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的空间不能种植物,因为那是加快年份的东西,可是不知道,能不能种人参呢?要知道人参这东西,可是越老越值钱的,种下去,既不会因为空间里时间流逝的关系就快速死去,也不会因年份长了枯萎,要是种进去,一段时间内普通人参就能成为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参,她自己喝着,岂不是更补了许多?一想到这些,苏丽言心脏就突然开始疯狂的跳动了起来,连忙将空碗递给了苏玉端着,一边抬头问道:“这人参鸡汤倒真是不错,玉儿,你可是给太夫人以及大夫人那儿都送了去?”

苏玉撇了撇嘴,心里有些不满,不过仍旧是记着前些日子苏丽言给她的警告,不情不愿的回答道:“婢子原是觉得这样的小事儿不用送去的,可是许嬷嬷说,这鸡汤虽小,可是不送去容易落人口实,说三少夫人您吃独食不孝顺长辈,那倒不美了,因此已经额外先准备了一些,正要报给三少夫人您知晓呢。”

“嗯。”苏丽言点了点头,听到元海家的说这话,心里倒是满意,人参鸡汤不值当什么钱,可是落人口实总归是不好的,恐怕太夫人现在最想拾缀的人就是她,上次自己房里起火的事,她一直躲到如今,估计早已经忍受不了了,只是一直没找到一个好的机会借口而已,真说让自己不过去请安侍候,她哪能甘心?心底冷笑了一声,苏丽言这才说道:“难为许嬷嬷想得周到,过会儿就照她说的办,让连瑶去送东西,您先别忙着,我呆会儿还有事儿问你呢。”她原本是想顺口吩咐苏玉的,可是一想到她冲动的性格,这个念头还没生起就被她打消了,不过看样子,苏玉对于她没吩咐自己做事,反倒点了连瑶的名很是有些不痛快的模样,苏丽言这才说了后头一句。

苏玉原本听到苏丽言不让自己做事,心里不满的,这会儿听苏丽言另有事儿要自己做,连忙就欢快的答应了一声,点点头应了:“嗳,婢子马上就去,三少夫人您稍等等。”说完,欢天喜地的,蹦蹦跳出去了。

她果然是快得很,苏丽言刚坐下还没把椅子坐热,她又笑咪咪的跳了进来,脸上早已经无刚才听苏丽言吩咐时的不快与委屈,欢喜的凑进了苏丽言脸边,有些得意的道:“三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儿想吩咐婢子去做的?”她已经被苏丽言晾了好长时间了,虽然没一句责备她的话,可有时候,一种沉默比责任还要来得让人心里不舒服,这会儿听苏丽言说有要事,她马上心里的阴霾就被吹散了开来,暗道,主子果然是最器重我的,前些日子,估计是嫁来元家得不到婆家喜欢而有些沉默罢了,这么一想,竟然又恢复了之前跳脱的模样。

苏丽言听她欢喜的样子,极淡定的抿了口茶叶,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打算,开口问道:“祖父当初给我陪嫁的单子,是在太夫人手里,不过你那儿应该也抄录了一份儿吧?”她一开口问话,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苏玉仍旧是点了点头:“婢子手里也有一份儿,不过当初嫁妆还没抬进门,就已经被接到太夫人院里,咱们如今,只剩了些夫人为您凑的私房而已。”说到这些,仍旧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看来之前吃的亏,她是早忘了。

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早知道这些结果,不过苏丽言仍旧是皱了皱眉头,索性不再去想,又问道:“我娘的陪嫁里头,今日喝的山参大概有几支?”

“夫人替您准备的小妆枢里头,也只得两支这样的人参,当初夫人可是亲自拉了婢子悄悄说的,足足有三十多年的年份呢,今日吃的,婢子只切了两三片而已,舍不得全给炖了,那人参,婢子全给你半碗里了,嘻嘻。可惜老太爷与您陪嫁的那支人参,已经是上百年了,极为稀有,千金难买呢,据说那身子已经成了形,足足有婢子胳膊这么粗细呢!”说着,话里有惋惜之色,又有不平,不用说,这支极为难得的人参自然是进了太夫人的手里。

苏丽言心里倒还平静,并未有什么不满的情绪,毕竟她又不是原身苏丽言,还会因此觉得委屈,反正这身体都是平白得来的,真正的主人早就已经香消玉殒了,苏秉城不是她嫡亲的祖父,送来的东西就算再稀罕,可本身不是自己的,失去了也并不觉得有多难接受,另外,苏秉城本来意思就是想将自己的陪嫁能帮助元家渡过难关,送银子银票,与全部东西贪墨去没什么区别,反正就算她闹了,苏秉城也不会替她出头,又何必多此一事,反倒是自己受苦来着?

看她极为冷静的样子,苏玉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又念叨道:“三少夫人您就是性子好,这人参可是极为难得的东西,那长白山上头又冻又野,林子深猛兽又多,也不知道怎样幸运才能挖得到一根,要想挖到已经成百年的,更是不知道要撞到那泼天的运气,也就是您心眼儿好,不去计较。”

第八十三章 空间能种首乌

她哪里是不想去计较,而是根本不能计较。苏丽言抬头看了苏玉一眼,被她说得心里也有些浮燥,连忙将心思挪了开来,既然这人参如此珍贵,想来她用来试验,万一给打了水漂,苏玉要心疼不说,这事儿还不好说,她一时间有些为难,努力在脑子里想了想,比较年份长,经得起时光流逝的植物,平日倒是知道,可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来,苏丽言灵机一动:“竟然有这样年份长的东西?”见她不知道,苏玉也没有怀疑,苏丽言一向是养在闺阁中的大小姐,从小除了针线女红,向来是不闻其它的东西,会得几手菜式,也是华氏为了让她懂得一些闺阁技巧往后好讨丈夫欢心而已,此时听她这么问,偏头想了想,这才笑道:“还有一朵灵芝和三份长年的何首乌,这是夫人吩咐婢子替您往后炖烫的,还有一些黄芪等寻常物什,年份都并不太长。”

对了,还有何首乌,苏丽言精神一振,连忙就开口道:“这何首乌稀奇么?”

不知道主子今日怎么突然就会问起药材的问题来,苏玉对这方面懂得不多,她从小伴着苏丽言长大,要不是这回作为陪嫁大丫头,她根本不了解这些东西,可是苏丽言最近对她淡淡的,就是不知道,她也要硬扯一些出来,因此歪头绞尽脑汁儿想了想,这些人参等物却不是她能享用得起的,这辈子也没想过这些,但何首乌乡下也有看见过。只是稀有而已,但都是些刚长出来的,想来珍贵之处,就在于它的年限了吧。华夫人替女儿准备的,自然是好货,听说最少也有上百年的时光了。苏玉想到这儿,心头大定,笑道:“说珍贵也算珍贵,可是这稀奇么,也不见得,如果只是普通刚发芽的何首乌,婢子年幼时记得也曾见过。不过这新长的何首乌,年份不久,没什么药性的,三少夫人今日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苏丽言心里一喜,不过她性子一向沉稳。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喜笑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她心里高兴,面上却是看不出来,仍旧是淡淡的,她要的又不是什么珍奇的东西,只是想用来试验而已,新的正好,反正不值钱。养不活了也不容易让人看出端倪,听苏玉问话,虽然不是已经对她起了疑,不过她谨慎惯了,丁点儿表情也不露出来,以免往后有一天给自己惹来灾祸。只是淡淡的道:“也没什么,就是听着好奇一些。”她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慢悠悠的道:“不过这些药材可真够有意思的,反正这何首乌也不值钱,玉儿,你让许嬷嬷给我准备一些,我种着玩看看。”这话倒也是没惹了苏玉怀疑,她前段时间时就爱摆弄花草,不过显然苏丽言没什么侍候植物的天份,养的花草,不论是什么种子,没一株养活的,偏偏她倒是极认真,每日还专门命人捧了水过去浇,可偏偏照顾得再仔细,这些花草还是死了。

苏玉只当主子是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这会儿还没死心而已,也没放在心上,反正这闺阁女子养花也算不得什么闲事,反正是陶冶情操的,许多女儿家都多少得学一些技巧,因此也不以意,点了点头,脆声声道:“嗳,那婢子现在就出去和许嬷嬷说一声?”她急于表现,倒也等不得过会儿,但这正巧是苏丽言的心思,很痛快的点了点头,让她出去了。

许是这事儿并不难办,元海家的听说她只是要普通何首乌,这东西倒是容易寻得,下午时边瑶出去送鸡汤,一去了一个多时辰,等她回来时,苏玉也捧了一株显然才刚挖出来的何首乌进来了,倒也快速,连瑶眼睛里露出疑惑之色,不过她性子沉稳,不明白也没贸然开口,见苏丽言喜欢,也就回了差事,又退出去了。苏玉连忙帮着苏丽言拿了之前百种百不活的花盆过来,原想帮着她种下去的,不过苏丽言借口让她拿铲子过来,将她支了出去,等她没注意时,从那何首乌的根儿上,撕了一小节下来,剩余的放在一旁,一个念头间,就进了空间里头。

原本是想着这一节不一定能种得活的,不过苏丽言也只是想试试而已,实在不行,暂时也不多想,往后再使法子让许氏再寻两株过来,今日一时之间元海家的只寻得了一株何首乌,她可不敢全拿进来,等下如果养不活,又消失在空间中,没法和苏玉说清楚。

将手里的这一小截何首乌插进了紫金色的泥土里,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小截进了土之后,又吸收了她浇上去的溪水,没多大会儿功夫之间,那一小截根须果然冒出绿牙钻出了土来,接着开出一朵朵淡紫色的花,然后那枝芽越长越浓密。苏丽言心里一喜,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果然,这些小苗冒出来之后,没有像前几次她种植时一下子就死掉了,这令苏丽言心里大喜,眼见着这株植物越长越浓密,那花朵凋零之后,甚至长出一个个淡紫色的小圆果来,却是没有要一下子枯萎,甚至马上就化为泥灰渗进土里的意思。

苏丽言还没来得及高兴起来,突然之间,空间一下子起了剧烈的变化,她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不过空气中令人舒适的东西,好似更浓烈了些,那种紫金色像带了粒子似的东西,突然间更大颗,更明显了起来,不像以前,虽然能看见,可仍旧是有些模糊的,这下子能看得清晰了些,虽然不是看得明显,但仍旧感觉得到它们变大颗了些,更令苏丽言讶异的是,原本笼罩在空间四周的紫色雾气,像是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或者说是分别往后退了一大半,原本被雾气挡住的地方,渐渐清晰了起来。

这一点苏丽言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这空间有多大,她当时是已经记在了心里的,这会儿比之前大了一圈儿,没拿尺量过不知道究竟有多大,可是原本十来米长的溪水,一下子涨了接近一米左右,苏丽言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就跑到了紫色玉池边,却看见那光滑如玉的池子里,渐渐的如同毛孔般,沁出一丝针尖大小的紫色圆点来,她心脏嘭嘭嘭的剧烈跳动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针尖似的小圆点往中心合拢,渐渐的体积越变越大,直到成为一滴约摸指尖大小的流动液体,到最后,与大部队会合,成为了更大的体积。

苏丽言的心,不可抑制的疯狂跳动,见着那玉髓似的东西在池子里滚来滚去,她突然间有一种被巨大惊喜砸昏的感觉,原本以为山穷水尽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却又是一村,她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捂住脸,眼泪一下子滚了出来,一直忐忑不定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原本空间的这紫色玉髓,并不是用一滴少一滴的,它也能再次滴出来的,只是以前她一直不知道而已,只要这东西能长出来,她往后进空间,也不用再怕。

激动了好一阵子,苏丽言才堪堪平静了下来,幸亏她性子就是个冷静的,不然这一会儿功夫,她还真不容易冷静,仔细想起了那地上种的何首乌来,苏丽言转过头时,已经看到那枝芽长到了约摸她小腿处,绿叶繁茂,刚刚的情景,应该是与这株何首乌有关,苏丽言心跳得厉害,在溪水旁洗净了手,一下子转身出去,苏玉还没回来,她在空间中也没呆多大会儿功夫,她还要一阵子才能进得来,苏丽言狠了狠心,又撕了一块何首乌根茎下来,不过她怕苏玉发现不对劲儿的地方,拿了根部上的泥往那撕下来的雪白处抹了抹,见着像是看不出端倪了,才又带着这块根须进了空间。

种下之后洒了水,十分期待的看着那株何首乌开始发芽生长,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追上了之前种下的那株何首乌,可是苏丽言十分失望,这时空间再也没有什么变化了,体积没有变大,那玉池自然也没有再生出刚刚的异景,再次汇聚出紫色液体来,她心里失望,不过却也明白,这样逆天的事情,有一回已经是不错了,多得一滴那样的液体都是意外得来的惊喜,再多也就是贪心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情她还懂,因此没一会儿她就调整好了心情。

来到水边净了手,这溪水好像变得颜色沉了些,靠得近了,一股淡淡的清草香,苏丽言犹豫了一下,既然空间有变化,那池子的神秘玉髓也有变化,说不准空间溪水应该也有变化才是。她想着那只到膝盖的水流,忍不住脱了衣裳鞋袜往里头站了站,果然是已经变深了些,以前不过是将将到膝盖而已,这会儿已经是盖到膝盖了,心底明白了,反正都已经下了水,苏丽言干脆在里头洗过了澡,这才起身穿了衣裳,等洗澡时不小心被水沾湿的头发自然干掉之后,她穿上衣裳又匆匆出了空间。

第八十四章 太夫人的要求

在空间里头耽搁了接近一个时辰的功夫,因她要看着何首乌与空间的异样,才花去了这么多时辰,可依旧是等了一刻多钟左右,才看到苏玉拿了铲子水壶等物兴匆匆的进来,想来自己在空间中这么久,也不过是她刚出去的时间而已。苏丽言微微笑,想到空间中种着,成功活下来的何首乌,心里就有一种兴奋得不能自已的感觉。

苏玉出去才不过一盏茶时间而已,回来时看到主子好像变了个人般,肌肤好似更莹润白皙了些,简直像是有光华流动般,乌黑如云的鬓发,如点墨般的眼眸,她愣了愣,脸孔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孔,可是给人感觉就是变了,也许是笑容是出自真心的原因,总之看起来比平常要迷人得多。她愣了愣,看苏丽言已经抬头看她,连忙将心里的各种念头按捺下,欢喜的笑道:“三少夫人,婢子将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

苏丽言点了点头,已经在空间中种过何首乌了,而且有了空间这样的作弊器,种出来的东西想来效果也不知道比外间种的好到了哪儿去,这样外间的普通种法,自然就再吸引不到她的注意力与兴趣,不过为了让苏玉看不出端倪来,她仍旧是指挥着苏玉将这株何首乌种进了花盆里头,两人又浇了水,全当是陪小姑娘玩耍了, 苏玉果然是很兴奋,成日守在闺中,能出格的事情很少。这样一件事情也能令她高兴成这样子,苏丽言心里有些怜惜,不过借机又说了让她下次再弄点何首乌之类的东西进来。

她一直怀疑种在空间里头的两株何首乌是不是同根生的原因,所以才没有任何的效果,反正到这会儿,她仍旧是怀着希望的,苏玉毫不怀疑。她此时兴奋得脸颊通红,听见苏丽言吩咐,忙不迭的就点头。

这两株种在空间里头的何首乌苏丽言十分看种,每每请安回来时,只要一有空闲,她总会忍不住想进空间去看,明明之前她其实挺害怕空间,不太敢进去的,但这会儿看着两株越来越茁壮的植物,心里就隐隐生出一种喜悦的泡泡。其实她是一个植物杀手来着,种啥死啥。难得有这样随便种种也能活的例子,这已经不单是珍贵的原因了,还有一种隐隐等待收获的窃喜在里头了。

太夫人余氏自那日收了鸡汤之后,果然借机下台了。苏丽言心里苦笑,看来不管她这鸡汤是送或不送,只要脸皮够厚的,都能想得到原因自个儿自圆其说,余氏当日收了鸡汤。自说自话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了苏丽言的道歉礼物,算是暂时原谅她了,恢复了她每日去请安的资格。看着苏玉惊喜的目光,苏丽言无奈,也只能恭敬的叩头表示自己也同样谢她老人家大度开恩。

余氏自个儿找了台阶下,得意洋洋,这两天以来也没怎么表示为难苏丽言,反倒是原本看她还不太顺眼的,这会儿心里舒坦了,也不那么碍眼了,大堂里正说着庶女元湘凝的婚事,大老爷被迫因事退休之后,在家闲得很,每日都要过来向太夫人请安,这会儿因自己女儿的婚事,自然是跑不掉,元家大小除了小一辈的元淇敏不便听这样的事不在场之外,所有人暂时都算来齐了。桂姨娘等上不得厅堂,只能在外间小屋候着,却是能听到里头的声音,一时间大房和二房都聚齐了,倒是热闹得很。

苏丽言低垂着头安静的站在大夫人徐氏身后,旁边是对她怀着极深成见的郭氏和赵氏,这二人进门早,前些年时赵氏虽然被郭氏看不上,可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蚱蜢,再加上元家又倒了霉,以前的架子都摆不起来,勉强算下来,两人也都算出自权贵官宦之家,再说现在又来了一个更没出身地位的妯娌,两个原本关系还算紧张的女人,倒是突然有致一同的团结起来鄙视苏丽言,平日对她也很不友好的样子。

“苏氏,你觉得如何?”正自发着呆,突然间,大堂内原本正说得热闹的话,一下子转到了苏丽言身上。旁边赵氏二人正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苏丽言刚刚一副发呆安静的模样,明显就没有认真听太夫人说话,这会儿二人正幸灾乐祸着。苏丽言嘴角翘了翘,抬头看到太夫人问她话,众人的目光就聚到了她身上,郭氏二人明显不安好心,正等着看热闹的模样,希望她等下被处罚。

可惜要让她们失望了。苏丽言眉眼间化开一抹温柔细腻的神色来,她一惯对于这样的表情就算不用特意去做,平日就是这副样子了,因此开始时才很容易让太夫人余氏等人认为她十分好欺负,虽然她刚刚看似发呆,可总也留着一份心思听在场众人的话,郭氏二人的心思,一定是会落空的。她微微笑了笑,有些恬淡温婉:“孙媳作为莲姐儿的嫂嫂,咱们院子里,肯定是要出一份贺礼的。”刚刚太夫人的意思,竟然是要她给五姐儿元湘莲添妆,元家对于元湘莲嫁去那孟家的轻视,由此可见一斑,连嫁妆也不愿意出,知道孟家不可能给多少聘礼,这纯粹是想要名声赔一个女儿出去的举动,人家可是既不想要出钱,又想凭白得名声,因此这冤大头,就想让她来做呢。苏丽言心底冷笑,真当她是软杮子,随意怎么捏不成?别说元家打着这样的算盘她不可能承认,就算是她愿意做这老好人,也要看元湘莲值不值得,元湘莲当初想放蛇咬死自己,心狠手辣,她没想要以牙还牙收拾她也就不错了,如今竟然还想让她添妆,这些元家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那元湘莲,算什么东西?

太夫人的确是极不愿意给元湘莲陪嫁多少银子的,可元家到底是世族,虽然如今落魄了,可再落魄,也比这乡下的穷书生来得要好得多。那孟家穷得叮铛响,断然是不会有油水儿的,元湘莲嫁过去,这银子一陪出去了,可不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么?可她还想端着世族的架子,想让人家惊叹,给多了,她舍不得,给少了,又怕人家觉得元家已经穷了,原谅苏丽言,倒不是完全为了想折腾她让她来请收拾她,最主要的,还是今日这事儿,想让她给元湘莲出嫁妆的。到时苏氏出银子,元家占名声,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元大老爷也是愿意的,没想到这苏氏不发言则已,一发言就令人心里不爽。

可这会儿看她轻描淡写的拒绝,虽然没明言,可话里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的,只愿意用哥嫂的身份,出贺礼而已,并没随着她的话说要添妆,太夫人失望之下,接着又是一阵恼羞成怒,这苏氏一下子就软绵绵的拒绝了她的提议,偏偏还温温柔柔软绵绵的,让人不知道该从何发火,毕竟要一个嫂子替小姑子添妆,这本来就说不过去,人家自愿也就罢了,不愿意断然没有强取的道理,按理来说,苏家陪嫁的东西,不算价值连城,可也差不了多少了,全握在太夫人手里,就是告到官府也是说不过去的,可是人谁又有嫌钱多的道理?

前些日子苏丽言送来的人参鸡汤,令太夫人心里暗恨不已,原本以为已经将苏氏手里的东西搜刮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她竟然还留有好东西,这人参鸡汤,轻易她也不敢用的,以前元家尚算发达时,她也不能时时的喝,更别提如今发达了。越想,太夫人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既恨当时苏氏狡猾,逼着自己答应了她立小厨房,又恨她有钱也不愿意多出一分儿为了元家好,当下脸上就挂不住了,沉声问:“苏氏,你好歹也是嫂子,你嫁过来,莲姐儿也算你半个妹妹,难道你连这件事也不肯答应?”太夫人说话时,元湘莲已经冷眼觑了苏丽言一眼,满眼的轻蔑之色,她一惯被桂姨娘宠着,虽然知道自己要嫁的孟家很是贫困,不过自小她还没吃过金钱的苦头,再加上又读得一些书,自认这些银钱不过是最俗气的东西,还没认识到这俗气东西能让她今后生活大变样,因此看苏氏这般推脱,很是不爽,有脸面被驳的不满,也有觉得自己不屑于要她给银子的高傲,听太夫人说完,冷冷道:“祖母,既然三嫂嫂不愿意,又何必勉强?孙女儿不用她的假情假意,那孟秀才堂堂斯文人,难道还能计较了几两银子不成?”她声音娇嫩嫩的,在这大厅里特别的醒目。大夫人徐氏听了,忍不住低头,掏出手绢,按了按翘起的嘴角,回过头时,果然看到大老爷和太夫人一脸的铁青,外头等着的桂姨娘,估计今日又没得好果子吃了。

太夫人被她驳了,脸上特别挂不住,只觉得这个孙女儿是不是脑子秀逗了,不要钱?

第八十五章 直言拒绝添妆

这世上哪门儿事不要钱?就连那最清高的读书人,没有钱也寸步难行的,自己好意为她着想,想从苏氏这编些银两出来,她偏偏不领情不说,而且还断了自己再说话的后路,太夫人心里暗恨,不过元湘莲不要钱,她却是不能不要元家的脸面,只能冷冷看了她一眼,期望她住嘴,这才看着苏丽言道:“苏氏,莲姐儿年纪小,还不懂事,她也是凤卿看着长大的,你看着,做嫂子的,怎么也要帮扶一二吧?”

“太夫人说的哪里话。”苏丽言先出来跪着叩了一个头,委屈道:“孙媳作为莲姐儿的嫂子,自然是要送贺礼的,如果太夫人真要孙媳添些妆,太夫人的话,孙媳自然是不敢不从的,那孙媳的嫁妆里头,陪些与莲姐儿就是,太夫人那儿也有单子的,您看哪些合适,就替孙媳作了主罢。”苏丽言低垂着头,灯光下一张粉嫩如白玉般的脸颊,浮起两团红晕,像是委屈得狠了,身子都有些颤抖,忍不住掏了帕子搌眼睛,上头正中坐着的太夫人,脸色铁青,气得心口儿绞着疼,恨不能用手中的龙头拐杖一下子将这死丫头敲死才罢。

这话不止是说得像是太夫人逼迫她出银子给小姑添嫁妆一般,虽然是事实,可是被她一说,她这元家成了什么样了?想要好名声,反倒还得摊上更难听的名声,说是元家空壳子,要孙媳给外嫁的小姑子添妆枢?更何况这苏氏竟然说让自己将她的嫁妆陪嫁几件出去,她的嫁妆在自己手里头。这用她记了册的嫁妆作陪嫁之物,跟原本要自己出钱有什么两样?而且她倒是好,名义上又是被逼着出了钱,自己却得照样损失。反倒她挣足了好名声,让人挑不出错来,样样占尽了好处。

太夫人一时间有一种肉包子打了狗。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心里暗自懊悔不语,早知道她也不招惹这死丫头,没想到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腥,如今为元湘莲陪嫁,照样得自己出钱不说。本来这好人应该是自己做的,如今苏丽言这么一讲,凡事好处都让她占尽了,今日到底叫她过来是为了什么?

无语问天,太夫人深呼了好几口气。才忍下了到胸口间的咆哮,这下子看苏丽言更是不顺眼了,大夫人徐氏低垂着头,看不出表情端倪来,像是个木头人一般,大老爷元正林好像听出了什么,使劲儿瞪着苏丽言,不过这会儿她正跪在厅中轻轻抽泣得厉害,对他的瞪视根本没注意。就算注意到了,他也拿她没办法,大老爷也跟着头一阵紧一阵松的疼了起来,两母子头一回合就吃了败仗,太夫人这下子越发厌恶苏丽言,又不甘刚刚吃了亏。再也维持不住慈祥婆婆的面容,恶声恶气道:“好了好了,你出去罢,这莲姐儿的嫁妆,也用不着你多操心了。”虽然她这话说得大声,可知道内情的人心里,又有谁不明白的?

苏丽言低下头,又拿帕子擦脸上的泪珠,借机掩住了嘴角的冷笑,手放下时,脸色又是一脸委屈,她恭敬的叩了个头,见太夫人已经捂着胸口,满脸黑沉的模样,偏偏斯条慢理将礼仪做仔细了,这才泣声道:“孙媳惶恐,不能为太夫人您分忧,惹了太夫人生气,既然如此”

“好了好了,走吧走吧!”太夫人显然是着急了,手里的龙头拐杖狠狠在地上敲了好几下,满脸不耐烦的怒容,众人都吓得禁若寒蝉,偏偏苏丽言还在轻哭,那种隐忍的,怯生生的模样,更气得她眼皮一跳一跳的,越发心里烦闷得很,险些也忍不住老泪纵横。余氏这辈子还没吃过这样大的亏,偏偏在苏氏身上,总是三番两次马前失蹄,这让她心里越来越焦燥,拿这孙媳妇无奈得很,偏偏又恨她如乌龟般让人无处下口,因她的不听话以及自己在她身上每回的不如意,对她更不喜了一些,她却没想过,如果苏丽言真的逆来顺受,任她折腾拿捏了,她还不是照样对她喜欢不起来?成见都已经生了,太夫人又哪里有可能扭转自己一辈子的看法,她与苏丽言之间,总是不会因为她顺利收拾苏丽言出气了,一方忍让退步,就能海阔天空的。

苏丽言又叩了个头,哭哭啼啼的,太夫人恶心了她一回,她要是不礼尚往来,实在是对不住她,因此临走时又恶心了她一回,见太夫人眉梢抖动,显然已经忍耐不住了,这才拿帕子捂脸转过身,转身时看到二房的二老爷元正斌脸上一副家门不幸的神情,以及二夫人幸灾乐祸的阴损模样,还有大夫人低垂着头以及大老爷满脸怒容的模样,其余的郭氏二人表情差不多,都是一样的得意与欢喜,大郎君元凤举跟二郎君元凤鸣却是木然无所谓的模样,元湘莲等人的神情苏丽言都不愿意再去看了,唯有在看到元凤卿时,她愣了一下,那人依旧是平日冷冷淡淡的样子,不过眼睛里倒像是多了丝笑意。

怎么会?自己将太夫人气成这般模样,连大老爷都脸红脖子粗,他怎么还可能笑得出来?苏丽言心里疑惑,不过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低垂下眼眸,在众人满腹瞧热情的眼神中,帕子捂着嘴,一路安静的退了出去。

苏玉等在外头,桂姨娘满脸的苦色,如水似的眼眸里还带了一抹凌厉,看到苏丽言出来时,眼神还带了哀怨,咬着嘴唇,欲语泪先流的姿态,娇美的面容最近憔悴了不少,穿着件罗兰色的衣裳,更衬得她眉目如画,一副我见忧怜的模样,那双水似的眼睛,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感来,可惜见着她这样子的不是大老爷,苏丽言也不会因为没替她女儿出嫁妆就内疚心怜,只是冲她含着眼泪看了一眼,一双墨玉似的眼睛里带了比桂姨娘更深的哀怨。

平日桂姨娘这一招屡试屡中,连大夫人心里恨她,也不会因她这样狠下毒手,因为背不起那个名,没想到这苏氏对她这一招不止是没反应,反倒是比她还要可怜的样子,桂姨娘这下子是鸡蛋碰到了石头上,完全没了辙,勉强笑了笑,连忙别开头去。

心底冷笑了两声,苏丽言这才带了苏玉走在前头,苏玉当她心里真是难受了,也不敢劝慰她,只是走在她后头,直到走出太夫人的院子了,苏玉才愤愤的念叨道:“太夫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明明这事儿不关三少夫人您的事,五小姐要出嫁,您作为嫂嫂,最多添两样东西意也就是了,太夫人怎么好说让您来出银子?别说不是嫡亲的,就算是,只要长辈还在,断然没有您出的道理。”

苏丽言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这样的话心里明白也就是了,说出来不是凭白给人拿把柄么?背后说闲话,可是会被人冠以长舌之名的,她今日没吃到亏,可不想因为苏玉的‘仗义直言’而如同上次般,一腔算计漂付流水,平白折腾了半天,反倒是让太夫人又钻了空子躲过去,到时候真让她出大头。

“好了,我说过多少次,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太夫人她老人家德高望重,做这样的事自然是有用意的,咱们年纪小,不懂事,哪里能明白她老人家的用意,你都懂的事情,太夫人一大把年纪,比你懂得事情多多了!”苏丽言脸色冷了下来,苏玉自然是不服气,听到苏丽言辩驳她明明说得极有礼的话,当下就不管不顾道:“婢子怎么会”

“闭嘴!”苏丽言一向温婉的神情一下了凌厉了起来,冷冷瞪着苏玉,一张玉白的小脸冷沉着,看她慢吞吞的提高了些声音:“我再说一次,太夫人自有太夫人的用意,你都明白的事情,你当太夫人她老人家不明白么?荷嬷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苏丽言嘴角冷冷翘了翘,这才突然出声道。

苏玉原本被她的神情吓住了,这会儿听她突然唤起旁人的名字,忍不住愣了愣,果然没一会儿,小径后头突然钻出一个矮瘦的身影来,穿着一件深蓝色衬湖绿的绸子衣裳,白净的脸庞,看来四十多岁的模样,梳了一个圆髻,头上簪了一个通透碧绿的玉钗,浑身收拾得利落又气派,看起来不太像是普通的嬷嬷,苏玉认出来,她就是太夫人身边贴身侍候的老嬷嬷月荷,嫁的是当年大老爷身边的管事,可丈夫早已经死了,膝下有个独子,如今正在外院大公子身边当差,这些小道消息,在丫头们之间,一向传得开,这月荷跟了太夫人大半辈子,相处几十年的情份,在太夫人面前极有脸面,因此连元大老爷,也得要尊称她一声荷嬷嬷的,刚刚竟然离她们不远,那她之前说的话,岂不是被人听了个正着?

第八十六章 何首乌长大了

荷嬷嬷脸上带了些微不自在之色,苏丽言却是落落大方,她喝过空间水之后,耳聪目明,早在荷嬷嬷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见脚步声了,苏玉之前说的话她没听清,可后来自己有意放大了声音警告苏玉,她却是听见了,自己都是挑了好的说,谅她就算有怀疑,也没听个正着,因此苏丽言也不惧,反倒是苏玉,这下子脸都吓得煞白,身子抖了起来,苏丽言有意给她教训,故意不说话,这丫头口没遮拦,迟早要吃大亏,今日吓她一回也好,要是自己没有喝过空间水,这会儿岂不是被太夫人的人抓了个正好?

“老奴是奉太夫人之命,想出来送送三少夫人的,想着三少夫人步子不大,这会儿应该还走不远才是。”荷嬷嬷一开始的尴尬之后,很快就缓和了过来,冲她微微笑了笑,福了一礼,脸上神色十分淡然。

苏丽言皮笑肉不笑,应该是来奉命监视自己吧?或者是说吃了亏不甘心,想要找回些场子,看她背后有没有嚼她舌根?太夫人真当自己是这么轻浮,这么傻的人?有事还敢说出嘴来,不知道闷在心里么。要知道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让旁人替自己保密了,她又怎么可能做这么傻的事情,去说太夫人坏话,然后让她抓了小辫子?

“唉。”

叹息了一声,苏丽言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感动之色,既不会让人觉得她假惺惺的。又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讽刺,荷嬷嬷低垂下来的头掩住了皱眉的动作,维持一个行福礼的动作,迟迟没被苏丽言叫起:“太夫人当真是心疼晚辈,不过妾身身边有苏玉伴着,哪里敢劳动荷嬷嬷您呢?”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才故作吃惊道:“荷嬷嬷这么大把年纪,赶紧起身才是,妾身倒是疏忽了,荷嬷嬷您又何必这么较真?”

荷嬷嬷勉强笑了笑,知道苏丽言意有所指,在说自己跟踪她的事情,不过现在却也不好点破,只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两人又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苏丽言主仆二人这才率先转身离去。荷嬷嬷原本恭敬垂着的头,这才抬了起来。看着那远去的娉婷身影,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三少夫人,婢子刚刚说那话,可是。可是,被荷嬷嬷听见了?”直到人走远了,苏玉这才苍白着一张脸,颤抖着声音问出话来,眼泪还在眼睛里头打转。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现在知道怕了?”苏丽言淡声问,不过看她这样子。想到当初自己穿越过来时一直都是她服侍,也算尽心尽力,心里就软了些,只是当初情况与现在不同,当初苏玉性子就跳脱,但在苏家时,上头都是她嫡亲的长辈,没人会责怪她身边的丫头说错话,反正都是一心为她而已,母亲华氏只得她这么一个独生女儿,而祖父又只得父亲苏青河一个儿子,相对来说,自己就是这三代唯一的嫡出姑娘,自然大家不会对她太过苛责。

可如今都已经嫁来元家了,人家上下就等着她犯错,为什么苏玉到如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苏丽言深深反省,是不是自己对她太宽容了些,但冷了她一段时间,眼瞧着她是好些了,没想到今日又犯了事儿,看来这冲动与管不住自己的性子,已经是苏玉本身的性格,要想压抑很难,至少如今她真是没法子了,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将她送回苏家还好…

这厢苏玉没得到她的正面回应,以为是真听着了,忍不住就嘤嘤哭了起来,苏丽言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在大户人家里头,平素是极为忌讳哭 的,苏玉如今哭得这般伤心,落在旁人眼里,又是一桩错,到时说不定以为她是为自己难受了,这么一想,苏丽言就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眼泪擦了,既然知道怕了,往后行事得更加谨慎才对,你这样的性子,要我怎么说才好?”

“婢子,婢子保证马上改。”苏玉听她这么说,眼睛不由一亮,她是了解自己家主子的性格的,平日话并不太多,可是一旦她这么说了,那表示荷嬷嬷应该是没听见才对,马上就破涕为笑,只是听她这么保证,苏丽言却没开口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率先往前走去,苏玉吐了吐舌头,满脸眼泪鼻涕的狼狈,连忙掏了帕子出来擦干净了,这才连忙又将帕子塞回袖口里,小碎步跑着跟了上去。

当日苏玉被她说过之后,行事确实谨慎了许多,看得出来做事都有些束手束脚了,苏丽言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她很有信心那日荷嬷嬷并未听见苏玉前半截说的话,但故意要这么吓吓她才好,空间里的两株荷首乌,已经长得很大了,不过她却一直由它们生长着,并未拨出来,她开始时只管种下了,但是一时间却没想到要怎么处理这两家伙,那两个何首乌已经种得窜了一截到土面上,灰黑的颜色,如前世时自己看过的地瓜一般,不过个头儿大了很多,光是那长短,就足有她小腿般长,就是她再没常识,也该知道这何首乌年份不浅了。

不过才关在空间中不到十日光景而已,苏丽言这下子可不敢再取出这何首乌来,就怕拿出来了,吓着人,而且不好自圆其说,到时连这东西怎么来的,估计她也不清楚。这段时间在她有意或无意的打探下,总算知道这个时代,何首乌也是有年份高的,据许氏之前炫耀时无意中透露,前些年时,外邦有人进贡先帝一支足有三百年份的何首乌,比婴儿也小不了多少,已经是成了形的,极为珍贵,简直可以说是几百年难得一见,圣上一直欢喜的收藏着,偶尔切一小支用,到驾崩时,还是满头乌发。

这些当然只是许氏说而已,元家当初虽然显赫,不过苏丽言相信,元老相公再显赫,还没到家里的奴婢都能见着皇帝的份儿上,这乌发一说,不可信,但是进贡三百年的何首乌,苏丽言是信的,许氏说起来时还满眼闪光,回忆当初的情景,那事儿应该是挺大的,至少重臣知道,所以家里女眷下人才会知道,三百年的何首乌也能如此珍贵,苏丽言隐隐觉得,自己那两只何首乌,估计是不止三百年了,光是那露出地面的一截,看起来就不止那婴儿身子长了。

一想到这些,苏丽言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种的这俩东西是宝贝疙瘩,由此可见,空间果然是有用的,并不是只有能当作毒药或者藏身利器用,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好处的,那些寻常植物种不下,这些珍稀植物,自己倒可以批量生产了。

可愁也是有的,这些东西难得是难得了,但是她要怎么取出来?没法子取出来,也就没法子正大光明的用,取出来这么大个东西,人家还不得问她是哪儿来的?如果不取出来了,任它长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空有宝山而不能取用,估计换作是谁,也都得郁闷的。

当时元海家的看她罕见的一脸郁闷之色,开始还觉得这小夫人实在是新鲜,平日就像老僧人般,时常都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好像时时都是镇定自若的模样,虽然看得久了,人人都不由自主的面对她时想笑,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心里犯怵,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她有其它表情了,她却开始突然觉得古怪,心里琢磨着,这三少夫人该不会是突然想要吃什么几百年的何首乌什么的,寒毛一下子就立了起来。

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个半死,元海家的哪里还敢呆在原地,就算这苏夫人有钱,她也没地儿去给她折腾到这东西,还是赶紧脚底抹油最妥当。这么一想,元海家的连忙找了个借口颠儿了,留了苏丽言一个人发呆,苏玉守着半室沉寂,看着那如玉人儿一般的小姐,突然间,心里觉得有些迷茫了起来。

在那何首乌快长到破土而出的时候,苏丽言终于是忍不住了,眼见着这东西越长越大,原本只是指甲壳大小的,现在露出地面的一截,足在她腿到腰那么长,这样长下去,估计她这空间小半段地,都得给这俩让路了。如今一只何首乌已经将玉池到小溪边的路都截断了,她还要绕上一截,当初都怪她图方便,只随意在溪边不远处就种下了。绕路的情况持续了几天,苏丽言眼这东西已经越长越大了,终于忍无可忍,也无须再忍。

找了个午休时间,将苏玉和连瑶二人给哄走了,她等着两丫头的脚步声出去了,又关上门之后,才一个闪身就进了空间。空间里那何首乌已经发疯似的长了,苏丽言叹了口气,她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半个可以能用的工具,一般东西带进来,根本经不起时间的腐蚀,用不了多久,难不成只能让自己用手挖?

第八十七章 变异后的品种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太夫人的大厅里一些厚种的设备也消减了下去,藏库里等来年再用,大厅看起来宽敞不少。椅子是已经摆好了,桌子没摆,因太夫人受不了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她自个儿开不了小灶,所以众人请完安之后,都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苏丽言本来应该与大夫人徐氏等一同用餐,不过之前从太夫人那儿得到了特别允许,因此她是一个例外。

大房的人刚到没多久,二房的人也到了。王氏领着自己的两个儿媳,加上丫头婆子等,进来时倒是浩浩荡荡的,太夫人则是最后才姗姗出来,她有意晾着众人等,偏偏没有谁敢不满的。苏丽言也恭敬的站在一群儿媳孙媳中,低眉敛目的等太夫人过来,这是古代女人的悲哀,不是她一个人得吃这苦头,而往后也不是,人家千千万万都忍下来了,这又正是古代的不二法则,她自然也没有去当异人,挑战的勇气,只能老老实实的遵照着这规则来,不时的给太夫人添点堵,大家你来我往的,也算是时常发生的正常事件。

等太夫人坐下来,众人都请了安了,太夫人照例是要为难下人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年纪老了,年轻时候吃过婆婆苦,如今年纪大了,熬了过来,要报还在儿媳身上,每日不折腾几回,太夫人总心里不爽的,一看到苏丽言,她的满腔怒火就涌了出来。

说句大实话,这个孙媳妇每次都中规中举的,该她尽的孝道一个不落下。让人抓不到丝毫的把柄,滑溜得像条泥鳅般,可是有时想为难她,从她进门儿这般久了。太夫人这愿意还没实现过,反倒是自己,每回看她恭敬与贤淑的样子。被气得火冒三丈,可越是这么一来,新仇旧恨的累积在一块儿,太夫人就越不喜欢她,已经不是想不想教训她的问题,而是真正的厌恶她了,一个身份不高的小丫头。还敢从老娘手里屡次逃脱,越是吃亏,余氏越看她不顺眼,每回想为难她,又得吃上闷亏。偏偏她总忍不住,这样形成恶性循环,谁都知道大房里的三媳妇不讨太夫人喜欢,可偏偏这丫头至今还好端端的,没哭鼻子辛苦,令人郁闷不已。

“莲姐儿要出嫁了,老大家的,你嫁妆备得咋样了?虽说莲姐儿是个庶出的,不过对方好歹也是秀才。你多照看着些,别让旁人说你这做嫡母的不贤才是。”太夫人看苏丽言乖巧安静的站在里头,连想点名批评她也是找不到理由,不由气得胸口疼,这丫头实在是太滑溜了,让人连个把柄也没抓到过。反倒是自己,总让她抓到把柄,太夫人抽不到苏丽言的签,就将一腔怒气发泄到大夫人徐氏身上。

一说到元湘莲的婚事,大夫人徐氏就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太夫人自个儿当初收了苏氏的嫁妆,自己半分没落到好,家里的情况她也是清清楚楚的,本来照理说这莲姐儿的婚事应该是由她手里拿嫁妆出来才是,明明这孟秀才也是她提的,偏偏这会儿她从苏氏身上没讨到好,就将这屎盆子拽自己手里了,现在明里暗里,一个嫡母,就要让自己替那小贱人出嫁妆,大夫人手里的那点子好东西,都是要留着以后给自己女儿的,哪里肯甘心陪给元湘莲那贱妾生的,不过太夫人再怎么胡闹,她是长辈,人家不能明正言顺折腾苏丽言,总有法子以婆婆身份收拾她。

徐氏仰天长泪,压住心里的各种不甘与怨恨,脸上恭敬柔顺的道:“回母亲,莲姐儿的婚事已经备得差不多了,不过家里的情况,母亲也是知道的”徐氏有意做出为难之色,又看了太夫人一眼,她自然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初能在太夫人的强势打压下,还能叫丈夫纳的这么多小妾中,没一个庶子出生,就算生出来的,也活不太长,如今只剩了几个姑娘,可见手段一斑,如今太夫人虽然将这绣球丢给她,不过看到苏丽言时,她多少也现学现卖了一些手段,当下就叫太夫人不再说这些,免得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不好看。

余氏心里暗暗咬牙,却是不甘心连这老实好拿捏的徐氏都要造反,二夫人王氏惯是个会看眼色的,如今苏氏进门儿带了庞大的嫁妆,还是大房的人,以前她一直觉得苏氏身份低,两房没分家,她能花用,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前些日子被苏丽言身边的小丫头苏玉说了几句嘴,一直到如今还觉得不踏实,总想着等太夫人在时,分了些家财给他们才好,以免往后竹蓝打水一场空,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不过却是将苏丽言主仆给记恨上了,她又是个小心眼儿的,一直没找到机会能将场子找回来,平素也不遗余力给苏丽言上眼药,可惜有钱的人是大爷,不用低三下四看人脸色,苏丽言自个儿有银子,茶饭热水拿捏不到她,给太夫人请安时,又滑溜得像条鱼,根本连太夫人也使不上劲儿,这会儿这样好的机会,她哪里肯放过,因此娇笑了两声:“大嫂真是的,自己身边就有个财神爷,何必还那么苦恼?”说实话,王氏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毕竟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这么一娇笑,当真是不伦不类,苏丽言听见这笑声,打了个寒颤,就听她指了自己,接着说道:“三侄儿媳妇私家颇丰,莲姐儿也算得上是你半个妹子,何不慷慨解囊,送她千儿百两的,让她记你个好,又便如何?”

苏丽言听她将火烧到自己身上,心里不快,抿嘴笑着抬起头来,果真看到太夫人满脸阴鸷的神色,她娇柔柔的道:“二婶当真是菩萨心肠,只是侄儿媳的嫁妆得要太夫人替侄儿媳保管才是妥当,妾身自己年轻识浅得很,倒是不懂这些,莲姐儿成婚是大事,自然是要添些贺礼,但二婶这样的善软心肠,也别添太多,毕竟下头还有两个妹妹,往后二侄女也要议亲,到时二叔父怪罪起来,二婶为难得很哪。”苏丽言笑咪咪的,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太夫人无形中被她拍了句马屁,正是心头舒服得很,有心想说既然苏丽言如此瞧得起她,让她把剩余的钱财拿出来,她一并掌管,不过这样的话,当着所有儿媳晚辈的面,毕竟不好意思说出来,要是传出去,成什么样子了?又是觉得王氏平素还算乖的,可今日做事不着调,元湘莲的嫁妆事情好不容易才从自己这儿被推了出去,如今她又提起,万一那两婆媳都推到自己这儿,可怎么是好?因此瞪了她一眼,警告意味浓厚。

二夫人又恼又怕,被太夫人瞪得脸色难看,气得险些吐血,转头时看旁边两个儿媳也是满脸发青的模样,恨恨的瞪了两个儿媳一眼,却是聪明的不再开口说话,免得再被这看起来温柔娇怯,实际上却是牙尖嘴利的丫头挤兑。

不过二夫人王氏不说话,不代表苏丽言就放过她了,看来她以往实在是伪装得太好了,二夫人上次打了自己的丫头,还没事儿人一样,孱找自己的小麻烦,她眯了眯眼睛,白嫩如玉般的脸上,一双秋似水的大眼漾出满满的笑意来,光是装笑容这一点,苏丽言就已经超过了元家的人,她就算是假笑,可是看起来也比真笑来得令人舒心,明明她长相不是风华绝代,可是笑起来特别的可人漂亮,她娇娇软软的看了王氏一眼,软绵绵柔声道:“二婶,其实侄儿媳一直不好意思和您说,上次苏玉被您家的人给打了,这看大夫抓药的钱,还是侄儿媳垫上的呢,总共是两钱银子,加汤药钱,看在您是长辈份儿上,一些燕窝以及除疤的上好膏药等,侄儿媳也不再说了,免得您为难。”

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在王氏耳中,却无异于炸雷一般,一下子有些蒙住了:“你说什么,要我给钱?”而且她话的意思,就像是在说王氏赔不起钱一般,令王氏又气又恨,还羞恼无比。

“苏玉是被二婶的奴婢打伤的,女儿家的脸自然是最重要,二婶您也知道的。”苏丽言微微笑了笑,洁白的贝齿咬了咬嫣红的柔嫩下唇,一边伸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妾身也怕那丫头吓着了各位长辈,所以才花了钱与她医治,二婶家里钱财颇丰,又最好仗义公道,自然不会对这样的袖手旁观”

“等等,我为什么要给那个下贱的丫头赔钱?开玩笑!”王氏险些尖叫了起来,她这会儿可顾不得再做高贵的夫人体面作派了,恨不能上前来抓花了苏丽言的脸才好,语气十分不善。

“二婶?”苏丽言脸上露出怀疑与失望之色,像是在说王氏怎么会说出这样赖账的话来一般,徐氏嘴角轻抿,又低下头去作老实状,心里却是冷笑连连,一个横的却是怕一个狠的,这苏氏不是省油的灯,王氏终日打雁,没想到今日却被雁啄瞎了眼,倒当真是一出好戏了,旁边太夫人痛定思痛,看着二夫人被苏丽言气得跳脚,就如同平日的自己一般,有些同仇敌慨,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心理平衡——终于有人和她一样,领会那种气得要死的心情了!

第八十八章 两妯娌掐起架

“你做梦!一个下贱的丫环,也配我来给她钱治病?不怕折了她的福,活不长久!”二夫人王氏斩钉截铁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前段时间时元凤卿刚好对元淇敏说过,徐氏如今想起来还心口绞着疼,如今听王氏这么一说,当下就如同找到了出气口般,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她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可不代表她拿王氏没办法,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又不是一天的事情了,这王氏总仗着二叔年纪小,占大房便宜,偏偏婆母没死,总是帮衬着他们,徐氏心里也有恨,只是隐藏得好,如今被王氏这么一骂,就像想起了自己孙女儿被三儿子骂时一般,眼睛都红了:“闭嘴!”徐氏沉声喝道,头一回没有装傻充愣抬起头来,王氏愣了愣,竟然被她这一骂,唬住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徐氏也不管她究竟是不是吓到了,只是想到那日的情景,现在还窝火得很,元淇敏可是她大房唯一的独孙女儿,徐氏虽然希望有个孙子,不过对于这会哄人喜欢的小姑娘也很是喜欢的,当下怒火烧得旺旺的:“丽言好歹是才嫁过咱们家来不久,你这做二婶的,也得有个长辈样子才是,我这做婆母的,都没资格去打那丫头,人家之前领着亲家的银钱米粮,如今也是丽言自个儿养着,没要你出一分钱,你当是你院子里的丫头,随意打骂了?我看这钱就该给得值!”徐氏平日笑咪咪的样子,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不过凶起人来也厉害。

王氏被她喝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之后看徐氏不像是开玩笑的,苏丽言也极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由发慌,如今要从她手里拿银子。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更何况那银子虽然不多,可她一个二夫人。去向一个丫头赔礼道歉,传了出去,往后她在下人们面前还哪来的脸面?

苏丽言一听王氏刚刚那话,就知道徐氏要发飙,如今大房里下一代之间没个男丁,实在很难得太夫人喜欢,可是元淇敏那丫头虽然鬼心思多。心眼儿又不正常,是长歪了的,可是惯会讨好卖乖得徐氏喜欢,再加上元凤卿上次给徐氏的气受,王氏正好撞枪口上来。有些话,她说不便,徐氏身为大嫂,却是没顾虑了。她微微弯了弯嘴角,正好安静下来,将舞台留给两个相处多年的妯娌。

“母亲”王氏眼珠一转,她脑子动得也快,连忙就找太夫人哭了开来:“当初那丫头对母亲不敬,儿媳气愤不过。才教训了一下,如今大嫂为了一个丫头,难不成要伤了咱们妯娌之间的情份?还是有了儿媳妇,难不成就忘了咱们这些人了?”她哭得难受,平日也是惯会在太夫人面前撒娇卖乖的,太夫人心里虽然对她之前说话有些不满。不过也是怀疑这徐氏与苏丽言联合了想谋她银钱,正好借此给二夫人下台。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一个丫头,伤了和气不值得,凤卿媳妇儿,别闹了。”说完,冷冰冰的看了苏丽言一眼,带了警告之意。

“太夫人发话,孙媳自然是要听的。”苏丽言低眉敛目的,端庄淡然的回答道。像是在说太夫人以势压人一般,让太夫人又胸口一窒,又来了,她每回都是这个表情动静,看起来温婉无比,实则可恶又气人,当下恨她牙痒痒的,却是拿她这模样没办法,只能将气撒到二夫人王氏和大夫人徐氏身上,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怒声道:“就你们不消停,已经当了大半辈子的妯娌,如今还叫小辈瞧笑话!”说话时,目光落到苏丽言身上,冰冷得让人打了个寒颤,带了些淡淡的怒气与不满。

苏丽言才不管她,只当是没看到一般,越发是令太夫人气愤不已。无奈,大夫人徐氏坐着也倒霉,这王氏说话如此过份,偏偏还要被太夫人一人打一百大板,心里郁闷得直欲吐血,面上却是很快冷静下来,同一样有些不服气的王氏柔声道:“母亲息怒,儿媳行差踏错了还教母亲劳心,要是您气坏了身子,可是儿媳的不是了,儿媳以后不同弟妹争执就是。”王氏不服气,听她这么甜言蜜语的,明明是这对婆媳串通了起来,偏偏这会儿二人都做尽了好人,见太夫人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知道今日是不可能找回场子了,不由又气又怨,一屁股坐到一旁,不再开口。

只是她主动挑衅,苏丽言上回苏玉的公道没讨回来,这会儿哪可能放过她,只是现在她却安静不语,大厅中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徐氏不说话,太夫人是被憋的,以为大房的婆媳是在给自己摆脸子呢,也气得肝儿疼,二夫人王氏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郭氏赵氏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神情惴惴的。幸亏不多时,大老爷同二老爷兄弟带了一票儿孙进来了。

大房里如今是没有第四代男丁的,唯有一个嫡出的大女儿元淇敏,二房里头王氏却已经是抱了两个孙子了,两个都是嫡出的,不过却分别是大儿子和次子的骨血,因着这一点,二房才特别受太夫人喜欢,毕竟一个女人一个家族有没有地位,就是以她有没有男孩儿论。二郎君元凤鸣就甭提了,他身子骨差得很,走步路都喘,大夫人一向不敢对这儿子施加压力,反倒深恐儿子对女子事情上心,反倒掏空了身子,因此对赵氏也是时常明里暗里的敲打。

赵氏也乖觉,每回顺着徐氏话说,倒也令她喜欢,可是这儿子倒是不想了,因此满腔心思全放在大郎君元凤举身上,郭氏不知受了多少压力,偏偏怀了元淇敏之后,再也没有动静,房里大夫人与太夫人都忍不住塞了人过来,可惜通房侍妾倒是有,但没一个怀上的,令大夫人徐氏不止是压力山大,也备受太夫人白眼,这会儿,全将希望放在了苏丽言身上。

“二叔父。”苏丽言先上前分别给大老爷等人行了礼,看到人群中安静不语的元凤卿,脸上一丝淡然温婉的神色,又看着满脸不耐的元正斌,轻轻又多唤了一句。

这元正斌说来今年也不过是四十来岁而已,虽然已经当了上祖父,不过保养得好,再加上比大老爷小上一些,又不用有继承家族的压力,这回元家出事,他虽然说受了牵连,可是生活却是没什么变化,因此显得比元正林年轻不少,一大把三尺长须,在这个时代看来,是美男子的象征,这会儿见苏丽言唤他,他一向对这个侄儿媳妇有些看不上眼的,不过男子大多主外事,这内院的事情他虽然看不惯,可也从来甩手不管,对这侄儿媳妇更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这回见她唤自己,倒是愣了愣,虽然瞧不上她,不过仍旧皱了眉问:“何事?”

王氏后背突然一寒,本能的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警告似的瞪着苏丽言,却见那姑娘一脸温柔婉约的表情,神色平静淡然得像是有天大的事发生,她也不会惊慌无措般,令她心里更是有些害怕,那厢苏丽言也不管王氏心里想法如何,只是笑着冲元正斌福了一礼:“侄媳还要恭敬二叔父呢,二婶这般会心慈,莲姐儿成婚她都应了要添妆,原本侄儿媳前些日子还想找二婶收我家苏玉那丫头的医药费呢,这会儿与二婶相比起来,真是惭愧,二叔父,二婶既然如此高风亮节,往后泠姐儿出嫁的时候,如果真缺了些什么,我们这些做嫂嫂长辈的,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她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王氏一下子呆住了,她这会儿已经忘了害怕,整个人吃惊得都愣住了,看着苏丽言说不出话来。

徐氏抿了抿嘴,没开口,不过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这个苏氏不是省油的灯,偏偏王氏这蠢人还非得要惹她,这会儿知道厉害了吧?她心里得意非凡,这几十年来,与王氏做妯娌,因她有孙子,因二叔是小儿子,二房尽得太夫人喜爱,这心早已经偏得厉害了,她这当家大夫人,还不如她二房里一个小辈媳妇儿,王氏这混人,今日总算有人能治着她了吧?以恶治恶,果然管用。

也不提徐氏爽快得恨不能仰天长嘨,二老爷元正斌的脸却是一下子黑沉了下来,阴得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般,瞪着王氏,像是恨不能抽她一个大耳光般。这妇人在背后嚼了什么舌根子了?如今被这苏氏当着大家面儿一说,要他怎么下台来?二房的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银钱?她倒好,去装大头,给大房的庶女添妆,她是不是疯了!如今当着大哥的面,难道自己翻脸不承认?那岂不是伤了兄弟情份?母亲虽然疼他多一些,可心底到底还是要看重老大一些,再加上他们一家,如今还用着大房苏氏的嫁妆,二老爷越想,脸色越阴戾,看着王氏,恨不能一脚将这蠢妇人给踹死,脸上紧绷着,却是一句话没说。

第八十九章 侍疾被害小产

大老爷元正林在苏氏说出这话时,脸上有光,仰头抚着胡须微微笑了笑,觉得这回二弟妹倒也懂事,虽然他也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私房全掏了与元湘莲做嫁妆,不过旁人有这份儿心,他心里还是很舒服的,但半晌没听到二老爷的反应,心里有些不爽快,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二弟,不过是妇人家的闲话而已,也不用在意。”虽说是如此,不过元正斌也算了解这个兄长的为人,知道他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了,连忙咬了牙,硬着头皮笑:“大哥说的是哪里话,莲姐儿也是我侄女儿。”虽然脸上笑得欢畅,不过心里的苦,唯有自己才知道,王氏一听他答应了这事儿,不依要闹,元正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准再轻举妄动,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却是不敢当众逆了元正斌的意,只能心里发苦,将这事儿给硬吞下来,不过对苏丽言又更增添了愤恨,却又多了些忌惮。

成功的叫王氏吃下这块黄连偏偏还哭不出来,苏丽言心底冷笑了两声,脸上却是露出理解而温柔的表情来,看得王氏心里更堵,一口气提不上来,干脆让两个儿媳扶了自己坐到了角落里去,尤在心疼着那失去的银钱。

元凤卿嘴角微微翘了翘,看着站在人群中恭敬无比的妻子,心里倒是越来越觉得有些意思。王氏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太夫人看两个儿子较劲儿,心里到底心疼小的一些。就存了要补贴他一些的心,不过却是半挑事儿的苏丽言更恨得深了些,再想到她那一句,往后二房的姑娘出嫁。大家一同补贴的话,又不舍又愤恨,感情大家的银子。被这死丫头三言两语的,却是用她来作了顺水人情,往后人人都记得她的好处,知道她提了这意思,谁要来领她们这些长辈的情?

苏丽言也看得出太夫人余氏的不满,不过她本身对自己不满的地方多了去,再多添几桩也无埃反倒是这王氏,三番两次的争对自己,如今给她一个苦头吃,算是让她长下教训,下回再这般。便没这么轻松的事情了。

太夫人尤自心疼那些无端放出去的财产,便没了心情留大房的人吃饭,将元正林一家子给弄走之后,独留了元正斌一家下来,第二日,王氏据说就身子不适,令身边信任的丫头金柳过来送了一两支上好的白玉手镯以及一条珍珠链子作罢。徐氏看得清楚,这两样东西都是苏丽言嫁妆里头的,当初单子她也是过目了的。如今看到这东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下恨得咬牙切齿,看着太夫人的梅院时,目光都是阴渗渗的,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之意。

天气很快热了起来。元湘莲的婚事也是要近了,偏偏在喜事前一个月,徐氏又因操劳婚事病倒了,大老爷对于妻子认真替自己的骨血操持,十分感动,命人称了一些燕窝送过来,徐氏病了,几个儿媳妇与闺女等自然也就要轮流的侍候,这侍疾一事是必须要做的,不然传了出去,人人都要戳脊梁骨骂晚辈不孝的,在这个时代,名声就是一个女人全部的命,郭氏等没娘家依靠的,自然不敢有违,每日白天黑夜的,两天下来,熬了小脸儿腊黄,连正等着出嫁的元湘莲,也不可避免的来守了两回,直守得她娇美如花的脸上,因为快要成婚的喜悦红润脸色都褪了几分,变得憔悴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苏丽言自然也是免不了的。这件事情上头,元凤卿是帮不了她的,自然,她也没有要元凤卿帮,更何况这两日不知道为何,元凤卿特别的忙,每晚就算回了房,半夜也总是会出去一会儿,他像是有把握苏丽言不会透了口风出去般,每回出去时,都正大光明的,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自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模样,苏丽言也总是不问,侍候他穿了衣裳,直接将人安静的送了出去就是,连院里的人都没惊动,更别提太夫人等人会得知了。

去大房里侍候了两天,每日活儿特别多,苏丽言再是能吃苦受累,也怀疑是不是这徐氏有意恶整自己了,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说出口,不然一个大不孝,就能要了她半条命!这个时代赋予女人的悲哀,不是现代时的人能想像得到的,婆母丈夫就是女人的大半边天,剩余的一半,也是属于子女,女人一辈子,也就是个生儿育女侍候公婆丈夫,照料一家大小吃喝拉撒的苦命!

“三少夫人,大夫人醒了,这会儿正叫您进去呢。”说话的,是大夫人身边贴身侍候的丫环金红,大夫人午时过后用了饭就一直身子不爽利睡到这会儿,她人没发话,苏丽言自然是走不了的,这会儿听到这些,忍不住就撑着疲惫的身子点了点头,她已经在这儿大半日了,早晨时徐氏就闹着睡了一晚有些不舒服,让她侍候着擦了身子,又重新换了衣裳。

徐氏动也不动的就躲在床上,旁边又没人要帮她的意思,苏丽言如今就算身体再好,搬这么大个人,侍候她洗漱穿衣也是受不了的,大半日下来,午饭时光侍候她了,自个儿根本吃不下什么,到这会儿早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偏偏今日任务还没完,徐氏依旧得要她守着,直到傍晚时分才算交班。

强撑着精神往内室走去,苏丽言看到屋内徐氏已经在丫环的服侍下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柱上,整个人脸色有些腊黄,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下床的原因,她看起来两眼无神,眼袋又深,整个人十分憔悴的样子,头上包着匾额,唇色微微发白,有气无力的样子,早已经没了当初见面时那慈祥无比的模样。看到苏丽言进来时,她微微笑了笑,冲苏丽言招手:“丽言怎么没有歇一会儿?”徐氏的内室里窗户是开着的,虽然是四月的天气,不过已经暖和了起来,并不太冷,屋里没有烧火炉,也不太闷,更没有古怪的味道,与太夫人的房间相比,徐氏屋里清清爽爽的,还点了檀香,闻着就是一股好闻的味儿,这两日侍疾下来,她都闻习惯了,从开始的不适,到后来的虽然闻不惯,可勉强能忍耐。

“婆婆身子不适,丽言又哪里敢去歇着,婆婆的身体为重,怎么不多躺一会儿?”苏丽言微微笑了笑,细白的脸颊就如同上好的玉瓷般,散发着柔润的光泽,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倒是一副好风情,纤细的腰身由湖绿色串了金镶玉的珠子吊着,此时垂在床边,徐氏看她小心翼翼的站床边侍候着,低垂着头,沉默了半晌没说话,垂下来的眼皮一片冰冷。

苏丽言今日时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适,好似有些阴阴的疼,就像是葵水要来前两天时的情况,不过这几个月以来,她常喝空间水,身体调理得已经十分顺畅了,这女儿家的私事,就算每月来时,也并不像以前疼得死去活来,反倒是轻便了许多,倒是许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不过按理说,这葵水也推迟了好几日了,许是因为这原因,所以来时才疼了一些。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妥当,可是又有些迷糊,这眼前的大夫人还没侍候利落了,只想着赶紧将她侍候好了,自己回去时,进空间喝一些空间水才好。

到了傍晚时分,侍候大夫人用晚膳时,她肚子越发疼得厉害了起来,开始早晨时是隐隐的不舒服,下午是开始疼了,到这会儿,已经疼得厉害了,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流了出来一般,她有些惊慌,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儿,替大夫人布菜时,筷子抖了一下,徐氏原本安静沉默的脸,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搁了碗筷,抬头看她:“这是怎么了?不愿意侍候我就自个儿回去,不用在这儿给我摆这脸子。”

苏丽言一听这话,勉强笑了笑,只是还没说出话来,就感觉自己双腿间一股热流淌了出来,迅速浸湿了亵裤,还在顺着大腿往下流,她夹紧双腿,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一双秋水似的大眼染了些慌乱之色,看着徐氏:“婆婆,儿媳好像”说完,小腹处一股剧痛袭了过来,她伸手连忙捂住肚子,嘴里逸出一串呻吟来,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徐氏原本满脸的冷色,不过看着她这模样,倒不像是装的,冷汗都沁了出来,比她这个原本病了好多天起不来床的人还像要病得厉害的模样,她心里不满,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没料到你这么娇贵,本来是要你来侍疾,这会儿就闹腾,反倒是要我来侍候你了吧?”她话没说完,一旁的林嬷嬷突然之间捂着嘴惊叫了起来:“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您”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抖个不停,指着苏丽言的裙摆。

第九十章 大夫人的手段

苏丽言实在是撑不住了,下腹的阴冷剧痛一阵阵袭来,温热的液体不停的淌出身体,像是要带走她身体的温度般,身子冰冷得厉害,四肢也僵硬了,众人被林嬷嬷的惊叫声吸引,都顺着她的视线往苏丽言裙摆处看,苏丽言自个儿也低了头,却看到自己裙摆下,一条鲜红的小溪渐渐汇集了起来,她惊呆住,自己竟然蒙了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这是”看到这血,徐氏也慌了神了,她是过来人,心里猜到了什么,不由慌乱了起来,看林嬷嬷等人还在发着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的病了,原本连手指也动弹不得的,这会儿却是顾不上了,一下子跳下床来,脸色苍白的指挥众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呀!”她真是被吓着了,这会儿声音都变了。苏丽言看她慌慌乱乱的样子,整个人偏偏精神十分好,心里虽然早猜到她是在装病借机折腾别人,不过这会儿真看到时,依旧是被气得不轻。

她肚子的血越流越多,苏丽言前世时就算没这经验,可是网上的东西可不少,她再迟钝,也该知道自己应该是小产了,葵水来时,不可能这么多血,唯有是小产,才会一直不停的往外流,好像根本停不下来一般,她鼻端闻着一股子甜腻的香味儿,心里越发慌乱得厉害,见徐氏指挥着人要将她往旁边的椅子上头抬,连忙就慌乱叫道:“不。不,我要回房去。”她这会儿心里绝望,感觉到那血越流越多,身体的温度也跟着一点点随着这些鲜血的流逝而往外淌,她却是顾不得其它,只想赶紧离了这间屋子,流了这么多血。进空间吃了那药不知道有没有效,偏偏这会儿兰院的人像是全部堆积到大夫人徐氏房里般,这么多人瞧着,她哪里进得去?苏丽言又慌又怕,来到古代之后,倒是头一回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

大夫人徐氏眼里闪过一丝不满,但此时苏丽言的犯上态度不是她追究的时候,她这时更是有些慌乱与头疼,折腾得儿媳小产,不止是名声不好听这么简单。估计早就盼望子嗣与大房有个男丁的太夫人大老爷都不会放过她,一想到这些。徐氏一向镇定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慌乱之色来,也顾不得其它,连忙依了苏丽言的请求,不论她是有什么目的。可是苏氏的流产都不应该与她有关,可是这时苏丽言的流产,却偏偏因她的原因,而再也挣脱不得,如果郭氏与赵氏之前争气一些。有个男丁也就罢了,偏偏二人谁都不争气,苏氏这个孩子。自然是至关重要,徐氏的嘴里一片苦涩,这会儿不管她心思如何,倒希望苏丽言这孩子能保得住,因此连忙吩咐众人:“听三少夫人的,将她抬上椅子,连人带椅,一并抬到她院子里去,动作慢些,赶紧去叫大夫,直接去她院子。”她慌乱之下,也顾不得再装病,一把扯了自己头上的匾额,又拿了一旁的衣裳穿上了,林嬷嬷也慌得不行,可是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沉了沉,有心想安慰她,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屋里的人潮随着苏丽言被抬走,总算清静了些,徐氏脸色煞白,这会儿不用装,倒真有了几分病魔缠身的姿态,她捂着脸,看着脸色沉重的林嬷嬷,一下子哭了起来:“嬷嬷,你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才好?”这事儿可以肯定的,大老爷与太夫人都不会放过她,不管平日这两母子对苏氏多么不看中,可是他们却不会容许有人敢对他们的子孙打主意,就是看在她生了三个儿子,继承香火有功的份儿上,可是谋害元家子嗣,说不定她会因此被太夫人软禁起来,这么过一辈子。徐氏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一会儿又阴狠无比的样子,咬牙切齿道:“你说,咱们趁机将她”

“不行,夫人,您冷静些。”林嬷嬷看她这模样,心里一寒,明白徐氏的意思,却是连忙摇了摇头,如今元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光景了,要想让一个人消失,或者是让她永远开不了口,那不容易,这些丫头婆子的嘴也不好堵,不像以前,人死了,随意再换一批就是。更何况那苏氏不是省油的灯,苏家才嫁女儿过来没多久,如果就这么没了,不会善罢甘休的,徐氏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她这时已经是昏了头,当局者迷,连这样的事情也看不清楚。

“你让我怎么办?不能让人知道苏氏怀孕了,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在我房里流产的”徐氏越说越是有些慌乱,好半晌之后,才勉强镇定了下来,连忙起身走了两步,却是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才好,林嬷嬷见她这模样,只能出主意道:“夫人,您不若先去向太夫人请罪,反正您之前生病了,苏氏自己年轻不懂事,怀了身子不知道,她是您儿媳,侍疾本来就是份内之事,想来就算是无意中流了产,应该也是与您无关的,您就咬准了这一口不松,奴婢觉得倒也是可行。”

徐氏听她说完,倒也有道理,心里大定,面色就镇定了些,连忙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过赶紧要将这床幔上的东西,以及香炉里的东西给撤了,别让人瞧出端倪来。”林嬷嬷听她这么说,知道她这会儿功夫已经冷静下来,目光闪了闪,连忙就点头答应了,自个儿亲自去找之前徐氏布下的东西。

苏丽言被人抬回房没多久,大夫也过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儿,留着山羊胡子,这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坐下来替苏丽言请脉时,很遗憾的摇了摇头,收拾着自己的医药箱,有些惋惜道:“小夫人身子已经小产了。因孩子太小,可能还不足月,所以小夫人之前没察觉出来,倒当真是可惜了些。”这话,正巧被得了讯儿急忙赶回来的元凤卿听见,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绸子衣裳,更显得他眉目如玉。气质如芝兰玉树般,这会儿听到大夫说的话,眼里一片冷静无波,点了点头,看了看床上气若游丝的苏丽言一眼,这才回头冲大夫道:“开药吧。”

那大夫见院子的男主人回来了,连忙点了点头,也不敢去看苏丽言那张苍白到空洞的脸,心里不住摇头叹息,一边笔下如游龙行走。嘴里却是忍不住教训道:“小夫人,不是老朽说话不中听。可是虽然小夫人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子,但是这妇人家无事本来就应少用藏红花以及麝香等,虽然对容颜有助,不过。已经成了婚,到底于”于孩子不利几个字,他没再说出来,因为他已经看到苏丽言一双无神的大眼,一下子回了神。渐渐变得清冷了起来,刚刚他看苏丽言虽然面色苍白,不过容貌清丽无匹。肌肤光滑饱满,以为她是爱美用了不该用的东西,才导致了小产,这会儿看她神情,又不太像,不由愣了愣,笔下一顿,一滴浓墨就此滴在了宣纸上头,晕开了一大团,之前写的,却是白费了。

大夫刚刚被苏丽言的目光吓了一跳,这会儿不得不重写,不由撕了纸,叠成一团放进医药箱里,又重新取了纸,沾了墨开始写,这时纸还算珍贵,刚刚那张废了,他还能收着,回去给小学徒练习用。

正笔下快速的写着药方,他也就忽略了门口元凤卿眼里的冷意,以及床上时苏丽言咬唇的表情,她突然顿了顿,下体像是僵硬冰冷得没了知觉般,双手紧紧握成一团,这会儿,她突然动作僵硬的伸出握成小粉拳的右手来,摊开时,上头摆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里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她冲大夫轻声道:“是这个么?”元凤卿一见这情景,令屋里的人退了下去,那大夫也是个识相的,知道大户人家都有龌龊,应该是这家主人不欲旁人听见,因此也配合着,等到众人退下去之后,他这才接过苏丽言手里的小锦囊,放到鼻下闻了闻,皱了皱眉头,半晌才点了点头,抚须道:“不错,就是这个。里头加了麝香藏红花等物,还有几样致活血化瘀的东西,是怀胎妇人的大忌,可用不得,这东西味道虽香,可是”大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苏丽言平静到有些冷淡的脸庞,剩余的指责话就说不出来,这些东西混一起了,凑的香味儿可有催情的作用,估计是这夫妻俩年轻,成婚没多久还贪闺房之乐,这会儿得到教训了。大夫虽然有些同情,不过到底医者父母心,那些难听话不致这会儿说出来打击她,可是厉害关系也要与她说个明白才是:“这东西老夫劝小夫人少用为妙,用多了,不止往后难有身孕,就算是有了,也极易滑胎,切记,切记。”

苏丽言突然间嘴角僵硬的翘了一下,原来,大夫人徐氏竟然是打了这个心,这东西,她刚在大夫人房里时,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就扯了下来握在手心里,这会儿听大夫这么一说,心里一股愤怒与怨气交织,偏偏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强忍着疼痛,就这么安静着,明知道大夫人不怀好意,可她却不能说出来,说了,有人相信么?大夫人要谋害她的孩子,不想要她怀孕,为什么?说出去估计旁人都会说她发疯了,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那可是大夫人的嫡亲孙子,不要她这个媳妇,也不会不要孩子的,她吃了苦,反倒还得要打落门牙混血吞,偏偏元凤卿这个明明是她最亲近丈夫的人,她也不能说,因为说了,他不会去怀疑自己母亲,反倒信任自己的。

苦涩的笑了笑,苏丽言突然间涌起一股怨气,一股疲累来,这一切为什么叫她给瘫上了?她已经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为什么总还是有人要生出这么多事,肚子中的小生命来得好突然,走得也是这么快,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感受,他就这么没了。

大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只留了元凤卿与她二人在屋内,看着苏丽言惨白的俏脸,那沾了血的罗裙还没换,元凤卿突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转身出去命人烧了热水进来替她梳洗掉了衣裳床单等物,见她一直呆呆的样子,却是自个儿也坐在床边,将她一手搂进怀里,顺手将那个大夫没带走的小香囊揣进了袖口里,低声问:“还疼么?”

苏丽言呆呆的摇头,疼只是那一瞬间而已,这会儿虽然还有些疼,可与那时相比,却算不得什么,她只觉得冷,浑身空落落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偏偏她连诉苦的权利都没有,她这个受害者,还要面对别人强颜欢笑,她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愤怒来,勉强摇了摇头,就再也维持不住那股子冷静,一下子低垂着头,安静的靠在元凤卿怀里。

她既不哭也不叫,更不闹,元凤卿倒没遇过这样的女人,心里有块地方软了下来,他平素心硬手狠惯了,不管是谁,只要有碍于他的,他从来都是心狠手辣,这会儿这个姑娘被他搂在怀里,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却是不哭不叫,安静得叫人心疼,元凤卿想起那回陪她回门,回程时在马车时上她的表情,突然间手臂抱得她紧了紧,也感觉不到苏丽言吃疼,她整个人安静得就如同木头人一般,不言不语的,元凤卿也不管她到底是听没听见,这会儿屋里没人,他自顾自的轻声凑近苏丽言耳边开口:“别难过。这会儿你还小,不能生孩子的,有危险。”他一说话,感觉苏丽言身子轻轻抖了抖,他又抱她紧了些,右手轻轻拍了拍,眼里露出寒光,嘴角弯起一丝俊美至极的邪侫笑容:“放心,这笔债我们都记着,不管她是谁,以后总有讨回来的那日,这个孩子没得也是时候,往后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他说完,轻轻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

第九十一章 说小产与保命

苏丽言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心里的愤怒与悲伤到这会儿一起积累了起来,沉甸甸的,压得她难受,孩子没了,元凤卿是觉得好事吗?他的唇冷冰冰的碰在自己脸上,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冷心冷肠,不管是对谁,也是随时都这样冷淡淡的模样吗?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滚落了出来,浸进元凤卿黑色的绸子衣裳里头,再睁开眼睛时,她眼里已经带上了冰冷之色,直直的看着元凤卿:“夫君难道不觉得难受么?”她声音也是软软柔柔的,可是从没有过这样一个时候染了寒意,元凤卿眉头皱了皱,一手将她原本要握紧的小手包在掌心里,轻松将她的手掌摊开时,看到上头几个月牙形的红印,这女人也就表面柔顺,性格也是倔强的,他叹息了一声,抚住了她眼睛,冷冷淡淡道:“我只说一回,你愿意记在心里就记着,不愿意,也当没听我说过,但不论如何听过就忘。”

“如今这孩子没得正是时候,大夫人对你多加刁难,装病折腾到你小产,必然太夫人与大老爷不会放过她,这会儿她自求多福还来不及,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会清静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到你的身体长开,到能完好无损的生下孩子。你才刚满十四,太小了些,生孩子实在危险。”在旁人眼里,或许子嗣比妻子重要得多,可是在他的情况来看,现阶段,妻子却比一个未确定的孩子来得要重要。以一个还没出生的婴儿,换取苏丽言的性命以及几年的时间,他觉得值得!

他将一条生命,更何况还是他的骨血。冷冰冰的说得像是交易一般,虽然早知道他心狠手辣,无情到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动容。可真正听到这些时,苏丽言仍旧是觉得心寒,元凤卿的话确实是对的,他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下手精准而狠厉的投资人一般,将任何情况都看在眼里,分析出对他有用的。好似并没有人的情感一般。

这个孩子没了,确实是大夫人的过氏,苏丽言甚至能想像得到徐氏百般抵赖,想法子推脱的情景,她相信元凤卿有本事叫她赖不脱。虽然不知道这对母子,怎么感情如此淡漠,不过这已经不是她想去关心的事情,她这会儿浑身都没有力气,歪在元凤卿怀里,想着想着,嘴角虽然微微翘了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眶里,泪水终于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已经二十多岁的灵魂,这一次是她两世为人头一回怀孕,她知道元凤卿说的是对的,她这具身体,前两个月时,才刚满的十四岁。不知道元凤卿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他总有他的法子。苏丽言这具身体的生辰是在三月初的时候,与她前世时农历的时间一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巧合,她才来到这破地方,不过这个生日虽然是她来到古代的第一个,但才嫁到元家,她也只是低调的让小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并未声张,除了苏玉,旁人并不得知。

看她安静的样子,元凤卿也冷了半晌,才跟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抱上床,搂在怀里头,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头,极轻的说了一句:“太夫人再厉害,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剩余的,他没有再说,苏丽言的心却是一下子就寒冷了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太夫人不会要自己的命,大夫人就会了?元凤卿可是她亲生的儿子,自己要真的死了,她的孙子没了,她得得到什么好处?

苏丽言抬头看他一眼,却见元凤卿神情阴鸷,眼里的冷色浓得像化不开的黑墨般,她没有再开口发问,其实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是受害者,可是对于元凤卿来说,他同样是个受害者,下手的人是他母亲,相信他的伤害是双重的,不过就是因为他平常一惯冷硬的性子,也许是他此时实在是冷静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态度,苏丽言实在是对他同情不起来,只是心里对大夫人更是愤恨了些,她绝对不会放过大夫人徐氏,不管是她有心还是无意害得自己小产,就算明知自己此时不适合怀孕,她也不会放过大夫人。

实在是太累了,苏丽言这两日饱受徐氏折磨,照理来说应该是郭氏和赵氏也要轮流侍候病中的徐氏,可最后徐氏说郭氏有孩子要照顾,赵氏有丈夫要照顾,一切事宜都落到了她这个什么都没有人的头上,什么时候没有孩子,没有病重的丈夫,也算是一种理由了?

将养了两天,这两日元凤卿倒是哪儿也没去,他都守着苏丽言了,估计是怕她心里想不开,毕竟这事儿摊谁身上,也是受不了的,只不过这人实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再加上苏丽言心里确实不舒服,也没有搭理他,就算明知这事不关他的事,可谁让徐氏是他娘了?母债子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苏丽言迁怒了他,元凤卿心里估计也明白的,但也没说什么,幸亏这姑娘脾气还算好,她就算是不满意,也只是冷冷淡淡而已,不大吵大闹,这样一来正合了他性格,他不怕人冷战,要比起冷战,谁也比不过他,他就不喜欢女人成天哭哭闹闹而已!

也许是之前喝过空间水的原因,苏丽言的身子虽然小产是伤了元气,可是恢复得很快,她能感觉到那原本不停流着的鲜血,在第三日时就止了下来,其间,郭氏赵氏二人刚好瞅着元凤卿不在的功夫,过来瞧她,话里酸溜溜的,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深怕苏丽言调养得好了似的,在她屋里坐了许久,还带了元淇敏过来,这姑娘不是一个可爱的,总用她可爱的外表,装着天真无辜的模样,偏偏却又专挑能将人心踩痛的话来问,苏丽言躺床上还不得不应付这些人,心里烦得紧了,那边元淇敏却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故意天真无邪的开口:“三婶,这次真是可惜了呢,敏儿还以为能多一个弟弟呢。”她说完,又遗憾的盯了苏丽言隐在被子下头的肚腹一眼。

如果现在有谁和苏丽言说小孩子是天使,她非得给人家一个白眼不可,眼前这元淇敏年纪不大,可偏偏说话比郭氏还要讨人厌!人家说哪壶不开,她偏要提哪壶,幸亏苏丽言对于孩子虽然有可惜有遗憾,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自己能生孩子的时候,这具身体实在太稚嫩了,生子肯定是有危险的,她恨的,是大夫人徐氏龌龊的手段,这会儿见元淇敏还在感叹,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只是淡笑着转了话题,没有搭理她。

元淇敏咬了咬嘴唇,见她不说话的样子,咬了咬嘴唇,眨了眨那双天真明媚的大眼睛,一副纯真无暇的样子问道:“三婶,您现在心里难受吗?前两日失去弟弟,流这么多血,您是不是很痛啊?”她说完,就要往床上去,依偎进苏丽言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