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顿时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林寒也没再说下去。

未时左右,四个孩子跟着楚沐去西边房里睡觉,林寒就让厨子给几个孩子做一盘糖葫芦和两盘炒板栗。

府里有两棵板栗树,每年秋末以及冬天林寒都会让奴仆炒板栗,所以府里不但有一口用来炒板栗的铁锅,还有一袋干净的石子。

林寒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几个孩子醒来,板栗的香味就飘到主院。还想再睡个回笼觉的孩子们顿时睡不着,趿拉着鞋就往中堂这边跑。

商曜正在同楚修远下棋,听到脚步声抬头发现小太子衣冠不整,眉头紧锁,“出什么事了?”

“板栗呢?”小太子往方几上看了又看,一个棋盘两个棋盒和数枚棋子,独独不见浓香的板栗,不禁吸吸鼻子,“孩儿没闻错啊。”

商曜气笑了,“芙蓉园的板栗刚收下来,朕就命人给你送一袋,还没吃够?”

“他们不会做炒板栗。孩儿想念炒板栗。”小太子穿上鞋,走到商曜身边,“父皇,您就大发慈悲告诉孩儿,那板栗被您藏哪儿去啦。”

商曜朝他眼角戳一下。

小太子吓得闭上眼,发现他皇帝爹爹没打他,大胆睁开眼,看到他爹爹手指上有一粒眼屎。小太子的小脸一下红了,就跟林寒种的红富士似的。

商曜见儿子这么有趣,反而气消了,“还没炒好,在庖厨呢。”

“太子,太子哥,你在哪儿干啥?板栗在庖厨呢。”

大宝宝的声音传进来。

太子一喜,连忙去跟他小老弟汇合,“谁告诉你的?”

“香味是从那边飘来的。”小孩抬手指着东边,“你没闻到呀?”

太子经常过来,但他毕竟不住在府上,刚睡醒脑袋还是懵的,哪知道香味从哪儿飘来的啊。

“我们去吗?”小太子问。

楚大宝宝连连点头,“去呀。大哥和二哥都去了。”

“那我们快去。”小太子道。

大宝宝摇了摇头,老神在在,“不急,不急。大哥和二哥不敢抢我的。”

小太子想想,“是的。舅母不在中堂,定是在庖厨。”

大宝宝再次摇头,“不是的。你忘啦?我中午签的那个,我不可以说娘亲偏心,娘亲也不可以偏心爹爹、大哥和二哥。”

小太子恍然大悟,哥俩慢悠悠往东边去。

商曜闻言不禁问,“还有这一条?”

楚修远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这个那混小子也不签啊。”

“你们家这个宝宝不是只有小聪明。”商曜往外看一眼,两个孩子早走了,门外空空如也,“准备何时把他们送去太学?”

楚修远:“太学生年纪最小的十四岁,臣再急也得等他们年满十四。不然一进去就被当成稀有物围追堵截争相观看,凭大宝宝的脾气,还不得天天大闹太学。”

商曜想想那盛况,不敢想象大宝宝得把太学博士气成什么样,“这倒也是。”顿了顿,“好在太子见他耍赖只觉得好笑,没觉得他厉害,想跟他学。”

楚修远想起先前太子捂着嘴偷笑,不禁点头,“陛下——”

“陛下,大将军,边关急报!”

突兀的声音传进君臣二人耳中,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循声看去,门房身后跟着一身着甲胄之人,而刚才说话的便是此人,楚修远慌忙起身。

商曜大步过去,忙问:“出什么事了?”

“六百里加急。”那身着甲胄之人上前两步,呈上来一密封严实的信件。

商曜连忙拿过去,迟疑一下,扔给楚修远。

楚修远暴力拆开。

君臣二人同时开口,“匈奴?!”

门房和传令之人同时抬起头,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这才多久匈奴又来,还让不让边关老百姓活了。

估摸着板栗该好了,慢悠悠走出来的楚沐正好听到格外熟悉的两个字,却又觉得不可能,便问:“谁?”

“匈奴。”楚修远把那份急报递给他。

楚沐看到被抢掠之地竟在东北,惊得瞪大双目,“他们——怎么知道那边有粮?”

商曜冷笑,“大司农都不知道你去那边种水稻,直到你回来还以为你是去赈灾,你说匈奴人怎么知道的。”

“内/奸?”楚沐摇头,“不可能。”

楚修远见他这样便知他想错了,“不是你的兵,十之有九是当地人。等等,你到那边有没有罢免或处决什么官员?”

楚沐想想,“官没有,倒是端掉两窝试图偷粮的强盗。难道是他们?”

商曜抬手制止他说下去,“就是他们!你到时正值青黄不接,当地百姓都得吃野草嚼树叶,那群人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可是百姓没粮,府衙粮库又是空的,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勒紧腰带。偏巧这时你这只肥羊到了,他们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到头来没抢到还把人折进去,却又不敢报复,只能借助外人。”

楚沐:“那边向来没匈奴,他们想找匈奴也不好找啊。”

楚修远摇头,“西北有费进,匈奴不敢冒进,再往西是高山,往北寒冷且多沙漠,他们只能往东北转移,因为那边有大片大片大草原,还没有名将镇守。”

楚沐转向商曜,“打?”

商曜冷笑,“朕刚找到改变关东百姓生活的法子,匈奴就迫不及待破坏,朕不但要打,还要打的他们在朕有生之年不敢来犯!”

“这有点难。”楚沐忍不住说。

“不难!”

三人同时转身。

林寒从东厢房出来,笑着说:“很简单,但是有个条件,就怕陛下不敢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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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旗息鼓

商曜乐了,“条件是你一同前往?”

林寒傻了,“您您——陛下您怎么知道的?”说着,不由地转向楚修远。

楚修远:“为夫说的。还是今天说的。”潜意思我也没想到话音还没落,你就要给陛下下套。

林寒尴尬了,“陛下,意下如何?”

门房和鸿翎急使皆在,商曜想同意也不好当着他们的面松口,“不如何!”瞪一眼林寒就对那鸿翎急使道,“退下。”

鸿翎急使和门房退出去,商曜便转向楚沐,“关东地形可否记得?”

“还有些许印象。”楚沐道。

商曜转向楚修远,“去你书房。”

林寒疾步跟上。

商曜闻到女人用的脂粉香,回身看去,果然是林寒,“你来干什么?”

林寒:“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妾身跟过来自然是想帮帮忙。”

商曜气笑了,“你知道匈奴长什么样吗?”

林寒很是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您若是让妾身随军,妾身不但知道,还能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只怕你连匈奴的影子都看不到。”商曜很不客气的说出来,就转向楚修远,让你夫人回去。

楚修远:“夫人,如今正值寒冬,北方都已被冰雪封住,我们急于出兵也得等到来年开春,冰雪融化——”

商曜不禁打断他的话,“你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林寒顿时明白,楚修远暗示她切勿着急,现在商讨好的计策,等到出兵之日不见得可用,“妾身去看看几个孩子,免得打起来。”冲商曜福了福身,往庖厨方向去。

商曜瞪一眼楚修远,多事!

楚修远摸摸鼻子,到前院书房,屏退丫鬟小厮,门口只留常喜一人守着,方开口道,“陛下,夫人艺高人胆大,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商曜:“我朝男儿千千万,让一名女子出征,朕还要不要脸?”

楚沐笑了,“陛下,您如果这样说,那婶婶定会说,千万男儿一半不如她,您怎么回?”

商曜无言以对,但他明白了一件事,“朕今儿算是知道你们家大宝宝跟谁学的那么无赖。”

楚修远:“夫人?陛下有所不知,您即便说夫人胡搅蛮缠,只要能出去,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商曜瞪他一眼,“还不是你惯的。”

楚修远张了张口,想说他不惯着,他家得天天上演全武行。可是这话说出来,又得惹来他皇帝姐夫一通挤兑嘲讽,索性说:“陛下,匈奴当紧。”随即对楚沐说,“把那边的地形图画出来。”

楚沐找出笔墨纸砚,林寒也把吃的嘴巴鼓鼓的四个小孩揪到中堂,指着长几上的糖葫芦对丫鬟说,“拨出来一半。”

大宝宝不禁问:“为啥啊?”

小太子接道:“吃多了牙疼。”

大宝宝想也没想就说:“我牙不疼。”

楚玉:“那是因为娘一直不准你多吃。”随后催小丫鬟,“别愣着,快点。”

丫鬟快速拨出来一半退出去,楚玉把盛糖葫芦的盘子拉过去。楚大宝宝起身要抢,楚扬抓住他的小手,“你二哥不是要吃独食,是帮咱们平分一下。”

小孩不禁皱了皱眉头,“吃这个也要分?”

“谁让你天天说娘偏心。”楚玉瞥他一眼,“我一不小心多吃一个,你还不得嚎啕大哭啊。”

小孩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他才不会这么小心眼,也不会嚎啕大哭。可是想到他上午干的事,就扯一下林寒宽大的衣袖,“娘……”看着林寒的眼睛,无声地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二哥他瞎说。

林寒见状,忍着笑故意问,“不想吃山楂果,想吃板栗?”

小孩连忙摇头,“不是!”

林寒:“那就是想吃山楂果。别急,你哥一会儿就分好。”

小孩张嘴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什么意思呢。

小孩又不好把实话说出来,干脆抓一把板栗,塞林寒手里。

林寒:“娘给你剥?”

“不是,娘亲吃。”小孩说着,发现他二哥分好了,属于他的五个红果果回到他面前,端起来就给林寒,“娘亲吃!”

林寒乐了,“今儿怎么对娘亲这么好?”

“我以前也好。”小孩仰头说。

楚扬撇嘴,“真好意思说。”

小孩大声说:“我就好意思说。”

“行行,你最好意思。”楚扬端起他的那份,“我不跟你吵,我吃这个总行了吧。”

小孩不高兴了,转向林寒,“娘,大哥欺负我。”

“娘以前怎么同你们说的?打一架分出胜负再来找我评理。”林寒问,“不记得了?”

楚大宝宝记得,但为了这点小事就打架,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像个小男子汉,“我——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楚扬停下,“说谁呢?”

“我想说谁说谁。”小孩哼一声,咬开一个板栗,冲他大哥挥挥手,“不给你吃!”

长几上有两盘板栗,每盘都有几十乃至上百,楚扬见他这样不禁嘀咕一句,“幼稚!”

大宝宝放下板栗,“说谁呢?”

林寒抢先道:“还吃不吃了?”

楚大宝宝抬手指着楚扬,“他说我!”

“所以你们何时打一架?”林寒问。

哥俩瞬间偃旗息鼓。

默默吃静静看的小太子好奇了,“楚白白,你打得过大扬吗?”

楚大宝宝认真想想,不知道,因为没打过。

“我不和他打。”大宝宝指一下他大兄,“娘亲说,爱打架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咳!”楚扬被山楂果呛着了。

大宝宝扭头看去,见他竟然喷到长几上,顿时满脸嫌弃,“你真笨!”

楚扬拿出汗巾擦擦嘴,冲他勾勾手,“过来,我不揍你!”

大宝宝纹丝不动,“你叫我过去就过去啊?凭啥听你的。你又不是爹爹和娘亲。”

楚扬下意识找林寒。

林寒抬手,“自个解决。”

“又怎么了?”

带有浓浓疑惑的声音传进来。

林寒一众抬头看去,商曜、楚修远和楚沐进来。

“吵架呢。”林寒指一下大宝宝又指一下楚扬。

商曜到他儿子身侧发现小太子只有一个山楂果,楚大宝宝有四个,“分配不均?”

楚玉开口道:“不是。我分的,一人五个。他俩闲的没事干了。”

楚扬就想说,你才闲的没事干。余光注意到楚修远皱眉,连忙把话咽回去,对他爹爹道:“大宝宝闹娘,我看不过去,就跟他叨叨了几句。”

小孩慌忙大声说:“我没有!”

林寒终于忍不下去,揉揉额角道:“大宝宝,你小点声我们也能听见。”停顿一下,“再这么下去,我早晚非被你们吵吵聋不可。”

小孩想说,他声音不大。扭头一看他娘亲眉头紧锁,连忙把话咽回去,瞪一眼楚扬。

楚扬就想数落他,也发现林寒神色不对,给楚玉使个眼色。

楚玉端着他的山楂起身。

大宝宝顺嘴问:“干啥去?”

“西边的炕应该还热着,我们去炕上吃。”楚玉故意问,“你不去吧?”

小孩纵然聪明,可他终归是个小孩,爱凑热闹爱跟哥哥们玩儿。

“谁说我不去啦。”小孩说着站起来,看到太子,“你去不去呀?”

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太子闻言就找他父皇。

商曜想一想,他还有事没说,“再玩两炷香。”

小太子咧嘴笑着,命丫鬟端盘板栗过去。

瞬间,室内的人少了一大半,只剩商曜、楚沐、楚修远和林寒。

商曜捏开一个板栗,冲楚沐抬一下下巴,“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年后二十三岁,可以考虑终身大事了。”

楚沐:“陛下今日过来是特意来催婚的?”

商曜微微摇头,“不是!”

楚沐松了一口气。

商曜悠悠道,“朕是来说媒的。”

楚沐险些憋晕过去,“陛下……臣年后二十有三,不是三十有二。叔父和婶婶都不急,您急什么?”

商曜看一眼林寒,“她是不着急。她想着替你出征,让你留在家给她看孩子呢。”

楚沐笑了,“陛下不是没同意吗。”

商曜可以说不,但林寒不听啊。要想把她留在长安,只能把她圈起来,还得派重兵把守,不然困不住她。

林寒不过是要随夫出征,又不是谋/反,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传到民间,老百姓还以为楚家有二心,要血库成河了呢。

正因如此,从楚修远那儿得知林寒很是想去,商曜就打算松口,但他现在不想说,免得林寒得意忘形,尾巴翘上天,“朕没同意,你婶婶要听朕的。朕要为你保媒,你是不是也得听朕的?”

楚沐张了张嘴,发现把自个绕进去,“陛下,您——这两件事不一样。”哪能混为一谈啊。

“你婚姻大事是大事,出兵匈奴就不是大事?”商曜反问。

楚沐无言以对。犹豫片刻,找他婶婶求救。

林寒笑了,“陛下还没说是谁,你就着急忙慌拒绝。要是你心仪的女子呢?”

楚沐想也没想就说:“没有心仪之人。”

“从小到大都没有?”林寒不信。

楚沐面露迟疑。

商曜和楚修远不约而同地盯上他。

楚沐不禁摸摸脖子,“您二位别这样,瘆得慌。”

商曜:“那就快说!”

楚沐摇头。

商曜眉头微蹙。楚沐忙说:“不是臣不说,是臣没法说啊。臣像大宝宝那么大的时候,想找个能陪臣玩的。像大宝那么大,想找个温柔的。早几年出征,想找个巾帼不让须眉。您现在问,臣一时不知该选哪个啊。”

商曜也不知该选哪个,“你这是找老婆,还是找玩伴?”

“老婆和玩伴也没什么不一样吧。”楚沐想了想,“都玩不到一块去,怎么在一起生活啊。何况还是一辈子。”

小侯爷相亲

林寒想想,深表赞同,“有道理。”

商曜瞪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楚沐脸上的笑容凝固。

楚修远看到三人的表情,无声地笑了。

然而,他这一笑反倒惹得皇帝不满,“你还笑?!”

楚修远笑着问,“陛下说的是哪家女儿?”

“对啊。”林寒才想到说了这么多,他们连正主姓什么都不知道,“保不齐是位既温柔贤惠又飒爽英姿的姑娘。”

商曜没好气道:“温柔贤惠和飒爽英姿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成什么了。”

林寒:“温柔贤惠和飒爽英姿不矛盾吧?”转向楚修远。

楚修远没回她,而是问他皇帝姐夫,“陛下觉得夫人是知书达理还是英姿飒爽?”

商曜打量一番林寒,本性直率豪爽,面对外人时常常装出一副温柔贤惠,通情达理的模样,却又不能说不是她。思及此,商曜明白——人不是木头,可以有许多面,楚沐压根不用愁的不知该选哪个。

楚修远见状,便问:“陛下,现在可否告诉臣等何方女子值得您亲自保媒?”

商曜:“太常最小的闺女。”

林寒不禁问:“那位为妾身和夫君主婚的太常?”

商曜微微颔首。

楚修远不禁皱眉,“他的小女儿不小了吧。”

商曜仔细想想,“好像十七,楚沐,陆太常的人品朕不说你也清楚,改日去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