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槿知晓,虽然蔺君泓说了不一定需要她帮忙,但若她能让闹闹听从命令的话,应当是最为快捷最为简便的办法。

如果蔺君泓有更为容易的法子的话,当初就不会寻了她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根本就不会找她帮忙。

想通这一点后,前几日积攒起来的郁气和焦躁忽地消失不见。元槿的心里愈发坚定起来,思量着还是先寻到了合适的路子再说。

这一日又到了元槿跟着姚先生上课的日子。

自从京城发生地动以来,元槿虽然还时常跟着姚先生上课,不过,她原本想要考静雅艺苑的意图已经淡了许多。

冀都还在建造之中。虽然日趋完善,但是比起当初的京城来,还是有许多不完备的地方。

静雅艺苑比起当初来,规模小了许多不说,也还没有足够大的院子去招收如以往那么多的学生。而且,前些日子萧以霜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来,甚至还在艺苑里出言诋毁中伤姚先生。而后陆若婷那边又不知道出了些事情…

在这多事之秋里,元槿弃了继续考静雅艺苑的打算,准备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端王府的诸多事宜上。

对她来说,求学固然重要,但是,守好她和蔺君泓的这个家,是更为重要和迫切的事情。

她的课业,只要自己用心,跟着姚先生完全也可以继续下去。并且只要她够努力,还能学的很不错。

因此,当姚先生和杨可晴在端王府里住了一段时日后,元槿就和姚先生商议着重新安排了课业的时间。

杨可晴的课程排的满满的,每日里的安排都十分紧凑,要学的东西很多。

元槿无需再将精力放在考取艺苑上,那些为了应付考试而添进课程里的东西她就不必再学了。

故而如今她上课的时间倒是比杨可晴少了将近一半出来。

这些天因了训练闹闹的事情,元槿将省出来的时间尽数都用在了和闹闹的“沟通”上。现在和蔺君泓商议过后,她倒是不打算再继续紧逼下去,就如往常一般,时不时地和杨可晴一起逗闹闹玩笑,还叫上了腾腾一起玩耍。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让纽扣、阿吉阿利一起过来玩。

这日学了琴之后,闲来无事,元槿就将几个小动物都唤到了花园里相聚。

看着闹闹还有腾腾、纽扣“厮打”在了一起,元槿笑得开怀。

旁边的杨可晴也甚是喜悦,笑着拍手说道:“小舅母你看看它们。明明大的大小的小,却还能凑在一块儿去。可是好笑得很。”

自从蔺松华被皇后接回去后,杨可晴就又恢复了“孤单”的日子。

不过,她倒是没表现出多少的失落来,依然认真的上课下课,半点也不抱怨。

只是偶尔望着窗外的时候,她那空落落的眼神还是表露出了她的伤感。

看着她这般的模样,元槿忍不住暗叹,以往那个性子直来直去有话就说的小姑娘终究是长大了。

其实杨可晴伤感的缘由,元槿是知道的。

长公主蔺君澜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要顾忌的事情太多。

她总是在忙忙碌碌,总是在不停地关心着许许多多的新事旧事。可就是没有心思来关注一下她的女儿。

即便蔺君泓、元槿和姚先生对杨可晴再好,她心里最想要的,还是自己母亲的关心。少了蔺君澜的关怀,小姑娘的心里到底是缺了一块儿。

前些日子的时候,蔺松华的到来让杨可晴又笑又闹,没时间去想这些。如今静下来了,心里头免不了又涌起了孤寂。

但蔺松华是不可能再在端王府住下去了。

他到底是太子的儿子、皇上的孙子。

如今皇上出了事情,而且是太子一手造成的,蔺松华的处境就变得颇为尴尬。皇后也不放心继续将他放在端王府里了,就命人将他接进了宫。

元槿不清楚皇后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太子妃故去后,皇后为了巩固陆家的地位,就忙不迭的在安排陆若婷和太子的事情了,根本顾不上蔺松华。

若说皇后是因为关心蔺松华故而如此,元槿是不太相信的。

死来想去,好似只有一个答案能够解释皇后的这番举动了。

——蔺松华毕竟是太子的儿子。将蔺松华放在皇宫里,太子那边的人、包括太子在内,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思及此,元槿的心里就泛起了凉意。

也不知道那陆若婷如今怎么样了。

陆若婷的事情,后续之事元槿终究是无法知晓的。毕竟陆家和端王府的关系算不得太近。而陆若婷和太子的事情较为隐秘,旁人等闲无法知晓。若是刻意打听,反倒不好。

而蔺君泓那边虽有能力查探到很多细致的状况,但他从来不将精力放在这些女子的身上,派去的探子也不会回禀太多陆若婷的情形,因此从他那边元槿也没法多知晓些什么。

至于太子那边…

他如今在宗人府的监牢中。

蔺君泓负责的便是宗人府。元槿倒是问过蔺君泓有关太子的状况。

可是蔺君泓想了很久后才做了回答,而且只吐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尚还可以。”

尚还可以。

听着好似在说是不错,但是元槿明白,太子的现状怕是已经差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地步。

她了解蔺君泓。

蔺君泓在很多大事上都不去瞒他,对于蔺天诚的现状,他更是没必要去瞒她。

如今说的含糊不清,只可能是一个缘由——蔺天诚的情形很不好。不过,蔺君泓觉得那些腌臜事情没必要让元槿知道,所以讲的时候刻意进行了遮掩,说的模模糊糊。

太子当时做的事情是万万无法饶恕的。

身为太子,却亲手将自己的父亲给刺伤。任凭哪一个皇帝遇到自己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恐怕都没法容忍。

更何况蔺君淙素来不是一个心地和善的。

太子如今虽然还活着,过的日子恐怕是生不如死。

至于三皇子蔺天谌,想必他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于定北王…

蔺时谦来了冀都后,一直在安排着相关事宜。虽然听到的他的消息不多,但从朝中和冀都中日益步入正轨的情形看来,这位王爷倒是做的十分不错。

元槿正暗自思量着,忽然衣袖一紧,被人从旁扯了扯。

元槿骤然回神。便见杨可晴正在她旁边揪着她衣袖的一角,在眼巴巴的看着她。

见到小姑娘瞪着大眼睛的期盼眼神,元槿不由笑了,问道:“可晴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能做到的自然会去做。”

杨可晴一直知道,自家小舅母是个极其守信的。既是答应了,就必然会尽力去做。

杨可晴的眼睛猛地亮了亮,笑得眉眼弯弯,说道:“我看今儿个大家的兴致都不错,就想着让它们比试比试。顺便看看它们最近懒惰了没、吃胖了没。还和以前那么敏捷不。”

她口中的“它们”,其实就是说的闹闹和腾腾。

她说的比试比试,便是布置几个任务,让两个小家伙去做,看谁完成的又快又好。

自打元槿将闹闹从老太太那里带回自己的院子后,闹闹和腾腾的关系便一日好过于一日。两个小家伙同吃同睡,简直有种跨越了种族的亲情。

元槿平日里的事情很多。有时候没法顾及到两个小家伙,又怕照顾不好它们两个让它们受了委屈,故而每每她没了时间的时候,就把这两只交给杨可晴去帮忙照顾。

杨可晴生性爱笑爱闹。小家伙在她的手里,她就会想着法子变着法子的“折腾”它们。甚至还想出了让它们比赛的主意。

她布置的那些比赛,倒也简单。有时候是看它们谁吃食吃的快,有时候是看谁跑得快。有时候甚至是看谁爬的高。

每每到了布置“爬高”比赛的时候,闹闹就蹭的下完成了任务。

而腾腾则是奋力的往上不停攀着,学着闹闹的模样,一直在努力想要到达和闹闹一样的最高点。

每次看到了这个情形的时候,元槿就会笑得无法自抑。

杨可晴则是背着小手,在旁边摇头晃脑着,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腾腾你加油。你放心,既然闹闹能够做到,你就也行。”

然后腾腾就会拼了权利去继续挠墙挠树…

如今听闻杨可晴说要让两个小家伙比赛,元槿瞬间就明白了杨可晴又想折腾这两只了。

小动物们本就是多跑多跳才能更健康。

元槿自然不会拦着杨可晴去做这件事,笑着道了声好,又叮嘱道:“你仔细着点,别让它们再伤到了你。就算想让它们玩的好一些,也万万不能让自己受伤。”

元槿说这话是有缘由的。

有次杨可晴让闹闹和腾腾比赛争抢东西。为了达到最好效果,小姑娘去厨里要了一根肉骨头。

哪知道这一次却出了点意外。

杨可晴想着逗弄它们,就用手指捏着肉骨头来让它们抢着咬。

闹闹和腾腾待自家人都十分好,即便杨可晴是用手拿着肉骨头,它们仍然小心地避开了小姑娘的手指,只盯着骨头上的肉去咬去啃。

可是,虽然留意到这一点了,激动只下的猫儿狗儿就有些忘了其他。一个不小心,闹闹没有收好的爪子尖儿就勾到了杨可晴的手臂,一下子给挠出了个长长的血印子。

闹闹当时就萎了,垂头丧气地去拱杨可晴的鞋子。

腾腾在旁边也跟着一起自责,先是拱了拱杨可晴的腿,而后又把元槿给引到了这边。它可怜巴巴地摇着尾巴去看元槿,显然是想让元槿帮忙劝一劝杨可晴,让小姑娘千万别恼了闹闹。

杨可晴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而且,对于一直陪伴着她的两个小家伙,很有感情。

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和闹闹计较。只不过那道血口子挠出来后,她太疼了,只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了,就没顾得上去管那两只。

后来忍着疼让人在她的伤口上消了炎又撒了药,杨可晴这才缓过劲儿来。

看着两只小家伙这般模样,杨可晴自己先心软了,没等元槿说什么,就笑着“赦免”了闹闹的“罪”。

如今听闻元槿这样一说,杨可晴知道元槿是关心她。

小姑娘心下一暖,当即挺起胸昂首说道:“小舅母不用担心。那样的事情断然不会再出现了!”

元槿这才放心了些许,点了点头。

杨可晴忙做了安排,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其实,这不过是下了课后休息的午间罢了。能够利用的时间并不算多。

因此,杨可晴不打算让两个小家伙进行太难的比试,也就并未让人准备太复杂的东西。

她让人带来的东西很简单,不过是一个线球而已。

元槿瞧见了小姑娘准备的物品,很是讶异,奇道:“你这样,岂不是闹闹赢定了?”

猫儿天生就喜欢和各种各样的线团做斗争。最喜欢玩的,就是这样缠成了一圈圈一团团的东西。

狗狗们虽然有的也喜欢玩这个,不过比起猫儿来,兴趣倒是差了一截。

听了元槿的疑问,杨可晴并不太在意。

“没有关系。上次是腾腾赢了,这回也该轮到闹闹了。”

语毕,她一拍额头,歉然道:“上一回比试的时候小舅母不在,我忘记和你说了。”语毕,小姑娘将上一回的事情大致讲了。

两人当初就商议好的,小动物们比试,最好是能够轮流赢一赢,免得其中一个输的多了心里头难过。

元槿并未参与到上次的比试之中,故而不知晓那件事情。以为闹闹要连续赢两回了,刚刚才问了这么一句。

听了杨可晴的话后,她没了顾虑,笑着应了一声。

杨可晴便笑了。

小姑娘扬手将线球一抛,朝闹闹和腾腾示意了下。那两只就一起朝着线团扑了上去。

看着闹闹在那边拨弄线球、腾腾屁颠屁颠跟在它的后面也效仿着它的动作,一起拨弄线球的模样,元槿的心里突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只是那念头产生的太快了,她没有捉住。仔细去想,一时间又琢磨不出来。

元槿只得弃了那个打算,转而仔细去看两个小家伙的比赛。

这一次终究是闹闹赢了。

无论是扑线团、扯线团,又或者是滚线团,它都比腾腾的技能性要高出来一大截。

闹闹扬眉吐气地朝腾腾扬了扬下巴,一雪上一回输掉的郁闷,昂首挺胸的到了元槿跟前来讨要奖励。

元槿送给闹闹了一个小点的可以随时玩耍的小线团,又给了腾腾一个骨头样的小玩具。

这两只就都高兴起来。一前一后地往“午膳”的地方行去。

看着闹闹在前面气定神闲地去吃饭,而腾腾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的模样,元槿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走了没几步,她脚步微顿。猛地抬头朝它们看了一眼。

望着它们默契十足的模样,她忽地明白过来自己之前忽略了的是什么事情了。

她发现,腾腾很爱模仿闹闹去做事。

当闹闹完成了一件事后,腾腾就会不由自主的学着闹闹的模样将此事也尽力做成。

可是,如果反过来呢?

如果是腾腾做完了一件事情后,闹闹会不会反过来也去学腾腾那般做成此事?

说起来,闹闹是性子很孤傲的一只猫。平日里四平八稳镇定自若的,很难有事情能够让它改变什么。

但是很显然,腾腾对于闹闹来说,很不一样。

如果是旁的狗儿去惹闹闹,闹闹要么是不搭理,要么就是被惹烦了给一爪子。

只有对着腾腾的时候,闹闹会“勉为其难”的搭理它一下。甚至有时候会配合着腾腾去做一两个小游戏。

这是在无意间进行的举动。但往往正是这种无意间的做法,更能够透露出很多讯息来。

闹闹分明是极其在乎腾腾的。腾腾对于它来说,和旁人都不同。

元槿不由得去想,那么,若是有意进行一些引导呢?

引导着闹闹去跟随腾腾的脚步,学着腾腾的一举一动…

元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了,同时她也感觉到,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忽略了的办法。

让闹闹真正的去做那些事情、接受那些事情的方法。

腾腾是只狗儿,而且,是只很有灵性、颇有耐心的狗儿。

当初在公主府的消暑宴上,元槿不过是提点了下,腾腾就瞬间明白过来,带着元槿寻到了假山旁的小皇孙蔺松华。

如今若是让腾腾通过气味来辨认物体、寻找物体,想来是比较容易的。

若是腾腾能够耐住性子来做成这件事情,在它的“激励”之下,闹闹或许也能够慢慢适应了这种模式。

元槿心下甚是欢喜。

她知道蔺君泓那边的事情耽搁不得,忙和杨可晴说了声,最近想让闹闹和腾腾都住在明雅苑里。这样也好方便两个小家伙进行训练。

杨可晴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对于小姑娘来说,这个世界上,最疼她对她最好的有三个人。

小舅母、姚先生和小舅舅。

小舅母无论想做什么,她都全力支持,半点也不含糊。

不过,杨可晴那么有主意的一个,对于此事也还是有自己的要求和条件的。

“小舅母,你得答应我每天都让我去看望它们。”小姑娘神气十足的说道:“你若是把它们关起来不许我去见,我可是不能答应的。”

她说这话之前,就知道元槿肯定是会应下来的。

其实她一方面是想要和小家伙们多多接触,另一方面,也是想和元槿多在一起待一待,故而提出了这个要求。

毕竟元槿将闹闹和腾腾带去明雅苑后,元槿自己也是经常待在那里的。

看着小姑娘期盼而后有些羞赧的眼神,元槿瞬间心里又是柔软又是难过。

其实杨可晴最期盼的不是她给予的温暖。

但是,小姑娘最盼望的人,实在是个说不动的。她即便有心相帮,也无能为力。

元槿所能做的,就是自己的最大可能来对小姑娘更好一些。

“你想来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元槿笑着说道:“只是得先完成了先生布置的作业。如果耽搁了学习,莫说先生不会高兴,我也是要生气的。”

小姑娘听闻,笑得眉眼弯弯。

“不过是完成作业罢了。那有何难?放心好了!”

二人这便将此事说定了。

后面的日子里,元槿和姚先生告了声假,连惯常的课程也没去听。

今日来冀都的连番变故,姚先生也是时有听闻。

姚先生知道蔺君泓近日来忙的脚不沾地,她明白元槿许是因为蔺君泓的事情无暇顾及学业,就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元槿,若是平日里有空了,就去沧海阁,她定然会为元槿细细的把落下的课程给补回来。

接连多日的训练后,腾腾探寻特定气味的本事越来越高。

在它的“引导”下,闹闹的水平也是日益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