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许久，最后四长老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那你想干什么？”
“她是我师妹，不是当年的圣教教主。”
“所以？”
“所以她的命，谁都不准动。”
“叶焚银，别忘了是谁害死你师父的，你还要保她？”
“这与你无关，如果你们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就别想带她离开。”看这架势，叶焚银刚才说的倒是真话。柳末末舒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该讨厌这人还是该感谢他了。
话说回来，百家这个长老真是不怎么样，当初外公下手真是太轻了，这种人留在世上根本就是浪费粮食，柳末末不禁腹诽。
“好，我可以保证。”四长老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嫌恶地瞪了眼柳末末。一想到她是杜剑伤的外孙女，他就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当年他还是百家的继承人之一，如果不是被废了，怎么可能沦落为一个小小的长老。
“希望四长老能够信守承诺，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别怪我翻脸。”叶焚银起身拍了拍四长老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
四长老身子僵了一下，挤出了一丝笑容，“当然。”
这回，叶焚银并没有阻止四长老将她带走，等两人离开之后，叶焚银看着许久才自语，“小欢，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因为柳末末是冷欢的朋友，所以她不能死。柳末末要是死在自己手里，迟早有一天冷欢会恨他，这是他不能接受的结果。
离开了叶焚银的视线，四长老显然就没有刚才那么好说话了，她被人粗鲁地扔进一辆马车，而后又被点了睡穴。
等她有知觉的之后，浑身上下都在痛。这马车里连个坐人的地方都没有，而且走的还是山路，呆在这上面简直跟上刑一样，简直是度秒如年。
好容易马车停了下来，柳末末听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然后响起一道女声，“四长老，您回来了。”
“嗯，家主可在？”
“在，家主已经在等您了，这马车？”
“里面的人很重要，派人严加看管……不要伤了她。”顿了一下，四长老才说道。按他本来的意思，柳末末就是死伤一千次都不够。
“是。”
车厢的帘子从外面被掀开，柳末末看清对面那女人的脸之后，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机会见到百燕，而对方显然也还记得她，看她脸部扭曲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呵呵，柳末末，真是好久不见了。”百燕站在外面一脸冷笑地看着柳末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她是叶焚银的心心念念维护的小师妹，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落到了自己手上。
虽然柳末末觉得自己这仇恨拉的挺无辜的，可百燕并不这么想，因为柳末末，她可是得罪了当今武林盟主，回到家族后还受了惩罚，她这一肚子怨气现在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
见四长老走远了，百燕一把扯住柳末末的头发，直接把她给拖到自己面前，“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柳末末只是看她，也不说话。
这让百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手甩了她两巴掌，“不想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就把你的不满的眼神给我收回去。”
挨了巴掌，柳末末的脸蛋很快就出现了清晰的红印，脸上火辣辣的疼。
百燕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在一众护卫的跟随下趾高气昂地走了，柳末末在后面被人推搡着往前走，也不知道百燕准备把她带到哪里去。
他们现在所在之处是一个很大的宅子，似乎坐落在山里，四处望去都是青山，而这宅子也大的看不到出口。
这一路上她已经看见了不少人，有老有少，不过大多数都是面无表情，看见她被人带进来，也丝毫不感兴趣。
百燕的护卫把她带到一座庭院外停了下来，百燕转过身看了柳末末一眼，脸上笑意更深，“把她给我关到禁闭室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
“是。”
禁闭室，顾名思义是处罚百家犯了错的族人的地方，当时因为惹恼了叶焚银，她回来之后在里面足足关了一个月，差点让她崩溃，如果不是父亲跟族长求情，说不定她会死在里面。
如今，她就要让柳末末尝尝这种滋味。
打她只是下乘手法，刚刚不过是消消气罢了，最上乘的手法就是让她崩溃，这才能消了自己的心头只恨。
本已经做好了被人上刑的准备，谁知道所谓的禁闭室里根本没有任何刑具，那几个护卫将她推进了一件漆黑的屋子，然后她只听见铁门关上的声音。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什么都没有。
这里没有光线，没有声音，呆了不到一刻钟，柳末末就开始浑身冒冷汗，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138 没死
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呆久了，人好像会产生幻觉一样，黑暗其实并不算什么，反而是安静才是最要人命的。
重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一声声的响起，汗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柳末末无力地靠在角落，双手捂着耳朵，试图将脑子里各种嘈杂的声音隔开。
真正要人的命的不是身体上的刑罚，而是精神上的折磨，柳末末自然也懂这一点，在圣教的时候，如果有人犯了教规，红云直接把人扔到圣兽身边，不用呆上一天，那人就会死，是被活生生的吓死，这间黑屋子的危险程度不比圣教里那条巨蟒小。
本以为百燕会一直关着她，但是没用多久，外面竟然传来了开门声。咣当一声，禁闭室的大门被踹了开来，一群人走了进来。
其中四长老跟百燕都在，但都围在一个中年男子身边。看起来，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份很高。
那中年男子看见柳末末蜷缩在角落里，一脸惨白脸上显现出一丝怒意，“老四，我让你把人带到百家来，你就是这样做的？”
“族长，都是我的错。”四长老连解释的话都不敢说出口，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却在心里把百燕骂了个狗血喷头，百家人自小就经过这样的训练，或许在禁闭室里呆上一个月都没问题，顶多刚开始有些不适应。
但是其他人从未经过训练，恐怕一天都呆不住就疯了，他可是亲口跟叶焚银保证的，至少在引出杜剑伤之前，柳末末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
“柳姑娘，是我督下不严还请见谅。”那中年人走到柳末末身边，弯着腰轻声说，好像怕吓到她一样。
柳末末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盯着他，也不言语。
“来人，扶柳姑娘去休息。”
“是族长。”百晓生说完，立即有人上来，他们才刚伸手想要扶柳末末起来，却被她给挡了回去。
百晓生看见柳末末的动作皱了下眉头，眼里有了少见的凝重。那二人也不敢再动手，只等族长吩咐。
“你们退下，我亲自来扶。”百晓生出手动作十分快，几乎让人无法用眼睛捕捉，而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柳末末却想都没想，再次出手去挡。后面人只能看见两人手掌上下翻飞，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连声音都没有，但却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百晓生停了下来，他一手扣住柳末末肩膀，而柳末末则一手贴在他胸口。
“姑娘的招式真是很妙。”比招式，这位名震江湖的神算子百晓生竟然输了一筹。虽然他并没有动用真功夫，只是比划了几招，可这结果同样让人吃惊。
“……师傅教的。”与百晓生交手之后，她这才有些清醒，意识到刚刚跟她比划的人是谁后，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上来。
“是么。”百晓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何从未见叶盟主用这掌法？”
“这你要去问他。”百晓生的目光让人有种被看透的感觉，柳末末清楚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决定无论他问什么都不说了，还好百晓生没有继续吻问下去，只是把她扶起来，给她换了个休息的地方。
“小一辈不懂事，还希望柳姑娘刚刚没有受到惊吓。”两人走出百燕的院子后，柳末末似乎还能听到她的惨叫。
她深深的觉得，江湖传说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信的。就连红云都跟她说，百晓生虽然是个聪明人，但是性格有些过于温吞也有些懦弱，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或许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机会把这些说出去，所以才不在自己面前伪装吧。
“还好……”越看一脸笑容的百晓生，就越觉得这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把你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请柳姑娘来做客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希望柳姑娘不要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瞧瞧人家说的这个好听，她保证自己真要是不客气起来，说不定这位百家族长一巴掌就把自己给拍扁了。
把柳末末安顿好之后，百晓生这才慢悠悠地踱步离开，身后那些侍卫都留在了柳末末的住处，美其名曰保护，柳末末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
“老四，刚才看清楚了么？”
“族长说的是……柳末末用的那些招式？”
“嗯。”
四长老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招式很精妙，可并不具有威胁性。”毕竟柳末末曾经是叶缺的徒弟，叶缺那人武功奇高，教给柳末末的武学自然不会差了，这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错了，如果柳末末有内力的话，她那一掌甚至能要我半条命。”因为他发现，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无法躲开那致命的一招。
据他所知，江湖上只有一种掌法有这样的威力，或者说是魔力——天魔手。
“族长的意思，难道……”想到那个可能性，四长老几乎热血沸腾。
百晓生摇了摇头，“不确定，不过很有可能。我们都知道柳末末曾经失踪了两年，这两年她可能被叶缺带走了，也可能被杜剑伤带走了。”
柳末末的这两年时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所有人都查不出来，能躲过百家的眼线，并且以一人之力干掉雪域一干杀手带走柳末末的人必定是高手，而且还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叶缺？怎么可能，他不是说天魔手只传给叶家继承人么。”外人并不了解当今武林盟主师傅的真正身份，但这在百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叶缺是叶家惨案中的幸存者，当初叶家家主的亲生弟弟。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百晓生冷笑。
叶缺并没有死，至少，在得到那些秘密之前，他还不能死，谁让他是叶家的人呢。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叶家，有着无数让人心驰神往的武林秘籍的叶家，有着倾国财富的叶家。
可是当初叶家灭门，任何人都没有找到一点属于叶家的财富，那些东西好像跟着整个家族消失了。
139
因为百晓生的命令，所以柳末末在百家呆的还算是惬意，百燕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呢，也没人上来寻她晦气。
话又说回来，百家的人对自身以外的事本来就没什么兴趣，遇上百燕那种心眼小报复心特别重的纯粹是运气问题。
每天除了吃饭时间，其他时候柳末末都还算舒心。其实百家的饭菜还是很可口的，特别是提供给族长的。
可要她每天对着百晓生那张除了微笑没有第二表情的脸吃饭，很容易胃痉挛的，尤其是在这个人对她不怀好意，而自己还知道的一清二楚的情况下。百晓生总是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每次回答都浪费一堆脑细胞，跟聪明人说话实在是太累了。
总算是应付完了百晓生，柳末末一个人蹦蹦跳跳地往自己住的地方走。百晓生大概觉得她没什么威胁，最近她身边的守卫也放松了不少，至少吃饭的路上看不见有人跟着了，或许暗中有人看着，但她没察觉就当没发生。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她吃完晚饭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百晓生想的也很周到，给她送来了不少百家的藏书，都是些百家记录的江湖野史。
这让她不禁对百家先辈们存了份敬佩之心，这简直太厉害了，历代武林盟主的风流韵事，这里调查的那叫一个详细，甚至还记载了当今武林盟主的几位红颜知己。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发现自己那位师兄竟然是桃花泛滥，什么江南名妓，江湖世家的小姐，都曾跟他春风一度过。亏她还以为叶焚银算是个正人君子呢。看来也不过如此。这些都是次要的，最惹她注意的是资料最后的一句话，叶氏弟子。
这个叶氏，是她知道的那个么？
除此之外，百晓生特地给她送来了关于沈越陵的一些记录，也不知道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柳末末满心好奇。可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把那本很薄的册子拿了起来。
关于沈越陵的记载不多，中间还有缺失：沈家二少，少时与水歌月相恋，并对其未婚夫出手。被阻未果，受族规身陨。十年后死而复生，夺沈氏族长之位。与天下为敌。
百家对于江湖人，特别是有前途的江湖人记录向来仔细，就像她刚才看过的叶焚银的资料。基本上算是详细了，偏偏到沈越陵这里，少了他最重要的十年。
没人知道沈越陵一身恐怖的武功是怎么炼成的，就连沈家人都不知道他师承何处，而“死去”的十年里，究竟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越是空白。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猜测。
水歌月这个人，她几乎都要忘记了。之前她也以为沈越陵喜欢她，可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她看得很透彻。
百家记录的这些所谓的真相，究竟有多少是真的呢？
她在这些资料里找到了不少熟悉的人，有她外公的，有那个便宜师父的，有衣绝的，甚至还有铁五的。
看完之后，她对于百家倒是没有之前的畏惧，亏她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百晓生不知道的，原来并非如此。
就像铁五跟外公的关系，至今都没有人知道。
外公现在失踪，铁五又在什么地方呢？他知道这件事么？
“柳姑娘似乎对叶家的事情很感兴趣？”对于百晓生的神出鬼没，柳末末已经开始习惯了，她将手里那份关于叶缺的资料扔到桌子上。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外公。”
“柳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事。”百晓生神态自若，并不因为她的话而有任何反应。
“天魔手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本武功秘籍，如果没有前人指点，拿到了也未必能修炼有成，成为天下第一什么的更是笑话。”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低头饮茶的中年男子，她压抑在心头许久的怨气终于要爆发出来。
她只是不愿意想，不代表想不出来，特别是在看了这么多资料的情况下。百晓生把这些资料给她，不就是想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么。
“的确如此。”百晓生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叶家的财富却能够让一个没落的家族再次崛起。”
“呵呵呵，有理有理。”
“我外公要是死了就好了，你说对吧？”
百晓生不语。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自然没有人知道，二十年前灭了叶氏一族的究竟是谁。”
“柳姑娘的想象力很丰富，也很聪明。”百晓生微笑，沈越陵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小姑娘不无道理。眼神纯净，却绝对不是不谙世事，强大的男人不需要同样强势的女人，柳末末这样的正好，被人放在手心里宠着才会过得幸福。
柳末末偏过头不吭声，从百晓生给她看这些东西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可能没办法活着出去，唯一一条活路就是她可能掌握的天魔手。
虽然她刚刚说过，天魔手不过是本武功秘籍，但事实上，看那些武林人士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了，这本她没有多少兴趣的武功秘籍还是很有价值的。
如果可以得到，百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她不知道当年外公教自己掌法的时候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不过这套掌法的确是救了她的命。
“叶缺真的死了么？”这一系列的阴谋在她脑中渐渐成形，而那个据说已经死掉的叶缺，也就是她的师父自然是其中最关键一步。
那人功夫很高，怎么可能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外公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人杀死。
最重要的是，百家之所以会再次设计外公，必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身为活着的叶家人，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没死。”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谁知道百晓生竟然回答她，而且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内的答案。
百晓生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要不要见见他，毕竟你们师徒一场。”
柳末末沉默片刻，随后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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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见到叶缺的时候，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这次再见时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就算她对这个便宜师父没有太多感情，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下_载_楼.XiaZＡiLoＵ.Ｃom)
叶缺似乎听到有声音，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带着琵琶骨上的链子也响了起来。
“你是……”叶缺眯着眼，看着站在百晓生身后的柳末末，混沌的眼神渐渐清明。
“叶先生难道认不出自己的小徒弟了么？”
“呵……原来是她，你以为带她过来有用？”叶缺愣了一下，随即嗤笑道。
“叶先生误会了，我带柳姑娘来，只是想让她见你一面而已。”
叶缺不语，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当年害他全族的凶手，却不曾想到，就算找到了自己也无力报仇，甚至还连累了别人。
当年因为自己一句恳求，那人宁愿背负一切罪责苟且于世，如今同样的事再度重演，他不甘心。
叶缺的双目血红，一脸狰狞地瞪着百晓生，那人就站在他几丈之外，笑的云淡风轻。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你走吧。”叶缺似乎是泄气了，终于软软地靠在墙上，偏过头不去看面前那人。
柳末末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离开，反而看了身旁百晓生一眼道：“我想跟师父聊聊。”
“当然可以。”百晓生微笑，欣然同意。
百晓生离开后，柳末末站在原地，也不担心有人在外监听，事实上没有人监听才会奇怪。
“我外公并没有杀叶家的人对么？”
叶缺看了柳末末一眼皱眉：“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你死了。我可能再也得不到答案。”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世人并不信。”叶缺嗤笑，江湖人多容易愚弄啊，或许他们开始是不相信的，但后来说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信了连证据都不需要。
“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知道真相就够了。”
“……对。他没有杀人。”沉默半晌，叶缺终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