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思擦干了头发,一个人呆在房里又很无趣,就想到外面庭院里散散步。刚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走回去在头上系了个方巾。

她现在住的地方正是揽月楼的后院,揽月楼不光只有临街的三层店面,还有后面不轻易对外开放的几个独楼独院的地方,专供一些商贾人士谈生意喝酒谈天。他们住的是竹园,由一间餐厅和三间供客人休息的厢房组成,还带有一个种满翠竹的庭院。夜晚灯光的映照下,竹影斑驳,远远传来的喧闹声,更显得这里幽静异常。

秦思思走到庭院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忍不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庭院里还有个凉亭,秦思思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多走几步坐在了石凳上。

初春的夜晚有些凉意,对于刚刚洗浴过后的秦思思来说温度刚刚好。她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地方,开始发呆。

虽然古代的夜生活挺无聊的,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小资啊!她若是没有卷进这个假扮公主的乌龙事件里,肯定现在还在长安城郊当乞丐,然后伺机想办法发发小财,不行也可以自己弄块地,种种田养养鱼弄弄草,多美好的田园生活啊!

停!不行,这果然是她的幻想。秦思思赶紧打了个大叉叉,就她这么懒,还种田呢!怎么可能啊?喏,她可以在叶老板这里打打工帮他追追女仔,混吃混喝也不错。

秦思思越想越后悔,但是现在的情况她想脱身也脱不掉。虽然她比较不信自己真吃了什么“候鸟”的毒药,但她可不敢随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毕竟谈沧羽那个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秦思思眯着眼睛看着从院门口漫步进来的那人,故意地咳了一声。这谈公子的夜生活还真挺丰富的,看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应该是个酒壶。

“咦?你怎么还不睡?”谈沧羽意外地挑了挑眉,调转了方向,往她这边走来。

“还不困。”秦思思懒懒地回答道。这才几点啊?也就刚刚八点多钟而已,她正常的睡觉时间是零点以后,还早呢!

“润儿他们呢?”

“已经睡了,忍冬在萧润的房里保护他安全。夏侯小和尚八成在入定……”秦思思笑眯眯地回道。她抬头看着谈沧羽晶亮的眸子和微醺的俊颜,使劲嗅了几口:“你喝酒去了?”

“嗯,和叶公子多喝了几杯。”谈沧羽坐了下来,把手中巴掌大的酒壶放在了石桌上。

瓷器和石板相碰,发出了一个清脆的响声,极为悦耳。

“叶公子?”秦思思有趣地勾起嘴角,谈沧羽肯定不会只是简单地喝了几杯酒,但是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她也懒得问。秦思思的目光落到面前的酒壶上,努着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梅子青。”谈沧羽笑着说道。

秦思思白了他一眼,“骗谁啊?梅子青不是龙泉窑的青釉吗?怎么可能是酒名?”这男人,还真把她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啊?梅子青,胎质灰白,釉质莹润,色如青梅,故得名。想当初她痴迷陶瓷的那阵,倒是对这些了如指掌。只不过她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过了那个劲之后,就算是现在她面前的这个制作工艺精美的梅子青,她也把它当成一般的玻璃瓶而已。

谈沧羽爽朗地笑道:“行啊你,居然没骗到你。谁让你问我这是什么,又没问这里装着的是什么。”

秦思思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谈公子心情不错,还知道开开玩笑。“好吧,那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这是两浙路进贡的秋自露,很好喝的,暖胃,还温着。你要不要喝点?”谈沧羽直接把瓷瓶推了过去,一脸善意。

“就这么喝?不用拿杯子吗?”秦思思嘟囔了一句,不过看谈公子丝毫没有起身去拿酒杯的意思,她更懒得起身,索性就不客气地把瓷瓶拿在手里。这个瓷瓶有一个人的手掌那么高,大肚细颈,在月光下果然晶莹如翠玉,不愧是龙泉窑的梅子青。

秦思思迫不及待地把瓶口的木塞拔掉,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让她都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秋自露使用的是九酿春酒法,酿成的酒品号称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久经不衰。”谈沧羽徐徐说道,在晚风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和这酒香一样,熏人欲醉。

秦思思的手晃了晃瓷瓶,里面的液体随着她的动作而晃荡了起来,在薄薄的瓷器内部里摇曳的触感,不禁让她心驰荡漾。她就着瓶口轻抿了一口,果然非常的好喝,但是超乎她的想象,酒劲很大,辣得她连连咳嗽。

“你不是吧?你不会喝酒?”谈沧羽怕她拿不住酒瓶,连忙接了过来。

“我以为沾沾唇没什么……”秦思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确实没喝过白酒,本来只是想闻闻而已的,不过一时被香气诱惑,没想到果然还是被辣到了。

谈沧羽拿她没办法地摇摇头,看着面前这张被酒气熏得红扑扑的脸,顿时和记忆中那张俏脸重合在了一起。

心脏猛地一痛,谈沧羽反射性地举起手大口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入喉,暂时能让他压下心中的痛苦。

可是当他用手背抹去唇边的酒渍,就看到对面的女人一脸惊愕,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怎么了?”谈沧羽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没哪里有问题啊!

“你……你……”秦思思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手里的酒瓶,他怎么能这么不讲卫生啊?她还以为她沾了下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整瓶酒占为己有了!

“我又怎么了?”谈沧羽笑得很诚恳,“我是怕你说我又对你下毒,所以亲自喝口给你看看。”

无赖!秦思思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剥去表面佯装地那个冷静的面具,实际上是个非常非常无赖的男人!

看着他手中的那个梅子青瓷瓶,秦思思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她突然想到,他们刚刚的那个动作,可以算的上是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

间接接吻……

忽然间,秦思思很想把这个瓷瓶给砸了。

第二十四章 如露如电如梦幻

“怎么了?”谈沧羽发现面前的这张俏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担心地想要伸出手去测试她的体温。

秦思思看着修长的手指朝她的额头探去,顿时浑身僵硬。直到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肌肤,她甚至都分不清是她的额头的温度更热,还是他指尖的温度烫人。

她是怎么了?秦思思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偏过头去,学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道:“没事,酒的后劲很大而已。”

“什么后劲啊,你不就是只抿了一口吗?”谈沧羽失笑地摇摇头。

秦思思干脆低下头,恼羞成怒地把脸贴在石桌上,用冰冷的大理石桌面来降温。

谈沧羽很有趣看着她,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甘甜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中,顿时身体内部散发出一股暖意,惬意非常。

秦思思虽然看不到,但是仍然能听得见他喝酒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瓜。什么间接接吻啊?对方根本就没想过这种事,她一个人在这里傻傻的脸红什么?

“明天我们怕是不能按计划从运河下江南了。”谈沧羽喝着温酒,吹着晚风,虽然知道现在已经入夜,两人孤男寡女在庭院里落人话柄。可是他却不想就这样回房睡觉,搜肠刮肚地找了点话题。

尽管他知道对她并不公平,但是他见到她的脸,真真就是像雅儿还在她身边好好的活着一样。

就算是梦,他也希望能维持的久一些。

秦思思的头转了一下,换了另一半的脸在石桌上冰着,口齿不清地说道:“出什么事了?要改成走陆路吗?”

“不是,看今天独孤大小姐的架势,你认为她会在气头上就让我们这么容易就跑了吗?”谈沧羽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瓶,深深地嗅了一口酒香。

“啊哦……”秦思思抬起头,又不好让他发现她红得不正常的脸颊,连忙用双手捂住。“那不能求叶老板为我们准备一艘船吗?”

“倒也可以,不过今天晚上和他谈过了之后,我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走了。”谈沧羽眯起双眼,看着秦思思可爱的动作,精神有些恍惚。

不对,他的雅儿才不会做这些惹人遐思的动作……

“求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秦思思无奈地叹口气,这男人怎么就喜欢让别人追着他问呢?

“独孤家的大小姐以喜欢诗词著称。所以过两天她将举办一个对诗会。”谈沧羽拉回飘远的思绪,恢复冷静淡淡地说道。“名为对诗会,实际上是独孤大小姐想要挑婿的招亲会,这也是现在洛阳城的客栈客人很多的原因。”

“啊!我想留下来看热闹!”秦思思合掌大笑,立刻就来了精神,看独孤大小姐出鳖啊!万一对上诗的是个奇丑无比的老头子,那她是嫁还是不嫁呢?哇哈哈哈!越想越觉得有趣!

谈沧羽看到她肆意毫不淑女的表情,眉毛不适应地抽搐了一下。尽管他很想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独孤家这一代的嫡出长女和谁联姻,是牵扯到很多势力范围重新分配的大事。恰逢风云际会,就算冒着巨大的风险,他也想一试。

“对了,叶野是不是想要我们帮他取得美人芳心啊?不过我要考虑考虑,叶野这人虽然古怪,但还算是个帅哥啦!独孤大小姐脾气那么不好,叶野娶了她岂不是会后悔莫及?”秦思思犹自想着开心,并没有注意到,谈沧羽握着酒瓶的手背上都已经出了青筋。

松开手,低头看着手心内的汗,谈沧羽重新把木塞塞回瓶口内。“不,我们要尽一切努力不能让叶野和独孤家联姻。”

谈沧羽的声音说得非常的轻,轻得让秦思思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去睡了,明天上街去给你和润儿买几件参加宴会的衣服,早点起。”谈沧羽丢下这句话,起身便回房去了。

秦思思却没有动,呆呆地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石桌上的那个梅子青酒瓶。

他是忘记把酒拿回去了呢?还是就是故意留下来给她的呢?

月光下,青釉的瓷瓶本身就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何况空气中还飘散着那让人沉醉不已的酒香。

秦思思像是被诱惑了一般,不禁伸出手去拔掉木塞,贴近瓶口,仰头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入唇,秦思思这时才反应过来,她居然又喝了一口酒,而且,这还是在他喝过之后……

她在干什么?她都干了什么?

但是那股浓厚的酒劲,已经在她唇齿之间爆开,像是火燎的一样,让她无法思考。

她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颊肯定更红了。

香醇辛辣的酒含在口中,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阿弥陀佛!”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声清冷的佛号传来,犹如当头棒喝。

像是做贼一样,秦思思反射性地把口中的酒咽了下去,且急且辣,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靠!哪里来的声音?

“施主,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夏侯春穆灰色的身影从回廊里转出,万分认真地说道。

“啥?”秦思思晕乎乎的脑袋根本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情劫,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夏侯春穆站在原地,放缓了声音,清晰地说道。

他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是撞钟一般敲入她的心底,秦思思不禁双手把酒瓶握在胸前,他说什么?如露如电?如梦幻泡影?他在说什么?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夏侯春穆见她毫无反应,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灰色的身影再次隐入回廊之中,口中宣着的佛号随着他走远而慢慢淡去。

秦思思反复想着夏侯春穆说的话,咬紧了下唇。

酒气熏人,浑然欲醉。

第二十五章 阿弥陀佛

秦思思扶着头疼欲裂的脑袋,晃晃悠悠地走出房间,顿时觉得太阳好刺眼啊!

而且……某人的念经声好吵啊!秦思思瞪了一眼在角落里盘膝闭目的夏侯春穆,旋即又想到他昨夜说的那个什么如露如电,顿时双颊绯红。

“喂,女人,你怎么才起来?”萧润坐在厅堂内等了一上午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谈沧羽拉着他下棋,说不定他早就飙到秦思思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拖下来了。

“嗯嗯……宿醉……”秦思思光看到谈沧羽的侧脸,就不由自主地手足无措,喏喏地说道。在夏侯春穆走了后,她昨夜倒是没有再喝一口,但是却抱着那个酒瓶子几乎失眠了一整晚。

“宿醉?”谈沧羽放下手中的棋子,突然想到他昨夜心烦意乱地回房,居然忘记了拿酒瓶。

秦思思见他开始着意回想,赶紧摆摆手转移话题,“咦?你们居然在下跳棋?真是……”他们两人在这里,摆得一副聚精会神拼杀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在下围棋呢!没想到居然是在下只有小孩子才玩的跳棋……

“跳棋怎么了?”萧润立刻反驳道,“虽然有些人说跳棋是一点都不切实际的东西,两军厮杀怎么可能一子不弃?但是相比围棋的残酷,我还是觉得跳棋会让人思考最优取胜方案,因为这是建立在两军都不舍弃一子的情况下。”

秦思思自然不会错过谈沧羽脸上的赞同,当然可想而知萧润的这番话是被谁教的。

原来如此,原来他的政治态度是如此的理想化,也难怪被驱逐出政治核心。

秦思思虽然并没有接触过所谓的宫斗党争,但是在现代看过的电视剧小说数不胜数,无一不说明如果存有妇人之仁,当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

就像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雅公主都已经死了,谁还能说保证一子不弃呢?

但是秦思思并没有出声反驳,因为她知道,若是贸然提起这话,必然会引起巨大的争吵。毕竟雅公主是他们两人的逆鳞,她除非是想自找不愉快。她低下头,发现在跳棋盒内印着“皇家幼儿园”的字样。

怪不得,原来是那个长乐女皇推广的东西。看来谈沧羽信仰的政治理念,也都是由长乐女皇提出的那种仁者之道。可是这点根本行不通,否则大周朝怎么又会落到如此地步?

诸家世族权力在握,皇室式微。

秦思思忽然想到,她原来对谈沧羽的判断都全盘错误了。原来以为他是个心狠手辣、为了达到目的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可是在近几天的相处,她居然发现他不是这样的。

心里又松了口气,又完全地揪起来了。

如果谈沧羽的心不够狠的话,是根本完全斗不过幽妃那伙人的。

“师傅,该你下了。”萧润半晌没见对手下棋,不解地抬起头,却发现谈沧羽正在看着某处发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萧润看到秦思思正低着头皱眉沉思,从这个角度看去,她这副恬静的模样,真是极似他的皇姐。

但是……但是她那头枯草一般的头发,根本不会让他认错啊!为什么他的师傅却看得如此的入神,连他唤他都毫无反应?

萧润张了张唇,却并没有发出声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阿弥陀佛,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夏侯春穆念经的声音忽然间清晰了起来,让屋子里另外的三个人同时一呆。

秦思思本来思考正经事的脑袋一僵,晃过夏侯春穆昨天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佛经,顿时满脸通红。

而注视着秦思思的谈沧羽,看到她脸红的样子,更加发愣。

来回看着这两人奇怪的表情,萧润忽然间若有所悟。他淡淡地把棋盘上的棋子弄乱,叹气道:“还是不下了。师傅,不是说要出门购置衣服吗?我们走吧。”

谈沧羽点点头,朝夏侯春穆说道:“夏侯公子也和我们同去吧,明日独孤家的诗会,去参加一下也好。”

夏侯春穆点点头,他虽然沉迷佛经,但是这些世家礼数,他还是遵守的。毕竟在未出家之前,他还是夏侯家的人。

“小和尚,你成天念阿弥陀佛,是什么意思啊?”秦思思瞪了眼神神叨叨的夏侯春穆,不爽地把方巾绑到头上。反正她又不在乎仪表,随便收拾一下就能出门见人。

夏侯春穆完全没发现秦思思是在找茬,一本正经地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是别名无量光佛,在极乐世界中的甘露王,密号为清静。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与观音菩萨、大势至菩萨合称‘西方三圣’。释迦牟尼佛在讲阿弥陀经的时候说得极好。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彼佛寿命,及其人民,无量无边,故名阿弥陀。”

秦思思耐心地听他讲完,跟着大家往竹园外走去。她特意缀在后面,跟在夏侯春穆的身旁,很是诚恳地问道:“那你天天念叨人家佛主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阿弥陀佛,心有所求,所以才要日诵佛主名号一千遍。”夏侯春穆虔诚地合掌道。虽然“阿弥陀佛”还有其他的意思,现在已经变成佛家子弟见面打招呼的用语,用意是祝福对方。可是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心有所求。

“千遍?”秦思思为之咋舌,心想着夏侯小和尚果然是入魔了。怪不得这两天一直都有的“阿弥陀佛”声音,总是在耳边环绕不去。他再不停止,她都要入魔了。

除了隐藏在暗处保护他们安全的忍冬,秦思思看着走在她前面的三个男人,觉得自己前途无亮……

一个执着于完成自己爱人最后愿望的男人,一个坚持要当皇帝的男孩,还有一个要出家实际上已经走火入魔的男人……

不行,为了她以后的日子轻松一点,她最好把他们的妄想都打消掉!

呃,还是先从最简单解决的那个开始吧。

第二十六章 金簪

一行人在揽月楼的三楼解决了吃饭问题,之后问清楚了洛阳西绣坊的方向,便沿着天街缓步前行。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左右,街上的人或行迹匆匆,或像他们一般惬意漫步。秦思思有趣地左看看右瞧瞧,但是都因为身上没有钱,只能干过眼瘾。

当她第六次放下拿起的小首饰时,谈沧羽终于忍不住道:“喜欢吗?喜欢我就买给你。”

秦思思留恋地看了一眼摊子上的金簪,这枚金簪的做工并不是特美,上面的那颗粉碧玺也不是非常的通透,但是那种古典的感觉让她很是羡慕。“不用啦,我又用不到,只是随便看看。”秦思思笑嘻嘻地摆摆手,转头喊了一句:“夏侯春穆!”

夏侯春穆回头等着她说话,可是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切,只不过是一个镀金的簪子,还摆在摊子上卖的。她难道喜欢这种便宜货?”萧润只远远地瞄了一眼,就能看出那簪子的质地。

“千金难买心头爱。润儿,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用价值来衡量的。”谈沧羽叹了口气,看到秦思思又走远了,怕她走丢,连忙跟了上去。

萧润一愣,又看了眼摊子上那枚丝毫不起眼的簪子。

秦思思浑然不晓得身后的对话,她在天街上用“之”字形向前行进,几乎每家店铺店前的摊子她都有逛到。而且令谈沧羽费解的是,她每隔一会儿就要唤下夏侯春穆的名字,而且并不是用“夏侯小和尚”的这种称呼,是非常正经地唤着他的全名。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像是唤夏侯春穆一起去看摊子上的东西?那也不对啊,她都是看完东西才唤他的。谈沧羽看夏侯春穆也是一脸迷糊,看来也是不明所以。

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才走到天街最西边的洛阳西绣坊。

西绣坊是整个洛阳城最出名的绣坊,老板娘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在夫君过世之后,为了养家糊口,不惜街坊诟病,抛头露面的出来开了个绣坊。而在某次宴会上,因为独孤大小姐身穿西绣坊制的一件绣裙而名声大噪。至此摇身一变成为了闻名洛阳城的绣坊,达官贵人争相定做,名气甚至远扬到长安京城。

谈沧羽站在西绣坊的大门口,看着门厅内络绎不绝的人流,还有头上那块用绣线绣出来的巨大门匾,心思不禁一阵恍惚。

雅儿有条西绣坊的“花开富贵”裙,裙角绣着红牡丹,她非常喜爱那条裙子,却被幽妃的侍女故意倒上了污水,再也洗不掉污迹了。

萧润当时气得要死,想立刻派人从洛阳西绣坊买几条裙子给雅儿,可是她却只是笑了笑,说不碍事,温言打消了萧润的念头。

但是他知道,并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了解幽妃侍女此举是故意想挑起争端。所以只好忍而不发。

他对她说有天会带她到洛阳西绣坊来,让她亲自挑选,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让她挑个够。

这并不是哄她开心,而是真的想带她离开那个吃人的宫殿。只是她说她不能走,她说她不能留下萧润一个人在宫中。当她终于在那晚对他说她想带着润儿逃出宫时,他甚至都想好了,如果不行,他就带着他们隐居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