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公主对李皇后这明显的护短作态也是有些失望:“母后也不看看小虫儿伤成了什么样儿?墩儿这样,若不好好教导,以后只怕容易长歪。”
李皇后眉头轻皱:“哪里有那样严重?”
涂太后摆摆手:“昭平,去,你去叫将大郎和你父皇都叫来。”
昭平公主微微一怔:“这点小事儿——”
“我有话要说。”涂太后揉了揉眉心,却是没看墩儿和李皇后一眼,只吩咐云姑姑:“去将最好的药膏拿来给小虫儿抹上。小孩子皮肤娇嫩,别留下什么痕迹才好。虽说以后肯定也会慢慢消退,可是这当娘的看着心里总归是心疼的。”
杨云溪听了这话,便是鼻头微微一酸,险些委屈得掉下泪来。她低下头,不让自己丝毫的脆弱展现出来。
李皇后则是被这句话完全弄得怔住了:在她看来,这事儿哪里就有如此严重了?还要叫大郎和皇帝前来?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闹罢了……还是说,涂太后又要借机为难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李皇后的脸色便是难看起来了。
昭平公主犹豫了一下,不过看着涂太后肃然的神色,却还是打发人过去请皇帝和朱礼了。
一时之间满屋子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墩儿还在哭,小虫儿倒是渐渐的不哭了,只是可能还疼,时不时的哼唧几声。
不过小虫儿这样倒是更惹得涂太后心疼:“来,曾祖母抱一抱,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小虫儿倒是不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了过去,仿佛知道涂太后是能护着她的,能宠着她的,能给她主持公道的一般,主动窝在了涂太后怀里。两个眼睛红红的,盯着涂太后看。
也许是眼泪沾在眼皮上让伤口越发的疼,小虫儿就想用肉呼呼的拳头去揉。
涂太后握住小虫儿的手,轻声诱哄:“不能揉,揉了更疼。”
小虫儿自是听不懂,不让她揉,她便是动来动去的扭身子,更是哼哼唧唧的。
杨云溪看着心疼,便是也靠上去轻声和小虫儿说话,想着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觉得那么难受。
至于墩儿,涂太后看了云姑姑一眼,云姑姑便是忙也去抱着哄了。
至于两个奶娘,涂太后便是淡淡道:“都出去跪着吧,既然是连自己分内的事儿都做不好,受罚也是应该的。至于最后到底怎么罚,便是让大郎决断。”
两个奶娘都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去廊下跪着了。
不大一会儿,皇帝和朱礼都是过来了。朱礼大约是听说了小虫儿受了伤,倒是一脸的急切。一进来便是先问:“小虫儿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伤了?”
皇帝也是面色不大高兴。不过却不是担心小虫儿,只是道:“这点小事儿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小孩子之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若是次次都是这样,那不是耽误事儿?”
皇帝说的这话也对,只是这个时候说这个话,却是难免的有些让人觉得凉薄就是了。
涂太后瞪了皇帝一眼:“我还没老糊涂呢。”
意识到了涂太后的不高兴,皇帝便是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坐下来,却多少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涂太后皱了皱眉,却是到底没说什么。
而朱礼则已是心疼的仔细查看小虫儿的伤势了。
“也没大碍,只是看着吓人罢了。”杨云溪不肯吭声,昭平公主便是出生打了这么一个圆场。
朱礼拢着眉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墩儿。
墩儿此时也刚被哄好,眼角还挂着泪,被朱礼一看便是瑟缩的往后退了一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朱礼坐下来,沉声发问。
杨云溪觉得这事儿不好自己说,便仍是不吭声。
昭平公主大约是觉得自己也不太好说话,也是不吭声。倒是涂太后最后淡淡开口:“墩儿抓伤的。为了抢一朵绢花。”
李皇后皱眉,有些不乐意:“也不是墩儿的错,墩儿年岁这么小,哪里能懂得什么?”
“既是墩儿不懂。那看护墩儿的奶娘总归该懂。墩儿也快满周岁了,自然也不是真一点儿话也听不懂。至少让他别做,他还是听的。”朱礼淡淡出声,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语气倒还算平静。只是他越是如此,杨云溪便越是肯定朱礼这是恼了。
一时之间杨云溪倒是诡异的觉得心里不那么委屈了,觉得至少朱礼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两人是一个阵营的。
这样的感觉,真真是让杨云溪好受了不少。
涂太后则也是趁机开口:“大郎这话说得也正是我的意思。小孩子不懂事儿,大人总该懂事。你母后事务繁忙,其实照顾教养墩儿也不大合适。奶娘不过是宫人,能将墩儿教养成什么样子?还不是一个字不敢多说的?而且墩儿太依赖奶娘,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礼点点头,不过并没有立刻说要将墩儿给谁养着。
李皇后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半晌才出声言道:“既是太后您觉得不合适,那么不妨您说个觉得合适的人选?青羽怎么样?”
听着李皇后的语气,杨云溪便是笃定的想这话肯定没完。李皇后又怎么可能将孩子交给古青羽养?
397.第397章 顺势
听着李皇后的语气,杨云溪便是笃定这话肯定没说完。毕竟李皇后又怎么可能愿意将孩子交给古青羽来养?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是听见李皇后言道:“不过青羽身子着实不好,都那般了,我又如何忍心再让她操劳?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青羽之前那个孩子到底是因为胡萼没了的。她心里能不怨恨?就怕她将这份怨恨转移到了墩儿身上——”
李皇后这话杨云溪打心眼的不认同,可是却又偏偏无法反驳。不仅是她,就是涂太后等人也是不好反驳什么。毕竟事实摆在这里,人心这个东西又是最难琢磨的。谁有能打着包票说古青羽心里半点不怨恨?
杨云溪心头叹了一口气,心头想,不让古青羽见墩儿也是好的。墩儿长得实在是和胡萼太相似了。
“既是如此,那皇后你的意思呢?”涂太后轻笑了一声,微微有些讥讽的意思。“你觉得谁合适呢?要不,还是让你照顾着,只是你将管理宫中事务的事儿交给别人管着?我看贤妃倒是不错,淑妃也行。”
李皇后自然是不乐意的。不过显然她心里也早有人选,此时倒是不疾不徐:“我看不如就这般,让小胡氏来养着墩儿罢。横竖她是墩儿的亲姑姑,总不能亏待了墩儿?”
杨云溪一听这话,微微一怔后就明白了李皇后的打算:说来说去,李皇后还是要拉拢胡家来打压古家。在宫里也要用胡家的女儿来打压古青羽罢了。
只是这事儿她插嘴了也不管用,所以只能是看向朱礼。只盼着朱礼顾念着古青羽,千万别答应了去。
朱礼却是沉吟。瞧着竟是有些心动的样子。
杨云溪心里微微发紧,却越发的垂下了眼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涂太后没开口,也是看朱礼:“大郎你的意思呢?”
朱礼思量许久,一开口却是言道:“这事儿倒也不是不可以。”
杨云溪手指一紧,便是抬头抿着唇看住了朱礼。
也不知是不是朱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当即便似乎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过来。然而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却是分明感受到了朱礼随着目光传递过来的安抚之意。
仿若朱礼轻声的说:别急,继续看着就是。
于是一颗躁动的心便是渐渐沉静了下来。杨云溪心想:是了,自己倒是太心急了。
朱礼便是也轻言细语的继续言道:“这事儿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事儿却也有些不妥。母后觉得小胡氏堪当重任,是个合适的。这一点我也相信,小胡氏性格温和柔淑,若是她来照顾墩儿,我倒是也放心。”
说到这里,朱礼顿了一顿,微微一笑看住了李皇后:“只是母后却没想过,这传出去了众人怎么说怎么想?古氏一族这次虽然犯了些小错,可是到底过往对朝廷贡献不小。咱们不能这样寒了功臣的心。之前交给母后养着,倒是还能说得过去。如今再交给小胡氏,那成了什么样子?叫人怎么说?”
李皇后蹙眉,只当是没看见朱礼意味深长的目光,反而言道:“可是除了小胡氏之外,还有谁合适?秦氏?徐氏?”
秦沁和徐熏的确是除了古青羽之外,身份上最为合适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不管交给她们之中哪一个,最后却一样还是会叫古青羽难堪。
“还是胡氏罢。只是我想着,这般墩儿抓周的时候,也就先不上玉谍。另外小胡氏若是照顾墩儿,我想着为了以后她不会因了有自己的孩子就疏忽了墩儿那头,便是也先让她避着孕,母后您看呢?”朱礼微微笑着,面色温和语气轻柔。可是内容么……
杨云溪忽然就想起了古青羽说的那句话。朱礼看着温柔体贴,可实则也是冷酷无情的。
不过对于胡家人,她却着实同情不起来,也不觉得朱礼这般有任何的不妥。
事实上,如此其实反倒是最好的。
胡家势大,若是小胡氏有了身孕,那么胡家更加压不住了。用墩儿作为借口,胡家人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不说,只能乖顺同意。而墩儿一日没上玉谍,一日没占住嫡长子的位置,那么便是一日胡家人就趾高气昂不起来。将来对于皇长孙这个这个位置,也是多了诸般变化。
如此算来,胡家是将墩儿又要回去了,可是便宜却是没占住一点。
李皇后被朱礼这话噎了一噎。
朱礼却是笑得温和坦然,仿佛这事儿再天经地义不过。
涂太后自然明白朱礼的意思,便是看向了皇帝:“按说这事儿原也不该皇帝你来管,不过这事儿也是咱们朱家的家务事,你是一家之长,你的意思呢?”
皇帝对这样的小事儿自然是漫不经心的:“大郎这般很好。就按着大郎的意思来吧。胡家虽然有功劳,却也不能太抬举了反而叫他们忘记了天高地厚。”
皇帝到底是皇帝,一句话便是说出了事情的本质。而且事情性质提高到了家国大事上,就是李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皇帝都说了,不能太抬举了胡家了,你还抬举那不是坏大事儿么?
皇后还是有些明显的不乐意:“咱们也就是这么一说。小胡氏未必愿意——”
涂太后则是一锤定音:“小胡氏不愿意也不打紧,青羽想来还是很愿意照顾墩儿的。她身子摆在那儿,墩儿是她的儿子,她就算再怎么怨恨胡氏,肯定也不会亏待了孩子。”
皇后便是悻悻的不言语了。
“再来说墩儿的奶娘。”涂太后揉了揉眉心:“她将墩儿带得很不好,还是换了罢。至于小虫儿这里,毕竟是受了委屈,她奶娘倒是也不必换,再添一个得力的奶嬷嬷就是了。我派过去的刘嬷嬷也不错,便是给小虫儿当奶嬷嬷罢。”
顿了顿,涂太后又看了一眼杨云溪:“今儿这事儿杨氏你也是委屈了。而且你生了小虫儿也没给你什么奖赏,我想着你以前也是帮着青羽管过事儿的,便是你和徐熏来管太子宫罢。虽说这也是抬举你,可是你若做得不好,我却是一样不留情面的。”
398.第398章 金丹
涂太后这话一出,倒是让李皇后登时就皱了眉出了声:“熙和管得好好的,怎么太后您突然就要换人了——”
“熙和是谁?”涂太后挑眉看着杨云溪问了一声。
杨云溪便是柔声解释:“熙和之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进了太子宫。因太子妃身子不好,熙和又是做过女官的,对宫中事情了解,所以便是让她和徐熏一起管着宫务。”
涂太后了然点头,随后看着李皇后却是似笑非笑起来:“这么一说我便是明白了。说起来,这事儿倒是也奇怪。怎么你的女官管得,我的女官便是管不得了?”
李皇后顿时又被这话噎了一噎。好半晌也没能回过神来。等到回过神来了,便是笑道:“太后您说这话却是让我有些不知怎么说了。熙和管着太子宫的宫务,却也不是我的意思。不过是熙和能干罢了。再说了,熙和管了这么久,也是熟悉了各处。这会子换人,倒是有些仓促。而且杨氏她还要带孩子——”
“太子宫的事儿大郎决定即可。”皇帝不耐烦这么坐在这儿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便是出声打断了李皇后的话。随后蹙眉道:“皇后你若是真这般闲,也该想想该怎么帮帮贵妃才是。她年岁大了,怀这一胎便是格外辛苦。”
杨云溪一听这话,便是忍不住的想:都说皇帝对李皇后一往情深,可是现在看来却也不过是如此罢了。曾贵妃在皇帝的心里,或许比起李皇后来到底差了一点,可是绝对也是不低了。这不,此时加上皇帝的老来得子这么一个砝码,倒是瞬间有那么一点超过李皇后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杨云溪便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朱礼。
朱礼正好却也是看过来,两人目光对上,片刻又错开了。
李皇后咬咬牙,却也不好不出声,便是淡淡道:“知道了。”听那语气,却到底是不情不愿不舒服的。
皇帝皱了皱眉,不过看着李皇后那副样子到底还是觉得心软,没说什么。想了想又道:“母后,日前有高人进献了一盒金丹,朕吃着倒是觉得不错。母后您可想也试试看?”
涂太后听了这话登时就是皱起眉头来:“好好的怎么吃起了那个?”听语气,倒是不赞同的。
杨云溪对金丹一事儿了解得少,但却也是听过不少人为了炼丹信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更也是听说过古来今往不少君主为了这种事情弄得身败名裂臭名远扬,甚至掏空整个国库的。
别说涂太后不赞同,杨云溪心里也是觉得皇帝这般有些不妥。
而朱礼也似乎是并不知道这个事儿,倒是颇有些惊讶的样子。若不是自制力摆在那儿,只怕朱礼就要脱口问皇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而面对涂太后的不赞同,皇帝却是显得并不在意:“朕吃了效果却是很明显的。若不是有金丹在,朕的头疾也不至于缓解。吃了金丹虽不能治好头疾,不过总能有一两个时辰是不疼的。朕也问过太医,说是材料并无不妥。”
即便是皇帝如此说,杨云溪到底还是觉得有些不可信:太医都束手无策了,一丸金丹就能解决问题?若说其中没点什么特殊之处,怎么可能?
只是皇帝都如此说了,众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有涂太后道:“再叫太医仔细查验查验。你也不要轻信那些江湖术士。”
皇帝点头:“这是自然。”
而后皇帝和涂太后又说了几句家常,便是有太监捧着一个白玉匣子上来道:“皇上该服丹了。”
众人便是都忍不住仔细盯着那白玉匣子看。
皇帝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打开匣子,拿出一丸珍珠大小的金色药丸,合着茶水吞了下去。又过片刻,皇帝面上便是露出了几分惬意舒适的神情来。
涂太后似乎对这事儿不大喜欢,便是打发皇帝:“我也累了,你们便是也散了罢。”
李皇后自然是跟着皇帝一起走的,墩儿只叫宫人送回去也就罢了。
昭平公主自也是回去陪着驸马林萧彦,而且如今她管着宫务,事情也是多。
至于朱礼,也没再去处理政务,而是留下来和杨云溪一同回蔷薇院去。
临走的时候,涂太后皱眉问朱礼:“那进献金丹的人,你可知道?”
提起这个事情朱礼的脸色有些沉凝:“我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收到。也不知是谁举荐上来的。”
“好好查一查。”涂太后笼着眉头:“先帝在世的时候,便是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不许人进献丹药。说那些都是毁基业的东西,如今你父皇倒是好——”
涂太后说起这个,不免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朱礼只说会查,随后便是亲自抱着小虫儿带着杨云溪告退出来。
出来后,朱礼便是一句话也没说。杨云溪敏感的觉察到了朱礼的情绪有些不对,便是心头轻叹了一声。
待到上了轿子,朱礼这才轻声问杨云溪:“小虫儿脸上不会留疤罢?”
杨云溪目光落在小虫儿已经睡熟了的脸上,摇摇头:“孩子小,恢复得快。倒是不像大人那样容易留疤,纵然这次好了还看得到一点痕迹,不过等个几个月,也就看不出什么了。长大了更看不出什么。”
“想来是很疼。”朱礼爱怜的碰了碰小虫儿的脸颊:“怎么的就让墩儿和她在一处了?”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会这样?墩儿突然动手,谁也没料到。”
“以后别让小虫儿和墩儿靠近了。”朱礼的面色有些发沉:“墩儿将来只会是另一个朱启。”
杨云溪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听这句话,不难听出朱礼对朱启这个亲弟弟到底还是心有不满的。
当然,或许也是朱礼对李皇后的教养孩子方式不满。毕竟朱启便是李皇后一手教导出来的。
只是……“墩儿到底还小,这件事情也不能说明什么。”纵然心里依旧埋怨墩儿,可是杨云溪还是知道墩儿其实也不满周岁,又能懂得什么?也犯不着如此就给墩儿定了罪。尤其是对于朱礼来说——小虫儿是女儿,墩儿难道又不是儿子了?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就让朱礼对墩儿不喜了吧?
墩儿投生在胡萼肚子里,难道是墩儿的错?
399.第399章 剖心
面对杨云溪的劝说,朱礼倒是半晌没开口。反而是闭上眼睛沉吟了一阵子。
良久,就在杨云溪几乎以为朱礼已经睡着的时候,朱礼却是缓缓开了口:“是我情绪上来了。小时候,朱启便是格外霸道。皇祖父赏赐的东西,他若喜欢便是千方百计的来要。我是长兄,自然只能让着他。偶尔不想让的,母后也总以我是长兄这个理由来帮着朱启讨要。看着墩儿这般,我想起了朱启小时候。”
杨云溪没想到朱礼会如此直白的说出口这样的话,一时之间倒是呆住,就这么愣愣的看着朱礼面上露出一种感慨的神情,就这么愣愣的听着朱礼将这些或许他埋藏在心底,却是始终不曾对人提起过的话缓缓说出口。
朱礼轻叹着,感慨着:“其实我也的确是偏心的。就想是母后一样。我不喜胡萼,连带着墩儿也是不喜起来。尤其是墩儿长得和胡萼相似,我更是难以喜欢得起来。而小虫儿则不同,从她还没出生,到现在,她都是我期待的,盼望的,恨不得捧在手里的。对着他们二人,我便是不由自主总偏了心。”
“大约墩儿以后长大了也是会恨我的。”朱礼笑了笑,颇有些自嘲:“可是人心偏偏就是如此,我却也是不能例外。”
杨云溪轻叹一声:“大郎你也别多想。胡萼是胡萼,墩儿是墩儿。终归是不一样的。你对墩儿——”
“我有时候也这样劝自己。”朱礼打断了她的话,微微摇头:“可是胡家也好,母后也罢,却都总是不断提醒我这个事实。”
朱礼嘲讽的笑出声来:“有时候我甚至想,我为什么会让墩儿出生呢?当时为什么要心软呢?明明若是心狠一些,今日也不会如此……皇祖父说我太过心软,的确是如此。”
杨云溪因了这句话,几乎是瞪大了眼睛。
朱礼坦然和杨云溪对视,然后听见朱礼道:“你看,即便是我,也是如此。”
朱礼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自嘲和厌弃,以及疲倦。“你是不是觉得十分失望?”
杨云溪张了张口,就这么和朱礼对视着,却是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为什么要觉得失望?”
“因为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朱礼笑着,唇角的弧度却是显得凉薄。“你应该更喜欢那种侠义正直的人才是,我这样卑劣的自然是让人厌弃不喜。”
杨云溪忽然就冷静下来,心中迷茫也好,无措也好都是如同被一阵大风吹散,一刹那之间便是恢复了清明镇定,更是将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
面对朱礼这样的言语,她低笑出声:“那在你心里,我又是什么样子呢?其实,我也和你想要的人不一样才是。你又失望不失望呢?”
朱礼被这样的反问问得微微一怔。
“侠义正直的自有别有。你便是你,我又何来失望一说?谁人心中没有一些这样的阴暗之处?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杨云溪低头浅笑,声音却是有些感慨:“你看我对杨家做的那些事情,大约传出去,别人都会说我是毒妇吧?”
“那不一样。”朱礼微微摇头:“又因才有果。”
杨云溪抬头看着朱礼,“大郎你既都这样说,那还怎么总在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朱礼又被问得微微一怔。最终却是忍不住唇角一弯笑出声来,轻轻摇头感慨:“是了,有因才有果。”
这件事看似微不足道,可是杨云溪却是觉得经过了这么一件事情之后,她心中对于朱礼的形象,却是又真切了几分。
小孩子的伤总是好得快。不过才十来天的功夫,面上就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更别说留下疤痕了。
对于太子宫宫务这一块,熙和倒是没有任何情绪,反倒将事情交接得清清楚楚,笑道:“如今我却是可以歇一歇了。”
杨云溪对于熙和这般态度,倒是有几分欣赏。
倒是徐熏一个劲儿的抱怨:“怎么的还是我?”
杨云溪只是笑:“谁叫你是良娣呢。”
这件事情,在太子宫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来。事实上,有了小虫儿受宠的前车之鉴,又有了孙淳妍怀孕的事儿刺激,如今都是卯足了劲儿的想留住朱礼,好自己也能怀上一个。
当然,胡蔓却是例外。
墩儿最终还是交给了胡蔓养着了。胡蔓却也是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虽然只是暂时的。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只要墩儿还在胡蔓跟前一日,只要胡家还要墩儿不愿意将墩儿拱手让人,那么胡蔓就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有些人觉得朱礼太过狠心,不过杨云溪却是觉得,其实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朱礼这样,以后便是会少许多麻烦。
至于胡蔓,怪只怪她是胡家的人。享受了胡家带给她的荣华富贵和地位时,自然也要承受胡家给她带来的痛苦。
怪只怪,胡家人太过贪心。
怪只怪,胡萼当初做事儿太过狠毒。
不过即便是经过了这个事儿,胡蔓表面上倒是看不出来半点来。依旧该如何就如何,甚至还特地带着墩儿过来跟杨云溪道歉。就是为了墩儿抓伤小虫儿的那事儿。
对于胡蔓这种态度,杨云溪只是淡淡的婉拒了:“孩子不懂事儿罢了,哪里需要这样郑重其事的?小事儿都被说成了大事儿了。只是两个奶娘的确是都看护不力,换了也是应该。”
胡蔓叹了一口气:“不过小虫儿脸被抓伤了,到底是墩儿的过错。”
杨云溪依旧是淡淡的:“都说了墩儿才多大点?能懂得什么是对错?不过是失手罢了。这事儿也必要再提了,小胡贵人这般三番五次的说起,传出去了还当是我要怎么样呢。叫人误会了可不好。”
胡蔓被杨云溪这么说了一句,微微尴尬了片刻,便是又神情自若起来:“却是我没想周全。光想着小虫儿受了委屈了。对了,小吴贵人说想过来给杨姐姐你请安,又觉得不好意思,便是想着下次与我同来,不知杨贵人欢迎不欢迎?”
胡蔓这样一问,杨云溪顿时笑了:“我们品级都一样,何来的请安一说?你们若是闲着没事儿过来寻我说话,我若有空自然也不会赶你们。”
400.第400章 煎熬
对于胡蔓这种作为,徐熏却是有些瞧不上:“这般处处委屈求全的样子做给谁看呢?别人瞧着倒以为是你得理不饶人给她难堪似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这是怨恨我呢。”
“怨也该怨她姐姐自己作死,怨你做什么?又不是你提议让她养着墩儿的。不乐意可以可以拒绝不是?”徐熏嘀咕着,又有点儿无奈:“偏偏她这样,咱们还一句重话也不能说。完全就是只能任由她欺负。真真是憋屈。”
“好处都让咱们占尽了,你还有不许人说两句?”杨云溪抿唇笑着,拿了拨浪鼓逗弄小虫儿。随后才笑道:“好了,如今咱们两个管着宫,却还偏偏孙淳妍怀孕了,这责任可是重大。咱们可是都不能马虎了。你也别再那般散漫。做得好了,殿下总归记得你的好处的。你这般混日子,徐家只怕对你也是不满意。”
名门世家的小姐们看似风光,可是实则却也是重重的束缚。比如徐熏,徐家送她进宫自然不是让她来享福的。若是她不能让朱礼满意,徐家自然也不会真一直捧着徐熏。徐家不只是徐熏一个女儿。
徐熏笑盈盈的似乎丝毫不在意:“可殿下现在也没厌弃了我不是?”
看着徐熏颇有些放任自流的架势,杨云溪叹了一口气,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起。
“倒是你。”徐熏似乎是不愿意多说这个,便是直接转移了话题:“如今不只是宫外,就是宫里也将杨家老夫人当年毒杀媳妇的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你就不怕影响了你?”
杨云溪不在意的笑了一笑:“传得沸沸扬扬了?我倒是没听见什么风声。”她当然也明白徐熏的意思,徐熏这分明是觉得如今她眼看着就要走马上任,可是却有这么一件儿不风光的事儿。说不得就会影响她的威信。
不过,这事儿就算有影响,她也更愿意看着杨家人煎熬挣扎。
杨云溪这般云淡风轻的一笑置之,徐熏自然也不是什么不识趣的,当即没有再问。
接下来光是接管太子宫诸多事物,便是将杨云溪忙得如同陀螺一般的转了起来。不过熙和配合,所以倒是也不曾遇到什么难题。
杨云溪这日抽空去看了古青羽。却是发现古青羽到底是要好些了,或许是她的劝说和昭平公主的劝说起到了作用。
两人虽说许久不见,倒是也不曾生疏,杨云溪坐下来,笑着看着古青羽道:“我却是要恭喜你了。”
古青羽眉头一动,微微一笑:“莫不是为了孙淳妍的事情?”
杨云溪顿时笑容又大了几分:“你猜到了。”
古青羽点点头:“既然墩儿重新给回了胡家,殿下怎么也会弥补我几分的。孙淳妍身份太低,又不受宠,养不了这个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也不难猜。况且……太后她老人家总归还是疼我的。”
杨云溪叹了一口气:“这么一说,我倒是不觉得多值得欢喜了。”
古青羽抿唇浅笑:“自然还是欢喜的。至少以后我总还是有个孩子傍身的。就是孙淳妍以后也不知该如何恨我了。”
“许她些好处也就罢了。”虽然也同情孙淳妍,可是她到底还是偏向古青羽这般的。所以说出来的话,便是也显得冷酷无情了不少。杨云溪自己也是觉察了,可是却并不曾有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