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觞摸着子卿的侧脸柔然一笑,轻声道:“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子卿木讷的抬起头看向云觞的眼睛,那双眼在这样的雨夜显得异常的明亮,熠熠生辉,如此的安全,如此的可以依靠,许久许久,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哑声道:“我信你,一直都相信。”

云觞嘴角含笑,轻声哄道:“莫哭了,秋雨正是湿冷,你若为赵德顺生了病,他定然会心疼会自责的,我搀你回去好吗?”云觞见子卿没有拒绝,便丢下了伞,伸手将人抱在怀中,进了屋子。

云觞将子卿放在床上,点燃了油灯,绞个手巾一点点的有些笨拙的将子卿脸上和手上的黄泥擦洗干净,屋内很安静,橘黄色的灯光下,子卿一双杏眸没有半分光亮,整个人都无声无息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云觞心中一疼,紧紧的将那个如木偶的人拥入怀中,两人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云觞慢慢的松开了怀中的人正欲起身,子卿陡然一惊,手指不自主的攥住了云觞的衣襟,云觞轻挣了挣了,却发现子卿的身子抖的厉害,云觞慢慢的坐回了身去,轻轻的将子卿圈在怀中,温热的手掌轻拍着他消瘦的脊椎。

子卿仿佛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云觞怀中瑟瑟的发抖,他的心中空空茫茫的,只是知道很悲伤很绝望,可那一只手温柔也温暖,会一下下的拂去那些冰冷和惧怕,那手心的温度是子卿从未感受过的温暖,这样的气息,这样的温暖,让子卿恍惚不已在绝望中心生一丝若有若无的眷恋。

子卿模模糊糊中有种错觉,好像这个气息本该就属于废殿,本该就属于这张床,子卿还记得这个气息,这个温度,这安心的气味,每个夜晚都能闻到,每日晨起都能在床上和被褥上找到这若有若无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子卿慢慢的抬起头来,哑声道:“你每天都会过来……”

云觞的手轻轻的拨开子卿遮住脸的乱发,轻声道:“顾怜说你身体太弱了,每天都需要输入一些内力,我知道你不愿求人,不想你知道。”

子卿木木的点了点头,许久低声道:“你知道了。”

云觞的手拂过子卿还在滴水的长发,专注的看着子卿的双眼,柔声道:“刘福说了不少,你见了我却不愿说,我不想迫你,我等……总有一日,你会亲口告诉我,是不是?”

子卿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漆黑的杏眸中映照出云觞的面容,白皙的皮肤在灯光的晕染下,透着淡淡的红润,半垂的眼眸被羽扇般的睫毛遮盖着,如蝶翅般的睫毛晕出迷人的弧度,轻轻的颤抖着,淡粉色的唇露出温暖的弧度,那笑容没有半分的怜惜和嘲讽,是无尽的温暖。

子卿心头一窒,眼睛痒痒的热热的,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连日的委屈、彷徨、伤痛还有恐慌,顺着眼泪一点点的流了出来,子卿的胸口空了一大块,一点点的被寒冰侵蚀着,本来麻木的疼痛,在这样宠溺的目光下变得刺痛不能忍受,子卿双手紧紧的攥住了云觞的腰身,整个人扎进了他怀中,哽咽出声,从小声的啜泣,直至压抑不住的失声痛哭。

云觞的手一下下的划过子卿的脊椎,将温暖的体温一点点过度给怀中这个人,多少个夜晚这个人蜷缩在自己怀中,睡梦中明明是如此无助,可白日里却还要强装坚强,无数次,云觞的心都在为他的无辜,为他的心软,狠狠的疼着,多少次,多少次云觞都想按住璟奕问他,爱一个人到底是不是错,爱上你是不是就必须遭受这些,可云觞知道自己不能,他甚至不能出言提醒子卿,因为云觞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执迷不悔,这样的不顾一切,若是自己不醒悟,一切都是徒然。

所以,云觞为了能得到这个人,为了能得到他的爱,也若有若无的孤立着这个人,不管他,不看他,甚至故意疏远他,可如今的云觞后悔了,为什么非要耍这些手段呢?怀里的这个人也深爱着那个人,可他从来不会耍任何手段,甚至不会为自己筹谋,有的只有一颗真挚而又火热的心,那颗心上满满的都是爱,装不下任何,都是对那个人的爱……

可,可那个人居然将那样的爱,那样全心全意的爱,磨砺的所剩无几,甚至连这人命都要赔给他了,如果两人之间是爱情,那该是多美好的东西,那该是让人向往的东西,为什么这个人那么痛苦呢?为什么要爱上他呢?

云觞慢慢的垂下头去,虔诚的亲吻着子卿的额头、睫毛、眼角、最后轻轻的落在他的唇角,一擦而过。子卿的哭声慢慢的变小了,睁开红肿的眼,怔怔然的凝视着云觞的脸,方才那些吻里,子卿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怜惜、宠溺、还有浓得遮不住的心疼。

一瞬间,子卿的心好像被什么掐了下,有些疼有些酸,心中迷迷蒙蒙的更多是委屈,云觞抬起眼便对上这双有些红肿水水的眼睛,云觞的心轻轻一颤,再次的轻吻那噙着泪滴的眼眸,细细的将那泪滴吮干,舌尖传来的苦涩,让云觞的整颗心变得很软很软,这一瞬间,他恨不得将怀中的人揉入自己的骨血,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一丝一毫的伤害。

云觞的唇一点点的滑过那人脸颊,舌尖轻舔舐着那软软的有些凉的耳垂,若有若无的蹭着子卿冰凉的肌肤,子卿在云觞的怀中抖的更加的厉害,这样小心的触碰耳边暖暖的气息却让子卿没有半分要躲开的欲望,他轻动了动,云觞似是有些不满,一口咬在子卿脖颈的动脉上,子卿猛然一痛,低吟出声,云觞的舌尖能感觉子卿的脉搏因方才的疼痛跳的更快了,他轻轻的吸吮那急速的脉搏,似乎有安抚之意。

云觞单手褪去身上的衣袍,双手不动声色的解开了子卿身上的长袍,温热的手灵巧的钻进那人冰凉的肌肤上,片刻,两人便已肌肤已紧紧的贴在了一起,肌肤上传来的温度,让子卿再次的抬起头来。

云觞伸手摘取头上的紫金冠,瀑布般的长发悄然散落,半裸的肩头在橘黄色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的双手托起了子卿的双颊,用自己的脸侧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子卿的呼吸一点点的变得重了起来,可搂住云觞腰身的手却慢慢的放开了,他的身子越发僵硬了。

云觞微微一怔,片刻,不知想着什么,那双有些急切抚摸的手停了,反手将僵硬的子卿紧紧的搂在怀中,嘴唇一下下的磨蹭着子卿的耳垂,气息急促语音却极低柔的喃道:“子卿抱我,求你,我很需要你……”

子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的抬起眼眸,昏黄的灯光下,看不见他双眼中的情绪,许久许久,久到云觞快要放弃的时候,子卿突然拽住了云觞的手腕,十分粗暴的将他按在了床上了。

云觞因突来的疼痛轻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半分要反抗的意思,柔韧的肢体说不出的顺从,昏黄的灯光将白皙的肌肤晕染出浅浅的辉光,漆黑的长发散乱的披在如玉的肌肤上,清湛的眼眸潋滟着轻轻柔柔的波光,嘴角轻扬,勾勒起一抹很是温暖的浅笑,嫣红的薄唇,轻轻开启,柔声喃道:“子卿……”

子卿惨白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瞳孔猛的缩了缩,冰冷的唇慢慢的印在了云觞的动脉上,云觞伸出了双手将这个人拥入怀中,子卿却猛然的张开了嘴,狠狠咬住了云觞脖颈上的动脉周围,那剧烈的疼痛却让云觞更加的抱紧子卿没有半分的迟疑与退缩。

子卿发狠的咬着那急速跳动的地方,嘴里血腥的味道让他极欲发狂,一双掐住云觞腰间的手越发的用力,那气息只见说不出的怒气和怨意、狂躁,云觞承受着子卿所给予的一切,虽是疼到了极致,却也没有停下一直抚摸着子卿脊椎的动作,那样轻柔而又满是暖意的手,一下一下的想要抚平子卿心中的躁狂。

不知过了多久,云觞感觉自己的血要流尽的时候,子卿却慢慢松开了嘴,他抬起眼看向云觞苍白的脸,杏眼中满是迷茫和不知所措,他混乱的意识中,若是平日里又免不了异常极其恶毒的谩骂和粗暴的殴打,可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双有温度的手一下下划过肌肤的安抚。

云觞见子卿抬起头来,混沌的目光似乎有稍稍的清醒,云觞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委屈的低声道:“好疼……”

子卿静静的看着那双满是水泽的眼眸,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有些做错事的心虚,他垂下头有些讨好的将那人脖颈的血液舔舐干净,云觞的双!腿如水蛇一般不动声色的缠上了子卿的腰,双手搂住了子卿的脖颈,印上了窥伺很久的嘴唇……

云觞浑身赤~裸~,四肢敞开,紧紧的搂住子卿,两人的身体急促又有些粗鲁的交缠着,两个人仿佛争夺什么一般,不顾一切的想要抱紧彼此,那些疼痛似乎成了情~欲的催化剂,浓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内尤显刺耳,云觞单手撕扯着子卿身上最后一件亵裤,当看到子卿疲软的分~身时有一瞬间怔楞了。

一阵冷风吹过,子卿也瞬间泄了气,一双氤氲的杏眸逐渐的清澈了起来,他停下了全部的动作,这样肌肤贴近肌肤的拥抱和交缠让子卿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气,明明想要更多更多,可心却空的厉害,似乎那些不顾一切的东西都已经消散了,身旁的温暖也是如此的虚幻,不可触碰,方才的那些热度随着什么也落了下来,消失不见。

心很累很累,累的没有力气抬起双臂去拥抱去索取,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极缓慢的的松开了怀中□的云觞,一点点掰开了云觞紧紧搂住自己的手,云觞一惊,反手便要再次搂住子卿,可子卿却退了两步,有些怔楞看向身!无!寸!缕的云觞,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云觞支起身子,温润如水的眸子静静的凝望着昏黄灯光下的子卿,许久,伸出手去柔声道:“子卿……”

这一声落,子卿如遭雷击,宛如大梦初醒一般,不可思议的看向床上的人,当杏眸中一片清明时,抖着手拉上身上大敞的长袍,却怎么也扣不上那些盘扣,脸上说不出的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当对上云觞温柔的双眸,如受到惊吓连连退了好几步,转身逃一般的奔出了房门。

云觞愣愣的看着子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手还维持伸出的模样,不知过了多久,云觞慢慢的红了眼睛,颓废的躺回了床上,手臂挡住了赤红的双眼,空洞而凄凉的笑声一点点的变得刺耳,响彻废殿……

如此远又如此近(四)

雨后深夜,秋风有些阴冷,偏僻的接近后山的宫苑中,没有任何的光亮,清冷的半月在黑云中若隐若现。子卿如梦游般穿梭在一片漆黑的路上,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所有的感官都沉溺在绝望中,心中茫然一片,空空落落的摸不着边际,只想逃出这仿佛走不到尽头的黑暗长廊。

子卿如着魔一般攀爬着垂直陡峭的石壁,没有穿戴整齐的衣袍已被岩石划成一条条的,皮肤上已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伤,□的双脚在一次次的攀登中已没有半分完好的地方,手掌鲜血淋淋,可依然刚劲用力的握住刀子般的石峰。

子卿丝毫不觉疼痛,那种没有知觉的绝望,没有知觉的空茫,让他只想逃离,不顾生死的想逃离,子卿坚定的认为,只有爬到归兰山的最顶峰,便能离开这个让人窒息让人绝望,让人永远不愿回来的地方。

当第一道曙光招摇在归兰山顶峰时,子卿终于站在归兰山的最顶端,大煜开朝时,并没有启用前朝的皇宫,而是依照国师指示,依傍着秀美的壮丽的归兰山从新开辟了一座崭新的皇城,山崖斜陡,云间高耸入云,连绵起伏的归兰山一面青山秀丽,另一面陡峭万丈,自然也成了大煜皇宫最天然最有用的屏障。

雨后的天空干净又透明,灿烂的阳光带着暖意,微风过,湿润的清甜扑面而来,子卿闭着双眼静静的坐在归兰山揽云峰上,苍白的脸在晨光中说不出的安详,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抖着。

万丈悬崖下,那庞大的宫殿高高的墙壁也不过是成了一块块小小方格,浩瀚磅礴的云层下,尘世万物都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顾……

不知过了多久,山顶上的晨风逐渐散去了,万丈光芒破云而出,子卿慢慢的睁开了双眼,峭壁上一朵轻盈的白色小花,轻轻的招展着,如此的脆弱,远处连绵的青山在飘渺的云雾间若隐若现,隐约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伸手间似乎已能触摸暖暖的晨光。

子卿回头看向如小方格的宫殿,却如何也找不到分不出哪个才是记忆中的小院,那困死了无数人的宫墙在山巅上看去低矮的一塌糊涂,似乎抬起脚来便能踩踏成泥,总以为逃不开逃不出的地方,如今看来反倒成了一场笑话。

这样暖人心脾的阳光,这样的清香缠绕的微风,这样迷人心扉的景致,却一点都吸引不了子卿,他那双杏眸依然空空洞洞,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绝望到极致的空茫。

夕阳西下,橘色的辉光打照在子卿的无悲无喜的脸上,让静坐了一日的他慢慢的回过神来,他微微眯着眼看向远处快落下山的阳光,脑海中似是闪过很多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傍晚的山风比晨时要大了许多,将坐在悬崖上的吹的摇摇欲坠,在一波波的山风中,子卿却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缓慢又坚定的走到了峭壁的最边缘。

在这样美好的暮色中,在这样让人沉醉不返的美景中,似乎人生所有的苦难都止步了,如此温暖如此温暖,这样的温暖想让人抬起脚来,踏出最后一步,如此便可以永远的沉醉下去,再也不用醒来,见到那个想念的人,所有的美好便只剩下了永恒,没有人能夺走的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越显剧烈,似乎要驱散了晚霞,天空已是一片沉寂的深蓝,子卿摇摇欲坠的身子似乎有些累了,他垂下眼眸看向崖下,一只脚已悬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恍惚之极的浅笑……

不期来生,总归是好……

“混账东西!”顾怜气喘吁吁的站在山峰对面,当目光触及到子卿悬在半空中的那只脚时,不禁怒喝一声,虽是极力压抑,可还是能听出来顾怜声音中的颤抖。

子卿一惊,身影摇了摇,顾怜看着那不稳的身影,心中又惊又怒,心跳加快却不敢再开口,待到子卿站稳后,她才抚了抚胸口,低声诱哄道:“子卿……你过来,怜姨有话与你说。”

子卿慢慢的回过身来,看了看顾怜,突然轻轻一笑:“怜姨……”

顾怜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两步:“子卿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跟怜姨回去。”

子卿垂下了头:“怜姨走吧,我很难受,想在这里站一会。”

顾怜又上前了两步,轻声道:“你都在这里呆了一日了,身上又有伤,那里风太大了,来,到怜姨这里来,子卿听话,怜姨给你治伤。”

子卿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垂下的睫毛轻颤了颤:“怜姨不要过来了……”

顾怜不敢再动:“那里不甚安全,子卿不要站在那里了,宫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你快过来,同怜姨回去。”

子卿听到‘宫里’二字,身子猛的瑟缩了一下,垂下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可双手却紧紧攥起了拳头:“我不回去了。”

子卿瑟缩懦弱的样子让顾怜心中说不出的气怒,她深出了一口气,努力抑住骂人的冲动,轻声笑道:“不回去便不会去,你和怜姨走,怜姨带你回云南,咱们回寨子里去。”

子卿垂头不语,许久许久,无声的摇了摇头,慢慢的转过了身躯,背对着顾怜,哑声道:“怜姨你替我去看看国师……我对不起他……”

顾怜看到子卿如此的懦弱不争气,怒到了极致,再也顾不得什么,起身跃起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子卿的衣襟,子卿的听力本来就比普通人弱上许多,此时被顾怜拽住了衣领朝后拽才有所反应,可到底不是常年习武的顾怜的对手,顾怜毫不怜悯的在岩石上朝后拖拽子卿,当拽在了安全的地方。

顾怜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声喝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东西!……为了一个贱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顾怜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子卿却并未抬头垂着头静静的趴在岩石上,这样无声无息死气沉沉的子卿让顾怜更加的生气,可子卿的体制有多弱,顾怜却比谁都知道,虽是恨子卿不争气,可真正的动手,倒也真不敢了,只怕多打几下,这人不跳崖,也会被自己没轻没重的打死。

昨夜云觞如梦游般回到摘星阁,虽是恍恍惚惚可到底是放不下这个混账,让顾怜来寻,可直至天色大亮,顾怜也没找到这个人,回废殿依然没有人,去了摘星台却看见云觞还浑浑噩噩坐在昨日的地方,此时顾怜才感知事情不妙,两人分头去找。

直至中午时分,两人才在冷宫的归兰山的峭壁旁,找到一些棉絮和石壁上断断续续的干涸的血液,夜半时分从峭壁上攀爬归兰山,这人明明是铁了心不要性命,平日里风轻云淡的云觞早已六神无主,顾怜也真的慌了神,轻声安抚着云觞后,两人分头行事,一个去了前山崖,一个来了后山崖。

本来顾怜看到子卿满身划痕,心中的怒气早已去了大半,可就这混账东西,却为了那么个更混账的混账,命也不要,这般轻易的放弃性命,却让人一点都同情不起来:“你以为你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吗?懦夫!你若如此轻易便放弃了性命,那赵德顺不白死了!”

子卿身体一僵慢慢的坐起身来,那双满是伤痕的手因使不上力气而轻轻颤抖着,一双脚更是惨不忍睹身上的袍子早已残破不堪,苍白的脸上无悲无喜,死寂的双眼仍然没有一点点的光亮。

顾怜看到如此的子卿,怒极反笑,她单手扣住子卿的衣领,粗暴的将他拖回了悬崖边,子卿因为石壁的摩擦不禁痛吟出声,顾怜冷笑连连:“你这么个不开眼的祸害!赵德顺为了让你活的更好才拔剑自刎,你不知珍惜也就罢了,居然跑来跳崖,真真好本事!难道除了那个人,这世上便没有什么可以让你留恋了吗?”

顾怜在愤怒中又将无动于衷的子卿拉向悬崖两步,喝道:“……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你现在跳下去,明日那个人便会笑着说昭告大煜朝的所有的子民:你——凌子卿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皇位和在乎的人一个都保不住,你这个一无是处懦弱无能对不起天下人的前废帝,羞于活在人世,畏罪自杀!到时候整个大煜朝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凌子卿是个愧对天下的罪人!是个丢了皇位一无是处的废物!”

顾怜蹲□来看向子卿的双眸,低声道:“凌子卿,想想出废殿后遭受的那些非人苦难,想想那个陪了你近二十年却死于非命的赵德顺,想想那些羞辱你的人,却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享尽荣华富贵,想想你全心全意的付出得到的那些残忍的回报和□,凌子卿……甘心吗?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跳下去吗!?”

顾怜看向还是无动于衷的子卿,心中已说不出的泄气,有些疲惫的说道:“你跳下去,只会让那些在乎的人伤心难过,还给那些恨你入骨的人留下无穷的笑谈,这便是你要的吗?这是那一心为你的赵德顺愿意看到的吗?”

“人生一世不过几十秋,你为了那么一个人耗费了人生最美好的十年,耗费了大好的性命,兜兜转转吃尽苦头用尽心思,得到的只有苦痛与痛苦,你既有勇气踏出这一步,难道便没有勇气为了自己,为了赵德顺,为那些在乎你的人,活下去吗?”

顾怜垂下双眸,轻声道:“子卿……你还想让赵德顺,让那些在乎你的,失望多少次?”

子卿抬起眼眸,侧过脸去看向万丈悬崖下,夕阳的辉光中,山下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晚风过,宛如一片绿色碧波荡起层层波浪,连绵的青山在飘渺的云雾与橘黄色的残阳中若隐若现,隐约间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音。子卿一点点的伸出双手,残阳的余晖轻轻的打照在手掌心,似有浅浅暖意逐渐散开,仿佛那双满是伤痕的手真的触摸到那温暖的光线。

峭壁之间有一窝山雀,雏鸟在温暖的窝中叽叽的叫的酣畅,远远的飞来一对山雀,只见那一窝小山雀争先恐后的张开了嘴,那对山雀将虫子喂给雏鸟后,便收拢了翅膀一起卧在了巢穴中,夕阳西下,倦鸟归巢。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逐渐黑了下来,子卿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回过头看向顾怜:“怜姨,我想我明白了……”

40我要我们在一起(一)

暮秋时分,落叶纷纷,所有的植物都已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转眼月余,子卿的皮外伤好了个彻底,在顾怜的调养下,身体都精神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总算有一些神气,双眼也不复以前的暗淡,脸颊也逐渐丰韵了起来。

这一个多月,子卿在废殿过的很平静,在这段时间里隆帝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子卿,倒是刘福来了几次,送来了秋日的锦衣与棉被,刘福看起来比子卿还要憔悴,神情暗淡,说话间支支吾吾的,却再也未在子卿面前提过隆帝。

子卿偶尔还会开导他几句,刘福总是不置一词,眉宇间的愁容更重,也曾明示暗示许多次,愿意帮助子卿离开皇宫,但总是被子卿婉言拒绝,每次得到子卿否定的答案,刘福总是显得更加的愁苦,隐隐有些着急。

刘福想不通子卿为何能如此平和的继续呆在这里,隆帝还在和子卿置气,所以才会对子卿不理不睬,等到拿不住劲的时候,固然还会故技重施的折腾子卿,前几次均是如此,这次憋了那么久,只怕会比往时折腾的更厉害,每每刘福着急的时候,子卿反倒会安慰刘福,说自有打算。

子卿起了大早,换了一件能找到的最好的衣袍,将自己收拾整齐后,来到了摘星阁,本以为能顺利的见到云觞,只可惜这次摘星阁的门人倒是让他进来,可他在客厅已站了一早上了,还是不见那人过来,但子卿历来耐心最好,悠哉哉的站在不算大的客厅里,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子卿站在摘星阁偏殿,看向窗外的菊花丛,深秋各色的菊花早已枯黄,可隐隐还能看到原本的色彩,以前这些菊花,总是被照顾的很好,等到开的最旺盛的时候,赵德顺便会让宫人将这些摘下来,风干后给自己做成枕头,这个习惯,一直从废殿保留到子卿做了皇帝,想到以前两人以前在一起的日子,子卿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个浅笑。

云觞从内堂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子卿侧脸上那一抹浅笑,这是自去年以后云觞第一次看子卿穿上尚好的丝绸白袍,从云觞明白自己对这人的心思,两人便在逃亡,条件极其有限,他有些银钱都给自己买药医手了,一段时间里,两人三餐不继,莫说是尚好的丝绸,便是粗布衣袍也穿不起,后来在寨子里,他也总是给自己买一些棉布衣袍,自己反而穿着破旧的粗布袍子,南方的冬天虽是不冷,可他穿那些松松垮垮的厚衣更显难看,尤其是笑得傻兮兮的时候。

后来,他回到了宫中,那人待他更差,让他穿上更为粗劣下等仆役的衣裤,苍白的脸在灰土的布料中更显憔悴不堪,眼窝一片青紫,眉宇间说不出的苦涩,整个人不禁看上去又傻又呆,而且显得更加沉闷,让人看着就心疼,压抑。

可此时,那人一身白色锦绣白袍站在窗口,漆黑的长发用米白色的发带整齐的束了起来,金黄色的阳光,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浅浅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俊逸非凡,白皙的侧脸上那一抹极柔和的微笑,让云觞迷醉不已,心砰砰乱跳,呼吸都有些乱了。

子卿感觉到了那专注的目光,不禁侧脸看去,正好撞上了云觞水润的双眸,子卿心更显柔软了,嘴角的笑容不禁加深,轻声叫道:“云觞……”

云觞恍然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敛下眼眸,半垂着头躲避着子卿的让人看不明白的目光,极冷淡的说道:“你若有事便快说,本座还有许多事没有做。”

子卿自然听出来云觞的冷淡,但并不以为然笑道:“没有事便不能来你看你了吗?”

云觞不能判断子卿话中的意思,这段时间虽也是想他,可那日……那日的事,却成了云觞心中解不开的结,想到那日冰冷的床与森冷的空气,云觞对子卿的态度又不禁冷了几分:“你若无事便请回吧,恕不奉陪了。”话毕转身朝内室走去。

子卿却快步上前,伸手拽住了云觞的手腕,云觞不禁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的看向子卿,子卿的杏眸对上云觞的双眼,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慢慢的套进云觞的手腕上。

云觞看清子卿手上之物,不禁微微一怔,只见那在逃亡的路上本已摔成两瓣的暖玉手镯用银子浇注修好了,子卿对上云觞疑惑的目光,低声道:“这东西对你的身体多少有一些好处,当年耗费了多少人力和匠人的心血,虽是有了瑕疵,可老金匠手艺还不错,你看看是不是比以前还好看了?”

云觞收回手,可手腕传来的温度却一下下的敲打着自己的心,想起了当年子卿送给云觞手镯说起的话,云觞的心又慢慢冷了下来,板起脸来,冷笑一声:“你若有事求本座大可直说,拐弯抹角阿谀奉承倒不像你了,说吧,又要本座帮你做什么?”

子卿一愣,柔声道:“莫非我以前只有求你的时候才会如此吗?”

云觞心中有些苦涩,却不敢看子卿,拼命压抑着因这一句话而变软的心:“本座还要忙,恕不奉陪了。”话毕几乎是逃一般的进了内室,子卿楞在原地,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顾怜从门口走了出来,嘴角还挂着浅笑:“不是说来给人赔不是吗?还不快追过去。”

子卿回头看向顾怜:“是不是因为那日的事?……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过分?”

顾怜一愣,想了想才知道子卿问的是什么,她有些气恼的点了点子卿的脑袋:“这不是废话吗?平日里看你很机灵,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明白呢?”顾怜看向还是不明所以的子卿低声道:“他和你怎么相同?他自记事以来便已是大煜朝的下一任国师,便是前朝陛下也要对他礼遇三分,众人对他尊崇有加,他性子冷淡又孤傲,那日非是情急心切,怕你想不开又怎会如此的作践自己……他虽有一颗玲珑心,可却在某些事上极为不开窍,自然只能想到用最简单的方法让你能好过一些,你倒好……”

子卿的脑海中闪过那日的片段,那时虽是极伤心,却也看出他眼中的不安和惶恐,他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却如此的小心翼翼,这些年的相处,子卿也知道云觞为人冷淡的很,本就是一个极为不善于表达自我的人,子卿自问不是不懂世事的人,云觞对自己的好,子卿都能感觉到,但是那时却只会逃避,故意误解,因为子卿懵懂间知道云觞要的是什么,只是那时一心……一心憧憬着另一个人,却故意忽略他,不去深思甚至逃避他的感情。

这一个月,子卿将自己关在废殿中,并非只是养伤,还想了很多很多,想清楚一些很重要的事,幼年时被四方的废殿围困,子卿六七岁才能说清楚话,只因赵德顺虽是会给他送吃的送喝的,可子卿接触的人太少,记忆中照顾着自己的那个宫女,胆怯而内向,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有赵德顺来的时候,他才会逗着自己说话,一直到六七岁的时候子卿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在子卿看到璟奕之前,从未见过赵德顺以外的人,那宫女也在子卿不大记事的时候变已去世了,在子卿的生命中只有废殿、小院、赵德顺、还有不再挨饿的愿望、乍一见璟奕时也许被那样耀眼的容貌迷惑了,他待自己又是如此的平和、温柔、将自己带出了废殿,给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这样更让子卿第一次产生了被人珍惜被人重视的错觉,十年没见过任何外面的人,可第一次见到一个外人又是如此出色俊秀的人物,他温柔又有耐心,并且将自己带离了苦难。

幼年的子卿将璟奕当成了天神一般的存在,认为是璟奕拯救了自己,自然心生憧憬,也有了崇拜的迷恋,还有一些属于孩子的占有心思,这种种的种种最后转化成了执着,让子卿以为这便是爱情。

如今那一切的幼稚的心情和错以为的爱恋都随着赵德顺的死烟消云散了,经过了最绝望的悲痛,子卿才知道原来以前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不成熟,原来自己居然丢掉了那么多的美好,若真爱,该是多么幸福呢?又怎么会让自己舍弃友谊和亲情,却换来了如此痛苦的煎熬呢?

子卿想通一切后,又想到了逃亡路上的种种,那时自己待云觞只是愧疚,若非是自己任性一心要让出皇位,若非是往日的行为让璟奕以为自己与云觞感情很好,也许璟奕便不会以为云觞是个威胁,那么云觞并不会遭受那些灭府之殇,更不会伤了手,所以对云觞做那些,主要是为了赎罪,替自己也替初初登基隆帝赎罪,那时还天真的以为隆帝所做的一切,还是自己的责任。

如今回味一路,子卿才懂得什么是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相依相伴,这些也许才是感情的真谛,只是子卿却不再轻易给这样的感情下定论。

经过了最轰轰烈烈的感情错觉后,子卿却不敢再轻易说感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和云觞在一起的很舒服,很自在,虽不肯定这是不是爱,可子卿却知道自己不想再离开他,也不想再伤害他,虽知道自己的命不长久了,可在有生之年,子卿却还是想对他好一点,哪怕过不久,自己不在人世,也希望他会偶尔想一想自己。

我要我们在一起(二)

书房内,云觞有些烦躁的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书,这人进屋一个时辰了,除了起身添添茶水,却一直不言不语的坐在自己对面,坐便坐,可他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到底是为甚?云觞手中的书在这一个时辰没翻过一页,心中却越来越焦躁。

子卿看出了云觞不耐,起身走上前去,十分自然的拿走了云觞手中的书,手慢慢的按压上云觞的肩膀,轻声道:“看累了便歇一会,晚上想吃一些什么,怜姨说宫中的人对你十分冷待,几乎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方才我去御膳房拿一些蔬菜家禽,摘星阁偏殿也有小厨房,我一会煮给你吃,好吗?”

云觞听到这些话,虽有些欣喜,可更多的却是狐疑:“怎么?你到底想如何?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回废殿,这里可是外宫,若再不回去,一会便回不去了。”

子卿轻轻捏着云觞的肩膀,轻声道:“我本就没打算回去,去御膳房的时候顺脚回了废殿,把被褥与换洗的衣袍都拿来了,今后便在你这摘星阁住下来了。”

“胡闹!”云觞想也不想别呵斥道,可话落音便感觉自己口气重了,虽心中还是有疙瘩,可到底还是怕子卿会不好受,有些掩饰的冷声道:“摘星阁小小的偏殿,总共才那么两间屋子,我与顾怜一人一间,哪里还有地方,莫要胡闹了,快些回去吧。”

子卿侧着脸看向云觞:“你放心,我将东西都放在你的外间了,那里本就是下人间,你此时又没有伺候的人,我住那里就可以了。”子卿见云觞皱眉不语,又道:“若你不喜欢,客厅也有一张长塌,反正平日里摘星阁又不来外客,我住那里也可以。”

云觞听到此话,不知为何心中更是不舒服,想说些什么心思又乱的厉害,有些烦躁的说道:“你愿意住便住,本座又不是你的谁,你大可不必如此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若是因为那日、之事,你也不必如此的低三下四,我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一时间慌了神,当时心有些乱……也不是真的……总之你不必……”

“云觞。”子卿轻轻搂住了紧张的不知所措的云觞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不要说,也不要怕,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我并非想要从你身上索取什么,也不再说什么替人还债的混蛋话了,我很想我们能像以前那般,就像在寨子里那般平实的生活便好,我想继续和你在一起,过那些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以前我错待了你许多,也总是以自己为中心,说了很多伤了你心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以后我们好好的生活,让我再照顾你一段时间,好不好?”

“你……”云觞回头便对上了子卿闪闪发亮的杏眸,心

跳的厉害了,云觞感觉自己被那专注的目光的摄了魂,只有愣愣的看着那人,不知道该说出怎样言语,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话语,许久许久,他有些狼狈的撇开了脸。

子卿微微一笑,倒也不以为然,他静静的拥住云觞,若说抱住他之前心中还有些疑惑,还有些不明白,可此时子卿的心中豁然开朗,有什么感情不能确定呢?子卿从来没感觉一个人的体温如此的让人心生安宁满心的暖意,心中的某个弦随着这个加快的心跳,轻轻的动着,有些疲惫的心似乎找到了最好的归宿,那么安全又温暖,知道这个人绝不会伤害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个人心中有自己。

原来这个人一直那么好那么好,为何以前看不清晰呢?原来这样才是温馨又甜蜜的感情,只要我抱住他,他便会全身心的依靠在自己的怀中,没有任何怀疑和迟疑,即便是心中有些抗拒,可身体却不会,也不舍得抗拒。

子卿将脸埋在了云觞的颈窝,轻轻的笑出声来,双手紧了紧将有些紧张的云觞搂在了怀中,抱住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需要这个人,原来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已不想离开这个人了,原来除夕那日的逃跑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念隆帝,而是害怕,不敢面对这段感情罢了,所以才逃跑,所以才拼命的否认。

原来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容貌,不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你救赎了我,不是因为所有的外在,只是单纯觉得的自己能让他快乐,只是单纯的知道他真心的需要自己,真心的相信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也是他心里的人,不管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他都会原谅自己。他让自己的心中充满了柔和和平静,原来可以这样和一个人,即便是这么抱着什么都不做,眉眼心间便生无限欢喜。

子卿知道自己命不久也,可心中却没有半分的苦涩,经历那么多,活着和死去都不那么重要了,活着固然好,可死去也没有什么可怕,心中有了这么一个人,还有什么可怕的?那怕自己不能陪伴他一生,那怕他以后还会有更重要的人出现,可在这段时间,自己才更好倾尽一切来对他好,要让他过的更幸福、快乐、美好。

云觞感觉到子卿喷在颈窝的热气,不禁更加的心慌意乱:“你……你笑什么?”

子卿轻声道:“国师大人是不是管太多了,想笑不可以吗?”

云觞一愣,心中微微有些暗淡,身体动了动却感觉自己并不松手,因估计子卿的身体倒也不敢太过用力,有些气恼的撇开了脸,想开口让他放开,可心中又十分不舍得,怎么也说不出口这句话,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子卿松开了双手,坐在了云觞的身旁,一只

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单手将他脸颊旁的乱发捋到耳后:“你莫生气了,并非是我对你没感觉……其实除夕那夜,我本就没醉到不醒人事,是我主动碰你的,我明明清楚的知道身下的人是谁,天亮了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不知怎么面对你,所以才会逃跑,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谁,我只是……只是怕醒来怕你会恨我、讨厌我,我……我是个混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不要不想理我,这样我会很难受,你原谅我好不好?”

云觞怔怔的看着子卿杏眸,那眸中满是真挚没有半分虚假,想到往日的种种委屈,不禁心中一酸,逐渐红了眼眶,硬声道:“你总是这般,好的时候比谁都好,可转眼却……你若是存心安慰我,大可不必如此……我还没有到了让人可怜的地步。”

子卿看向云觞微红的眼眶,心都疼了,这么骄傲的曾经睥睨天下的人,此时因为自己却如此的不自信,甚至有一些卑微,子卿双手将云觞的脸扳了过来,凝视着他的双眼说道:“你不要难过,也别以为我说的话都是哄你的,你知道的,若非是我自己愿意,这些话是决计说不出口的,那日并非是你对我没有吸引力,而是我太难过了,难过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心中空空荡荡,身上也空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难过,甚至连死都力气都没有,但是绝非是你的原因。”

云觞只感觉一双眼睛酸酸涩涩的,一颗心仿佛在云端飞翔,因为眼前的这一个人的几句话,时上时下,他能让自己生也能让自己死,听完这些话,这一刻,云觞不知心中何种滋味,心中那淡淡的苦涩,被喜悦冲散,那种诚惶诚恐那种患得患失,顷刻间,已被这人的三言两语打的烟消云散。

云觞的嘴动了动,他觉得自己此时面对这样期待的人,要说一些什么,可是云觞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云觞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居然用巧力甩开了子卿的手,转身逃了出去,当云觞一口气跑到外堂,才扶住椅子停下来,抚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子卿楞了半晌才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处,对着院子发起了呆,顾怜从暗处走了出来,抿唇轻笑:“小兔崽子,倒是看不出来呢,说起甜言蜜语一套套的,其实说那么多用,直接扑倒他,扔到床上,看他还怎么跑!”

子卿瞪大了双眼,满眸不可思议的看向顾怜,虽然知道顾怜历来彪悍,可还是被顾怜的说法吓了一跳:“怜姨你居然偷听。”

顾怜老脸一红:“什么偷听!我不过是路过而已,况且你说话那么声,除非是死人,谁能听不见?”

子卿狐疑的看了一眼顾怜走出的角落,那地

方在窗户下面明明是个死角,她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说路过而已,真是为老不尊。

顾怜似乎清楚了子卿的想法清咳了两声,故意严肃的说道:“我找的人已经有线索了,再过几日,我见过他,我们便离开,到时候回到寨子里我给你调养调养身子,怎么也让你多活几日。”

子卿想了想问道:“怜姨跟我说句实话,我大概还有多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