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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愤怒、无奈、懊恼,齐齐聚拢在他的眸底眉梢,像冬日里寒冷湿重的雾气,浓得拨不开。她差点以为他没准会冲过来把她结结实实打一顿,把这些日子来强忍的脾气、怒火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即使那样,她也不会逃跑。这是她欠他的。——即使她对沈愫心存芥蒂,对皓尘,她自问是有愧的。

于皓尘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他攥紧手里的衣物,跌跌撞撞冲向浴室;经过门口时,不小心蹭到了冰焰一侧的肩膀。冰焰回头,见浴室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随之是出水的声音。她隐约觉得今天的皓尘有点不对头。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浴室门问问情况,竟传出极响的东西坠落浴缸的声音。这导致她真的慌了神,失声大喊“妈——”,并对着浴室的门奋力敲打:“皓尘!皓尘你开门!”可无论她怎么敲、怎么喊,里面的人都没有回应。

“妈!”见岳依梅来到浴室门口,冰焰疾呼:“皓尘在里面!我叫他、他不说话!我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岳依梅也焦急万分,心里顿时生出好几个坏的设想。就在她数次呼唤无果、决定撞门而入之际,她下意识地转动门把,发现浴室的门没有锁死。她和冰焰走进浴室,发现皓尘上身半靠着浴缸内壁,一手搭在浴缸边沿,一手按压着自己胸口,青白泛紫的嘴唇翕张着,从喉管里发出“吼、吼”地啸鸣音,似乎喘气都十分困难。淋浴喷头在浴缸中横卧、仍不停地向外冒出水流:刚才那个坠物声应该就是它引起的。

“放松,皓尘,放轻松!”冰焰对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完全陷入手足无措。幸好岳依梅还算镇定,很快联想到可能是哮喘的症状。她将他扶正,使他的身体微向前倾,随后对准他位于胸骨上窝中央的穴位一阵揉按,并安抚道:“没事的,慢慢呼气…慢慢来,不要着急!”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她又记起了一些重要事项,忙关了水龙头,扭头吩咐冰焰:“你把门窗都大开,让空气流通!”

“哦。”冰焰依照岳依梅的指示慌手慌脚地把门窗开到了最大。

好容易皓尘的呼吸渐稳,脸色却仍然难看、浑身软绵虚脱。他指着冰焰,费力挤出了三个字:“你…出去!”

“听他的!别让他激动!他哮喘发作了!”岳依梅一面协助他换衣服,一面对冰焰说。

冰焰哪敢不听,她早已六神无主。哮喘?她从来不知道于皓尘有这个病。天哪!她跌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心里有个审判官对她大声指责道:邱冰焰,你根本就是在谋杀他!谋杀他的爱情不算、甚至真会要了他的命!

“你看住小悦,我陪他去医院。”岳依梅顾不得换去睡衣,拿上钱包,扶着皓尘就要出门就医去。

“不用…我、已经好了…”皓尘虚弱地提出异议。

岳依梅打断了他:“我只有一个儿子了。你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不能不心疼!”

皓尘不再说话,不知是因无从反驳母亲的话还是他的身体确已失去气力来争辩。

冰焰自感插不上任何话。她呆坐在客厅里,怔怔看着他们母子离去。

婚后,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质疑。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五、六、日再见!准备更新9000-10000字。

尚云

沈愫来在这家中餐厅打工有两个礼拜了。预科结业的语言考试后,她找了份高级中餐厅服务生的工作。在国内时她自己没有攒下多少积蓄,出国的费用多半靠父母的赞助。好在她家在当地经营民宿和小饮食店的生意,虽非大富大贵,应付她在俄罗斯的学费还算绰绰有余。相较于从父母手中接过金钱,令她更感难过的是自己离开时的理由。她是如实说的。这无疑给疼爱她的父母带去了深重的痛苦和忧虑。没有选择隐瞒他们,是因为她已没有精力再去圆谎。但也正缘于此,父母亲不再阻止突然作出的出国决定,反而希望她在另一方土地上,远离伤心。

这天她被派去小包厢为一桌韩国客人服务。餐厅里的服务生除了中国人就是俄罗斯人,没有一个懂韩语的。沈愫也只好听从安排。

“请看一下菜单。”递菜单时她用俄语对在座的客人说。

“谢谢。”其中一位中年女士回应时说的竟是标准的中文。

她略吃一惊:领班明明告诉她这桌是韩国人来着。话说回来,会用中文说“谢谢”的“外国人”(这“外国人”的定义有些不够精准,以在俄罗斯来说,韩国人也好、中国人也好,不折不扣都是“外国人”)丝毫不算稀奇,说不定对方统共就会这一句中文。怎么都好,这于她全无关紧要。——这一转念,她露出了职业式的微笑。

菜单在经过传看后最终仍回到了起先向沈愫道谢的那位客人手里,她示意沈愫走近,开始点餐:“冷盘我们要…”

对方报起菜名来完全“轻车熟路”,每个字都是中文,虽不是一口标准“北普”,至少堪称纯熟。

随后那位女士与同桌的其他人轻声交谈。沈愫不懂他们说的内容,但一听就知道是韩语。他们莫非大概是朝鲜族的同胞?领班或许给误以为是韩国人了。沈愫思绪一时开了个小岔,转瞬便回过神,合上菜单,谦恭有礼地走了出去。

在沈愫暂离包厢期间,这间包间走进了另一位姗姗来迟的客人。

“让长辈们等你一个,真是太失礼了。”与刚才那位说中文的女士挨着坐的一个中年男人对这会儿进门的年轻男孩子用韩语数落道,表情严肃却并不大声。

“很抱歉。”

“哥,你来啦。”一个画着淡妆,苗条娇小的女生带着喜悦对来人打招呼。

“噢。”他对在座的各位略欠身鞠躬,拉出椅子准备坐下。

他缓缓直起腰,抬起脸,包间的门开了,他的眼睛正好迎上了进来的服务生。

沈愫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冷菜和饮料。一进包厢她只觉得多了个人,带上门后再次回过脸时,才发现站立着的那人的脸孔十分眼熟。

从眼神里她知道,对方也认出了她。

夏夜楼顶的星空;还有、更早之前的焰火夜…——那张脸,她记得。

奇特的两次邂逅,他们甚至没有说过话。

莫斯科的夏天,夜晚的风依然是凉的。爬上铁梯,她和他各坐在楼顶一方,相隔不远,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星星在夜空中闪闪烁烁,倒像是交换着某种神秘的暗语。除了风声和山下的车来车往,世界很静。仰望黑色苍穹,有如亮起无数座灯塔的的无边沧海;眺望城市街道,数不清的车灯像是长河里浮游的万盏渔火。

沈愫不晓得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空寂的麻雀山忽而响起马达的噪音,硬生生把她从宁静的冥想中给拉了回来。这一带向来是午夜飙车党钟爱的地点。她摩挲了一下自己□在外双臂,感觉到表皮有些粗糙;那是夜凉使得她汗毛竖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前她只顾沉溺于自己的世界,都没有意识到夜间气温的变化。她环顾四周,发觉刚才一起爬上来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而今他坐下,几乎没有特别表情,除了甫一见她出现在包厢时的微小错愕。

她迟钝了两秒,走近餐桌,如他般也未动声色。由包厢里的另一服务生协助一起上了冷盘,随后她为客人一一倒上了饮料。

经过两次的不期而遇——不,算上今天是第三次了,沈愫还真起了好好和对方认识一下的念头。深夜能在主楼出现的人,如无意外,他应该也是莫大的学生吧。她站在包厢一边兀自想着。不过这会儿似乎不是个打招呼的好时机。尤其包括“他”在内的这桌客人都是在用韩语交谈,她不知道他们再谈什么,也就更无从判断场面有多正式。毕竟她和他算不上有交情,贸然去打招呼,未免莽撞。终于她还是决定恪尽自己的工作本分为好。

谈话间,那个用中文点餐的妇女忽然对迟到的男孩慈爱地说道:“尚云,贤爱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你也要振作才是啊。”

“妈,刚才是你提起的贤爱、不是我。”尚云放下筷子。

“尚云啊,你妈妈和我们大家都是担心你啊,我们是贤爱的父母,你对贤爱的心意,我们真的非常感动。可我们不能让你再继续下去了。”另一个长辈模样的中年妇女含泪说道。

尚云双拳紧握,颓然地捶了一下桌面。虽然最后落下时很轻,沈愫和众人一样都吓了一跳。尤其对沈愫而言,她完全是在不明就里的状况下。

“妈,不要为难哥了,就让他好好吃顿饭吧。”

“贤英,总不能让尚云永远这样吧!贤爱走了快两年了,我们能睁着眼睛看他把自己的人生一起埋葬了吗?”

“就当我是要把自己一起埋葬了,可以吗?”尚云站起身,把椅子大力推向一旁。

“当着贤爱、贤英父母的面,你像什么样子?究竟有没有把长辈放在眼里?”尚云的父亲咆哮道,语气里除了不满还透着痛心。

“那么要我怎样呢?我哪里不振作了?是荒废了学业还是在酗酒吸毒?”尚云凄冷地笑道,“该不会是要我再交个女朋友才能说明我够‘振作’吧?”

“就算要你交女朋友又有什么问题?你这年纪,就是要结婚也可以了。”尚云的父亲说。

“好吧,好吧!”尚云摊开双手,“只要能忘记贤爱,我和谁交往你们都满意,是吗?”

“尚云,你爸爸的意思是…你总是要开始新生活的。贤爱在天上,也一定希望你找到合适的伴侣。我们…也非常喜欢你这个孩子,如果你一直活在痛苦里,我们也会很不安的。”

尚云突然抓起桌上的酒杯,凑近唇边。

“哥,你刚才喝了不少了。”贤英在旁伸手夺下杯子,还是晚了一步,酒已经被尚云喝得一滴不剩。

尚云避让开贤英,直冲到沈愫面前,指着她说:“那就她怎么样?”

沈愫张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所有人。在她头脑恍惚尚来不及作出反应之际,他轻捏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至自己父母跟前:“她也是莫大的学生,我们早就认识的。”

“你做什么?”沈愫情急之下冒出的还是自己的母语。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爸妈、还有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有个女朋友,我觉得你还不错。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尚云把她强行拉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说的是中文,发音带着些许生硬,但表述很准确。沈愫完全听懂了,与此同时她闻到了他嘴里的酒气。

她使劲一把推开他,摔门离开了包厢。

七月中旬的某天,沈愫和朋友们为庆祝预科结业,组织了烤肉聚会。他们赶上了个极适合野外活动的天气:气温逼近三十度,艳阳高照,天空仿佛一块巨大无暇的海蓝宝石。

沈愫在树荫下的一块平地上坐着,为一串待烤的鸡翅刷上蜂蜜。

“到底行不行啊!”缪泓也拿着腌渍好的一串火鸡肉在表面抹蜂蜜,看着手忙脚乱生火中的三个男生,略皱眉头、嘴角却带笑地嚷道。

“保管没问题,你们女生就负责吃就对了。”孙逸一面用报纸扇着火,一面对缪泓回喊道。

“什么话,好像我们都不出力似的!”袁欣岚故意大叫道,“是分工不同,你们干粗活、我们干的可是细活哟!”

“是、是!涂蜂蜜那是多么‘细致’的活呀!”说话的袁欣岚的男朋友汪海,他在语音上着意突出了“细致”这两个字,带着三分夸张的微笑。

“哎?你什么意思?”袁欣岚撒娇道。

“好啦,开玩笑嘛!你若要跟我们抢生火的活儿,我还不让呢!”汪海呵呵笑道。

“算你懂得怜香惜玉!”袁欣岚说。

“可别会错意,我只是比较爱惜这片树林。”汪海故作严肃地道,“要是让你来生火,没准就酿成森林大火的惨剧了,嗯,就你而言…完全可能。”

袁欣岚从草坪上爬起来,扑过去一阵连嗔带笑地追打他。这是欢乐的一对,自公开交往以来,大家对他们的嬉笑打骂早见多不怪,反以此为趣味了。在不乏孤独艰苦的留学生涯里,“爱情”多少可以给年轻的男女们带来一丝慰藉。

“火够旺了!诸位,把肉架上吧!”郑见斌一手插腰,一手指着燃烧正旺的火堆,一副自得的表情。

“还是你们家郑见斌办事比较靠谱!”沈愫轻声对挨她着坐的缪泓夸道。

缪泓羞涩地低下头。

几串香肠、肉串、鸡翅下肚,众人大多也都饱了。在野外烤肉,注重的本就不是“吃”这部分,而是寻找一种野趣。缪泓悄悄勾了勾沈愫的手指头,小声说道:“陪我去林子里散散步?吃得有点撑,消化一下,嗯?”

盛夏的树林,所有的灌木、乔木、和地上的绿草表面都被金色的艳阳照耀得几乎要生出光来,她们在附近的林荫小径上漫步,一路都是穿透林梢的细碎光影。

“沈愫,有件事,我想对你坦白。”缪泓走着走着突然开口。

沈愫侧过脸,微微笑道:“是有关郑见斌的?”

“嗯。”缪泓说,“他喜欢过你,真的,他好几次想说的,可每次时机似乎都来得不巧。”

沈愫早已不是愣头愣脑的青涩少女,纵使郑见斌没来得及表白、她自己心思也未放在这方面,可她并不笨。即使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也是很早就觉察出郑见斌对自己的“意图”了。如果说最初郑见斌的“错失良机”和“时不凑巧”是偶然因素,之后就是她有意避让了。她倒绝非刻意为缪泓和郑见斌的感情推波助澜,一切都是自自然然发生的,靠的是他们自己对爱的感受与把握。她不曾过问他们之间是如何开始的,但她确知,缪泓和郑见斌已经一同翻开了“爱情”这本书。

沈愫对缪泓摇头道:“何必要对我说这些?”

“我是觉得,就算是他没有亲自跟你说,我既然知道也应该跟你转达的,可我没有…我承认我就是有点私心作祟…”

“缪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心,现在在你那里。你能感觉到、你愿意去相信,就好。”沈愫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

“你还在爱着你心里的那个人,是吗?”缪泓问。

沈愫刚想要张口回答,只听不远处的郑见斌向她俩呼唤道:“嘿,别往深处走了,小心迷路!要是还没吃够,赶紧回来,再晚一会儿别怪我们全都吃光了!”

“哎,给我们留点儿!我们就来!”缪泓冲火堆那边嚷回去。

沈愫说:“我吃饱了,你先去,阳光那么好,我再散会步。”

“那你也别走太远哦!”缪泓带着卸下心理负担的欢快表情,朝同伴的方向小步奔去。

沈愫双手插进牛仔热裤的口袋里,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一只灰色的松鼠打横穿过两排树中间的小径,偏巧又不跑远,也不上树,就蹲在一丛灌木旁,斜睨着眼睛望向沈愫。

沈愫突然童心大起,蹑手蹑脚走近去,只为仔细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松鼠是种警觉性很高、行动敏捷的小动物,她刚一凑近,它就窜上了旁边一棵树的枝干,一忽儿就爬到了顶端藏匿了起来,不见踪影。

沈愫也没觉遗憾,笑了笑,准备往回走。

“嘿!”

她回过头,脚下恰巧踩到一根小树枝,发出细微的断裂声。在宁静的林间,听来极为清脆。

又是他!她再次掉转脚步,不愿理会对方的招呼。经由在中餐厅包厢内那件荒诞无礼的事发生后,她只盼自己再也不要遇见那个人。她愤怒、甚至有些莫名的伤心。她曾经险些把那个人的背影看成是皓尘:他的发型、身高、乃至气质都和皓尘有相似之处,特别是他们一同在午夜爬上主楼天台,她对他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她原是想有机会的时候好好认识他的,可他竟作出了那种侵犯她自尊的举动,这让她失望极了——她知道这本身没有必要,他只是个“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奇怪的是她的心仍旧被“失望”之类的情绪俘获了。

“听我说,我向你道歉!”他追了两步,停顿了几秒钟,又重复大声说了一遍:“向你道歉!”

他的吐字很清晰,唯一不足就是字与字之间的连接有种生硬感,而这不影响他语气上的诚恳。沈愫不由止步,回身与他相对。

“你懂中文?我是说,我说中文你都能听懂?”她的口气保持冷淡。

尚云拨开头顶灌木的一簇枝叶,走到她面前:“不是太复杂的,能听懂。”

“一点都不复杂,”沈愫伸出右手食指,对他摇了摇,“我就想说:你上次的行为很没礼貌、没教养。”

尚云没有反驳:“所以向你道歉啊。”

沈愫的眼睛被尚云左耳上的一点发光的东西耀了一下。那是一颗耳钻。“没有解释?”她垂下眼,叹息道,自己也不弄不懂为什么要细究原因。

尚云抱着手,低下头,用皮鞋无意识地来回蹭了蹭树根:“有,但解释起来太复杂。”

沈愫被他这句话惹得“扑哧”笑出声来。她暗想:或许对方的中文程度真的不足以应付复杂的解释。她完全是凭借直觉判定,他当时失态是“事出有因”。

尚云抬头,看到她的反应,也舒了口气:“和解好不好?”他试探地说。

“我为什么要接受和解?”沈愫反问。

尚云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半晌,他说:“为了我们能一再碰上。这个,是很不容易的巧合,对吧?”

沈愫觉得他这句中的“巧合”替换成“缘分”二字似乎更为妥帖。人与人之间,在异国他乡数次邂逅的缘分,真的很不容易。不过她没有去纠正他,只点点头,道:“很好的理由,我接受了。”

然后他们随意地聊了几句,沈愫从而得知他之所以会中文是因为他是中韩混血,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父亲如今在俄罗斯经营生意,所以他跟随父母一道来到此地,在莫大留学,更巧的是开学后他也和沈愫一样要进入俄语言文学系读研。

“我的朋友在那边等我,我先走了。我们开学后一定会再见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都还不知道。”尚云问。

沈愫弯腰拾起一根树枝,在土地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并把发音告诉了尚云。

尚云念了两遍,点头表示记住了。他接过她手中的树枝,在“沈愫”两个字下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面写,沈愫一面逐字小声地念道:“崔、尚、云。”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今天到家就有点晚了。所以更新比较迟。

另外,先道个歉:明天本来按计划是要更新的,不过好朋友婚后第一次邀请去她家做客,还有其他朋友也要聚首,也不便为我一人改期。所以明天实在无法更新了。周一会把明天的部分补上的。

有些爱不必说

他飞快地用原子笔在一叠便笺纸上写下一行字,撕下交给面前的女孩儿。

“这是他现在工作的地方。”他说。

夏思南从“鹿岛”老板手中接过一张纸条,道了谢,转身出酒吧。

成哥僵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看着她离去,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深邃迷蒙。他长得本就不难看:五官带着点欧洲人的味道,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这使他的侧脸看上去有了几分罗马时期雕塑的美感,甚至引得邻桌女客的侧目。

他刚才把于皓尘新的工作地址交给了思南。那是在附近另一条街上的一家酒吧,店老板是他的朋友。一个月前,皓尘就向他请辞,他没有挽留。他认为:现在的皓尘,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歌手的工作。对“鹿岛”也好、对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好,这决定都是必须的。他这里其他的人手充裕,于是他把他介绍给朋友新开张的酒吧,那里还需要一个吉他伴奏。

“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皓尘离开“鹿岛”前,他对他这样说。

“你帮我的已经足够多,成哥。”皓尘张开双臂,“我不会忘了这里。”

他们拥抱了很久,不似老板和旧员工之间刻板的礼节,全然如是兄弟离别般的亲密难舍。

忆及当晚的情景,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有些情感他没有说、也永远不会说。在他心里,能和皓尘做兄弟,他已满足。他明白自己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但他确信,他们都“一样”懂得爱。

他让服务生给他上了一杯咖啡。很奇怪,他是个酒吧老板,却几乎从不喝酒。他最喜欢的,是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

咖啡的香味在桌上不断逸出。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毫不令人意外。他阖上眼,细细地品着嘴里的余味。少顷,一丝甘甜回升出来,在他的舌尖弥漫。

他笑了。

“最近还好吗?”思南用指尖轻轻挠了挠自己鬓角,问道。她尽力想把自己的语气调节到听来自然些,却对这一点缺乏自信。手上多余的小动作泄露了她心底的忐忑。她略加慌张地抬起眼皮瞄向桌对面的皓尘——对方心不在焉的样子反使她松了口气,这至少使她确定,没有必要担心会被他看穿自己的掩饰。

“就这样。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皓尘盯着桌上的烟灰缸,这又勾起了他的烟瘾。他开始摸口袋找烟盒。

思南见他掏出烟来,忙说:“香烟还是别抽了吧?听说,你不久前才犯哮喘,烟酒乃大忌,你不会不知道的。”

他原已要把烟叼入嘴中,也预备对思南的话置之不理。可她就这么迎视着他、似乎直要看到他的眸底,她的眼泪光闪动,痛惜难掩。他忽然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把烟塞回了盒子。

“我听冰焰说,她开始上班了?”

思南点点头:“这样也好。”

“我想也是。”冰焰早出晚归,而他则“昼伏夜出”,两人不打照面的时间更长了。对他俩可能都是好消息吧?虽然,生活依然滞重地连呼吸都似乎很难畅快,可他,还能盼望比现在这样更好吗?他想着,情不自禁地对自己摇摇头。

“沈愫和我一直都保持着联络,你如果有什么想跟她说的,我可以帮忙。”

“不要,”皓尘迅速拒绝道,“如果我想联络她,我早就那么做了,相信也不是全无办法。她也一样。可见,她也觉得不联络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