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祁和所猜,来之前,这位一向推崇寒食散的女公子,应该是用了药的,如今药力散发了,她才会如此的前言不搭后语,形若疯癫。

当然,做这一切,到底真的只是她确实就是这么蠢的一个人,还是被旁的什么牛鬼蛇神撺掇的就不好说了。

但至少祁和知道一个道理,不等她说,去月已经把他的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若东海王真的这般看重公子,又怎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把您送入……我是说,怎么会把您养成这样无礼的样子呢?”

送入雍畿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但大家都已经明了,这个时候送俪女公子入京,就完全是在让她送死了。

俪女公子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人,在她的剧本里,应该是她揪着祁和的头发,猛扇他的嘴巴的。但是如今,这些人在祁家的甲士面前,却是如此地不堪一击。随俪女公子一起的贵女们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她们可没想到真会发生这般激烈的冲突。

有人趁乱拔刀,步步逼近了被治住后还在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的俪女公子。

趁乱要了她的命,便是这人的使命。

他觉得他一定会完成。

祁家甲士面色都不算好看,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俪女公子的二次侮辱。有他们这么多人在,怎么可能会让她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伤了公子和?什么就差一点,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吗?

“老天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这般照顾一个侧寝养的!”俪女公子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就是她在危急关头喊出来的这句话,救了她的命。

随着这一句话。祁和的眼神变了。

婢女霜月终于展露了她很少在人前会展现的一面——她会武,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她被送到祁和身边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保护祁和。不过霜月一般很少动手,因为好钢只有用在刀刃上,才会有用。好比此时此刻!

霜月游走于□□的人群中,几步便当场制服了带刀准备突然杀出的人,还有空反手就给了俪女公子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娘管教女公子的。”祁和道,他不会动手打女人,但他的婢女可以。

祁和的脸色已经冷硬如铁。侧寝,是这个年代独有的对妾的蔑称,类似于现代的“女表子养的”。

侮辱祁和,祁和可以忍;骂他娘,就不行!

俪女公子脸色红得十分不正常,她被直接打蒙了,又或者是从寒食散癫狂的药效里被打得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大脑还是转得很慢,不甚明白眼前的情况,只是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你敢打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东海王家真是好大的家教。”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路横出,带着让人心生惧怕的恶意,“也不知道本王打不打得你这般随意咬人的恶豕。”

一身紫衣的宸王,终于现身在了他本不应该出现在的京城,一出场便是惊天动地。

第12章 花式作死第十二式:

宸王不仅带走了被吓得已经不会说话的俪女公子,还带走了要杀俪女公子的刺客……的尸体。

在计划失败确认自己已经暴露后,脸上带雀斑的年轻刺客便虚晃一招,看似是朝着霜月攻去,实则却是果断运起全身的内力朝着自己的脑门就心狠地拍了下去,当场毙命,再无生还的可能。他的秘密随着他的死就这样被一起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一看就是个很专业的刺客,深谙反派不能多逼逼的道理。

不过,哪怕刺客死前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当时刀口对准的是俪女公子。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私人恩怨,还是有人蓄意想要挑起事端了。

宸王带走俪女公子前,并没有一如别人以为的那样做事完全不给理由,虽同样是由着性子瞎扯淡地胡来,但这次他好歹愿意给个解释。

他带走俪女公子,是因为在大启其实是有法律明文规定,官员不可以用脏话骂人的,轻则杖刑,重则坐牢,虽很少有人真的会去遵守,也很少有人会脑子有坑、煞有介事地去以此状告,但它一直存在,并没有被从大启的律法上抹去。

宸王这一手也算是师出有名。

女公子有爵位,享禄米,在犯错方面的处罚自然也应该与他人无异。

至于为什么是交由宸王来处理,而不是大理寺官员或者是京兆府尹,宸王的理由也是现成的——俪女公子毕竟是诸侯公子,现在有生命危险,谁都有可能是要杀她的人,并不值得信赖,还是由他这个族叔代为管教吧。

恩,从辈分上来说,年纪轻轻的宸王,已经是不少人的叔叔了,包括疯太子闻湛。

“呜呜。”被堵住嘴的俪女公子表示不服,拼了命地想要说话。她爹东海王是从大启开国便世袭到今的异姓王之一,哪里来的族叔?她根本不姓闻,她不想被宸王带走。

谁来救救她——!

俪女公子举目四望,无措地发现她的朋友早已掩面离去,而她的敌人……祁和自然也没有圣父到这种时候还会为俪女公子求情。

她完了。

所有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包括俪女公子自己,她从未有一刻这么后悔过,甚至有了还不如刚刚被刺客杀死的念头。刺客一刀,一了百了,落到素有“修罗”之称的宸王手里,她只会生不如死。

“你在哭什么呢?”宸王笑眯眯地俯下身,面色和善地看着俪女公子,“本王在你心里就这般可怕?”

俪女公子哭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浑身颤抖,却还在充满求生欲地疯狂摇头,想要讨好宸王。

“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宸王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享受这种让所有人惧怕他的感觉的人,他不仅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还在积极促成。

从太子闻湛的真实性格来说,他与宸王那真的是一脉相承的亲叔侄,一个疯得外露,一个癫得内敛。乃至后世从种种迹象里言之凿凿地作证,老闻家骨子里就带着一些不正常的高危基因,导致他们更容易出现疯子、基佬以及喜欢自杀的抑郁症患者。

虽然这种说法已经被人权组织无数次地进行了抗议与举报,但事实就是,闻氏不正常皇亲的比例特别大,宸王是这个不正常列表里最显眼的那一个。

一场祁和期待已久的危机,就这么被宸王化为无形。

这让祁和可以说是万分沮丧。

但更沮丧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宸王到底为什么要杀出来帮这个忙。祁和可以对灯发誓,在此之前他与宸王并不认识,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交集。“宸王乐于助人”这种理由,更是站不住脚;一见钟情也不合理,历史上宸王和公子和根本没有对手戏,这位在历史上大放异彩的时间,远在公子和身死之后。

祁和的迟迟不死,导致连不该有交集的人都出现了。

当然,宸王会出手帮忙的理由还有一种可能——他也被祁和的人设与名气给忽悠了,变成了祁和的迷弟。

但祁和却总觉得要是这么猜,还不如去信宸王吃饱撑的今天就非要主持这个正义。

祁和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但至少他还是能够分辨出,在宸王看着自己时,宸王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到底是不是爱慕之情。

也许在第一眼见到祁和时,宸王会有错神的惊讶,但是不少人看见公子和这张脸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那真的是一张老天爷赏饭吃的脸,鬼斧神工,醉玉颓山,是久经上下几千年的历史考验,公认的古代十大美男之一。

乍然看见祁和,有什么反应都不稀奇。

但这样的颜值,也只是能让好感度的初始点比旁人稍微高上那么一点,并不会真的让人石乐志。至少该讨厌祁和的人,还是会讨厌他,俪女公子就是个好例子。第一眼见到祁和时俪女公子也看痴了,但紧接着她的反应就是更加深层次的厌恶以及嫉妒。

而在宸王这个疯子黑到反而泛红的眼睛里,祁和看到的只有一瞬的惊讶。宸王几乎是祁和认识的人里反应最快的,一看就是个专心搞事,不会沉迷于美色的钢铁直男。

大启的天,真的是要变了。一个个有名的历史人物会随着宸王的出现,而接连在雍畿粉墨登场,但是【回家倒计时】却毫无反应,让祁和小心翼翼维持着的他还能够回家的希望,好像变成了一场镜花水月。

“所以,这宸王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啊。”

祁和愁得在心里疯狂抓头。

就在这时,去月抓着霜月,骂骂咧咧到了祁和的面前请罪:“公子,终于让我抓到了,霜月私通外人!”

去月其实早就觉得霜月有问题了,只不过始终抓不到她的把柄,才会做什么都把霜月带在身边,想要时刻监控。今天霜月总算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先是放了信鸽,再是暴露了拳脚功夫。她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宸王定是听了她的传讯才会出现,还请公子明断!”

祁和诧异极了:“你不是谢望的人吗?怎么会与宸王有联系?”

这一问,不只让去月蒙了,连霜月也很蒙,两个婢子齐齐抬头:“公子怎么知道?”

“我不该知道吗?”祁和更加震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啊,霜月是他师兄谢望给他送来保护他的人。

谢望,便是有历史为证的,祁和的三大爱慕者之一。

大启的第一才子,未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一个成功的文学家,亦是一个很成功的政治家。这两者的身份能同时兼顾在一个人身上可不多见,

公子和与谢望是师兄弟,同拜了莫寻书院的山长张济为师。只不过公子和因为身体的缘故,并没有住在书院里。谢望则是正儿八经在书院里长大的,他无父无母,无亲无友,除了书院,再无归处。

说是谢望与公子和有这么一层十分亲密的师兄弟关系,但就祁和自己的观察,谢望的师兄师弟何其多,他俩能走在一起,那完全是命运在努力。

老师张济去后,谢望便带着老师的举荐,下山做了官。

先是在老师同窗好友的帮助下,做了一个小小的茶库,掌受江、浙、荆湖、建、剑茶茗。因在任期的前三个月便赶上茶量猛增,幸得当时的太宰卿赏识,擢中士、上士,直至一路高升,做到了宰夫下大夫,虽然只是暂代,但已经是常人所不敢想的速度了。

所谓宰夫,就是主管财政监察的人,一切与钱有关的财政收支,都与他有关。不分内廷、外廷或者是地方出纳,都在宰夫的职权范围内。

虽然在爵位上,宰夫只是下大夫,但手中的权力却是一般官员望尘莫及的,若发现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都可越级直接上报天子,加重惩罚。

不过,宰夫不是一人,而是四人,很好地起到了互相监督、互相制衡的作用。

在祁和学到的历史里,宰夫便是最早独立于司会的工作者,地位超然,对国家后来的财计监督,都有着极其深远的系统影响。

谢望此前都只能算是小官,暂代的宰夫,才是他辉煌官生的起点。他就这么一路从内廷检举到了外廷,从中央到地方,不管官员大小,也无所谓爵位高低,只要有问题的,都被他斗了遍。别人做官,在谢望的努力面前,都只能说得上一句是在混日子,唯有谢望是把官位当做命来搏。

并且还真的被他给搏成功了。

谢望从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权势的渴望,他思路敏捷,言辞犀利,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刻薄。但就是因为对外立了一个铁面无私的青天形象,由他揪出来的贪官污吏乃至是德行有亏的贵族及家属,连起来可以绕雍畿一圈,却谁也奈何不了他。反倒是让谢望的品级,每遇到一次大案,必然往上蹿上一蹿。

纵观历史,谢望绝对算得上升官最快的人。短短四年间,他就从小小的七品升到了二品,把各个部门、各个品级的官都做了个遍,不再局限于经济审计。他甚至当过一段时间的军司马与士师,并且身上始终兼任着宰夫的官职。

如果祁和没有记错,谢望在女天子驾崩之前就会回到雍畿,升任小宰中大夫,后因不明原因请辞,但是在半年后,他就会被天子闻湛三请回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

也就是丞相。

“丞相”这个名字还是谢望上书给改的,他觉得“太宰”这个说法太过含糊,让百姓无法更直观地明白太宰的职权是什么。其他的三公六卿宫内官,也都在谢望随后的余生中,一点点被改了名字。职权划分也有了进一步的改革,变得更加详细,也更加高效,让整个大启帝国得以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停歇的永动机运作了下去。

除此之外,谢望让后世更加难忘的还是他的诗词,当之无愧的第一才子,一生中仿佛拥有澎湃的创作欲,流传下的诗文过千。需要被中小学生朗读并背诵的名篇不下百篇。祁和就曾经是痛骂谢望太爱瞎瘠薄写的苦读学生之一,他高考有一道古诗词默写,一道文言文理解,全是折在了谢望的手上。

想及此,祁和拿着茶杯的手,都忍不住又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英年早亡的美梦,不会又要折戟在谢望手上吧?

师兄求放过啊。

第13章 花式作死第十三式:

在和谢望做了一段比较相熟的师兄弟后,祁和也曾在意外醉酒后试图劝过这位谢师兄——专注搞事业,学问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结果却是……

谢望一如历史,成为了给祁和写诗作赋最多的人。如果说祁和的名气一半是他自己买水军吹出来的,那么另外一半的功劳就非谢望和谢望的诗莫属了。

一路从祁和的颜,夸到了祁和的才,最多的还是祁和的君子之风,直戳时代的脉搏。

种种证据都表明了,谢望绝对配得上“公子和所有的追求者里最深情的一位,没有之一”的历史评价,他不仅在公子和死后写了更多的诗词,来抒发满腔的追思,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这份矢志不渝——终身未婚,连个庶子都没有留下的那种。

祁和刚认识谢望的时候,十分惧怕这份盛情。

因为他还不起。

他既不是真正的公子和,也并不是他对外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最重要的是他是肯定要回到现代的,谁也不可能让他为之留下。

别人对他越好,他越惶恐。反而是淡淡的相处,会让他更加自在,因为没有负担。

但,祁和一直胆战心惊了这么多年,却始终不曾接到过来自谢望的告白,连一丁点的暗示都没有,两个之间纯洁的就像是摆放在祁和书房里的特供宣纸,白的像雪,一尘不染。

祁和拿不准谢望到底在搞什么,又很怕是自己某些不经意的行为让谢望误会了,引他越陷越深却不愿意说。便在这几年与谢望的书信往来里昏招百出,好比对谢望坦言: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这辈子只会喜欢那人,心意绝不改。

这已经不能算是委婉的拒绝了,而是明确的谢望说咱俩没可能。祁和想要就此彻底断了谢望的念想,无所谓谢望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

谢望再来信时,表达出了一种“吾家有儿终长大”的喜出望外,宛如一个欣慰的老父亲,积极为祁和出谋划策,排除万难的想要帮助祁和与对方在一起。真的看不出丝毫的勉强。

祁和自己都懵了,仔细想想,在他们师兄弟过去的相处里,谢望好像一直都很君子,没有半点人世间的欲望杂念,就是个再合格不过的师兄,发乎情止乎礼,对祁和是比常人好,但,好像并不是要处对象的那种好。

如果一定要归类,那就是一个诗人的生性浪漫吧。祁和这样给自己解释。元稹一辈子还给白居易写了一百多首看上去“情意绵绵”的诗呢,那也不影响他是个渣男。

祁和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问题解除了,毕竟历史上被谢望深爱的那个公子和并没有出生,哪怕他也叫祁和,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祁和了,若谢望爱上了他才会奇奇怪怪的。也因此,祁和在接下来的书信往来里,便再没有和谢望讨论过他编造的意中人。

再后来,霜月就出现在了祁和的面前。

那个时候祁和正在修葺祁家老宅,缺物缺人缺银子,霜月就像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田螺姑娘,会十八般武艺,还能找到各种来钱的路数,人看上去又有点傻乎乎的,格外热衷于给祁和拉任何一个暧昧对象。

怎么看……

怎么像是老父亲谢望特意送来照顾祁和的啊。

霜月和去月的脸色都五味陈杂,十分有趣。毕竟从常理来说,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别人派来的仆从吧?一是怀疑忠心,二也是怕被人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泄露。

祁和就没有这方面的包袱了,他甚至还暗搓搓地希望谢望通过霜月的汇报,能彻底打破滤镜。别日后给他整出来一套什么“过去是我没有意识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原来是爱情”。祁和可以说是将感情防范武装到了脚趾。只要【回家倒计时】不作妖,他真的没有兴趣变成一个四处留情的“渣男”。

说起修宅,这也是去月始终坚信她家公子只是个运气好的傻白甜的根源所在,不管祁和在被兄长独自抛在雍畿后,转头就得了姜高氏老夫人与宫中女天子的怜爱的现实。

祁和当时虽然没有爵位,却过得也不比任何人差,三不五时就会被接去姜家小住,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坚持独自住在已经破败的祁府,被当时的大儒夸赞,小小年纪,便已有了绝不寄人篱下的风骨。

这么些事情过去,去月这种心眼多的,应该早就看出她家公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然姜老太太那么多孙子外孙,女天子那么多远亲,为什么独独都对祁和另眼相待呢?

但去月看到的却是,住在祁家的这些年,祁和没少拿自己得到的赏赐来贴补祁府,但这是一座在所有人的默认中早已经属于他兄长的大宅,说是让祁和住,也只能赞时住到他成年。兄长只顾自己在封地快活,没拿过一文钱给家里,一看便是绝不会管祁和这个弟弟死活的。在听说了祁和用自己得的赏赐修葺府里,想要重振祁家时,还与人大声笑言,这怕不是个傻子。

可不管遇到多少这样类似的事,祁和统统好像都看不见,听不到,始终是那个人们眼中以德报怨、有匪君子的祁和。

也就是大郎君得了疾病死在了两年前,又没有留下任何正儿八经的嫡嗣,这才让祁和再一次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

莫名地,在一次次这样的磨砺里,去月就进化出了无限的对祁和的保护欲。总感觉全世界都有可能骗了她的公子。

俪女公子包藏祸心,霜月处心积虑,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奴婢真的只联系了这一回!”霜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也知道背着祁和偷偷联系谢生不好,可是她也不能干看着公子受委屈呀。

祁和:“……什么?你之前完全没有传过消息?”祁和觉得他总算懂了,怪不得师兄这些年给他的赞美不仅不减当年,还有些走火入魔。原来是他这些年的努力就是白瞎吗。祁和用一种“要你何用”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恨恨地看了眼霜月。

霜月:“???”

“你若联系的是谢大人,宸王又是什么?”去月表示不信。

霜月其实也稀里糊涂的,她真的只联系了谢望,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暗中回京的谢望没有来,反倒是宸王当了那个踩着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宸王……

自然是替谢望来的呀。

宸王可以暴露自己已经在雍畿的事实,因为他就是个无所顾忌、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疯子,谁也都不会觉得意外。但谢望作为一个应该还在地方上主抓审计工作的重要官员,无故回京还大方地站出来,那就真的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宸王回到自己暂时落脚的客栈,就看到了等在那里已经快要望穿秋水的谢望。

一身惨绿锦衣,端坐于质朴的屏风之下,细目长眉,神朗气清,好似沧海西风,不矜小节,这便是有雕龙之辩的狂生谢望。

“您见过他了吗?”谢望开口。

宸王一边点头,一边坐到了谢望的一边,或者说瘫在了一边,身体就像液体做的,没有半根骨头,眉宇间就透着那么一股子懒洋洋的味道:“本王今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姑射之仙’。”

以前宸王总觉得他见过的文人门客如过江之鲫,只有一个谢望还勉强能够入眼,那张济老儿能教出一个谢望已是不知道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怎么可能再有一个比谢望更亮眼的?结果转头,宸王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还打的心甘情愿。

在祁和面前,谁都不过是尔尔,哪怕是谢望。

“那当然,这可是我的……师弟啊。”谢望是个再合格不过的祁吹,一说起祁和,就没个完。不过今天,他强行忍住了,因为他需要再一次提醒宸王,“还望殿下记得你我之间的约定。”

宸王随意地挥了挥手:“知道知道,不会忘的。”

谢望这才满意的勾唇,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但宸王这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的,转而就杀了个回马枪,直言开口:“你心悦他。”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谢望喜欢祁和,这毋庸置疑。毕竟……“张济老儿一生桃李,你谢望的师兄弟何其多,若没有情愫,为什么要独独这么照顾一个公子和?他虽是天子远亲,却并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照拂。”

谢望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利己主义者,只有在对他有用的时候,他才会对别人如沐春风。

好比此时此刻的他。

明明坐在阳光下,微微垂眸的样子,让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甚至是有些过分的阴柔了。他看着宸王的眼睛,多了很多秘密被拆穿后的不善。

宸王不躲不藏,与谢望对视。

突兀的,宸王就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极了一个神经质的疯子:“开个玩笑。本王才不在乎你心悦不心悦他。”

“反正本王对他有兴趣就行了。”

——

远在寻山南的司徒器,正堪堪躲过了又一轮的攻击。就在他大哥醒来没几天的现在,他们再一次遭受到了蛮族的攻击。

“还真是阴魂不散!”骑兵没了,还有死士。

司徒器一甩寒刀,便不知道挥洒出了多少粘稠血液,这是他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打仗,他以为他会害怕的,紧张,恶心,呕吐,所有他从话本里看见过的情绪,他……统统没有。

有的只是命悬一线的刺激战栗,以及内心中想要保护某个人的热血沸腾。

他觉得刀就是他,他就是刀。

司徒器看了看远在京城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呢,这可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