开了,宏晅传了元沂和元汜,芷寒和良充仪自也要跟去。芷寒未敢耽搁半刻地差人来知会了我此事,我也匆匆赶了去。

出殿前一思量,带了阿眉同往。他疼爱阿眉,当着阿眉的面应是不会说太重的话。

我到时殿里一片谨肃。殿里除了芷寒和良充仪,静妃也在。琳仪夫人亦带着皇长子来了。元沂和元汜跪地不言,我上前无声地福了一福,他微皱的眉头,招手让我过去坐。

又是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了口,带着几分沉然的不快:“元沂,你是作哥哥的。”

“他先骂儿臣的母妃和妹妹!”元沂怒然驳道,狠瞪了元汜一眼。

我看向元汜,他脖子上的掐痕犹很明显。宏晅见了这个怎能不恼元沂,简直是下了死手。

“元沂!”芷寒低一喝示意他噤声,上前一拜道,“陛下恕罪,是臣妾没教好他。”

“跟姨母有什么关系!分明是静母妃没教好他!”元沂半步不退地嚷着,元汜也忿忿吼了回来:“我实话实说!我母妃降位份就是她害的!”

“那你也不能骂我母妃和妹妹!”

端得是小孩子吵架的口气。若不是方才我们都见了元汜那让人心惊的恨意,这样的争吵不管也罢。

又是好一阵安静。宏晅倚在靠背上淡看着两个孩子片刻,问元沂说:“他到底骂你母妃什么了?”

“他…”元沂滞了一瞬,望了望我,垂首道,“父皇,□臣说不得…”

他沉了一沉,遂看向芷寒:“芷寒,你说。”

“陛下…”芷寒伏地一怔,低低应道,“臣妾也说不得。”

“一个两个都说不得。”他随意地一声轻笑,又看向元沂,“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话,让你想掐死自己的弟弟。”

阿眉坐在旁边,闻言拽了拽我的衣袖,满脸的好奇:“母妃,三哥哥到底说什么啦…”

“…”我在她额上一拍,“别问。”

宏晅偏过头来,看了看阿眉又看了看我,继而吩咐郑褚道:“郑褚,你带帝姬去侧殿,找两个宫女陪着她。”

郑褚应下,要带着阿眉走,阿眉没说不肯,只是撅了撅嘴道:“不就问问嘛…阿眉也没不听话。”就不情不愿地向我一福,“阿眉告退。”

待他们走得远了,宏晅终是看向我:“你自己说,元汜到底说什么了。”

我低垂着眼帘,斟酌了片刻,缓缓道:“陛下,到底是个孩子。童言无忌,他说了什么臣妾并不在意,也请陛下不要多问了。”

他听得神色一黯,我咬了咬唇,续道:“他生母去得早,近来又出了这许多事情,心中不舒服也是有的。”我看了看元汜,又说,“充仪说他自昨日到了韵宜宫就不肯吃不肯喝,陛下别让他跪坏了身子。”

他端详我须臾,长长一叹:“朕不追究他,也不怪元沂,你说就是了。”

我颌首莞尔道:“陛下既不打算追究,也就不要问了。”

他颜色稍霁。眼瞧着这事便要这么了了,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孰知元汜竟是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地道了一句:“妖妃,装什么好人…”

低沉的拍案声让我们都是一惊。我从没见过他神色如此冷厉地看哪个孩子,连琳仪夫人也在旁蹙了眉头:“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晏昭训好歹是你的长辈。”

“她害了我母妃!”元汜不平地驳着,全然不顾宏晅愈冷的神色。

宏晅的视线从他面上移开,复又问了元沂一遍:“你告诉朕他到底说了什么,如若不然,今天的错就全是你的。”

我心下一栗。却见元沂紧蹙着眉头踌躇了片刻,仍是抬头坚定道:“□臣就是说不得,诅咒母妃和妹妹的话,就是不能说!”

这倔脾气…我心中一叹。听得宏晅扬声叫人时,虽是口气轻轻颇有些虚张声势之意,仍忍不住惊慌,伸手一拉他的衣袖,急道:“陛下别怪他…”

他挑眉看向我,又看向芷寒,眼中的意思分明。

“元…元汜他…他说…”芷寒支吾了半天也没敢说出口,抬眸看向我。我低下头,犹豫了片刻,语气不稳地低低道:“他说臣妾和阿眉都该死。”

宏晅显是愕住。我看向静妃,她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父皇。”皇长子元汲上前一揖,语声犹带着些许稚嫩却平平稳稳,“若是如此,此事怪不得二弟。”

“皇长子是长兄。”静妃睇向他,强自支撑着一份冷静淡淡道,“怎的也如此偏颇?他就因为一句话想掐死你三弟。”

元汲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向宏晅道:“父皇,若是有人说儿臣母后的不好,儿臣也是不会答应的,何况是如此恶语。二弟年纪小,为了母亲一时冲动而动了手,并非有心要取三弟性命。”

静妃轻缓一叹,幽幽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皇次子如今正好七岁,小小年纪就敢对自己的兄弟下手,日后还要做出怎样的事来?”

“那三弟小小年纪就敢辱骂庶母,静母妃觉得他日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来?”元汲面上带着并不符合他年纪的冷意,丢出这句话后又向宏晅揖道,“父皇,两个弟弟都年幼,偶尔打个架实在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