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先生说,而且她的肚子上,还有条长长的口子…

第三十九章 【案七】重要线索

肚子上有口子?我和胡宗仁不约而同的说出口。黄先生纳闷的看着我们俩,显然他并没有认为那会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线索。在2004年的时候我曾经经手过一个案子,也是一个女鬼,也是肚子上有条大口子。最后查明这个女人的死因是死于产科医生的操作不当,具体是因为麻药过量还是切到了动脉我给忘了,总之那个女人是死在手术台上的,剖腹产,孩子是救回来了,但是却生死永隔。

胡宗仁大概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所以在黄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想我们俩都想到了这个女鬼会不会是也是一个因为类似事件而死的产妇。毕竟肚子上有条口子的女人,首先想到的不就是剖腹产吗?

于是胡宗仁把我们俩的想法告诉了黄先生和朱大姐,问他们有没有比较熟识的孕妇最近死了,甚至连孩子都没保住的。黄先生听了以后很是不解,他说,我们都没有认识什么孕妇啊,而且我们夫妻俩在双方家里都是排行最小的,连我们的孩子都快念中学了,哪来的是什么孕妇啊。再说了,昨天晚上我看见的那个女鬼,看上去岁数比我老婆还打,绝不可能是孕妇。

既然被黄先生这么坚定的否决了,那么我们就只能另寻方法了,于是胡宗仁问黄先生,你太太起初只看见了一只眼睛,你还看见了半个身体,你跟我们说说,穿的什么样的衣服,有哪些比较明显的特征之类的。黄先生回忆了一下说,穿的一副是那种灰绿色,因为自己当时被老婆叫醒之后,就打开了床头灯,灯光并不是很明亮所以他不大确定这个颜色准不准确,总之看上去更像是灰色多一些,而且因为头下脚上的关系,衣服已经被撩起来了,身上看上去脏兮兮的,分不清是血迹还是污垢,衣服掉得很下来,扣子也是崩开了的,都能看见胸部了。

胡宗仁楞了一下,然后问,大不大?我伸腿去踢了他一下,脚上的小拇指撞到了茶机的脚,疼得我都快尿出来了。胡宗仁赶紧转移话题说,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黄先生说没有了,当天晚上两口子又是一夜没睡,一家三口又在客厅打了一晚上的地铺,第二天一大早就继续找师傅,这就找到了我们俩了。

胡宗仁点了点头说,那情况咱们基本上都清楚了,现在就开始吧,我们这就先检查一下你们的屋子。朱大姐看着我们俩说,你们二位看上去这么年轻,真的行吗?我们能相信你们吗?胡宗仁笑着对她说,现在除了我们,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按照我一贯的方式,我先在出入口的地方拦上绳头钉,朱大姐家进门的地方有个踏脚的小地毯,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在地摊上用香灰画了一个敷,并叮嘱朱大姐夫妇,从现在开始不管咱们今天能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你们家的人进出门的时候都别踩到这个敷,因为上边是香灰,如果有东西进来你们家的话会在上边留下痕迹,脚印,或者手印。夫妻俩点头答应了。接着胡宗仁就走到几个屋的门口查看,那儿还贴着先前那位道士留下的符,胡宗仁看了看对方的符然后对我说,难怪现在咱们这行人都被人当成邪魔外道了,骗子太多,砸了咱们的名声啊。说完他撕下那道符递给我,我一看也笑了,这是一道太岁符,虽然太岁符的威力也不小,但是大多是用于防范,适用于太岁年,说到家宅治鬼,那可真不是同一种东西,最好笑的是,这个道士装模作样的画了一道符,却连符印都没加上,要知道道家的绝大部分符咒不能只有形而无意,符印对于道符的重要性就跟支票上财务的签字一样,说这个道士粗心我还真不信,压根就是个骗人的家伙。

但是祝由的符咒却又有些不同,因为群体针对的不同,所以许多符咒没有刻意要求符印之类的东西,例如防蛇虫鼠蚁的,例如治疗卡鱼刺打嗝的,统统只需要画好烧掉化水即可。于是我看了看那张符后,揉成一团就扔在了地上,并且告诉夫妻俩,这样的假符,你就算把你整间屋子都贴满了,也防不住任何东西。

我继续端着罗盘跟着胡宗仁一个个房间寻找着,直到检查完整间屋子,我却发现这个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一般来说如果有鬼事的地方,即便是那个鬼出现的地方在屋子外边,例如黄先生夫妻俩这样,只是在雨棚上看见了,这屋里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一点才对,这丝毫没有,我却根本没想到。纵观整个屋子,目前我唯一还没有检查的就只剩下卧室外边的雨棚了。那儿不用说,肯定是有灵异反应的,因为朱大姐夫妻俩好几次在那儿目睹了异状。但是在客户面前我还是必须谨慎一点,为了证明给他们看,我冒着摔下22楼的危险,让胡宗仁在板凳下拉住我的腿,我把罗盘凑到雨棚边上,还没靠拢的时候,罗盘就开始飞速的旋转起来,虽然早有预料但是我还是吃了一惊,这种转发,可是怨念很强的一类。

我退回屋里后,用香灰混水后在一面镜子上画了敷,镜子是从朱大姐的化妆台上找来的,是那种塑料包边可以立着的小镜子,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把它固定到窗台上,让镜面对准雨棚的边缘和雨棚上的小口子。朱大姐问我为什么不把那个小口子给封起来,我告诉她,我的目的就是要让那个鬼看见这面镜子。一切都检查完了以后我和胡宗仁都发现,仅仅是这样也只是在守株待兔,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女鬼究竟今天还来不来,来了之后看见了我的敷,会不会立刻跑得无影无踪,如果这次真的跑了,再想找到可就难上加难了。于是我问朱大姐,你还有没有办法问物管管理层拿到钥匙,让我到楼上的房间去一下?

朱大姐说她不敢确定,也许可以,但是即便是拿到了钥匙人家也是会派工作人员一起到23楼的屋子里去的,有人盯着什么也做不了。我心想也的确如此,对于没把握的事情,我往往遇到一点阻力后就会另寻他路,这么多年办事比较稳妥也恰恰是因为如此。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突然摇头说,咱们现在掌握的消息好少啊,既不能确定这个鬼究竟从何而来,她的样子根据你们的形容看来,必是冤鬼无疑,肚子开了口却并非孕妇,那么她的死状一定很可怕,而找上你们夫妻俩,也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你们这个小区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除非是当初打地基的时候动坏了人家的坟,但是这一代原本就是江边,就算有坟也是早期的老坟,时间过于久远很难形成如此强大的怨念,就算真有也不该老缠着你们一家吧?黄先生说,时间久远肯定谈不上,因为他看到的那个女鬼衣服上虽然是有扣子的,但是看上去比较像时下的衣服,类似于工作服那一类的。

我们回到客厅坐下,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按照两位事主的描述,那个鬼只会在晚上出现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这大白天的如果想要召唤的话也费劲。于是胡宗仁开始试图在他们夫妻俩的嘴里找到更多的讯息。他问黄先生和朱大姐,那你们近期身边有认识的人死掉了吗?关系稍微熟悉一点的。

黄先生想了想说,这还真没有,夫妻俩结婚很长时间了,双方的亲戚朋友大多都是重叠的了,所以如果有类似的时间的话他们两口子肯定会去奔丧的,若是有亲戚朋友去世了没通知到自己的话,那说明关系也谈不上多好吧。就在这个时候,朱大姐却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她惊讶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看着黄先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和胡宗仁都是见多了这类表情的人,所以我们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朱大姐,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新情况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在心里纠结挣扎不确定这件事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是否有关联罢了。于是我赶紧对朱大姐说,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出来,别管有用没用,多一条消息就多一个参考,多一种可能性,不说的话咱们就可能永远堵在这儿了,那还怎么帮你啊?

我故意把后果说得严重点,因为之前的确不少次因为事主的遮遮掩掩造成了我们调查的困扰,走了不少弯路。朱大姐依旧非常不确定的说,要说死人的话,我身边最近到是有个人死了,但是和我关系算不上熟,只是同事而已。

她顿了顿说,其实连同事都还算不上,就是我们公司招聘的一些临时工而已。紧接着朱大姐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她开始双手抱着自己的脸惊慌的叫起来,胡宗仁和我都站了起来,看着朱大姐。朱大姐叫了一会后就说,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我们公司的保洁员,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胡宗仁问她,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朱大姐颤抖着声音说,两个月前死的,跳楼自杀。

第四十章 【案七】引鬼现形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自杀的人必然是怨念深重,杀死自己和杀死别人一样是罪孽深重,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所以这部分亡魂往往在死后因为太过于不甘心,觉得愤恨而绝大多数选择了继续游离在我们的周围,在佛家人看来,自杀身亡的人是会永不超生的。虽然倒也并非如此,我只能说这样的鬼魂如果要带路的话难度将会大很多,并且比起其他类型的鬼魂更加危险。

但是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我们的面前,自杀通常是被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逼得没路可走,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看似解脱。但是后来终归能够在这些人和事当中找到一个根源,而这个根源却往往都是它们寻仇的对象,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它执意是要报仇的话。在我经历过的各种各样的鬼魂当中,以复仇的形式出现的鬼魂数量虽然算不上很多,但是这一小部分当中,绝大多数都是自杀而死的。所以当朱大姐说,她身边最近有人死于跳楼自杀,而如果假设她在家里雨棚上见到的那个女鬼真是那个自杀的人的话,那么她们之间生前一定有着什么莫大的联系。

于是我和胡宗仁又坐下来,让朱大姐先不要着急,好好回忆一下。朱大姐才跟我们说了那件事的具体经过。

在大概七月的时候,她们商场因为暑期到来的关系,临时增加了人手,负责补货和商场里的清洁卫生,因为暑假期间是学生群体消费的高峰时期。这个自杀的保洁员大姐就是其中一个临时招聘进来的,朱大姐说,她自己对这个保洁员印象并不深,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身体有点胖,女人到了那个岁数总是容易发胖。不爱说话,人比较老实,仅此而已。由于商场里大多数保洁员这一类的临时工大多家里条件很一般,或者是企业的下岗职工或者是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这些人吃过苦,才肯愿意干一些大家不愿意干的粗活重活。而事发当天,这个保洁员大姐不知道为什么,在管理办公室的门口进进出出了很多次,自己好几次出门去都看见她了。

朱大姐解释说,他们每层楼都设有一个楼层的管理室,里边有专管员和那些堆放在里头的货物。以便哪里缺货了就直接从哪儿取,相当于这个办公室既是管理室又是库房。而她因为是高级主管的关系,她的办公室和其他领导一起都在负一楼,自己那天到茶水间去打水的时候,就看到那个保洁员大姐在门外徘徊,回来的时候却又没看见了,但是路过领导办公室的时候,却听见办公室里传来骂人和一阵嬉笑的声音。当时她也没在意,觉得这领导可能在跟朋友聊天之类的。

朱大姐说,大约在那之后20分钟的样子,她远远就听见就个男人很大声的在骂人,而且骂得很难听,大致的内容是什么你这样的廉价劳动力我一抓一大把,不服你就自己滚蛋之类的。出于好奇,朱大姐就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边然后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她就看见那个保洁员大姐双手握紧了拳头,在领导办公室房门的一侧背靠着墙壁站着,脸上满是委屈的泪水,却又不敢做什么。朱大姐说,当时她觉得这个保洁员大姐很可怜,但是由于不知道是为什么惹领导生气了,自己作为打工的,也不敢去多嘴,于是好心的倒了一杯水,然后打开门出去,路过那个罚站的保洁员大姐身边的时候,就伸手把水递给了她,但是自己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就匆匆装作上厕所离开了。

胡宗仁问朱大姐,可是你不是说看见那个大姐来来回回好多次吗?朱大姐说是啊,从厕所回来以后,她刻意不去看那位保洁员大姐的眼神,因为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多管闲事,尤其是领导的闲事,于是就自己回了办公室。可是就因为自己留心了,所以后来领导大声骂人,摔门等动静都被朱大姐并非刻意的听到了耳朵里。连和朱大姐一个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都在说,这个大姐估计这次跑不脱了,说咱们领导也真是的,好歹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怎么就故意刁难这个保洁员。还有人说,这个保洁员是因为在专柜里利用自己打扫卫生的方便,偷东西被人给抓住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出。

朱大姐对我们说,其实我觉得就算真的那个保洁员大姐偷了东西,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交给治安或是警察调查都行,这种私下辱骂体罚的方式,还是有点太过分,就算那个大姐真的是个贼,作风不端道德不好,但起码人家的人格和咱们是平等的呀。

朱大姐的这番话说得我挺赞同的,即便是刚刚进屋的时候我并不怎么喜欢她。我在几年前还没买车的时候,有一次坐公交车带我爹妈出去玩,在车上就遇到一个小偷。他正在偷我父亲前边不远一个乘客包里的手机。我爸也是个暴脾气的人,一下子就站起来去抓那个小偷,但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小偷肯定不会单独出没,所以车上一定有他的同伙,所以都没有站出来帮我爸的忙。而那个小偷大概看我爸上了点岁数,然后车上的人包括那位事主都无动于衷,于是嚣张起来推搡了我爸几下,于是我就怒了,冲到跟前把那个小偷按在地上一阵狂揍,最后由于下手没个轻重,把人家给打晕了,为此我还在派出所留了个黑底子。当天我也曾一度非常不解,我明明是在惩罚坏人,为什么我反倒落下个伤害的罪名,我爸当时就跟我说,不管这个人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能够用你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别人,因为即便他是个贼,但是人格和咱们是一样的。

所以当朱大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默默赞许了一下。朱大姐接着说,那天一直到自己在中午下班之前去跟每层楼的管理对账的时候,那个大姐还站在门口,可能是对之前朱大姐的那杯水心存感激,在朱大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朱大姐说她虽然表情悲伤,但是还是对自己微笑了一下。等到自己还在几层楼之间来回对账的时候,其中一层的某个店员就跟另一个店员说,下边来了好多警车,120急救车也来了,我们这里有人跳楼了。

朱大姐告诉我们,一开始她根本没想到跳楼的人会是自己早前递水的那个保洁员大姐,自己也是跟着其他人去看热闹的时候,才从窗户往下望去,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灰白色保洁员服装,黑色裤子,黑色女式布鞋的中年女人,躺在他们百货商场观光电梯外的地面上,早已身亡,而且由于高空摔下来的缘故,肚子都摔裂了,有一道长长的口子,都能看见里边的肠子。

说完朱大姐就看着黄先生,说昨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个肚子上有条口子的,估计就是她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呢?又不是我害死她的,在那之前我只是见过她好几次,都是在领导办公室的门口,不知道是不是找领导有什么事,我连认都不认识她,况且我还善待她给她水喝,我实在是想不通!

说实话,我也想不通。鬼的种类就和人的性格一样,分为很多种。一个自杀身亡的多半都只会复仇,但是却来找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人,说是报恩那也不像,一来一杯水也算不上多大的恩情,而且用这种方式来报恩,恐怕是太另类了一点。

于是我和胡宗仁猜想这个女鬼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朱大姐口中说的这个保洁员大姐了。胡宗仁问朱大姐,那之后警方调查死因,大家有什么说法?既然裁定是自杀,那肯定是找到自杀的动机了的。朱大姐叹气说,还能有什么说法,还不就是我们那个领导苛刻刁钻,故意为难人家底层打工的,人家想不过,才干傻事的吧。

我凑到胡宗仁耳边问他,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个鬼是自杀的,非带走不可,但是我担心我们出现不见得能奈何他。事发已经好几个月了,早已超出了49天稍有理智的时间,这种冤鬼肯定力量也会很大,这里又是22楼,咱们俩可不一定能搞得定啊。胡宗仁皱着眉头,用商量的语气问我,那要不咱们再像上次那个小男孩那样,问米试试?我说那是人家小孩子自己没抵抗,你认为这个自杀的女鬼会老老实实让你问米吗?胡宗仁说,那咱们怎么办。我说要不这样吧,让这两口子今天晚上到外边住,咱们今晚就在人家家里住下来,到了夜里见机行事。

于是我和胡宗仁花了很长时间对朱大姐夫妇俩再三保证我们绝不会动他们家的任何东西,并且还把我们俩的身份证都当作抵押给了朱大姐夫妇俩,他们俩才答应今晚让我们留在她家里。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们请我们到河边的趸船上吃了鱼,然后我们亲自送了他们全家去酒店。在拿了房门钥匙后,朱大姐问我,这个女鬼出现的频率不固定,你们怎么确保今天晚上就一定能碰上她?

胡宗仁看了我一眼,然后对朱大姐说,你放心吧,没抓之前我不敢保证我抓得住,但是要引她出来,这点事咱们还是办得到的。

第四十一章 【案七】高空作业

由于距离晚上11点还有不短的时间,于是我和胡宗仁就在小区门口的小卖店买了点啤酒和虾条之类的东西,打算迟点要是饿了还能充饥。而我们俩也分别给彩姐和付韵妮打了电话,说今晚事情忙,我们就不回去了。由于两位女士都知道我和胡宗仁是属于有心无胆的家伙,所以我们彻夜不归,她们也放心得很。路上我们俩还绕道去了趟五金杂货店,买了点蜡烛,石膏粉,还有一捆比较结实的麻绳。

回到朱大姐的家里之后,我们开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我先是打开了阳台的滑拉门,然后打开了厨房的窗户,让整个房间能够空气流通,但是我还是相应的在每个出入口,例如门口和窗户口子上,都打下了绳头钉,此举是为了避免鬼魂在召唤途中或者之前,透过这些渠道进入屋内,因为作为一个自杀枉死的鬼魂来说,还是我们为它固定好路线比较好,省得节外生枝,万一要是打了起来,我们就只能对它下狠手了。把屋子处理完以后,我也只是仅仅留下了朱大姐卧室的窗户没有动过手脚,只是在距离窗户边的地面上画好了一个敷,这是为了确保当它从这个窗户进屋后,就必然会掉进我的敷里。

看电视喝啤酒到大约晚上10点,我们开始准备了,虽然嘴上说是见机行事,但是事实上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还是相互商量了不少对策出来。现在我们有几个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否则的话就没办法把这个女鬼给控制住。第一个就是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它给引出来,因为我们和它非亲非故,既无恩也无怨,加上朱大姐也不在家里,所以它其实是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出现让我们看到的,所以我们必须想个招出来,让它上钩,既然连续差不多一个月隔三差五的出现在朱大姐家的雨棚顶上,说明它是从某个路径到达这个雨棚的,而那个路径上就一定有它残留的灵异反应,有了反应我们就应该能把它引来。

第二个必须达到的事情就是我们要把它弄到屋子里来,原因是我们没办法拿到23楼住户的钥匙,而这里又是22楼,加上我和胡宗仁都没有学会悬浮这种炫酷的技能,所以我们必须有一个落脚点来念咒送魂,除了朱大姐的卧室,我们别无去处。但是我相信自杀的冤魂是不会心甘情愿跟着我们进来的,换句话讲,我们可能要把它“抓”进来。如果满足了前两个条件之后,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得把它给送走,在此之前,我们要尽量去化解它的怨恨,让它释然,否则即便是走也走得不干净,到时候杀个回马枪,我和胡宗仁可都受不了。

于是我们关掉了电视,把所有的工具都带到了朱大姐的房间里,撩开被子放在床上。胡宗仁取出两根白色粗蜡烛,分别点在窗户下边缘的两侧。接着胡宗仁去了趟朱大姐家的厨房,找来一根大白萝卜,然后劈开一半,把断面平放在地上,接着取出一大把香,一起点燃后插在了萝卜上。其实不一定是萝卜,肥皂甚至塑料泡沫都行,只要能固定住香。

胡宗仁从之前买的那堆东西里,取出了石膏粉,然后站在窗台上用自己的口水搅拌了一点,把雨棚上那个豁开的小口子给封上了。接着又抓了一把干的石膏粉,捧在手心里,用力朝着雨棚的内侧吹去。一瞬间,白色的粉末到处飞,我用手捂住了鼻子,但是我并没有责怪胡宗仁吹粉的技术不好,因为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利用这种粉末但是有比较容易看见的东西作为介质,鬼魂和人一样,移动过程中会因为本身的运动而影响到周围,从而发生细微的变化,石膏的粉末是几乎没有重量的,同样它也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所以如果待会那个女鬼出现的话,其能量场会提前扬起这些粉末,能够给我们多出几秒钟的时间做预判。

点香则是为了勾魂了,因为我和胡宗仁之前猜测,这22楼上下的位置,除了那个女鬼意外,恐怕不会有别的鬼魂在附近了。所以如果这个香能够勾魂的话,十有八九就会勾来那个女鬼。但是光有这个还不够,我说了,我们必须找个办法把它给引出来,这就需要我们根据朱大姐之前对于这个人的死因死状的描述来进行猜测,假如我是因为受到领导无礼的苛责而想不开,被辱骂得丧事了尊严才选择了跳楼自杀的话,那么说的那些话肯定是非常伤害它内心的,考虑到她们做保洁员的,正如朱大姐说的,大多是民工或者企业的下岗职工,也许正因为日子本来就过得不怎么好,才来做这份既粗重收入又低廉的工作。所以我和胡宗仁猜测,当时那位百货商场的领导辱骂这个保洁员大姐的时候,一定是多少在这些地方讽刺过她,于是我跟胡宗仁一合计,打算待会就演一出戏,气得那个女鬼现身。

胡宗仁拆开那卷麻绳扔给我说,你套在腰上吧。其实我一直都挺好奇当时胡宗仁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卷麻绳,我还猜测是不是他们瑶山派有什么特殊的技法能够用麻绳捆住鬼魂,谁知道他此刻竟然要我套上,我问他套上干嘛,胡宗仁告诉我,我把绳子重叠三股,另一头我待会就去捆在卫生间的粗水管上,你套在腰上等会要把身子给探出去,等到女鬼现身之后,用你的绳子把它给抓住然后拉进来。

什么?搞了半天你这破绳子还是给我准备的!这户外黑漆漆的,又是22楼,亏你想得出来。于是我骂胡宗仁说,兄弟,你快醒醒,这么危险的事你知道我是绝对不做的。你倒好现在才跟我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啊?胡宗仁笑着说,我恐高…你放屁!我骂道,当初在那个危房那儿拉吊崖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恐高啊!我把绳子往床上一扔,说什么都不肯。胡宗仁对我说,你个子比我小,体重也比我轻,咱们这儿就两个人,总得上一个啊,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我就只有打电话让付韵妮过来了。我知道他是故意气我,其实我也知道他说的这个是最好的办法,能够在女鬼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抓住它,但是我完全没有过任何高空作业的经验,我甚至连怎么把绳子栓在自己身上才牢实都不知道。

于是我不说话了,我知道这回我八成还是得上。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们去了下卫生间,先尿了一把顺便看看那个水管牢不牢固。好在那个水管是比较粗的铁管,承担我身体的重量还是完全足够的。于是定了定神,我开始研究怎么往自己身上绑绳子。胡宗仁热心的来帮我,他很快就给我绑好了,我使劲挣了一下,还真是挺牢固。于是我问胡宗仁,你还挺厉害的啊,这打绳结的本事谁教你的啊?

胡宗仁说,没人教啊,我在电影里学的。我问他,什么电影啊…算了你当我没问好了。

我告诉胡宗仁,待会只要看见我手上开始套了,就立刻拉住绳子把我往屋里扯。胡宗仁答应了。于是他把绳子的另一头缠在水管上,然后自己走到绳子中间以一种拔河的姿势抓住绳子,绳子还在手臂上缠了几圈,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可以上了。我深呼吸一口,慢慢爬到窗外,我尽量不低头看,因为我怕我会尿出来。站上窗台之后我就转身,正面朝着胡宗仁,我让胡宗仁先把绳子收紧,然后我双手扶着窗户的边缘,再让胡宗仁缓缓松手,我自己也顺着他松手后绳子变得较长,开始身体倾斜到外边,我脚分开站,以一个类似扎马步的姿势,斜着蹲在了窗台上。我鼻子的上方就是那个雨棚,而我调正了一下位置,好让我能够直接越过雨棚看到楼上的情况,我对胡宗仁说,好了你打结吧。胡宗仁迅速打结,这样我就稳稳的站住了,只要脚下不打滑踩空,我就不会掉下去。

重庆的夜晚是霓虹灯的世界,尽管已经是深夜但是周围的霓虹灯照射下,我甚至能够看清楚23楼那空洞洞的窗户。眼看之前那一大把香快烧完了,我就让胡宗仁在窗户边开始念请魂咒。我则一个人演起独角戏,大骂起来:

“你们这种穷民工,一个个都跑到城里来,害得好多城里人都没工作了!”

“就像你这种人,死了才好了,还给国家省了粮食!”

“我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上去老实,肯定背地里偷鸡摸狗男盗女娼!”

我就这么骂骂咧咧的,起初还担心引起周围居民的围攻不敢大声骂,到后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就在我骂了几分钟以后,突然鼻子里闻到一阵灰尘的味道,我仔细一看,雨棚上先前被胡宗仁吹上去的石膏粉正在哗啦啦的掉下来,我知道它来了,于是立刻摸出红绳,眼睛望着雨棚上方,紧张的等待着。就在这个时候,从23楼住户窗台里突然非常快速的爬出来一个人,如果你看过咒怨的话,可以想象一下伽椰子从阁楼爬下来的时候的速度乘以5倍,它好像一个蜘蛛,或者说是壁虎,完全违背物理规则的头下脚上的趴在这栋楼的外墙上向我爬过来,我看到了它的眼神,充满了愤怒。

咬咬牙,我大喊一声,我说的就是你!你这个臭打扫卫生的!接着,它朝着我扑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案七】没有公道

武侠小说里常常会把我当时的情形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而事实上虽然在我抬头朝上望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这个女鬼会扑向我,但是我却真的没想到会速度这么快,我想它一定是个快女。

它扑过来的时候两只手撑在雨棚上,并没有发出和它题型比例相对等的撞击声,而是很轻,跟猫似的。它冲着我张大嘴巴歪着脑袋,脑袋上有血,但是我似乎都能看见它额头上因为暴怒而冒起来的青筋。虽然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因为它的能量影响到我以至于让我能看到它而已。它距离我的鼻子尖不到一尺的距离,我虽然害怕但却依然紧紧踩住窗沿,手里握着红绳,捏得紧紧的。它似乎是在咆哮但是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看见它张大的嘴巴。于是我鼓起勇气,又大骂了一句,你不服是不是,不服就来抓我啊!

刚说完这一句,它伸手向我抓来,我早有准备,于是深蹲下去,让我的脑袋缩回雨棚底下,这样我就能够躲开它的手并且让它的手暴露在我能够用绳子捆住的范围里,于是这时候我迅速用红绳套住了它伸过来的手,绕了几圈再拉紧,短短几秒时间里,我确定我已经抓住了它,于是低头对胡宗仁大声喊道,快拉我进去。

胡宗仁见我得手,开始像拔萝卜似的把我扯了进去,我一下子从窗沿上摔到了地上,用力一扯,就把那个女鬼给拉了进屋,掉在我之前准备好的敷上。从胡宗仁的表情来看,他也是看见了这个女鬼的。我倒地后确认了女鬼在敷里,就迅速爬起来,然后一个侧扑,逃到了朱大姐的床上。

我想我当时的姿势一定很帅,就跟警匪片里那些牛逼的警察一样。可惜的是观众除了这个女鬼,就只有胡宗仁了。

女鬼斜着身子站在敷里,嘴里没有出声的哇哇大叫着,双手不断想要伸出来继续扑向我,咳嗽敷是很结实的,还暂时能够困住它。于是我对胡宗仁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帮忙。我刚刚从22楼悬空的地方回来,还躲开了一次鬼抓我的动作,早就吓得腿软了,摊在床上就只想休息一下。胡宗仁听我这么一说,就立刻走到我的敷边上,那个女鬼好像压根就没搭理过胡宗仁,还在一个劲挣扎着想要朝我扑过来。胡宗仁开始双手并拢,双脚呈丁字步列好,左右手互相握住指决,开始念咒。

这段咒我认得,是安魂的。主要目的是要让躁动的鬼魂适当安静下来。胡宗仁手艺不错,很快奏效,我看到那个女鬼慢慢开始动作缓和下来,手臂也垂放了下来,双肩开始一耸一耸的,而此刻我也看到了它肚子上的那条口子,位于肚脐的左侧,里边还能看见肠子之类的,看上去的确很恶心,而且我也相信了如朱大姐说的那样,因为高空摔下的关系,导致了肚子裂口。

等到它安静下来,它也慢慢蹲下,最后坐下来,低着头,双手撑地。它的腿是盘着的,样子很像是一个颓废至极的人,喝醉了酒在地上歇气的感觉。我示意胡宗仁开始问话,这有别于我们召唤出来的鬼魂,因为召唤的是它们不得不说,而这个女鬼是自己出现的,所以我们既不能确定它一定会配合我们的问话,也无法确定在问话的过程中会不会再度将它激怒。

从问话的结果中得知,的确如朱大姐说的那样,这个女鬼,正是7月当天跳楼身亡的那位保洁员大姐。

她本来是个下岗职工,在九零年代末期的时候,因为政策上的变革,许多企业的职工被所谓的“优化组合”,为的是给企业减少多余的劳动力,把一些明明两个人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就不必让三个人来做,这么一来,许多在职员工尤其是职业层次较低的,就成了最危险的人群。保洁员大姐说,她原本是在企业里车间工作,但是后来因为厂里生产线上购置了新的设备机器,对于人力劳作的要求就减低了。但是当时厂里还考虑到这些职工大多都是老职工,而他们这一辈人,很多都是因为父辈在厂里工作了一辈子,然后子女自然而然的顶替了父辈的工作。对于裁员,企业当初还是有一些安置打算的。第一次裁员的时候,这位保洁员大姐并不在其中之列,但是由于车间对人力的需求少了,她又是属于技术工,所以厂里另外给她调动了职务,去做库管员。

她告诉我们,当初她们厂里主要生产的是汽车和摩托车的配件产品,可这些技术逐渐被淘汰了。本来到库房当库管员也算是个清闲的工作,每天只需要按时点货即可,还不用忍受机器的轰鸣声与刺鼻的机油味。她说,尽管工资收入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但那几年却遭遇了物价的飞涨,许多产品的价格变得让她承受不了,她才渐渐察觉到,原来自己这点工资,根本就不够生活。

到了2000年初的时候,企业再一次进行所谓的“优化组合”,这次她就没能够再躲过,成了被裁人员。当时的领导说得很好听,说将来会把她们召回,但是依旧无法改变事实。于是停了保洁员大姐的社保和医保,从此她就没了生活着落。大姐说,本来自己打零工的话,还是能够勉强维持生计,但是自己已经缴纳了很多年的社保和医保因此停了下来的话,自己岁数大了以后是根本没有保障的。而绝大多数聘用临时工的企业是不会给她们缴纳这些福利的。于是从下岗后的第二个月开始,她就同时兼顾了两份工作,一份工作是给各种大商场百货楼或是超市当保洁员,一是挂靠在家政类服务公司,专门给那些不愿意自己打扫卫生的住户们做清洁,她甚至一度还担当了那些新装修的房屋开荒除渣的工作。大姐说,那段时间自己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虽然累,但是收入比起以前在厂里来说,要多了不少,这些多出来的部分,就能够让她自己以个人的名义续交医保和社保金。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要吐槽了,我至今没有医保和社保,因为早前曾经看到别人算过一笔帐,按照每年缴纳社保金最低年限十五年算,退休年龄60岁来计算的话,那么我至少要活到75岁才能够把我缴纳的社保金本钱给拿回来。而现在虽然人普遍高龄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活不到75岁甚至连退休年龄都活不到。那之前的就是白缴了。医保更是如此,大医院不认地方医院的,城里医院不认区县来的,一提到医保就让你办住院,理由是这样才能报销,但是给你用自费的药,一个感冒输液都能医出几千块,优越性究竟在哪儿作为我个人还真是没察觉。

大姐她接着告诉我们,在自己自杀之前的几天,自己因为上班忘记了打卡,而被莫名其妙的记了旷工一次,记旷工的那位领班当天还明明跟她在一起。本来罚款也只有几十块钱这其实没什么,但是自己想着觉得不服气,只是要消除旷工罚款可以照交,为此跟领班申诉,在被驳回之后她又继续跟领导申诉,反反复复很多次,弄得那些领导认为她很斤斤计较,就开始不爽她,在工作上百般刁难她。她说她工作的区域是在这个商场里的超市,由于有小人在后头做绊,她开始被栽赃上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例如工作不认真,和顾客发生争执,甚至是偷东西之类的。为了这些她一次次跟领导申诉,这就是为什么朱大姐好几次都看到她在领导的办公室门口进进出出的。而自己自杀的当天,就是被领导和领班一起在办公室狠狠的羞辱了一顿,还被罚站,她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觉得非常屈辱。而直到那个时候才察觉到,领导根本就不是不帮她,而是压根就想要用这样的方式逼她自己离职。一时想不通,爬到窗台上就跳了下去。

胡宗仁问她,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来缠着朱大姐?人家可是好心递给你水的人。保洁员大姐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路过她身边的人很多,大多数人都好像觉得自己晦气,走路都绕着走,只有朱大姐给了她一点温暖和善意,哪怕只有一点。她说,既然是最后一点时间,要走也总得带点美好的东西走吧,但是她缺乏争取的表达方式,加上自己的死状本来就很惨,搞到最后,却变成了吓人。她说她没有害朱大姐的想法,只是纯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跟她说一声谢谢。

自杀的鬼魂会反复受到当初自己死时候的折磨,这是各派都公认的。我想也是因为如此,它每次绕过朱大姐夫妇察觉到的方式,才显得这么可怕。我从来不相信死人会说假话,事实上这么多年我也没遇到过这种被死人欺骗的情况,换句话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死人比活人还诚实,还真挚。它们用自己最直接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诉求,它们最缺的,就是我们这些能够听懂它们内心的人。

由于是自杀,所以无法直接送走。胡宗仁按照一贯的方式在带路后把魂魄收集到了八卦袋中,等戾气消除一周天之后,再择吉日单独送行。

我和胡宗仁帮忙打扫了朱大姐的房间,并补好了那雨棚上的口子,因为我们知道它再也不会打开了。当晚子时之后,进入了新的一天,我们则连夜把钥匙给朱大姐夫妻送了过去,并转达了那位大姐的谢意。

事后,我和胡宗仁托朋友关系对那家商场的领导施压,胡宗仁甚至还做了些手脚,吓得那位领导赔付了足够多的抚恤金,但是那又怎么样,虽非凶手,但他的作为和杀人没有区别,他的余生,还是交给无尽的恐惧和自责吧。

收到酬金后胡宗仁约我吃饭,他不断自夸当时恶整那位领导的时候心里有多爽,顺便还表扬了一下我在空中优雅的身段。尽管嬉皮笑脸的,但是胡宗仁最后还是认真的告诉我,真希望咱们将来不会在遇到这样的鬼了。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没有公道,我会难过。

第四十三章 【案八】鸡窝怪谈

小时候每到寒假暑假,电视里总会传来一阵慷慨激昂的音乐声,接着画面上就出现两个人头连着一个长长的身子从电视的左边飞到右边,然后又从右边飞回来。然后出现偌大几个字——“新白娘子传奇”。尽管我看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次当电视里在演这个的时候我依然会停止转台,不得不说,早年的我曾经一度靠回味赵雅芝阿姨的美色在活着,虽然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雷峰塔下压住的并不是白娘子,而是雷锋。

所以从小到大,我对于塔这种带着浓烈宗教文化的东西总是有种特别的好奇。在我的前半生当中,我也钻过不少塔,涪陵的白塔,重庆的报恩塔,对于塔的造型在我看来其实是大同小异的,而我随着接触的事物慢慢变多之后,我也深深的明白,一座塔若非是纯粹用于祭祀或者纪念的话,那么它最有可能的一个作用,就是镇压。

例如在重庆大渡口区双山隧道顶上,有个中华美德公园,那里就修了一个塔。距离这个塔不远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医院。又例如在观音岩的背街小巷里,也有一座藏传佛教的塔,是重庆第一任市长从西藏请来的大法师修建的,名曰菩提金刚塔。而在距离这个塔不远的地方,就是重庆的七星岗。七星岗在古时候一直是乱葬岗,战乱时期也是集体掩埋死人的地方,重庆人耳熟能详的一句酒令:“七星岗闹鬼”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所以我对塔是有种特殊的敬畏的,不仅仅是因为它独特的建筑风格,还因为它出现在一个地方,往往都意味着什么。作为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它甚至还出现在了四大天王李天王的掌心里,可见驱邪镇妖的效果是自古公认的。

而我今天说的这个案子,也和塔有关,区别在于,这个塔名不见经传而已。

那已经是11月了,天气已经转凉,当我望着之前几个月我家里因为空调二十四小时不关的关系而产生的高额电费单惨叫出声的时候,现在却因为天气凉爽而感到压力突然变小了。我瘫在家里沙发上,一边看片子一边吃水果,惬意自在。不过却被胡宗仁的一通电话给破坏了这样的情调。他在电话里开门见山的问我,你知道文峰塔在哪儿吗?我说我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他说接到新的委托了,委托人是文峰塔附近一个农民,走投无路了才找到我们,可能没多少钱赚哦。

我说你等会,文峰塔周围又没有农田,哪里来的农民啊?胡宗仁说,你说的文峰塔是我说的那个吗?我说你说的是哪个呀。胡宗仁说就在江北区寸滩附近啊,离你不算远啊!

直到那个时候,我这个土生土长地道的重庆青年才俊,才知道原来那个地方也有个文峰塔,最气人的是这件事竟然是一个外地人胡宗仁告诉我的,这让我倍感屈辱。

于是我让胡宗仁到我家里来,他说那个地方在他家和我家的位置之间,他先到我这里来的话会比较绕路。我说你不来我也没办法啊,因为我找不到这个地方。胡宗仁在电话那头楞了一下,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居然还没他一个外地人熟知这里的地名,也罢,他要笑就笑个够吧,比这更可笑的事,胡宗仁早已干过千百遍了。

午饭之后胡宗仁赶到了我家,收拾了一下东西我们就出门了,胡宗仁一边指路一边跟我简单的说了说这次遇到的案子。委托人是在那个文峰塔底下不远处的山坡上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的农户,那里有个小村子,但是由于地处现代化城市的中央,所以那个村子里基本上没留下什么人,留下的也都是老人和小孩子。早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土地没办法种植什么作物了,于是村子里还留着的人们就纷纷开始养鸡养鸭,因为在半山腰上,基本上不会对周围造成什么污染。这位雇主就是其中一个养鸡的农民。这次遇到的事情大致上是自己半夜听见自己家养的鸡鸭一起大叫起来,起初还以为来了黄鼠狼(得罪得罪)或是蛇之类的猛兽,于是自己就起身来看,打开鸡圈后却发现其中一只鸡双脚朝天呈蹬腿状死在地上。他把那只死鸡提起来一看,发现早已身体僵直了,怪就怪在鸡的身体上竟然找不到任何伤口,鸡是睁着眼睛死的,也算是死不瞑目了。

当时那个农户还以为这个鸡是不是生病了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要好好检查一下鸡圈里的其他鸡了。当晚就把死掉的鸡尸体扔在了自己屋子门槛外边,没在意,也就回屋去睡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却发现那只鸡的尸体直挺挺的站在自己家的堂屋里,鸡头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只死鸡。

我笑着说,鸡还会诈尸,这我倒是第一回听说。胡宗仁说可不是吗,而且那个农户跟他讲的时候,他也觉得很奇怪,因为农户强调头一晚半夜自己明明记得自己是把鸡的尸体扔在屋子外边的,和这堂屋隔着一道门呢,总不能自己晚上睡觉连门都不锁上吧。而且死掉的鸡能站着不倒本身就算是一件怪事了,还鸡头朝着卧室,这一般是诅咒人的方法啊。

胡宗仁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在中国巫术当中,诅咒曾经是占据了比较大的比例。我虽然是巫家人,但是客观的说,有不少巫家手艺虽然堪称绝技,但是依然有些阴损。例如L字头那一脉巫家,简单实用,但是却过于阴损,我们往往作为本家也会敬而远之。这种动不动就会害得人家破人亡的手艺,给我学我也不会学的。而诅咒术当中又以动物相对常见,例如黑猫内脏,蜈蚣尸体,牛头羊眼等。胡宗仁这一说我倒是觉得真有点诅咒的意味了。

胡宗仁接着说,当时那个农户看到死鸡的时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真的当回事。他甚至都没想过一只死掉的鸡是怎么走到自己关上门的堂屋里的。第二天晚上又遇到了差不多相似的事情,他也是半夜被鸡叫吵醒,然后又找到一只死法和头一晚几乎一样的鸡,自己多了个心眼,把鸡远远的扔到了山坡下边,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开门时突然被吓了一条,因为他看见昨晚自己扔掉的那只死鸡的脑袋夹在了自己的门缝里,依旧鸡头朝着自己的卧室。

我问胡宗仁,夹在门缝里,那是什么情况,我想象不出。胡宗仁说,大概就是鸡的身子在户外,脑袋却在屋里,就好像有人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鸡脑袋给夹住了似的。我哦了一声,胡宗仁接着说,当时他接到电话的时候也问了那家农户,打开门后鸡是什么造型,而且现在的门大家都知道,连核桃都能轧碎,关门的时候夹住了鸡头,鸡的脖子只怕是早就给压断了吧。那个农户告诉他,怪就怪在当农户打开门的时候,夹住的那只鸡的尸体就掉了下来,看样子夹起来的时候鸡位于户外的双脚是离地的。而最让农户感到惊讶的是,在距离自己门外几米的院子里,还站着一只鸡。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正是自己第一晚找到的那只死鸡,自己第二天一早已经扔的远远的了,此刻却又站在院子里,盯着他们家的门。

胡宗仁这一番话说得我目瞪口呆的,我完全闻所未闻这样的事。于是我结结巴巴的问胡宗仁,会不会是有人在恶作剧啊,故意吓唬这个农户。胡宗仁一拍大腿说,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第三个晚上,农户听见故意没有睡,而是守在堂屋里虚掩着门,手里拿着耙子,打算如果再听到鸡叫唤自己就立刻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估计在整他,结果那天晚上鸡刚一惊慌的叫起来,他就立刻冲出门,手电筒直接照射向鸡圈的方向,果真在鸡圈的中央发现一个蹲着的人影。

胡宗仁说,于是那个农户大叫一声,哪个龟儿子孤在那儿的!格老子站出来!“孤”是川话,就是蹲着的意思。但是那个人影却一动不动,当时农户看见自己鸡圈里的鸡们都四下躲闪,于是中间就空了一块出来,那个地方就只有那个人影。农户见那家伙不说话,于是就捡起地上的一把泥巴,朝着人影扔过去,却看见泥巴从那个影子身上贯穿了过去。我打断胡宗仁说,那肯定就是鬼了,只有鬼魂才是这样的特性,用泥巴打鬼,这农户还真勇敢啊。

胡宗仁接着说,可不是吗,当那个农户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玩意不是人了,于是心爱的呼天抢地的逃走,不过在进屋的时候由于没有掌握好地形,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堂屋里的桌子,给撞晕了,第二天大白天醒来后就开始打电话找人,这才找到我们了。

胡宗仁说他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我虽然觉得挺好笑的,但是这样的案子我还当真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我也挺期待知道真相的。于是我告诉胡宗仁,你别光顾着说,你得给我指路啊!

胡宗仁指着前边不远处的内环高速路匝道口跟我说,你就在这儿下道,剩下的路我也不熟,咱们问着走得了。

第四十四章 【案八】塔身之下

下道之后转去了一条大概修建于90年代的水泥路,那条路上很多裂纹,估计是当初修桥的时候那些大车干的好事。我下道的地方刚好在大佛寺长江大桥江北一侧,往左走就是寸滩集装箱码头,右边则是我们的目的地。路上遇到不少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聊天的大妈大婶,其中不少背上还背着个孩子。胡宗仁摇下窗户问她们,知道某某村某某社的该怎么去吗?大婶们估计是很久没见过男人了,于是争先恐后的告诉胡宗仁怎么走。按照大家的指路,我们很快就把车开到了半山腰上一个类似乡场的地方,剩下的路只能通过最大三轮摩托车的宽度,而且如果我们贸然开车上去遇到要会车的话,可就真没办法。于是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车停在这里,然后步行上山,这个地方人都没几个,估计更不会有抄罚单的警察吧。

顺着唯一的一条山路往上走,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能够远远的看见一座青砖结构的宝塔。我对胡宗仁说,我在江北生活了几十年,这一带也算是常常路过,但是我还真没注意到这里竟然有这么一尊塔呢。胡宗仁说他也是跟那位农户打电话确认地址的时候,才知道这里有个塔,名字就叫文峰塔。

中国有无数个文峰塔,造型也都根据地方的不同和人文情怀赋予的意义不同而有些差异。重庆的文峰塔数量不少,光是我所熟知的就有两座,一座位于东泉附近,据称是当初白沙禅院修建的时候一起建造的,另一座则位于重庆南山黄桷垭,它之所以家喻户晓是因为一本名为《一双绣花鞋》的小说,和一部名叫《雾都茫茫》的电影。而这个文峰塔我却是从没听说过。

等我们按照那位农户提供的地址找到他们家的时候,刚一转到院子里,我就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具体笑点在哪里,我却说不上来。我看见一个大约50岁上下的男人,皮肤黝黑,体形瘦高瘦高的,正坐在院子的正中央,面朝着一侧的看上去像是鸡窝的小棚子。膝盖上横放着一根挖地用的锄头,那样子就跟我早年在西游记里看到猪八戒在洞口等孙悟空的姿势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猪八戒有丰满的胸部,但是这个农户却没有。

大概是察觉到我们来了,农户转过头望着我和胡宗仁。胡宗仁对他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就是你打电话找来的人。农户赶紧走到我们跟前,并且用自己的袖子使劲擦了擦之前自己坐着的那个板凳,然后把板凳推到我们跟前,让我们坐下。那样子太过于客气,反倒让我有些不习惯了。他笑嘻嘻的递过来一根烟,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小兄弟,我抽的烟很瞥,你们不要在意哈。

“瞥”在重庆话的意思里,就是差劲的意思。我从来不嫌弃便宜的烟,因为当年没钱的时候,我还曾经捡过烟头。看这个大叔这么客气,我也就恭敬的接过来了,并且自己给自己点上,以表示我丝毫不介意。大叔见我们坐下以后,又匆匆跑回自己的屋里,拿了一根四脚凳出来,放在我们跟前,然后坐下。

胡宗仁先是介绍了一下我们自己,然后那位大叔告诉我们他姓杨,胡宗仁指着先前大叔一直盯着看的那个窝棚说,那个就是当天晚上你看到人影的那个鸡窝对吧?杨大叔说是的,情况我也都给你说过了,从我打电话给你到你们来这期间也没发生什么怪事,我就一直坐在院子里盯着鸡窝!我问杨大叔这大白天的你盯着鸡窝看干嘛呀?他说他害怕昨天晚上那个东西会来偷鸡。

我笑了笑告诉他,你就放心吧,如果真是有鬼的话,也绝不会是为了偷你家的鸡才连续两晚做出这些事的。我注意到他的额头上有一个大青包,估计是头一晚自己匆忙逃窜的时候摔到撞晕留下的。于是我问杨大叔,在等我们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你就一直盯着看啊,你耐心可真好。杨大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胡宗仁问他说,你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你昨晚看到的那个人影的样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大人还是小孩儿。杨大叔摇了摇头说,这个可真是不好说,因为当时本来就是晚上,四周围一片漆黑,自己屋外的灯又不亮堂,当时稍微有照明条件的就是自己手里的那个手电筒,但是手电筒的光柱范围毕竟是有限的,他就只看到一个蹲着的人影,看得不算很清楚总感觉周围绕着一圈类似黑雾的东西。他想了想说,如果按照体型大小来说的话,像是个成年人,至少不是小孩子。

胡宗仁站起身来,走到鸡窝跟前,然后问杨大叔具体的位置是哪儿,你当时又站在什么地方。虽然我不是很懂为什么胡宗仁要这么问,但是我猜测他大概是要计算距离,以及根据他自己的风水学问来做一定的推测。杨大叔站到鸡窝跟前,给自己摆了个位置说,我当时大概就站在这个地方。胡宗仁跨进了鸡窝里,鸡们被他这个无礼的举动激怒了,纷纷四下散开以表达对胡宗仁非法入侵的不满。胡宗仁一边朝着鸡窝中心走,一边问杨大叔,那你看到的那个人影呢,是在哪个位置。杨大叔说,差不多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了。胡宗仁站定脚步,我也仔细看了看,正好是在这个四方形鸡窝的正中央。于是胡宗仁蹲下来,问杨大叔说,当时你看到的人影大小是不是和现在差不多?杨大叔赶紧说对对对,基本上就是这样,于是自己一开始觉得是偷鸡贼,才抓起泥巴砸的。

胡宗仁站起身来,一边躲着地上的鸡屎,一边朝着外边走,再度引起了鸡们的咯咯大叫。胡宗仁跨出鸡窝后就对我说,你看看你的这群父老乡亲,弄得我脚上全是屎。我知道他又在讽刺我的属相,于是我反讽说,你小时候都吃过人屎了,还怕这点鸡屎么。

胡宗仁转头问杨大叔说,那在你第一晚遇到这些事情之前,还有没有别的让你觉得特别不可思议的事情?杨大叔疑惑的问你指的是什么?胡宗仁说就是听见什么怪声,或者出现什么怪事之类的。杨大叔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一件,那时候还是夏天,自己就看到大白天的顶上文峰塔的孔里冒出许多黑烟,这个现象被人给发现了,周围的老百姓都在传言说是观音菩萨显灵了,于是就开始有人来烧香。

我笑了一声说,文峰塔是几年孔老爷子的,跟观音菩萨有什么关系啊。杨大叔说,这个塔从他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这儿,早年还没封,于是自己还攀爬过,后来划分了江北区之后,就把这个塔列为了文物保护单位,光是说保护,可没见人真的来保护,塔里边中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顶上几层的小窗口没封上以外,其他地方都用水泥封了,就是担心这塔太过古老,发生危险什么的。你说这塔里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黑烟来呢?

杨大叔这么一说我就开始觉得有点意思了。一年前跟胡宗仁还有司徒曾经因为刹无道暗算的关系,到报恩塔去寻找过东西,当时那座塔虽然没有用水泥封住,但也是上了锁的,所以我们才有机会撬锁进到塔身里面找东西。所以我顿时对杨大叔屋后不远的那座文峰塔产生了兴趣,如果真如他所说,空荡荡的塔身里冒出黑烟,而又不可能有人能够进入塔身的话,这当中可能就有点问题了。塔在我看来有镇压的意思,杨大叔的家就在距离塔直线距离不到100米的地方,如果按照风水来说他们家一直处于被镇压的状态下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正因为有塔镇住,所以不该有鬼事才对,除非这个塔本身修建的时候不做镇压之用,或是被别的什么东西给破了风水。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胡宗仁,胡宗仁也觉得有点道理,于是他提议我们到文峰塔那里去看看。我们问杨大叔怎么走上去,他说顺着外边的小路一直走就是了,文峰塔在山顶,当初政府说要保护的时候修了围墙,做了个公园,但是现在根本没人在里头,早就荒了。

说完杨大叔就带着我们上山去,走了大约十多分钟就进了一个好像是公园的大门,但是早已破破烂烂,看不出一点公园的样子,地上全是掉落的树叶,看起来又脏又乱。走到塔身底下,杨大叔指着地上一块已经摔碎的青石碑说,你们看,这就是当年政府来修的。我仔细瞧了瞧,上边写着“塔子山文峰塔,江北区文物保护单位”,落款的时间是1992年。我又认真看了看这座塔,底座的颜色和顶上不太一样,塔身底座更像是用大石块垒起来的,而从二层开始,就变成是青石混合了石浆修复过的一样,正如杨大叔说的,进入塔身的几个入口全被封了。

胡宗仁站在塔身底下,伸手指向河对岸,然后又指向远远就能看见的大佛寺长江大桥,接着捏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然后对我说,这儿的风水好像真有点问题,咱们找人问问这个塔的来历吧。我说问谁啊,我这个老江北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还能有人比我更懂么?

胡宗仁笑了笑说,咱们问问司徒老爷子吧,他可是万能的!

第四十五章 【案八】山猫作怪

胡宗仁倒是说得没错,很大程度上而言,司徒师傅对于我和胡宗仁不仅仅是职业上的向导者,更是一个良师益友,他尽管岁数挺大,却还坚持跟年轻人一样学习电脑学习上网。除了有时候分不清电脑病毒和感冒病毒的区别之外,大多数难题到了他手里总能够想到对应的方式来解决。司徒是一个博学的人,又是一个手艺极强的人,我很庆幸我们之间是忘年交的老朋友,而不是敌人,否则的话,我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我在电话里告诉了司徒我和胡宗仁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我们大致上遇到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当我告诉司徒我们在塔子山,因为从之前那块碎掉的石碑上我知道这个地方的大地名就是塔子山。我让司徒帮忙查一查这附近的一些来历说法,因为既然修建了塔,那就必然是在修建之初就有所打算。司徒答应了,叮嘱我们要注意安全,他随后就给我们回电话。

我和胡宗仁继续围着塔身转了几圈,发现离我们最近的一个能够进入到塔身里的口子也在这个塔的二层,距离地面较高,而且我目测还不一定那个口子能够钻进去一个人。胡宗仁告诉我,既然你也觉得这样的空塔不该无缘无故的冒出黑烟,加上杨大叔早前看到的那个人影也是好像笼罩着一层黑雾的话,这两件事多半是有一定联系的。杨大叔接过胡宗仁的话说,他还想起一件事,就是在这个塔冒出黑烟之后,村民们很多都来朝拜,在那之后没多久,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养的鸡就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只。

胡宗仁问杨大叔,消失?在丢鸡之前你没听到类似前几晚的那种鸡叫声吗?杨大叔赶紧说,说消失其实也算不上,因为后来自己到这塔附近打算捡一点树叶回来做引火的时候,却在塔身外边看到了死掉的鸡,就是自己当时丢失的那只。

杨大叔说,找到鸡的尸体后他觉得也有点奇怪,因为那次找到的死鸡和正常死亡的鸡还是有些区别的,正常死亡的鸡大多在体形上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而那天找到的那只,却好像是被脱水过一样,干瘪瘪的,就跟身体里的水分都被抽干了一样。杨大叔还说,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把死鸡带回家用刀子割下了鸡冠子,发现里边竟然不流血。我告诉他死掉的动物大多血液都会凝固,淡然不流了。杨大叔说并不是这样,因为割开的鸡冠里,连血丝都没有。就好像这个鸡的血早就被人放光了一样,但是他也检查过了,鸡的身上除了翅膀根部有明显的被外力狠狠捏过的痕迹外,别的地方完全没有伤口。

这无疑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是个重磅消息。原本我相信他和我一样,在当初听到杨大叔说自己前两天的遭遇的时候,除了觉得奇怪之外,还有种莫名其妙觉得好笑的感觉。像杨大叔这种可能原本文化程度不是很高的农民,再发生一些远远超过他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的时候,束手无策总是难免做出一些滑稽的事情来,就例如我们初见他的时候,那个横在双腿上的锄头,很有当年关公出曹营时候的气魄。但是这会我们却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根据杨大叔的描述,尤其是那段把鸡血抽干的内容,很像是我之前在学艺时候师傅的一本前辈手札中看到的一种鬼魂,有个俗名,称之为“山猫”。

这里的山猫并非动物里的那个山猫,而是特指的一种鬼怪,数量极少,与山魈、山蟾、山耗子一起并称山家四怪。这里我必须要花点时间来科普一下,所谓的山家四怪,并非是四种变异的种群或是精怪,它们都是死灵形成的,如果这次我和胡宗仁遇到的是山猫的话,那四者我就遇到过两个了。几年前的时候曾经在海南省三亚市的西岛后山上抓过一只山魈,这四种死灵相对比较特殊,他们出现的本质和找替身的鬼都差不多,都是需要不断的置换灵魂,又一个来替代下一个。山魈常被当作是一种狒狒类型的动物,可事实上在玄学上的山魈,指的是专门针对迷路在山里的人下手,然后害死对方以达到自己脱身的恶灵。山蟾根据手札的记载,本身是不规则的一团黑雾,只是它每到之处一定会引起蟾蜍出穴齐声叫嚷,所以山蟾严格上来说并不是一种单一的鬼魂,而是死在山里的各种各样的鬼魂的集合体。它的能量是最强的,也是最稀少的,至今为止都是听到的人多看见的人少之又少,同样它也是比较容易抓捕的,因为比较笨。山耗子其实是那些山里荒坟里的鬼魂,这种鬼魂往往并不是这个坟墓原本的主人,而是路过这里霸占了别人坟墓的一类,危害较大,小时候常常听老人说,夜里走山路如果听见别人叫你的名字不要回头,这里会叫别人名字的,就是山耗子。之所以称之为耗子,是因为大多数荒坟随着时间渐渐看不出那是个坟墓,所以无知的人们就容易犯到别人的地盘。鬼魂进出必然有一个出入口,例如偶尔你在山壁上看到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类似蛇洞耗子洞的小孔,那很可能就山耗子出入的地方。山耗子专注害人几千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遇到了就必须打掉。所幸的是,我至今也没有遇到过。

而山猫,则是这四怪里最奇特的一种,因为你没有办法确定它究竟是要害你还是要怎么样,它的出现带有强烈的随机性,和山魈一样,需要不断的置换灵魂,但是山魈只会针对人下手,也就是说他的目标是单一的。山猫则不管是人还是畜生,只要是被它选择上了,往往也就逃不掉了。不过山猫有个怪癖,它习惯于提前让你知道它的存在,用它自己的方式。意思大概是在说,既然我都通知了你我要来了,你再让我给逮住换了灵魂,那可就是你活该了。山猫的形成没有个固定说法,但是它有一个特性,就是如果山猫之前的状态只是一只鸡的形状,倘若它盯上了一头牛作为下一个置换的对象,那一旦成功,下一次山猫的出现就会是一头牛的形态,如果成为牛的样子以后又看上了一只鸡,它依旧还是牛。它只能维持自己替换后最大体形的那个状态。也许你要问,这跟猫有什么关系,我不得不告诉你,山猫只是比较温和的喊法,若要喊得猛一点,称其为虎都不为过,这种怪胎还有个亘古不变的定律,就是每隔12年出现一次,出现的那一年必是虎年,虎为寅,这就是说它是山猫的原因。而2010年,恰好就是虎年。

山家四怪,那是民间师傅们的喊法,常常被南北的师傅弄混淆分不清是鬼还是妖,数量极其稀少,遇到了就像没有天理的搭上了MH370一样,概率极低。胡宗仁显然也是知道这玩意的,所以我们初步判定,这位杨大叔是撞上了山猫。山猫吸血,并会提前警告,那只体内没有鸡血的鸡应该就是证明。而连续两晚杨大叔早上起来都发现了死鸡站立,鸡头朝着自己的卧室,这在我和胡宗仁看来,大概就是在说,下一个要下手的人就是你了。

可是我们还是觉得有太多可疑的地方,首先山家四怪大多出现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它们的数量极少,山蟾估计至少有100年没有被记载过了,或者说遇到过它的人全都没能活下来。这个塔子山,虽说距离闹市区挺远的,但是因为土地资源的稀缺,这山的附近也修建了不少小区,远远望出去还能够看到重庆天然气公司的巨型气罐,虽然不热闹,但绝不至于人迹罕至,山腰上和山脚下都有人住,按理说不该是山猫出没的地方才对。一时间想不明白,我们也就顺着原路返回了杨大叔的家里。既然在猜测是山猫这种另类的鬼魂作怪,那么我的罗盘就能够捕捉到这种死灵留下的痕迹。

于是回了杨大叔家里之后,我顶着剧烈的鸡屎恶臭跑到了鸡窝里,在先前杨大叔说发现人影的地方寻找着,对了,既然杨大叔看到的是个人影,那就意味着这个山猫在此之前是害死过人的。而这一点我在杨大叔的嘴里也得到了证实,因为他是一直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于是我问他曾经是否有过人在这山里失踪或者死掉的,他起初想了想说没有,这山才多大点呀,后来又说之前是有过一个男人被发现死在了塔身底下,那个男的是山下的一个住户,当时是来帮着政府保护文物,帮忙除草砍树的。结果一夜没回去,第二天早上就被人发现了尸体。我问杨大叔那尸体是不是也被抽干了一样,他说那他就不知道了,他去围观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送走了。我又问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说十几年前了,大概1998年吧。

1998年,另一个虎年。没有错了,这次必然是山猫。

第四十六章 【案八】风水大阵

想到这里的时候,为了进一步确认,我问杨大叔,你之前两晚上捡到的死鸡,现在还能找得到吗?杨大叔说他已经扔得很远了,要去找找才知道。我说那你去找一下吧,让胡师傅跟你一块去。我又对胡宗仁喊道,你找到以后,拔了鸡毛,看看鸡翅根下有没有淤血堆积的地方。胡宗仁应声和杨大叔一起去了,我则继续在鸡窝周围寻找着。

鸡窝里的反应是很明显的,而且固定了只有那么一个点。这就是说山猫进入鸡窝之前,是瞅准了当中的一只鸡的,它只要一出手那只鸡必死无疑,这就是为什么杨大叔连续两晚上找到暴毙的鸡尸体,却始终找不到伤口的原因。我退出鸡窝,开始沿着鸡窝到杨大叔房子门口的距离寻找着,按照杨大叔说的,第一晚他把死掉的鸡扔在了门槛的一侧,但是我却没有在他扔鸡尸体的地方找到任何灵异反应,但是却在门槛上的窄面找到了两处,我比了比那两处之间的距离,就好像一个人站在门槛上,然后朝着屋里张望一样,从反应的强弱程度来看,它站的时间不算短,这么说来是它亲自站在这儿盯住杨大叔的房间大半夜,然后再把鸡的尸体放在屋里的。

如果说山猫能够穿门而入我还能理解,那死鸡怎么可能穿过来呢?既然第一天早上是在堂屋里找到了鸡的尸体,那这只鸡进屋肯定是有个途径的。于是我开始四下张望着找,在靠近大门的右上方,我找到一个小窗户,窗户很小,小到可能连一个小孩子都没办法钻进来,但是却能够透气。农村很多家庭都养猫抓老鼠,这样的小窗户既能够透气,又能够方便猫的出入。恰恰是在那个小窗户的窗口处,我找到了一些灵异反应,非常微弱,一闪而过,就好像有人抓着死鸡伸手到了窗户口那儿,然后就立刻丢手了一样。和之前的反应相同,我确定目前为止我所找到的全部灵异反应,都来自同一个家伙,就是那个山猫。

我继续寻找着,除了堂屋早前那只鸡站立的地方也有点反应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包括杨大叔的房间和旁边的杂物间。很快胡宗仁和杨大叔就回来了,胡宗仁老远就冲着我喊,说他们找到了一只鸡的尸体,拔了毛看了,果然在翅根底下有淤血堆积。胡宗仁问我怎么办,还问我以前有没有对付过山猫,我说山猫到是真没有,山魈冒险对付过一次,还差点成了替死鬼。胡宗仁说他也从没对付过连见都没见过,对应的方法也只是听说过而已,需要猫血混烈酒,照准了泼过去,然后再用符打,但是因为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我实际上知道的处理方式和胡宗仁说的差不多,如果真是要做的话,我们还得找一只猫,还要不伤它性命的时候放点血,要够“泼”起码得小半杯吧,想想还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