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孩子,卖去青楼给老鸨调教几年,便能做一棵摇钱树。更重要的是,杜方苓心理浮躁,对鲜衣美食的渴望更为强烈,比起沉静的杜方菲来,她更为好骗。

杜辰生正坐在里间看书,见杜锦宁进来了,连忙起身,走出来道:“吃饭吧。”又关切地问杜锦宁,“你娘没事吧?”

“头疼。一会儿我给她端饭过去吃了,再熬点药,想来喝了药再睡一觉就没事了。”杜锦宁道。

杜方苓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母亲生病了,忙撇开杜云年,跑过来问道:“娘怎么了?”

“病了。”杜锦宁淡淡道。

杜方苓顿时慌了,她扫视了屋里一眼,没发现陈氏和杜方菲的身影,便想往外跑,被杜锦宁叫住:“等等,你把饭给娘和大姐端去。”

杜方蕙此时已把她们的饭都舀好了——其他人的饭,都是姚氏先头舀好的,但小三房母女几个的碗却是空的。

杜方蕙夹了些菜放在上头,端起来道:“我去吧。”

“四姐,让三姐去。”杜锦宁道。

“我去。”杜方苓掂记着母亲,抢过杜方蕙手里的碗就往外跑。

这时候大家都已在桌边坐下来了,杜云年更是没等杜辰生动筷子,就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杜锦宁看了他一眼,也不动声色地吃起了饭。

不一会儿,杜方苓和杜方蕙两人就回来了,杜方苓神色放松,坐到了姚氏那桌上旁,端起碗香甜地吃了起来。

没有母亲和姐姐在身边,杜方蕙倒有些怯怯的,被姚氏一瞪眼,就不敢夹菜。

杜方苓一筷子菜夹到她碗里,道了一声:“吃。”还示威似的看了姚氏一眼。

姚氏知道小三房的人已是水涨船高,只恶狠狠地用眼剜了杜方苓一下,却是不敢骂出声来。

杜方苓见了,十分得意,筷子越发欢快地往菜盘子里伸。

杜锦宁看着这一幕,转头又看了杜云年一眼,见他只埋头吃饭,她便将目光都收了回来,也专心地吃起饭来。

知道杜云年要做什么,她的心就安定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会让杜方苓那傻妞儿被卖掉就是了。

饭罢,杜方苓和杜方蕙主动去收拾桌子,这是当初小三房母女几人来上房吃饭时养成的习惯。毕竟她们当时地位低微,袖着手等着吃、等着别人收拾,似乎不妥当,干点活儿心里安稳一些。

平时姚氏还装模作样的也一块儿收拾,可今天陈氏不在,她便乐得奴役姐妹两个,只袖着手站在一旁不动,姐妹俩做得不到位的,她就说上几句。

而杜辰生和牛氏对于这情形,采取的是视而不见的态度,由着她们自己平衡。

杜锦宁以前也是不作声的,今天却忍不住开口了:“祖父,等开了春,二伯母是不是也应该下地?”

第54章 狐疑

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姚氏先是有一瞬间的懵逼,旋即反应过来,恨不得扑上去撕了杜锦宁那张嘴。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生怕惹公公不喜,反把事情弄糟,只转头向杜云年求助,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杜云年正坐在一旁懒洋洋地剔牙呢,听得这话,他忽然精神起来,抬头望向杜辰生,却没理会姚氏的眼神,也没替她说话,那望向杜辰生的专注的眼神,像极了开骰子前的赌徒,振奋而期待。

姚氏又可怜巴巴地瞧向牛氏。

牛氏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但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杜锦寿护着他娘。听到杜锦宁的话,他“嗷”地一声就冲了过来,一拳朝杜锦宁胸口打去。

杜锦宁正思索着杜云年那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就见一个黑影窜过来。

他反应极快,在杜锦寿拳头过来时,身子一侧,就避了过去,然后直接躲到了杜辰生身后,在杜辰生身边跟他周旋起来。

“你个小王八糕子,你别跑,看我不打死你。”杜锦寿挥着拳头,差点打到杜辰生身上。

“你给我住手!”杜辰生一声暴喝,抓住了杜锦寿的两只胖手。

杜锦寿的手没法动弹了,可他还不罢休,伸腿又朝杜锦宁踢来。

“住手,听见没有?再不停下我就罚你跪廊檐下。”杜辰生青筋直跳。

杜锦寿这才消停下来,可眼睛却还在往杜锦宁身上放冷箭,似乎要把她身上瞪出个洞来。

杜锦宁却不理他,只抬起头来,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杜辰生一眼。

杜辰生被她看得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

他淡淡道:“你二伯母要在家里做饭洗衣服,伺候我们两个老人,没时间下地。”说着,转身就进了屋里。

望着公公那挺直的背影,姚氏顿时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惊喜给淹没了,她跑过来一把将杜锦寿搂进怀里,欢喜地叫了一声:“寿哥儿,娘的心肝。”

杜锦寿护着他娘,但不代表着他这么大了还喜欢被妇人搂在怀里,那是要被小伙伴们笑话的。他奋力挣扎出来,嘟着嘴出了门,临出门前还甩了杜锦宁好几个眼刀子。

那眼神杜锦宁懂了,那是“放学你别走”。

见儿子走了,姚氏以胜利者的姿势斜睨了杜锦宁一眼,鼻子里重重地冷哼一声,昂首挺胸地也打算出去,却不想被杜云年叫住:“姚氏你先别走。”

见姚氏停下,他指着桌上的碗筷道:“把桌子收拾一下。”

“你…”姚氏看着他气就没打一处来。

别人家的相公,不管怎么的也会护着自家婆娘吧?她这个倒好,对她不闻不问,就光知道要她伺候。

可杜云年强硬,公公婆婆都护着他,姚氏娘家没牛氏家的彪悍,自己也不愿意被休了去过穷日子,只得忍了。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一把夺过杜方蕙手里的碗筷,泄愤似的掀帘出了门。

杜方蕙就有些呆愣,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杜云年没理会她,转向了杜方苓,对她和气地笑道:“苓姐儿,别擦那桌子了,留着给你二伯母擦。来,过来,二伯父给你继续讲故事。”

杜方苓心里正激愤难抑呢,现在最不想理会的便是杜辰生和杜云年一家。她奋力地擦着桌子,就好像那桌子是命运一般,她要尽力地把它给抹平了,把所有的坎坷和不公平全都抹掉。

杜锦宁不想让她被杜云年忽悠,也不愿意看她这个样子,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走了,回去,娘还病着呢。”

杜方苓这才惊觉。她松开手,把抹布随意地扔在桌上,转身冲出了门。

“哎哎,苓姐儿。”杜云年见事情不像他想象般发展,顿时急了,冲着外面道,“苓姐儿,回来,我有话跟你说。你不是想让你二伯母下地吗?你求我,我就让她下地。”

“杜云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吗?”姚氏在灶间听得火起,伸出头就冲着杜云年大喊。

杜云年仍不理她,眼睛只盯着杜方苓。

姚氏见状,目光狐疑地落在杜方苓身上。要是杜方菲,她还能骂杜方菲是个骚狐狸,勾引自己的亲叔叔。可杜方苓…这怎么看都是一棵豆芽菜。

杜方苓听到杜云年的话,脚下一顿,便想回头问个明白,却被杜锦宁在背后推搡了一下:“进去,先看了娘再说。”

杜方苓一想也对,二伯父反正在家里,也不会跑了,还是看了生病的娘要紧。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小三房的屋子。

“妈了个巴子。”杜云年见状,气恼地骂了一声。

杜辰生是何等精明的人,听着外面儿子的动静,他顿时心里生疑,一掀帘从里间出来,盯着杜云年问道:“你是怎么一回事?”

杜云年心里一慌,立刻站了起来,腆着笑道:“没、没怎么回事。”挪着步子就想往外边去,“爹,你要喝茶的吧?我去叫姚氏给您泡。”

“你站住。”杜云年养了他二十多年,哪里不知道这儿子的德性?一看就知道心虚。

他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盯着杜云年道:“说吧,怎么回事。”

“嘿,爹…”杜云年没法子,挪了过来,伸手扶住杜辰生的胳膊,“爹,咱们进里间说话。”

杜辰生点点头,由着他搀扶着自己,一块儿进了里间。

知子莫若母,牛氏也是个精明的,一看杜云年这点头哈腰的样子,便知道不好,瞪了他一眼道:“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娘,我能做什么坏事?您看儿子我像是那种人吗?”杜云年陪着笑道。

听着这话,牛氏脸色稍霁。

她这二儿子,懒惰是懒惰了些,但人品还是好的,没做什么坏事,也不去跟人厮混,这还是挺让她满意的。

却不想下一刻杜云年就给她和杜辰生扔出了一颗雷:“爹,娘,我欠人钱了,三十两,过两天就得还。”

第55章 怒火

“什么?”杜云年和牛氏一下子就懵了。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牛氏道。

杜云年只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我欠了赌场三十两银子,他们限我五天内归还,现在已去了两天了。他们说,要是不还,就上门来要,到时候…”

看到父母吃人的目光,他低下头,没敢说下去。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这样坦诚的跟爹娘把事情说出来,也是没法。

这两天,他一直没有行动,就是在犹豫。

如果是以前,他没什么可犹豫的,直接把杜方苓拉出去卖了就是。陈氏再如何,也不敢拿他怎么的,最多村里人多议论一下这件事而已。

可他爹对杜锦宁的态度的变化,让他迟疑。

杜辰生为何会改变态度,他又有什么打算,作为在身边的唯一的儿子,杜辰生自然跟他说过,他当时也没有什么表示。反正只要不让他拿出钱来给杜锦宁花,以后杜锦宁考上了秀才举人却能有钱给他花,这就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以他爹娘的精明劲儿,绝对不会坑儿子就是了,他没什么可操心的。

可自打那三十两银子像大山一样压到他身上后,他就后悔了。

为了不让杜锦宁记恨他们,他爹是绝不会让他把杜方苓卖掉的。

可三十两银子怎么办?以他娘的德性,那是绝对不可能拿出三十两银子来给他还赌债的。

是把事情直接告诉爹娘,让他们责骂他一顿后,再想办法筹钱,还是把杜方苓卖掉,这是个问题。

可刚才杜辰生的态度,让他找到了答案。

“我打死你个兔崽子。”杜辰生脱下鞋,就往杜云年头上砸去。

杜云年抱着头,没敢躲,生生地受了这一砸。

牛氏心痛银子,也心疼儿子,一把拦在杜云年前面,痛心疾首地道:“你怎么敢?三十两啊,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父母盛怒之下,杜云年也不敢细说这三十两的事,赶紧把想了两天的主意抛出来,以平息二老的怒火:“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府城里的青楼收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只要长得好,二三十两都能卖上。苓姐儿年龄正好,长得也不赖,三十两准没问题。”

窗外的杜锦宁听到这话,转头看向杜方苓。

此时的杜方苓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大,半张着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她转过头来,求救似地望着杜锦宁,身子微微发颤。

杜锦宁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出声,继续往下听。

杜方苓这才定了定神,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

“你说什么?”这是杜辰生因极怒而变得尖锐的声音。

“你吼什么?莫不是想让人听见?”牛氏却护着杜云年。

“你还说,你还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看看你把他宠成什么样了。二三十岁的人了,儿子过几年都能娶亲了,还是一事无成,田里田里的事不愿意干,好不容易给他找个城里的活儿,还没干多久,就被人辞了。整日的吊儿郎当,游手好闲。这下好了吧?把家底都要败光了。”

杜辰生的声音虽然压低了些,但语言里的怒气,隔老远杜锦宁姐妹俩都能感觉得出来。

“儿子是我一个人的?他哪天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多的是时间去教导他,怎么做了不好的事就怪我?”牛氏却是不怕他,提高了声音道。

这一回却是杜辰生担心被人听见了,瞪她一眼道:“闭嘴,小声些。”

牛氏没再跟他硬顶,及时地闭了嘴,夫妻两人同时转头来盯着杜云年。

杜云年被盯着浑身发毛,弱弱地道:“我、我都说了,不用家里拿钱出来,只要…只要把苓姐儿…”

后面的话,被杜辰生那蕴满怒气的眼神一瞪,他没敢说下去,咽了咽唾沫,讪讪地闭了嘴。

牛氏的目光转向了杜辰生:“老头子,我看这样可以。”

窗外的杜锦宁,感觉到杜方苓的身子又颤抖了起来。

杜辰生没有作声,好半晌这才烦躁地道:“宁哥儿那里怎么办?那宁哥儿最是护着她娘她姐姐,没看上次姚氏打了蕙姐儿一巴掌,就把她惹得大闹了一通吗?要是苓姐儿这事让她知道,她不恨咱们就不错了,你还想沾她的光,做梦!”

这些事杜云年都想过了。

他十分轻松地道:“您别让她念书不就成了?花那么多钱,养个仇人出来,爹您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做这么糊涂一件事?”

这阵子,姚氏整日在他耳边唠叨,说如果让杜锦宁念了书,那他家杜锦寿指定是没法念书了的,因为杜家养不起这么多读书人。没见隔壁大伯家只供一个杜云昌,就已很困难了么?

更何况,现在杜家二房除了田里那点产息,全靠大哥杜云翼供养。换作是他,也不可能拿出许多钱来供两个侄儿念书。

本来他对于这些都无所谓。杜锦寿没杜锦宁聪明,不念书就不念了呗,免得辛苦得紧。杜锦宁以后有了出息做了官,难道还敢忘恩负义不养堂兄?

但现在杜锦宁挡了他还这三十两银子,那就顺便把这小子拉下来好了,多大点事儿?

窗外的杜方苓咬了咬嘴唇,转过头去看了杜锦宁一眼,却见杜锦宁神色淡然,好像里面说的人不是她一样。这份沉稳与镇定,让杜方苓一下子恍惚起来。

这个弟弟,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难怪,祖父会对她刮目相看,连带着她们也沾了她的光。

如果没有弟弟,想来三伯父那个提议,祖父想都不用想,就会同意下来吧?

想当初,为了几两银子和几亩旱地的聘礼,他们都能把大姐给许出来,更何况是她呢?

一时之间,杜方苓的感觉十分复杂。

“仇人?什么仇人?要没有你这事,宁哥儿他不知有多听我的话!你这个败家子,我真想打死你。”说起这个,杜辰生的怒火又上来了,“啪”地一声,也不知是打了杜云年哪里。

第56章 沉默了

“他爹,你打他有什么用?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供那小兔崽子念书,云翼那里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现在不用念了,正好,也不用让云翼为难了。”

“为难什么为难?老子现在才为难。”杜辰生狠狠地瞪着杜云年,恨不得把他给吃了,“你怎么敢借别人三十两银子?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娘的棺材本都没有三十两?如果卖不了苓姐儿,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借三十两,我只借了十五两,结果赌场直接翻了番,叫我赔三十两。”说起这个,杜云年也很委曲很绝望。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赶紧详细说说。”牛氏一听这话,赶紧问。

十五两和三十两,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算卖了杜方苓,还了十五两,家里还能再落下十五两不是?

杜云年便把事情的经过跟二老说了。

牛氏气道:“这赌场也太黑心了,原本只欠十五两,哪有直接翻番的,要还三十两的?这事儿,说到天去都没道理!”

杜辰生则若有所思。

牛氏见状,忙向杜辰生问道:“老头子,你有什么好主意?”

杜辰生瞪她一眼,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

牛氏见他没甚主意,干脆就自己出了个主意:“你看,要不去找找云翼,让他想想办法,把那十五两减掉?咱们云年既欠十五两,咱们也认了,就还十五两。至于另外十五两,那不是咱们该还的,凭什么要翻番?便是告到老官老爷那里也是咱们有理。云翼那里不行,咱们就叫云昌写个帖子给县令大老爷,让他给咱们评评理。”

杜辰生被她这没见识的话给气笑了:“人家赌场就是靠这个吃饭,岂会随便哪个人去说两句,他就把银子给免了的?能开得起赌扬的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黑白两道通吃的那种,有后台的,便是县太爷都不敢随意去碰。就凭云翼一个账房先生,云昌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人家就帮你得罪人,你想的倒美。”

杜辰生在城里做了二十多年的账房先生,自然熟知这些事,牛氏一听就信了,发愁道:“难道咱们就这样认栽了,果真还他们三十两银子?”

杜辰生想了想,拿了主意:“这样,我明儿个跟云年去城里打听打听,看看那赌场能不能通融通融,要是能少还些银子,那自然是好。到时候不管要还多少银子,你先拿出来还上,把这个坎先过了再说。”

他顿了顿:“先这么着吧。”

牛氏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是说,这三十两银子咱们出?这可是咱们的棺材本儿,你是想死了连个棺材都混不着吗?不行,这钱我是说什么也不能掏的。”说着她用力拍了一下杜云年,“有本事欠钱,自己解决去,别找我跟你爹。”

她手头不光有三十两,便是五十两也有。但钱进了她的口袋,就休想让她拿出来。

杜云年抱着头,生生地受了老娘一巴掌,眼睛却巴巴地瞧着他爹。

杜辰生叹气,耐心道:“老婆子,这只是暂时,你暂时把钱拿出来垫垫。日子紧,马上就到还钱的日子了,就算是要卖苓姐儿,这远水救不了近渴,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可知道那赌场养着一批打手,就是专管上门去要债的。要是不还钱,闹上门来,不光银子还得还,咱们家的脸面都得丢光了。所以,这银子先还上。等过了年,老大家的走了,咱们再想办法,看看是把菲姐儿许出去,还是卖了苓姐儿。”

窗外的杜方苓原先听杜辰生说让牛氏拿银子出来,心里还生出了些希望,可现在,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杜锦宁怕她再在这里呆下去,太过失态让人发现,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将头摆了摆,示意她跟自己回屋里去。

杜方苓点了点头。

杜锦宁又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率先起身,蹑手蹑脚地猫着身子,窜回小三房的窗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见杜方苓悄没声息地跟在身后,放下心来,到了窗下,先将她扶上窗台,自己再一翻身,进了屋里。

“怎么样,听到什么没有?”陈氏见了两人回来,连忙上前。

先前杜锦宁把杜云年欠债的事说了,听到外面院里的动静,就拉着杜方苓去听壁角,陈氏几人就一直悬着心。现在见两人平安归来,这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娘,祖父和祖母同意把三姐给卖了。”杜锦宁脸色难看地道。

虽说杜云年没有说清楚卖去府城做什么,但想想就知道,三十两银子,这样的价钱只能是卖往青楼,而且还是比较高级的那种青楼楚馆,否则也不会专门挑上杜方苓而不是杜方菲。

她的目光冷了下来。

陈氏脸色一白,看向颤抖个不停的杜方苓,她咬咬牙,问杜锦宁道:“我连夜把你三姐送走?”

这句话,是询问的语气。杜锦宁表现出来的一切,让她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主心骨。

“送去哪儿?”杜锦宁问,“没有了三姐,他们不会把大姐卖掉吗?大姐、三姐不在,还有四姐呢。”

杜云年之所以看中杜方苓,是看中她的发展空间。杜方蕙在容貌上也不比杜方苓差,年纪虽小两岁,但最多不过是少卖几两银子罢了,并不影响杜云年还债。

“那、那怎么办?”陈氏嗫嚅道。

她并不是那等没主意性子懦弱的女人,但她真是没办法了。

“不急,祖父打算先拿他们的银子把欠债还上,卖人的事等过了年再说。大概是怕咱们闹起来,过年都不安生。”杜锦宁说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地笑。

“他们有银子?有银子为何还要卖咱们?”杜方蕙最是天真,睁着迷茫地大眼睛问道。

尽管答案残忍,杜方菲还是苦笑着摸摸妹妹的头:“因为他们舍不得银子,而咱们在他们眼里却不算什么。”

杜方蕙沉默了。

第57章 去城里

陈氏看向杜方苓:“你还觉得在这个家里,你跟你二伯母一样,可以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干了吗?你可还觉得是你弟弟害了你不能过好日子?”

杜方苓哭着摇摇头:“娘,我错了。”

原先她一直怨恨杜锦宁,觉得就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和母亲、姐姐才会落到那般田地,每日有干不远的活儿,却吃不饱穿不暖。

可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杜辰生和牛氏心里的天秤早就歪到没边了。她们在祖父、祖母心里,只是挣钱的奴隶,只要有利益,她们就可以被随意卖了。

杜方菲那事的时候,她还不明白;可轮到她自己的了,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恨这样的祖父、祖母。

“大姐、三姐、四姐,你们听好了,这件事,先烂在肚子里,你们就装作不知道,一切交给我来办就好,我是绝不会让你们被卖的。过年前,最多到过年前,我给你们一个结果。”杜锦宁说着,一个个地盯着她们。

她实在不大放心这几个老实孩子。

她是穿越到了古代,每日要装一个十岁的孩子,还得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在杜寅生和杜辰生眼前演戏,才发现自己前世入错了行,演技是如此高超,便是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奖杯。不过这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因为她有天赋,二来是她有人生的阅历,一旦进入了人设,就会极力地朝着那个人设去扮演;三来,谁会去怀疑一个十岁的乡村孩子,会有如此城府在他们面前演戏呢?所以糊弄人不是问题。

可杜方菲几人就不行了,眼界、阅历、城府,什么都没有,要想不让杜辰生那老狐狸看出端倪,还真不大容易。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你们其中的一个会不会被卖掉,就看你们装得像不像了。”她拿出座右铭为大家打气。

“宁哥儿说的对。”陈氏也低声道,“见了他们,你们心里要稳,不要慌,就跟平常一样。你们要相信宁哥儿,他可是连你伯祖父都夸赞十分聪明的人。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事情给解决掉的。”

“嗯,我们会的。”杜方菲开口道,“娘,您放着,我会看着妹妹们,不让她们露出马脚的。”

“还有,别单独一个人去干什么,最好一直跟娘在一起。”杜锦宁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那天晚上,除了不知情的姚氏和杜锦寿,杜家二房所有人都没睡好。

第二日,杜锦宁在睡梦中被陈氏拍醒。

“宁哥儿,我们下地去了,去早些免得他们生出别的心思。粥在锅里温着,你记得吃。”

杜锦宁翻身坐了起来,见陈氏站在她床前,忙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又道,“我今天会去一趟城里,把话本送给关七少爷。娘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去找里正或是伯祖父,他们会帮咱们的。”

“嗯,我知道了。天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陈氏把杜锦宁按回了床上,转身匆匆出了门。

杜锦宁瞧了瞧窗外,发现天已亮了,她赶紧穿了衣服,开了门出去。

陈氏她们已经走了,杜锦宁去了牛棚,舀了一瓢温水洗漱了,这才将温在灶上的粥碗拿出来,就着咸菜吃了,然后端了半碗温水回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