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马上就明白了,笑道:“我陪祖母去吧?”张氏却摇头,这是要诊妇人症,小姑娘家还是回避的好。

张氏带着陶太太去了前院,陶灼华一路送她们到门边,脸上也隐有几分期盼。赵琇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也盼着能添个弟弟?”

陶灼华抿抿唇:“若能有一个弟弟,当然最好不过。我祖母念叨孙子好几年了,若不是父亲坚拒,她早就塞上两三房侍妾过来了。为此每逢过年,我父亲母亲都是尽量避着回老家去,就怕又被祖母催促。母亲为此在族里从来就没有好名声,连带着父亲也叫人说闲话。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我不是儿子罢了。”

赵琇心下暗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叶大夫医术极好,他给堂舅母开的方子就很有效,相信你母亲吃了他开的药,身体也会调养好的。”

陶灼华微微一笑:“其实我倒不是非得要有个弟弟,父亲也说,母亲身体要紧。他命中若注定无子,强求也是无用。但若是叶大夫能帮母亲调理一下身体,让她身子变得强壮些,秋冬季节里少些病痛,不要再犯旧忌,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赵琇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无意中瞥见外头的院子里,米舅母匆匆在游廊下走过,脸色肃穆地出了二门,在二门上跟一个婆子说话,又从那婆子手中接过了一封书信。她转头四周看看,见赵琇正往她这边看,连忙将信塞进了袖中,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就低头重回厨房去了。

赵琇心中疑惑,她这是怎么了?

二门上的婆子似乎是门房里当差的人,是赵琇从建南侯府派过去的,她给米舅母递的是什么信?

本来这种关系到别人隐私的事,赵琇是不会太关注的。可是米舅母人际关系简单,在京城里除了米、赵两家,也没别的熟人了,顶多是儿子偶尔会从宛平写信回来。但赵玮刚派了人去宛平接米修明,那信总不会是即将回来的米修明写的吧?就算是他写的,米舅母也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只管光明正大地看信就是了。

那么剩下可能会给米舅母写信的,就是身处广德州老家的米度之一家了。难道他们又出什么夭蛾子了吗?可派去广德州的侯府仆妇并不曾有相关的消息报上来,应该没发生什么大事才对。若只是正常家书,米舅母这般躲躲藏藏的干什么?赵家和米家可都没有限制过她跟家人通信呀。

赵琇眉头微蹙,她给站在上房门口的柳绿使了个眼色,又朝米舅母的方向瞥了一眼。柳绿立刻心领神会,屈膝一礼,便低头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请求

赵琇回到建南侯府后,柳绿就前来向她禀报了打听到的情况。

据那在米家门房当差的婆子所说,米舅母收到的信,似乎是她娘家亲人送过来的。那是一个出身常熟的小官员,姓邹,正好是米舅母娘家的姓氏没错。这姓邹的小官如今丁忧满三年,上京寻求起复,在崇文门外赁了一个小院子住着,已经住了有小半年了。他是两个月前找上门来的,跟米舅母十天八天就通一次信。据车马棚上当差的人说,米舅母有一次出门采买的时候,也曾到他赁的房子去过,跟他和他的妻儿见了一面,聊了半个时辰。

赵琇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米舅母是跟她娘家的亲人联系上了。不知那个姓邹的小官是她什么人呢?她嫁给米大舅这么多年,生儿育女的,除了去成都那一年,似乎就没回过娘家。米大舅丢官后,她跟着丈夫婆母在京中过着清贫日子,也没见她跟娘家人有什么联系。赵琇差一点以为她跟邹家已是断了联系呢。

不过赵琇还是觉得很奇怪。只不过是娘家亲人罢了,无论是来往还是通信,都是极正常的一件事,米舅母为何收封信还要鬼鬼祟祟的呢?难不成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琇心里腹诽几句,倒是没有再继续叫人打听了。她也是很忙的,既然觉得米舅母的举动对建南侯府无害,她也就没兴趣再追查下去了。

不过赵琇没有继续追查,不代表她对后续的事就一无所知了。隔两天正是米省之刚出生的小儿子洗三之日,赵琇一家子都过去了。赵玮带着米修明在前院里招呼客人,后院的女眷们围着新生儿欢声笑语。前来参加仪式的除了陶太太母女与米舅母以外,还有几位与米省之交好的同年或朋友家的女眷,众人济济一堂,有说有笑的,场面十分热闹。

宾客们相继离去之后,张氏留下来陪米夫人说几句话,赵琇拉着米颖芝和陶太太高高兴兴地说着方才孩子洗三时的可爱模样。说得十分开心。这时候,米舅母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纠纠结结地好象想跟赵琇说什么,但又迟迟疑疑地不敢说出口。

赵琇本来说得兴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米舅母的异状,还是陶灼华看见了,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示意她看过去,她才发现米舅母就站在旁边的。她心中疑惑。心想米舅母这是要做什么?但看着米颖芝与陶灼华都准备站起身来了,她便也跟着起身:“舅母来了?怎么不说话?快请坐。”

米舅母连忙摆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我还有事儿,一会儿就走的。”顿了一顿,“我有件事想问问老夫人与姐儿的意思,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赵琇挑挑眉,回头看了看米颖芝与陶灼华,她们都是一脸的茫然。

连与米舅母同住一宅中的二女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事儿似乎还真有些意思。

赵琇很快就笑着向米颖芝与陶灼华告罪,转身走到米舅母跟前:“舅母有什么事要问?只管跟我说吧。”

米舅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请赵琇移步,随她到她的房间去。自从搬进了内城,她就没有再另赁宅子居住了,地方也比原来的窄些,但来往做事倒是方便了许多。

米舅母住在西厢房里,一明两暗三开间,她住北边那一间,南间是陶太太母女俩的住处。中间一个小厅,三人共用。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看着也算令人舒心。米舅母请赵琇在小厅坐下。命婆子倒了茶,便叫那婆子出去了。这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与赵琇二人。

赵琇见她似乎颇为郑重,便也收起了几分轻忽,认真地听她讲是什么事。

米舅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心中想说出来的话,只是这个故事挺长。一切要从几个月前开始说起。

她有一回出门为米夫人买补身的药物时,无意中遇见了娘家的堂兄弟,才知道他近日上京谋求起复,姐弟俩就这么相认了。

她这位堂弟,因生母早逝,小时候曾有几年是寄养在她母亲膝下,姐弟俩一块儿长大,关系倒也亲近。只是后来堂弟之父续了弦,带着一家人搬到别处生活去了,姐弟俩才疏远了许多。这位堂弟前些年也科考出了仕,从县丞做起,到如今已是六品的通判了,三年前因老父病亡丁了忧,回老家常熟待了三年,如今正上京谋缺。只是他虽有些家财,却没什么门路,在座师那儿并不十分得脸,托了好几位同年、亲友,也至今未轮着满意的缺,只能滞留在京。幸好他手头还算宽松,又有妻儿相伴,在京城的日子倒也不算难过,跟米度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分别多年后,重新遇上了亲厚的堂姐,这位邹大人也感到很惊喜。只是在知道米舅母这些年来在夫家的遭遇后,他就十分不平,若不是米度之不在跟前,他说不定就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得知米舅母如今寄居在担任杭州知府的堂伯子家中,与其妻女为伴,照顾米夫人生产,心里也有些为堂姐委屈,便劝她搬到他那里去。他在京城虽只是赁了一处小院居住,但家中人口不多,空房也能挤出一两间来,完全可以招待堂姐与外甥住下。外甥的课业,他也可以帮着辅导。好歹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虽然名次稍微难看了一点,但也是从成千上万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没有一定的才学绝对办不到。如今他要轮缺,除了偶尔出门访友,打点衙门请托关系,平日里甚是清闲,给外甥做个老师,也不是不行啊。

米舅母自那以后就一直在犹豫。能找到一个靠谱的娘家人依靠,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可她与堂弟分别多年,并不清楚他如今的处境,就这么丢下米夫人母女搬过来真的可行么?

其实米夫人母女对她也算不薄了,衣食住行样样周到,她只需要指点下人如何安排米夫人的生活起居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亲身去服侍。米省之还给她儿子安排了上学的地方,先生是明师。教导儿子十分用心,她儿子极有长进。可以说,在米家这大半年的生活,是她婚后最舒心的日子。若是搬到堂弟那儿去。同样是寄人篱下,堂弟再和气,弟媳却是陌生人,她心里实在没底。

她当时婉拒了堂弟的邀请,只说做人要守信。答应了要照料米夫人生产,就不能中途离开。她堂弟也没强求,但时不时送些果子点心过来,还给她送了些零花钱,与她一直保持联系。时日长了,她见堂弟一家确实和气亲切,就尝试着请他们帮忙,找人给广德州那边送一封信。她不想这信经过丈夫婆母的手,所以才会另外托人。因为米夫人与建南侯府派人送信,是一定不会略过米度之母子。直接将信交到女儿米玉莲手中的。

米舅母真的很着急,米玉莲主动放弃了一桩好姻缘,虽然她也清楚,就算米玉莲当时答应了,易家二郎也未必会应允这门亲事,张氏与米夫人更不可能为米玉莲说项。只是米舅母心中始终存有一点幻想,盼着女儿也能象陶灼华那样,定下一个前程似锦的夫婿。

可惜米玉莲不太明白她的苦心。那一次她回信说易二郎已经先一步聘了旁人,但明知书馆还有不少青年才俊,请丈夫与婆母许她替女儿拿主意。却被婆母回信狠狠批了一顿,否决了她的申请。不仅如此,米玉莲还在信中抱怨她,说未能考中举人以上功名的青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才俊,万一终生都只能是个穷秀才呢?若是家境富裕、父祖有官职在身也就罢了,日后总能有好前程的,但清贫的寒门学子又凭什么说他日后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呢?

米玉莲觉得母亲在坑自己,她是万万不肯受穷的。家里穷了之后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她早就怕了。她不嫁则已。一嫁就必须嫁得好,若不得富贵,宁可做姑子去。

米舅母在那之后就灰了心,只觉得丈夫与婆婆短视,女儿也不懂事。她还不是为了女儿好么?结果根本就没人明白她的心。米舅母难过了一段日子,才刚好了些,觉得也许婆婆丈夫眼界都高,应该不会给女儿安排太糟糕的婚事,老家就来了信。

米老太太把孙女儿许出去了,对方家世倒也不凡,却是内务府的皇商,只是定亲的对象是庶出的,虽说是庶长子,但也是那家的独苗苗。别看他生母只是个丫头,可这万贯家私日后都是他的。这门亲事半点都不亏!

也不知道米老太太是如何攀上那等人家的,总之,米玉莲是真的跟人定了亲事,庚帖换了,八字也给了,聘礼也收了,一切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虽说这户人家在富贵二字中只占了富字,但皇商总比寻常商人高贵些,米玉莲嫁过去后,好日子是不用愁的。她本人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欢喜得不行了,给母亲写信时,直言要后者不要再操心她的婚事。

米舅母怎么可能不操心?那户皇商她如何不知?虽不清楚他家是如何跑到广德州去给庶长子订一门亲事的,但她在京中却早就听说过八卦传闻了,那家长子是庶出不假,却并不是独苗苗,正室在今年春天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才是那家皇商真真正正的继承人!而且他家的皇商资格,还是从正室娘家那里得的。至于那庶长子,听闻因他与他生母从前过于跋扈,得罪了正室,已是早早就定了要分家出去,能分到的财产也十分有限。他父亲有了嫡子就不再把庶长子当成是宝了,半点没为他说好话。如今他还摊上了一个革了功名的犯官之女做妻子,这里头八成是他嫡母在搞鬼呢!

这样的人如何是良配?那做媒的人分明是仗着广德州中人不清楚京中消息,才骗了米家人。米舅母立刻就去信家中,将实情告诉他们。正值堂弟一位友人南下,要路过广德,米舅母就托这人送信,也省得经过米夫人或是赵家的手,惊动他们了。

米老太太与米度之收到信后得知实情,自然是后悔不迭。他们回了信,要米舅母想办法,把这门婚事给赖掉,必要的时候,无论是任职杭州知府的米省之,还是建南侯赵玮一家,她都可以去求,去哭。反正她侍候了米夫人几个月,总有些体面在吧?

米舅母这回是真的伤心了,他们不是她,又怎知她的处境?就算米赵两家都待她不薄,这样的话她也是无法说出口的。若不是米度之与米老太太贪图那皇商家的富贵,又怎会未经查证就仓促定下了婚约?那家的正室春天时生了儿子,婚事定下的时候,却已经入秋了!但凡他们能仔细些,也不会造成今日的结果!

赵琇听着米舅母的话,见她伤心低头流泪,平静地问她:“那舅母想怎么做呢?”

米舅母疲倦地叹了口气,哽咽道:“我什么都不想做。等侍候完嫂嫂月子,我就带修明搬到我兄弟那儿去了。他今儿探得准信,轮缺的事终于有了消息。若没有意外,大约要往保定赴任吧?我打算跟修明一起跟过去,今后就依着我兄弟过活。广德那边,我已经不想再管了。”

她也不怕丈夫与婆婆会找她麻烦,她堂弟是官身,足以震慑仅是白身的米度之。而且米度之没有多少银钱,能不能筹齐足够的路费来找她还是未知之数呢。而堂弟仅是六品,在米度之眼中,又够不上攀附的标准。

她能感受到堂弟两口子都是真心想要帮助她的,今后说不定真能过几年清静日子。等到米修明科举有成,她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向赵琇提出的请求,就只是希望建南侯府容许她中途离开而已。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他们母子在此一日,米度之母子就不会放弃攀附之心。若是为了儿女计,她厚着脸皮留下也没什么。可是丈夫与婆婆无心无情,女儿也是个不懂事的,她只有儿子可以依靠了,又怎会把建南侯府与米省之一家往死里得罪呢?离开,便是最合适的安排。

赵琇听完她的请求,半天都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帖子

米舅母虽然是赵琇的亲舅母,但她对舅舅一家其实没什么好印象,也说不上有感情,甚至还可以说有旧怨。

当日留下米舅母照料米夫人,一来是米颖芝一家提出要求,二来也是因为米夫人这里确实没个能拿得出手的已婚女眷帮忙料理庶务,处理礼尚往来等事。米夫人胎儿不稳,身体虚弱,需要静养,而米颖芝又是闺中女儿,不便抛头露面,对妇人生产之事又不甚了解。因此米舅母就被留了下来。

但如今,有了陶太太在,米舅母的作用就不大了。陶太太是米夫人娘家姐姐,与她一向交好,自然照料得更用心。陶太太夫婿官路稳健,对京城人事又熟悉,待客也好,礼尚往来也好,都做得比米舅母更妥贴。自从陶太太来了,米舅母就渐渐变成了主理后宅庶务之人,每日围着米夫人母女的饮食起居打转,对于宅中事务与接待外客等事,已经不再沾手了。而这种工作,随便一个年老经事的婆子就能办到,她是不是留下来,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赵琇心里看得清楚,只是觉得多养米舅母与米修明两个人也不费什么事,而且留下他们,若有朝一日有人攻击赵玮不顾母家亲眷,也可以用这母子二人的待遇来反驳回去。不过她对这件事倒也不是十分执着,如今米舅母主动求去,还是投靠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娘家亲人,那赵琇似乎也没有理由拦着了。

她只说了一句话:“舅母来去自由,何必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话?您能留下来照看亲家夫人,便是你们妯娌间的情谊,谈何原不原谅的事?只是您这一走,还望留下去处才是,日后年节时问候,也不至于抓了瞎。日后若是实在遇到难处,也不妨说一声,我们建南侯府不敢说在朝中有什么脸面。但几两银子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赵琇说话非常谨慎,既表示了一点善意,也留下了余地,免得日后米舅母为了米老太太、米度之或是米玉莲这几个人求上门。他们一家不好推托,所以只拿银子说事。

米舅母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来,她一脸的感激,不由得哽咽出声:“多谢了…我就知道,你们真是好人…”

赵琇被发了张好人卡。只能微笑着给米舅母递了块帕子,等她渐渐收了泪,才道:“若是定了搬家的日子,还请舅母提前说一声,我与哥哥好给您和表兄践行。”

米舅母笑着答应了。

赵琇回到上房,米颖芝好奇地看过来:“婶娘找妹妹有什么事么?”赵琇微微一笑,便把米舅母想要离开的事告诉了她,她有些吃惊:“早前我也听人说过,婶娘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娘家堂兄弟,私下也有些来往。我原想着。既是正经亲戚,大可以正大光明往来,只是我们家里都是女眷,不便待客罢了。但婶娘要去见她兄弟,母亲与我都从来没有阻拦过,没想到婶娘竟然会想搬去她兄弟家里。”

米舅母说了会侍候完月子再离开,如今有陶太太在,她的离开并不会对米夫人有什么大的影响,只是当初送走米度之时,米舅母是被米夫人留下的。如今她要自行投靠娘家兄弟,就怕米度之那边不好交代。毕竟人是他交到米夫人这一房的,中途私自跑了算怎么回事?

米颖芝不怕米度之母子,就是嫌麻烦。

她想了想。叹道:“罢了,横竖我们家总是要给老家送信,通知他们母亲生下了弟弟,到时候顺便给度之叔送个口信吧,就说是婶娘自个儿要走的,我们家也没有拦着人的道理。”只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托人打听清楚了,那姓邱的官员确实是米舅母的娘家兄弟才好。

赵琇笑说:“舅母方才告诉我,说她兄弟得知她在夫家的境遇,十分生气,直说要教训舅舅呢。不如就把这话直接告诉舅舅,再让他知道,是他小舅子坚持要带舅母离开的,还说要教导表哥读书,日后参加科举。如此一来,舅舅想必也不敢轻易闹事了吧?如今他无权无势的,但凡是个官儿,都能拿捏他,又有表哥科举一事吊着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才对。”

米颖芝觉得有理,便照着办了。

等回到建南侯府,赵琇就将这件事禀报了祖母张氏与兄长赵玮。张氏与赵玮都有些吃惊。张氏还抱怨孙女:“这样大的事,你怎的不跟祖母说一声,就先答应了?”

赵琇笑道:“我答不答应又有什么区别?舅母又不是拘在我们家里的,她不过是因着亲戚情份上,留在堂舅母那儿帮忙罢了。如今堂舅母已经生下孩子,还有娘家姐妹照看,等侍候完月子,舅母也就没必要再留着了。她自家愿意跟着兄弟一家生活,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看舅母对我们家还是怀有善意的,若不是她看不惯夫家人的嘴脸,又怕连累了我们家,也就不会提出要走了。同样是寄人篱下,住在堂舅母那儿,好歹一样是姓米,我们家也从来都待她客气的。而那边虽然那是她娘家兄弟,可多年未见了,也不知能对她好多久。我已经留下了话,让她日后若有难处,只管来找我们,三餐温饱总是能保证的。”

张氏听得叹气:“她也不容易。摊上那样的婆婆和丈夫,还有个不省心的女儿,半辈子操碎了心,也得不了一句好。她跟她儿子倒还算是明白人,若真能长长久久地离了那一家子,只在外头过活,才算是他们母子的福气呢。”她转向孙子,“打听一下吧,看她那个兄弟的名声如何,若是个好的,多少帮衬些。他越是得势,你舅舅那边就越是不敢造次,倒比送银子更有用。”

赵玮笑道:“祖母放心,孙儿都记着了。”又说:“万万没想到米玉莲会嫁进那一家子,那家人名声可不怎么的。正室厉害,可是那妾室与庶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米玉莲想要富贵安闲,只怕是难了,摊上那等夫婿和婆婆,夫婿又被父亲与嫡母厌弃了,日后有的是她苦头吃呢。”

赵琇有些好奇:“哥哥知道那个皇商家?”

这次回答的不是赵玮。而是张氏:“那一家子原是南边的商人,他家太太倒是京城人士,娘家是做脂米分头油的,算得上是老字号了。可惜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只好将作坊店铺,连着秘方儿家私,一并给女儿做了陪嫁。那家家主却是得了这位妻子,方才做了皇商的。现如今宫里用的都是他家的香米分,生意很是红火。因着正妻多年无子,却有个爱妾生了一个独苗苗,那皇商渐渐地便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去岁他正妻怀了身子,做妾的还好几次想要使坏,最后一次叫那皇商当场撞见了,方才失了宠,母子俩一并送回了南边老家。今春正妻生下一子,那皇商就做主分了家,将庶长子分了出去。只给了些田产与银钱,叫他只管在老家过活。正妻发话,要为庶长子娶亲,然后才分他出去。知道他家内情的人,都在猜想那正妻会给庶长子说一门怎样的姻缘,万万没想到是在南边定了亲事,更万万没想到,说的还是个犯官之女。”

这一年里住在京城的皇商人家,怎会不知道建南侯与舅家不睦?米度之这位犯官,犯事犯得实实在在的。又有人看他不顺眼,断没有起复之理了。给庶长子结这样一门婚事,不但断了他靠妻族发家的路,还能叫他一成婚就先结下建南侯府这门仇人。连山东那边的豪强也要牵怒于他。米度之又没有多少家产,连金钱上的支持都不能给,那庶长子将来还能有什么前程?

可偏偏在广德州,不知内情的人还只道米度之有个侯爷外甥,就算被革了官职功名,也还有些体面。攀上他。就有机会攀上建南侯府,再进一步攀上广平王府。米度之同样不清楚那家皇商家里的情形,只听媒人一说,是将来有很大机会继承家产的皇商独子,就答应了婚事。无论是那庶长子还是米度之,订婚时都还以为自家占了便宜呢。

而赵玮和赵琇已经可以预见到,知道实情后的皇商庶长子,对于米玉莲这个破坏了他前程的未婚妻,会是什么态度了。

赵琇有些好奇地问:“既然那家皇商住在京城,那米玉莲将来也会到京城来吗?不会缠上我们家吧?”

赵玮笑着摇头:“那家的正妻怎么可能容庶长子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晃荡?她儿子还小呢,一点波折都经不起的,自然要把人远远地打发了,才能安心。兴许婚礼会在京城办,但完婚之后,断不会久留。咱们也不必理会,那至少也是两年后的事了,那家皇商若是有眼力见儿,只怕连帖子都不会给我们家下。”

既然当事人没有下帖子,建南侯府自然也不需要有任何回应了。

赵琇笑道:“这话说得很是,就算那家皇商没有眼力见儿,送了帖子来,咱们不理也没什么。门房一天收多少帖子呀,难道家家邀约,我们都要理会不成?”

张氏笑骂他们兄妹:“你们两个就知道促狭,也不怕叫人笑话。”

赵琇笑着挽住她的手道:“由得别人笑话去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还能拦着不让人说吗?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倒是祖母,如今在京城是越发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了,您知道好些我从未听说过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