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名字很有禅意,不知道是不是一水半山的半山?”冷枫严重怀疑容半山是京城容家容一水的什么人,才有此一问。

“既然冷书记说了很有禅意,就是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了。”容半山妙语答道。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冷枫大手一挥,“去办公室说话,外面太冷了。”

在书记办公室,关允见到了李理,现在李理成了冷枫的通讯员,在县委大受重用,成为继关允之后又一颗政治新星。

在关允回孔县之前,刘宝家和雷镔力就已经回来三天了,今天已经约好要在关家会面,李理下班后也会去。

当然,要见面的人中,还有温琳。

和冷枫、陈宇翔谈论了一些市委的工作,以及孔县各项工作的进展后,关允就和金一佳告别了冷枫,驱车回家。冷枫和陈宇翔也放假了,二人今明两天就会陆续回家过年。

关允一行三人,还是关允开车,从县委出来东行三百米,从省道向县道一拐,就是直通关家的柏油马路。想想几个月前的秋天,关允骑着自行车带着夏莱,跟着金一佳和温琳,一路洒下了多少欢笑,现在物是人非,不由人不心生感慨。

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发现路边站了一人。在瑟瑟寒冬之中,她身穿浅黄色羽绒服,系了一条马尾辫,脚上一双半高的翻毛靴,浅蓝色的牛仔裤衬托得她稍微丰腴的身材饱满而喜人……正是温琳。

原本约定温琳在关家等候,不想她心急,竟是等在了路边。这天寒地冻的,多冷,关允心疼了,一脚刹车停在了温琳身边。

“傻丫头,怎么等在这里?快上车。”关允责怪温琳说道,“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怎么不听话?”

温琳“哎呀”一声:“呀,怎么不是市委的车,是京城的车,啊,还是奔驰,谁的车?”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突然就又惊叫了一声,“一佳也来了!”

金一佳跳下车,拉住了温琳的手,二人高兴地跳了几跳,欢快而愉悦,亲如姐妹一般的情谊让关允心中欣慰。

老容头见状,打开车门下了车,坐到了副驾驶上,嘟囔了一句:“小关子,莫被红颜误平生。”

关允笑道:“怎么会?红颜花下看,英雄天下重。”

“随你去,吃亏的时候,别哭鼻子就行。”老容头笑了一笑,不说话了。

关允心里纳闷,总感觉老容头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比较传统,似乎对他身边美女围绕颇多不满,却又并不直说,再对比老妈对他的管教,忽然觉得老容头的思想和老妈的思想有很多相通之处。

等金一佳和温琳上了车,关允一脚油门踩下,奔驰车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迅速向前挺进,几分钟后就到了职中。

关家的大门足够宽,汽车可以直接开进去,当然在建造大门时,并没有考虑到停车的问题,本来按照关成仁的想法,大门要窄上一米,但母邦芳不知为何非要坚持建造得比别人家高上半米宽上一米,关成仁很生气,说是门建得宽了,费工费料还费钱。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母邦芳的意愿建成了大门,关家的大门也就成了整个职中最独树一帜的大门,也让不少人议论纷纷,不知道关家为什么要建造一座这么宽大的大门,难道说,大门越宽越出高官?

等关允调任市委担任了市委一秘后,四邻才纷纷惊呼,果然是大门越宽越出高官,关家真有先见之明。

到底关家大门宽广有什么讲究,是不是寓意门路宽广,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但在关允直接开车开进院子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无比佩服老妈的远见,整个职中,只有关家一家的大门可以通车。

关家的院子虽然不大,但停下几辆汽车绰绰有余,奔驰刚一停稳,小妹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她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眼神虽然迫切而热烈,但还是安步当车,没有一丝慌乱,快步来到关允身边,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小妹的可爱让关允想起了瓦儿,曾记得瓦儿说过要寒假来孔县,不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李逸风不等寒假来临就调离了孔县,想起曾经和瓦儿的拉钩上吊,关允心中波动了涟漪。

“关哥!”

“关哥!”

刘宝家和雷镔力也迎了出来,二人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红薯,一边吃一边乐,很没形象的样子,让人怎么也不会认为他们就是名震进取学院的黑白双煞。

没错,刘宝家和雷镔力被进取学院的一帮人起了一个外号——黑白双煞,现在在进取学院,一提黑白双煞的名字,不少人都谈之色变。

关允乐了,刘宝家和雷镔力这一对活宝每次来家里,都是大吃大喝,好像在自己家里吃不饱一样。

说话间,关父关母也迎了出来。

关成仁呵呵一笑:“都来了,热闹,过年就是要热闹。”

母邦芳先是看了关允,慈祥地一笑,目光一扫金一佳和温琳,也是微微点头,然后就看到了站在最后的老容头,她的目光就一下怔住了。

只怔了片刻,她又笑了:“你怎么来了?”

老容头背着手,向前走了几步,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来家里看看了,怎么了,你不欢迎?”

第269章 欢聚

母邦芳笑道:“怎么会?你来我肯定欢迎。”

“我不是不想来,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不想打扰你平静的生活。”老容头微微摇头,“现在看到你生活得很平静很知足,我也就安心了。虽然早从关允那里知道你的生活很安稳,但总要亲眼见过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会生根,我在孔县20年,早就当孔县是家乡了。”母邦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心安稳处就是故乡,请进屋说话。”

此时的母邦芳,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风范流露无疑,哪里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代课老师,她的优雅和从容,分明比金一佳的淑女风范还娴熟。

包括关允和小妹在内,不管是金一佳、温琳,还是关成仁、刘宝家和雷镔力,都惊得目瞪口呆!

震惊的不止母邦芳突然变了一人一样,更震惊母邦芳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而且听他们一问一答,显然已经认识了许多年。

关允几乎凌乱了,他虽然想过老容头和老妈之间有一个联系的纽带——小妹——但万万没有想到,老妈和老容头不但认识,还十分熟识!

这……从何说起?

“都别站着了,进屋,快进屋。”关成仁到底经事多,片刻的吃惊之后就恢复了镇静,招呼几人进屋。

关允向老妈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老妈装没看见,头前带路引领老容头进屋。老容头背负双手,当仁不让地一步迈进了房间。

刘宝家和雷镔力落在后面,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关允两侧。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刘宝家问。

“关哥,老容头是什么来路?”雷镔力学刘宝家也问了一句。

“你问我,我问谁?”关允翻了二人一眼,“少说话,多办事。”

“是,是。”刘宝家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关哥交待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关允打了刘宝家脑袋一下:“回头再说,现在不是时候。”

金一佳和温琳、小妹并肩走在最后,三人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还不时传来咯咯的笑声。

关家的房子不算小,但人一多,就显得拥挤了。关允和刘宝家又抬来一张八仙桌拼在一起,老妈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关允就替她说了出来:“妈,女人不上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不假,但现在来了客人,好吧,温琳不算是客人,一佳总是,你总不能让一佳坐边儿上,是不是?”

孔县民风,亲朋好友聚会时,只有男人能坐在桌上喝酒,女人不能上桌,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在一边的次座上吃饭,不能坐在主桌上。近年来,许多人不再坚持这种习惯,关成仁也觉得没必要分得清楚,但母邦芳却是不行,非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可废。

这件事情总让关允觉得奇怪,老妈好歹也是老师,怎么思想这么传统?是哪里来的根深蒂固的想法?

老妈见关允这么说了,只好说道:“好吧,今天就为一佳破例一次。”

金一佳却连连说道:“没关系,伯母,我习惯了不上桌,其实我家里也有这个习俗。”

“当然了,各大世家和家族,都有这样的习俗,不过就是谁家在意多一些少一些罢了。”老容头插了一句,他坐在了上位,第一次来到关家,丝毫不当自己是外人,一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一边又说,“难得今天高兴,又凑得齐,都坐,都坐了。”

老容头一发话,老妈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金一佳一吐舌头,冲关允做了个鬼脸,意思是你家事情还挺多,关允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家中一向是老妈说了算。但现在看来,老容头一来,大有反客为主的意思。

关允就端起酒杯敬了老容头一杯:“我认识您老一年了,第一次请您老来家里,来,先敬您老一杯,祝您老长命百岁。”

“哈哈,小关子越来越会说话了,邦芳,你的儿子很成器。”老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很高兴。”

“关允成器,也是你教导有方,我要谢谢你才对。”母邦芳也端起酒敬老容头,“我也敬你一杯。”

老容头来者不拒,同样一饮而尽:“邦芳,我才认识小关子一年,他过了年才24岁,他23年的人生都是你的培养,父母才是孩子的启蒙老师。”

关成仁面露尴尬之色,关允的成器成了母邦芳和老容头的功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情何以堪。关允注意到了老爸的异常,呵呵一笑说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爸是慈父,老妈是严师。”

关成仁才笑了,他也感觉到了老容头的非同一般,虽然现在还不清楚老容头到底何许人也,但母邦芳和关允都敬若上宾,他也不敢怠慢,也敬了老容头一杯。

随后,金一佳、温琳、小妹和刘宝家、雷镔力都敬了老容头一杯,老容头无一拒绝,全部接招,几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真不知道老容头酒量有多大。

几杯酒后,酒桌上的气氛就热烈了许多,关允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老容头,你怎么就认识我妈了?”

“关允,你叫他什么?”母邦芳突然脸色大变,十分严厉地说道,“你叫他老容头,不怕折了你的寿?”

这一声断喝极其突然而吓人,关允还从未见过老妈发这么大的火,一下惊呆了,老容头忙打圆场,笑道:“邦芳,你着相了,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他一直想叫我容伯伯,我不同意,还是老容头听起来耳顺。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果还做不到耳顺,不就是白活了?而且老容头的叫法能让我时刻清醒。容老和老容,只是颠倒了一下顺序,容老就比老容好听了?我看未必。”

老容头这么一说,母邦芳才又缓和了脸色,对关允说道:“关允,你别怪妈生气,你必须尊敬容老。”

“妈……”关允哪里会和老妈生气,他嘿嘿一笑,“尊敬和不尊敬,和称呼无关,我嘴上叫他老容头,心里敬他如长辈。你以前不是也常说——广知世事休开口,纵是人前只点头。假使连头也不点,也无烦恼也无愁——怎么又计较一个称呼了?”

一句话说得母邦芳哑口无言,不由笑道:“臭小子,别以为老妈说不过你,不过是给你在一佳和温琳面前留几分面子罢了。”

“老妈英明。”关允立刻免费奉送了一记马屁。

“独坐清寮绝点尘,也无吵杂扰闲身。逢人不说人间事,便是人间无事人……邦芳,这首诗你一直记得?难得,难得。”老容头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前尘往事涌上了心头,一时感慨万千地说道,“关允,拿笔墨。”

关允起身拿过笔墨纸砚,小妹过来研墨,见老容头兴趣所至要挥毫泼墨,几人全部过来围观。金一佳更是一脸好奇凑到小妹近前,见小妹研墨的手法很专业,她一时手痒,说道:“小妹,让我试试。”

小妹浅浅一笑,手腕一翻,轻柔地将墨块递到金一佳手中,金一佳接墨在手,伸出胳膊给关允:“帮我挽袖子。”

关允微微一笑,伸手替金一佳挽了袖子,暗香扑鼻,皓腕如玉,奈何温琳在旁,他不敢稍有异动,金一佳却俏目飞挑,明显是有嘲笑他之意。

关允以为金一佳研墨,不过是玩心大起,不料金一佳起手落手的姿势,很专业,而且研墨的手法,一看就练过,不由奇道:“你真会研墨?”

“那是,我从小就替爸爸研墨,怎么了?你以为我是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金一佳不服气地说道,“告诉你,古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虽然比不上,但从小也学了许多东西,不比你差几分。”

温琳在一旁悄悄拉了关允一把,关允错后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温琳红了脸:“我也会研墨。”

关允乐了,见她小意温存的样子,悄悄在她手心划了一下:“你是我心中最早开放的花。”

一句话就如一道阳光,温琳顿时阳光灿烂,心花怒放。

老容头手持毛笔,吸满了墨,微一运气,猛然落在纸上,指指点点,一气呵成,一首诗就跃然纸上。在他笔走龙蛇之时,老妈在一旁肃然而立,屏气凝神,以前所未有的恭敬态度观看。

是杜牧的诗改动而成——落魄江湖载酒行,宦海沉浮心中轻。廿年一觉孔县梦,笑忘人生功与名。

如果说老容头以前的书法是以苍劲有力取胜,那么眼下的这幅字,就以沧桑和悲壮而让人心动,力透纸背的人生感怀扑面而来,几乎让人拍案叫好。

“哎呀,容伯伯,我在容一水伯伯家也见过根据杜牧这首《遣怀》而改成的诗,和你的意境差不多,不,应该说几乎完全相同。”金一佳一见老容头的诗,忽然就惊叫了一声。

若是平常,老容头或许会顾左右而言他,不料今天也不知老容头感怀往事,还是真有意要进京和容一水相见,突兀地问了一句:“哦,容一水的诗,是什么?”

第270章 老容头的前尘往事

“我想想。”金一佳有模有样地背了手,原地走了几步,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展颜一笑,“有了……”

关允也是第一次听金一佳背诗,只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实在好笑,却笑不出来,因为金一佳虽然背诗的形象很儿童,但她背出来的诗却很沧桑,很悲痛!

“兄弟分散江湖行,生离死别心难轻。廿年一觉京华梦,人世沧桑薄幸名。”

好一首人世沧桑沉痛无比的诗,字字句句透露出对失散亲人的怀念和对人生的悲伤,一诗吟完,金一佳倒没觉得什么,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老容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老容头的诗是廿年一觉孔县梦,容一水的诗是廿年一觉京华梦,只是换一个地名,却是何其相似的人生感怀,也难怪老容头一时心伤难抑。

关允想劝老容头几句,却又觉得语言的无力,他认识老容头以来,老容头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别说流泪了,连忧愁都未曾有过,除了偶而流露出沧桑感慨之外,他几乎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

但现在,当他老泪纵横时,关允感觉悲从中来,终于体会到了一个老人几十年的漂泊无定是多么的流离,有家不回或是难回,老容头在他乐观向前的表象之下,承载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

京华梦、孔县梦、人生梦,梦梦不同!

“拿酒来!”老容头忽然又仰天大笑,其狂放之态,依稀可见当年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不知道何时小妹早就准备好了一杯酒,老容头一喊,小妹就及时递了上来,老容头接酒在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忽然就又伸手一抱小妹:“好孩子,伯伯没白疼你。”说完,又一伸手,对金一佳说道,“佳丫头,我写一首诗送给你爸。”

“谢谢容伯伯。”金一佳脸上带着笑,眼中挂着泪,她被老容头老夫聊发少年狂的狂放感染了,或许也是她家中长辈也有流离之人,能切身感受到老容头心中的悲凉,尽管她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段让人生离死别的历史,但作为世家之女,对历史的感触之深,远非普通百姓所能与之相比。

和金一佳的感慨相比,关允更多的是震惊,老容头主动送诗给金全道,是为何意?再联想到老容头年后进京的想法,他更是怦然心惊,莫非老容头要认祖归宗,要重新建立关系网了?

“好诗!”正当关允浮想联翩时,老容头已经下笔千言一挥而就,写下了一首长诗,小妹离得最近,当即拿在手中,拍掌叫好,“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

小妹确实聪颖过人,只看了两遍就背下了老容头的诗,当即朗朗背诵出来。

“夜来飞鸿殷勤至,日暮烟花岁流连。京华一梦长十七,客居他乡不回还。一枕黄梁闲岁月,冷月苍苍暗容颜。高歌一曲重上路,尽负狂名三十年!”

“好一个尽负狂名三十年!”关允一时心神激荡,拍手叫好,全诗意境一气呵成,狂放而不失人生傲然姿态,回味无穷,写尽了老容头一生的历程。

“尽负狂名三十年……”老妈喃喃低语,“尽负狂名三十年……容老,转眼间你离京已经三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话间,老妈也是黯然流泪,悄悄扭头到一边,让关允不禁一阵心伤,他很少见老妈流泪,印象中,老妈一直比老爸还坚强,看来,老容头的到来,触动了老妈的前尘往事。

再仔细一想,现在公历是1997年,农历还是1996年,老容头离京30年,岂不是说正是1966年时离京,怪不得他自称尽负狂名三十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京城物是人非,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是该回去看看了。

诗中还有一句——京华一梦长十七——莫非是说老容头在离京城之前,在京城生活了十七年,1966年离京,倒退十七年就是……关允更是一时心惊,如果老容头的这首诗是实写的话,基本上他的人生大事都写在了诗中。

当然,诗中的数字也有可能是虚指,就如杜牧的十年一觉扬州梦,其实杜牧在扬州生活的时间只有三年,哪有十年,十年不过形容时间过得极为漫长罢了。

老容头狂歌一曲,感染得众人一时唏嘘,随后老容头将毛笔一扔,哈哈一笑:“小关子,我去睡了,一梦解千忧。”

关家房子虽然不少,但突然多了老容头和金一佳、温琳,肯定也住不下,就安置老容头住在了关允的房间。老容头或许真是醉了,倒头便睡。

不一会儿,李理也到了。

李理送走了冷枫,下班后才敢出来,他来到之后,少不了又一阵热闹。关允见儿时的伙伴聚齐,又有金一佳和温琳作陪,虽然心中对老容头和老妈如何认识疑虑重重,但时机不合适,也不能多问,索性就放下了心中疑问,拉上小妹,叫上一佳和温琳,喊上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一起到外面放鞭炮。

职中地处偏僻,偏僻的好处就是空旷地方多,而且职中门前有一条无名小河,河里还有一米多深的河水,现在结了半尺厚的冰,虽是夜晚,但过年的原因,职中门口灯光大亮,特意架了几盏路灯,平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

关允记得小时候在村里,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黑灯瞎火死气沉沉,现在条件好了,村里也装了路灯,不过只到过年的时候才点亮。职中虽然不在县城,但毕竟也是全县次仅于一中的好学校,门口除了路灯之外,还有灯笼和彩旗,过年的气氛浓烈,一下就唤醒了关允对年味的回忆。

温琳还好,从小在孔县长大,对孔县风俗无比熟悉,金一佳就不一样了,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妞,尽管在小时候也过过很有年味的年,但在乡下过年,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见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拉着小妹和温琳的手,蹦蹦跳跳,笑逐颜开。

刘宝家和雷镔力搬了一箱子鞭炮,有长炮,也有二踢脚,还有烟花,都如同回到了童年一般开心,李理也放下了县委书记跟前红人的架子,一下跳到了河里,稍胖的他走在冰上还咯吱之响,他也不怕,哈哈大笑,拿了一挂鞭炮放在冰上,点燃之后,转身就跑。

跑得过急了一些,一下摔了个跟头,身后鞭炮已经炸响了,有几个蹦到了李理的脚下,吓得李理连爬带滚,狼狈极了。

刘宝家哈哈大笑,故意发坏,点了一个二踢脚扔了下去,“砰”的一声在李理脚下炸响,李理气得跳脚,指着刘宝家说道:“宝家,你可真是好兄弟,不拉我一把,还落井下石。”

雷镔力嘿嘿一笑,伸手拉了李理上来。

温琳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关允的手:“凿开冰,炸鱼玩,好不好?”

关允弹了温琳一个脑奔:“你又不吃鱼,炸鱼做什么?不吃鱼而炸鱼,损人而不利己,这样的事情最傻了。”

“这河里根本就没有鱼好不好?我就是觉得好玩。”温琳摇晃关允的胳膊,“我好久没见过炸冰了,炸一炸,好不好?再说,一佳肯定也想看。”

“你和宝家说去,我不管。”关允偷笑。

温琳生气了,一甩关允的手:“你不开口,他们谁敢炸冰?你就是故意气人。”

“小关子,炸冰怎么炸,好玩不好玩,我也想看。”金一佳学又老容头的腔调,拿腔拿调地说道,“快炸一个给我看。”

关允又弹了金一佳一个脑奔:“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我就要看。”金一佳耍赖。

“好吧。”关允就立刻妥协了,“你远来是客,而且又没什么见识,就让你开开眼界。”

“去你的,你才没见识。”金一佳粉拳扬下,落在了关允的胸上,动作十分亲昵。

刘宝家三人看了,挤眉弄眼,一脸窃笑。小妹见了,笑而不语,温琳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和无奈,不过或许是又想通了什么,忽然又展颜笑了。

“我去拿雷管。”刘宝家见关允同意了,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不多时拿了雷管和炸药出来,然后和雷镔力、李理一起下河凿冰。

几分钟后,凿了一个刚好容纳酒瓶的冰洞,刘宝家扔了酒瓶下去,然后拉长了引线,跑到了河岸上。

“我来,让我来。”金一佳在谈判时的严肃和刻板让人畏惧,在撒娇时的柔情让人怜惜,在疯玩时的大胆也让人惊异,“我来放炮。”

刘宝家可不敢给金一佳,看向了关允,关允微微一想,点头了:“给她吧,让她疯一把。”

“才不是疯。”金一佳白了关允一眼,接过引线,二话不说就接上了电池,在几人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时,“轰”的一声巨响响过,河水被炸起十多米高的水柱。

“啊!”金一佳兴奋得大叫。

“啊!”温琳惊吓得大叫。

片刻之后,河水落了下来,哗啦啦溅了几人一身,在几人欢快的叫声中,1997年的春节,就这样来临了。

还好,河水落下之后,没有打湿关允的手机,关允的手机突然就响了,拿过一看,是齐昂洋来电。关允也未多想,顺手就接听了电话。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齐昂洋的电话,是他人生之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第271章 烟花盛景

“关允,回孔县了?”齐昂洋问道。

和齐昂洋一别一月有余,经常通话不断。

离开黄梁之后,齐昂洋一直在忙碌,穿梭在燕市和京城之间,听说还出国一趟,对黄梁的投资大计并没有搁置,相反,他还一直和关允商定了许多细节,可以肯定地说,关于齐昂洋的针对黄梁的投资,谁也没有关允知道得详细。

苏墨虞回到了燕市之后,休养了几天就没事了,她倒是也给关允打了一个电话,只说了感谢他的话,此后,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听齐昂洋说,苏墨虞见到了他的父母,还和以前一样,齐全对苏墨虞态度淡然,再加上和京城金家的定亲因有事推迟到了年后,苏墨虞就回南方了。

“回来了,今天刚到。”听到齐昂洋的声音,关允蓦然就想起了在黄梁并肩作战的峥嵘时光,不由心中一阵温暖,“齐兄,过年好。”

“过年好?”齐昂洋嘿嘿一笑,他不如关允心思细腻,说话就直接多了,“不太好,不说客套话了,我打来电话是事先打个埋伏,我爸可能会打你电话,你要注意一下,别说漏了。我爸知道了黄梁的事情,怀疑我和你在封况案子有猫腻,嘿嘿……”

“哪有猫腻?封况的案子,不是已经结案了,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封况是被郑寒仇杀的。郑寒也死了,现在就差抓住郑寒的凶手了。”关允笑道,他一边说话,一边远离了人群,不想让金一佳听到。

“话是这么说,我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现在严重怀疑向封况开的一枪是我开的,你说我有那么傻吗?”齐昂洋说话的声音小声而急促,“谁也不想背一条人命在身,是不是?”

“本来就不是你开的枪!”关允想了一想,“也能理解齐书记对你的关心,他可能觉得你平常做事情比较鲁莽。”

“乱说,我做事情事事考虑周全,哪里鲁莽了?”齐昂洋哈哈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说真的,小心点儿,别被我爸套了话去,我先挂了。”

关允摇头笑笑,他还以为齐昂洋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没想到,也有他怕的人,听他说话的口气,怕齐全如老鼠见猫一样。

关允还以为齐昂洋说齐全来电话,会是明天或者不一定什么时候,不料刚把手机装回口袋,一抬头,金一佳和温琳刚放了一个烟花,烟花虽美,只开一瞬,就如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忽然电话又响了。

在烟花最灿烂的时刻,在无名河边,关允接到了省委三号人物、省委副书记齐全的亲自来电!也是他人生之中一次重大转折的电话,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对他而言,究竟会有怎样深远的影响。

关允被金一佳和温琳双美争艳的情景迷住了,目光落在二人婀娜多姿的身影上,温琳丰腴而喜感十足,圆脸、酒窝,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被冷风吹得微红,让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把,而金一佳比温琳稍微瘦削一分,脸型虽然瘦长,但和夏莱的瘦弱不同的是,她的下巴比夏莱丰满了三分,说来也是奇妙,只差了三分,整个人就生动了许多。

正入神时,手机的震动又传入手中,关允低头一看,是省城的陌生号码,一时忘了齐昂洋的交待,伸手就接听了电话:“喂……”

许多重大历史事件或是人生转折点,身为当事人在真正置身其中时,往往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本身会有多么重要,也是,许多大事都是由小事引发,或许,小事会小到只是一个电话。

“你是关允吧?”话筒中传来一个温和从容、语速不快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鼻音稍重,“我是齐昂洋的爸爸齐全。”

齐……全?关允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确实走神了,心中根本就没有去想齐全,相反,还被金一佳和温琳的秀色分了心,这一下接到电话,顿时如遭雷击。

有多少人想和齐全通话而不可得,又有多少人打破脑袋想知道齐全的电话,关允一直自认他和齐全级别相差太大,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可能有直接通话的可能,没想到,在他最不经意的一个时刻,齐全亲自来电!

“齐书记,我,我是关允,您好。”关允差点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好在他努力平息了激荡的心情,又深呼吸几口,才又说道,“齐书记,过年好。”

“过年好。”齐全的声音还带了几分笑意,“叫我齐叔叔好了,早就听昂洋说起你,我也对昂洋说,让关允过年的时候来家里坐坐,他非说你腼腆,还说要我开口,你才好意思来。”

关允再一次屏住了呼吸,他听了出来齐全的言外之意,堂堂的省委副书记竟是直接开口请他到家中作客,这……从何说起?这……何其有幸!

又何其惊人!

关允愣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忙说:“齐书记,齐叔叔,我过年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访。”

“看,昂洋就是乱说,你是个很开朗的年轻人嘛,来吧,齐叔叔欢迎你。”齐全呵呵一笑,“先这样,替我问你爸妈好。”

电话断了,关允握着电话的微微颤抖,一切都如做梦一样,来得太突然了,高高在上的省委副书记,怎么就亲自打来电话请他到家中作客,相信就是蒋雪松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突然,太突然,意外,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