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太妃板了脸,轻哼一声。

“烨表哥真讨厌~”薛凝霜大发娇嗔:“几年不见,嘴越发毒辣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夏候烨极认真地看她一眼:“本王怎么没印象?”

薛凝霜俏脸一凝:“怎么没见过,我是沐国公府的凝霜呀!”

“哦~”夏候烨这才眉一挑,淡淡地道:“你以前叫本王姐夫,突然改叫表哥,一时没想到。”

舒沫只好拼命咬住唇,唯恐一个不小心,笑出声来。

突然发现,夏候宇的毒舌,原来竟是家学渊源。

而且她发现,他对自己一直都挺客气。

薛凝霜接连碰了几个钉子,大小姐脾气发作,冷着脸质问:“睿王是在戏耍本郡主吗?”夏候烨只觉好笑:“本王忙着处理政事,没那个闲功夫陪你戏耍,即使你是郡主。”.

他语气并不强烈,语速也不快,只加重了“郡主”的读音。

舒沫低了头,在心里暗骂:不要脸,偷学我的东西!

薛凝霜则气得俏脸通红:“你!”

“烨儿!”太妃两人一见面就闹僵,忙出面打圆场:“霜儿还小,不能让着她点?”

“凝香在她这么大时,已生了宇儿。”夏候烨不留半点情面。

薛凝霜被他戳中痛处,气得口不择言:“可惜,她已经死了!”

“霜儿!”太妃急忙喝叱,可惜来不及了,薛凝霜话已出口。

夏候烨眼神骤冷,盯着她,不发一语,蓦地拂袖而去。

“烨儿,烨儿!”太妃急唤,哪里叫得回来。

薛凝霜没料到他竟如此不给面子,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他离去,顿觉下不来台,跺着脚哭道:“姑姑,你看,烨表哥欺侮我!”

太妃面色发青,张口欲言,目光掠过恭敬地立在一旁的舒沫,怒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舒沫一愣,忙垂了手往后退去:“是,妾身告退~”

“你这贱婢,竟敢看本郡主笑话!”薛凝霜猛然醒悟,冲过来一脚往她胸口踹了过来。

舒沫见她来势汹汹,哪里敢硬挡?

“哎哟~”嚷了一声,含胸收腹,顺势往后一倒,滚到了帘子之外。

哪知薛凝霜犹不解气,竟撩开帘子追了出来,对着倒地的舒沫猛踢:“让你笑话本郡主,踢死你!踢死你!”

外面侍候的婆子和丫环虽有一堆,见她如此凶猛,太妃又未发话,谁敢拉扯?

舒沫既不能还手,又无处可躲,情急之下,只能曲起双膝护着胸腹,双手抱着头部,护住了关键部位,咬着牙任她踢打。

也不知挨了多少脚,忽听一声怒吼:“住手!”

引颈自刎[VIP]

薛凝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嗖”地飞进来一颗石子,啪地击在她额头上,瞬间肿起好大一个包.

“哎哟!”她伸手捂了额头,叱道:“哪个王八羔子,敢打本郡主?”

一道身影,小老虎似地蹿了进来,横眉立目地瞪着她:“打的就是你!怎么着,有本事你也踢小爷呀!”

见是夏候宇,薛凝霜顿时尴尬之极:“小,宇……”

“宇儿,不得无理!”竹帘微动,静萍姑姑扶着太妃从内室走了出来砍。

“姑姑~”薛凝霜急忙道:“不怪他……”

“当然不怪我,”夏候宇胸膛一挺,理直气壮地道:“是她先骂我,不止骂我,还骂父王!”

“对不起,”薛凝霜脸红得象块布,低声道歉:“我,我不知道是小公爷玩”

“呸!”夏候宇根本不买她的帐:“王府里,除了小爷和父王,还有谁敢对你动手?若不是骂我,就是在骂父王!那岂不是连祖母也骂进去了?”

“我~”薛凝霜被他绕了进去,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应对。

“宇儿!”太妃脸色阴沉,冷声叱责:“不许目无尊长!她是你的姑姑,教训你几句,也是当得的!”

夏候宇两眼一翻:“什么姑姑,没见过!她敢打慧妃,小爷就敢打她!”

“好,很好!”太妃气得发抖:“你连本宫都敢顶撞,天下就没有治得了你的人了,对吧?来人,拿家法!”

满屋的丫环婆子,见太妃动了怒,要惩治小公爷,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有机灵些的,悄悄地退了出去,飞跑着搬救兵去了。

“姑姑~”薛凝霜吓了一跳,急忙阻拦:“使不得!小宇年纪小,慢慢教就是~”

“笑话!”夏候宇冷哧:“凭你也配?先回去学几年《女戒》再说!”

“小小年纪,如此跋扈,长大了还得了?”太妃一听,越发怒了:“家法呢?还不快找出来!”

舒沫急得不得了,偏她又不能开口劝。

太妃正愁没机会,这一说话,火必然就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到时别说夏候宇,怕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

只好拼命冲他使眼色,示意他服软,低头认错。

可这家伙仰着头,鼻孔朝天,哪里看得到?

丫环婆子乱成一团,劝的劝,拦的拦,也有假装寻找家法的……屋子里闹轰轰的一团。

偏那小霸王还很牛气,半点也不知收敛,勿自扭着脖子,硬绑绑地叫嚷:“都别拦,让她打!反正祖母不喜欢我,打死小爷倒落个干净!”

“听听!”太妃指着他,怒道:“给惯成什么样了?乘早打死了好!省得出去让人笑话睿王府没规矩,纵出这等杵逆不孝的小畜牲!”

正乱着,也不知谁嚷了一声:“王爷来了~”

舒沫立刻摒住了气息,闭上眼睛装死,将身子蜷成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团,唯恐引起他的注意。

“怎么回事?”夏候烨跨进来,皱眉瞧着乱糟糟的一群。

目光扫过蜷在地上的舒沫,微微一凝,眸中有凌厉的寒光一闪而逝。

“表哥~”薛凝霜大喜,提着裙子奔了过去:“你来得正好,姑姑要打死小宇,快劝劝她~”

太妃见她口不择言,眉心一蹙,心中越发不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夏候烨已望了过来:“宇儿顽劣,慢慢教就是,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太妃嗔道:“本宫倒是想教,可也要他肯受教才行!如此目无尊长,傲慢无礼,不教训一下怎么行?”

“混帐东西!”夏候烨过去,一脚踹在夏候宇的膝弯里,喝道:“怎么净惹祖母生气?还不快赔礼?”

夏候烨这一脚,并未留情。

夏候宇被他这一脚踹得身不由己往前冲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此时满屋静谧,这一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啊呀!”薛凝霜不防他对夏候宇竟是这般心狠,蓦地惊叫出声。

太妃吃了一惊,忙上前搂了夏候宇察看,一边斥道:“他才多大,哪经得住你这一脚?你,你是想要他的命吗?”

“畜牲,还不认错?”夏候烨叱道。

夏候宇痛得面色发青,却倔强地抿紧了嘴:“小爷没错!打死也没错!”

“混帐!”夏候烨大怒,呛地挚出腰间佩剑,厉声道:“当着本王都如此不驯,可见平日在外面是何等嚣张!本王今日便除了你这祸根,省得带累别人!”

“烨表哥!”薛凝霜不意竟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吓得尖叫出声。

“好!”太妃一颤,用力拍着胸口:“你且杀了他,再一条绳子把我勒死!大家都死了干净!”

一直沉默不语的静萍姑姑,忽然越众而出,对夏候烨盈盈一拜:“小公爷性格乖张,静萍难辞其咎,愿替小公爷一死。”

说完,她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往颈间一抹,寒光乍起,掌中竟藏了一柄短匕。

“不可!”夏候烨低叱一声,抢上前去,一掌击在她的腕间。

静萍吃痛,发出一声低呼,当啷一声,短匕应声而落。

身体,亦如折翼的蝴蝶,翩然倒下,雪白的颈间一缕刺目的鲜红涌了出来。

“静萍~”夏候烨应变神速,手往前一伸揽着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抱在怀中。

他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搁在膝上,一把撕开她的衣襟,伸手按住出血部位,冷静地道:“别怕,不会有事~”

在场诸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口瞪口呆,一时房中静得针落可闻。

静萍躺在他的臂弯,微仰着头,直直地盯着他,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飘忽而温柔,声音嘶哑,几不可闻:“王爷,请息怒~”

舒沫心莫名地一跳,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良久,才听到夏候烨的声音,温柔中夹着一丝苦涩:“你,这是何苦?”

“太医,快传太医!”太妃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一迭连声地嚷。

舒沫咬了咬牙,再顾不得装死,猛地站了起来:“怕来不及了,我懂点医术,若信得过我的话,让我来处理吧~”

夏候烨似半点也不惊讶,头也不回地吩咐:“过来~”“好你个贱人!”薛凝霜瞪着她,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

身后,初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示意她不得冲动。

舒沫分开人群,急步走过去,蹲下去察看了下她的伤痕,松了口气:“还好,未割到颈动脉,只是皮外伤。先把她放到床上躺平,备温开水,干净的棉布条,金创药……”

“你确定静萍性命无碍?”太妃严厉地盯着她。

舒沫点头:“幸得王爷及时阻止,若再深得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她真想不通,夏候烨即使脾气再暴戾,也不可能把夏候宇给杀了。

静萍有什么理由,非要用引颈自刎的极端方式,来平息这场***乱?

“放到本宫床上~”太妃忙道。

夏候烨抱了静萍,大踏步进到内室,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妃的八步罗汉床上。

薛凝霜跟进来,见状略有不满:“她只是个宫女,哪有资格睡在姑姑床上!”

“你闭嘴!”太妃厉叱:“若不是你,何至弄成这样?”

薛凝霜一脸委屈,小小声地辩解:“我,我只是担心,她的血弄到床上,会不吉利……”

怡清殿里,热水自然是随时备着的。

不多久,舒沫要的东西都送了过来。

她先用热水给自己净了手,再拿棉布条蘸了温开水仔细帮静萍把伤口附近清理干净,抹上药膏,再替她包好,道:“行了,每天换一次药,记得别沾生水。”

“伤口这么深,不会留疤吧?”也不知是谁,忧心冲冲地问了一句。

女人都爱美,既无性命之忧,接下来担心的自然就是外表了。

舒沫微笑不答:“这几天喝些流质,让她尽量少说话,多休息。”

她只习了点皮毛,这么高深的问题,她哪里敢担保。

不过,这三花玉露膏,她倒是用了几次,貌似效果还不错,应该不至毁了容貌。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略有些痕迹,领子裁得高些,也能遮挡,没什么了不起。

“罢了,”太妃如泄了气的皮球,坐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道:“本宫累了,都下去吧~”

她惹了不该惹的人[VIP]

惹了这么大的祸,薛凝霜自然不敢再在王府逗留,灰溜溜地带着一众仆从,悄没声息地离开.

上房里,独留太妃和夏候烨母子相对无言。

良久,夏候烨淡淡地道:“母妃现在知道,儿臣为何反对亲上加亲了?”

太妃神情落寞,低低地道:“凝霜的性子是骄纵了些,母妃日后会对她严加管束。砍”

“哼!”夏候烨冷笑:“当着母妃的面,都有本事把王府闹得鸡飞狗跳!儿臣的侧妃,她说打就打,将儿臣置于何地,将睿王府的尊严置于何地?”

“她受了教训,以后也会收敛些~”太妃硬着头皮辩解。

“收敛?”夏候烨眉毛轻扬,逸出嘲讽的笑:“我只怕她根本不知收敛为何物!”

“母妃何尝不知委屈了你?”太妃只觉头痛万分:“沐国公为了她的婚事,也操碎了心!我想着,你的性子或许压得住她,就应下了这门婚事……”

夏候烨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太妃心中生出一丝希望,婉转地道:“你就当是给母亲尽孝,低一次头,如何?玩”

“母妃~”

“嗯,”太妃急忙点头:“你说!什么条件母妃都答应。”

“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捏在舅父手里?”夏候烨的声音很轻,却如晴天霹雳般炸了下来。

太妃宛如被人戳了一刀,豁地抬起头,语气激烈地道:“你胡说什么?母妃是为你好!”

夏候烨薄唇一弯,勾出一抹冷嘲:“娶妻娶贤,凝霜除了飞扬跋扈,惯于作威作福。儿臣看不出,她除了为王府招灾惹祸,还能做些什么?”

太妃一滞,强辩道:“凝霜除了脾气不好,家世相貌,都无可挑剔!二哥在朝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这些对你日后的发展,大有助益。”

夏候烨冷冷地道:“若不是他从中撺掇,太子也不至沦落到充军发配,流放边疆的地步!也不想想是靠了谁的关系,才免了劳役之苦,不心存感激倒罢了,竟还赖上本王了?”

太妃下不来台,厉声叱道:“你怎可如此说你舅父?怪不得宇儿目无尊长,竟是你亲做表率!”

“不管你与舅父有什么秘密协议,别想要本王娶凝霜进门!”夏候烨凛容,冷冷扔下一句,转身离去。

“烨儿,烨儿!”太妃尖声急唤:“你,你给我回来!”

“太妃,”初雪听她声音凄厉,急忙跑了进来:“王爷已走了,可要奴婢再去请回来?”

“算了~”太妃颓然跌坐在榻上。

儿子是她生的,如何不晓得他的性子?

从前还小,可以硬着来。

可他再不是十年前那个一夕间失去一切,被逼远离京城,打着哆嗦上战场,脆弱无依的七皇子。

经过了十年的疆场磨砺,血雨腥风地走过来,早已蜕变成长为峥峥铁骨的男子汉。

杀伐果断,霸气外露,睥睨天下!

军令如山,让他习惯了颐指气使,说出的话,绝无更改。

连她这个母亲,也徒呼无奈。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被皇上千挑万选地挑中了,来守这万里江山。

她不服,她不甘!

他为大夏流的血,远远超过任何一个皇子,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来坐这万里江山?

当别的皇子在繁华帝都风花雪月,醉生梦死,享受荣华富贵时,他却在边关秣马厉兵,驰骋沙场,挥洒着血水和汗水!

从十五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年,生命中最灿烂的一段时光,全都葬送在那片荒凉孤寂的边城。

这是她的儿子,与她血脉相连,让她引以为傲。

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归他所有!

舒沫出了上房,夏候宇正神情落寞地倚着宫墙。

“嗨~”舒沫走过去,轻笑:“别再踢了,再踢,这墙可就要垮了~”

夏候宇抬眸,看她一下,把脚放下来:“你没事吧?”

舒沫耸了耸肩:“你看我象有事的样子吗?”

“那就好~”夏候宇垂下眼帘,有气无力地道。

“多亏你来得快,再迟得片刻,怕真的起不来了~”舒沫轻轻地笑了笑:“谢了!”

“她以后,再不会有机会踏进睿王府了。”夏候宇唇间噙着一抹冷笑。

“这么有把握?”舒沫惊讶地挑眉。

“她惹了不该惹的人。”夏候宇淡淡地道。

“静萍姑姑?”

夏候宇不吭声,眸光转黯。

“我不明白,”舒沫心中莫名发堵:“她为何要……赌上性命?”

“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大灾小难不间断。大家都说我是灾星瘟神降世,更怕招灾惹祸,没有人敢接近我。”夏候宇低着头,闷闷地道:“是静萍姑姑,主动提出,将我带在身边。”

舒沫心微微一痛,伸手按在他肩上,无声地拍了拍。

“都是我不好,”夏候宇慢慢地偎向舒沫的怀中,颤着嗓子轻轻地道:“若是我肯服一句软,姑姑,也不至……”

“怪我!”舒沫打断他:“若不是我叫立夏送信给你,也不会弄成这样。”

“她……”夏候宇伏在她胸前,低低咕哝了一句,声音太轻,舒沫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舒沫倾身过去。

“她,会不会死?”夏候宇问着,忍了许多的泪,终于滑了下来,濡湿了舒沫的衣服。

“她没事~”舒沫抱紧了他,声音轻柔,语气坚定地道:“那些血看着吓人,其实只是破了皮。休养几天就没事,嗯,有三花玉露膏,说不定连疤都不留。”

可怜的孩子,一定被那些血吓坏了!

“真的?”夏候宇声音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