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卓妈妈应声而去。

谢姝宁则站在廊下候着冬至派人把图兰送进来,紧紧皱起了眉头。

距离图兰出门到现在,也不过才个把时辰,她又是去见吉祥要新岁贺礼的,这么点工夫,能出什么事?

她一时想不到因由,心中愈发没底,眉眼间便忍不住有焦急之色浮现。

过得须臾。前头不远处过去个手攥抹布忘了松,十一岁上下的小厮,远远瞧见谢姝宁站在廊下便呼道:“小姐,大管事请您去前头说话——”

谢姝宁双目一凝。紧紧抿着嘴点了点头,拾步前行。

冬至办事不会如此毛躁,他没有立即将图兰送过来,却打发了人来请她去前头说话,自然是事出有因。谢姝宁想着方才卓妈妈那一句图兰带了个人回来,眉间紧紧拧成了个川字。

那人,是名男子。

外男不得入内宅,所以冬至才会特地派了人来请她去前头。

可即便如此,仍旧于理不合。

可见这件事非得她亲眼去看上一看才可,哪怕叫卓妈妈代替她做主。都是万万不可的。

她脚下的步子迈得大了些,面色凝重地跟随小厮前去见冬至。

到了前头,直接就朝着厢房去。

这间宅子并不大,他们自己也刚刚只算是住的开罢了,因而人被冬至直接送到了谢翊跟舒砚那边。

东次间里。厢着炕床,通风处的角角落落里点了两只火盆,倒不大冷。

冬至候在门外,神色肃然地等着谢姝宁过来,一见着人便道:“图兰带了成国公身边的吉祥回来。”

谢姝宁已经隐约猜到,闻言微微一颔首,吩咐着“让人去催一催鹿大夫。直接领着到这儿来”,一边掀帘而入,朝里头看了一眼。

炕上躺着个人,图兰就魂不守舍地坐在炕沿,连有人进来也不知。

谢姝宁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沉声同冬至说话:“立刻就派个人去成国公府。务必将这件事亲自告知。”

冬至点头,先行退下。

谢姝宁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进里头,轻轻唤了图兰一声。

图兰却恍若未闻,在她唤第三声之际。方才似大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看她,满脸都是泪。晶莹的泪珠自眼眶中扑簌簌滚落,她哭道:“小姐…”像走失后重逢母亲的小儿,哭得伤心欲绝。

从图兰跟着她远离漠北奔赴京都时开始,图兰就从来也没露出这样的模样过。

谢姝宁缓步走近,俯身察看吉祥的伤势。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手,不由得睁大了双目,愣在原地。

图兰哭着来拉她的手,“小姐,他的手会不会好?”

“鹿大夫马上就到。”谢姝宁不忍注目,安抚地拍了拍图兰的肩头。

话音落,鹿孔背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外头的寒意一头栽进东次间。

他看到吉祥的伤势,也惊了一惊,旋即面上渐渐流露出遗憾之色来。

谢姝宁便同图兰道:“鹿大夫来了,我们先去外头候着,你先同我说一说,究竟都出了什么事。”

图兰怔怔的,一步三回头地望着躺在炕上的吉祥,好容易才跟着谢姝宁去了隔壁说话。

她心神不宁地将先前在东城发生的事同谢姝宁复述了一遍,一颗心仍旧牵挂在吉祥身上,神色萎顿。

谢姝宁劝慰了几句,将她留在屋内,独自站在天光底下长叹了一声。

细雪渐渐纷飞,她再次派了个人前往南城燕家。

这件事,兴许只是个开始。

 

第337章神医(二更求粉,粉360+)

漏沙一粒粒地流着,室内寂静无声,鹿孔站在炕床边上,额上沁出细汗来。

图兰带回来的那只手,被完完整整地搁在一旁的矮几上,创口整齐利落,可见那柄剑的锋利程度。

吉祥疼得晕了过去,室内一暖,这冻僵了的意识似乎又开始复苏躁动起来,他阖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似乎在望着头顶上,又似乎根本什么也没有看着。朦胧又迷糊的意识,叫他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图兰身前,救了她一条命。

似是累极,他重新将双眼紧紧地闭了起来,嘴角翕动着,用耳语般的声音低低地呢喃道:“傻子,还不跑…”

一遍又一遍,他反反复复在唇齿间胡乱说着这样的话。

迷迷糊糊的,似醒非醒。

谢姝宁掀帘入内,匆匆问鹿孔:“如何?”

鹿孔微微摇了摇头,斟酌着同她解释起来:“断肢再生,古籍上曾有过记载,但几乎都是以失败告终,从来也没有成功的案例。我也只有五成把握…”

“这五成把握,指的是将手掌接回去,还是让这只手复生?”谢姝宁听不大明白他的话,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鹿孔指了那手道:“送回来的及时,接回去问题不大,想要这只手活过来,在下也有把握,只是这今后,这只手能不能运用如常,委实没有把握。”

谢姝宁闻言,心中一松,面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道:“这便很好了。”

不枉她重活一世后,心心念念记得前世燕淮麾下的那位鹿神医。能被世人称为神医的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前一世的鹿孔跟这一世的鹿孔生活处境大不相同,脾性温和。名气虽有,却远不及前世分毫。

谢姝宁有时也会忍不住想,鹿孔这样一个天才,是不是叫她给耽搁了。至少。跟着她,他只能是个居家的寻常大夫,但若跟着燕淮,来日自当有大作为。

但事实上,这一世鹿孔在医术上的造诣,并不比前世来的差。

生活无忧,妻儿皆在身旁,他心情愉悦,也有更多的时间能用在潜心钻研上。

甚至于,他遇到的唯一一个无法下手的难症。也只是燕娴的怪病而已。

她忍不住夸赞了鹿孔几句,又不住声地问道:“有什么需要的,我即刻叫人去准备。”

鹿孔也不犹豫,低头提笔,唰唰写满了一张纸递给谢姝宁。道:“这上头的东西,都不能少,另外还得寻两个眼神上佳,手脚伶俐的来帮我打下手。”

说到治病救人,他的情绪便不禁高涨了几分,语速变得飞快。

谢姝宁立时醒悟过来,时间紧迫。

于是她马上接过纸来。出门将上头所需之物吩咐下去,又让人速速去找两个聪明伶俐,手脚麻利的小厮过来。

一众人烧水净手,换了干净的衣裳,方才能入内。

随后这间屋子便轻易不得入人,门口守上两个人。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图兰想进去看看,红肿着眼睛来央谢姝宁,谢姝宁不答应,劝她道:“这都是精细活,寻常大夫连碰也不敢碰。鹿大夫也是硬着头皮上,里头多个人便叫他多分一份心,没的到时候出了差子,后悔莫及。”

“那奴婢就在门口等着…”她说着又想哭,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成熟的桃子,通红。

她就在廊下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木呆呆地候着里头的消息。

谢姝宁没了法子,别过头去叹了一声。

少了一只手,仍可以穿衣吃饭度日如常,但到底不用。即便今日鹿孔成功地将这只断掌接了回去,来日这只手不能握筷不能拿剑,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实难接受。

然而为今之计,众人也就只能静静等着,等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等着鹿孔从里头走出来告诉他们最终的结果。

谢姝宁亦站在廊下不曾移步,她望着不远处闲置着的一口景泰蓝大缸,眼神渐渐游离起来,心神恍惚。

是谁,要对图兰下杀手?

秀眉微微蹙了起来,眉下的那双眼睛也不由得眯起。

漏壶里的沙子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在通明的室内不间断地流淌着。

清洗,止血,清理伤口…

活计并不少。

鹿孔的眼神却愈发的亮了起来,伴随着一切逐渐准备妥当,他的精神头整个被调动了起来,达到了众人鲜少在他身上看到的强势状态。

边上伺候着的两个小厮,都以为自己见着了神明,而非大夫。

这世上怎么能有人将断了的手掌,重新接回手腕上去?若这样可行,难道那些被斩首了的人,也能重新将脑袋接回脖子上去不成?

两名小厮互相对望了一眼,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一层层、一点点缝合起来,最后才将外层的皮肤相缝合,像绣一件精致的花样,仔仔细细地拿着针线在人的肌肤上舞动。

转眼间,小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接到消息,燕淮亲自赶来,直接被谢姝宁叮嘱守在门口的人领着往厢房来。

他沉着脸,眉头紧锁,轻声问谢姝宁:“鹿大夫还在里头?”

“是,只怕还得过上好一会才能出来。”谢姝宁摇了摇头,避开图兰,悄悄将鹿孔告诉她的话一字不改地转述给了燕淮,随后道,“接上手掌不难,难的麻烦的都是后头的事。”

燕淮“嗯”了一声,问道:“东城素来太平,事出突然,只怕不寻常。”

东城虽然是京都人群最为密集,来往行人最多的一部分,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一块的治安,也堪称为京都最佳。

那是个富贵窝,有了钱,才有繁荣。才有歌舞升平可言。

东城自然也就成了京都的头脸,日日休整干净漂亮,才能见人,京兆尹怎么会舍得让东城出凶杀案。

谢姝宁附和道:“专门还冲着图兰去。就动用了四五个人,分明是力求致命之举。可她只是我身旁的一个婢女而已,又非西越人,从未同人结仇,怎么会有人专门要对她下杀手?”

她伸出手,细白纤长的手指凌空比划了一下,“原因,八成出在这个上。”

燕淮愣了下:“何意?”

谢姝宁道:“这丫头什么都好,偏生有个习惯不行。她初入京都时,有许多事物皆不认得。连名字也不大叫的出,于是便养成了碰见不知、不能肯定的东西,就拿手去指着问身旁人的习惯。先前,她跟吉祥在东城,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叫她觉得眼熟的人。她下意识便拿手指了指去问吉祥了。”

燕淮微讶,挑眉道:“可知是何人?”

“她觉得像你身边的如意,一时不曾想起来,所以才指了问的吉祥,但吉祥却说,那人像燕二公子。”谢姝宁意味深长地说道。

当她从图兰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也愣了一愣。但转念便想了起来。

前世燕霖归京之时,倒回去算算日子,应正值深冬。

天下人皆知,燕霖归来的第二年,燕淮升了锦衣卫指挥使。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举京哗然,从此传他极得庆隆帝器重,情同父子。

她记得很清楚,燕霖是在他升锦衣卫指挥使的前一年回来的。

那就应该正是今年…

还有数日,就该跨过一年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只能想到燕霖身上去。

然而她心有怀疑,却无法直白地警示燕淮,只能迂回曲折地拿吉祥的话来提醒他。

燕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他忽然笑了下,“如意今天一天都在我跟前打转,且他今晨扭伤了脚踝,走路还是跛着的,哪里会出现在东城…”他说着,笑意渐敛,换了平静无波的语气道,“只怕吉祥并没有看错。”

“我派了人沿着图兰说的地方寻了过去,但是并没有看到尸体。”谢姝宁忽然道,“去迟了一步,已经有人赶在前头清了场,又下了会雪,痕迹也难以追寻。”

燕淮得知消息后,也立刻就派了人去东城,同样什么也不曾发现。

有人赶在他们之前,将残局悄无声息地给收拾了。

二人站在廊下一角,各自沉默了下去。

时间流水一般逝去,淙淙流动,里头的人却似乎并没有察觉时间过的这般快,外头的人则已经等的心焦难耐,坐立难安。

图兰紧紧贴在了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分明什么也听不见,但她却抵死也不肯先去歇着。

她身上虽没有大伤,但零零碎碎的小伤口数不胜数,可怎么劝也不听,只愿在门口候着消息。

足足又两个时辰过去,内室里的鹿孔才终收了手,抹去额上汗珠,轻声喘息着发话吩咐下去:“去回禀小姐,成了。”

小厮应声下去,掀了帘子满面欢笑地出来,告诉谢姝宁道:“禀小姐,鹿大夫说成了。”

众人就都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神医之名,这一世照旧落在了鹿孔身上。

然而缝合完成收了工的鹿大夫,却因为精神紧绷兴奋了太久,这会突然松懈下来,连走路的力气也没了…

 

第338章调解(三更求粉,木槿1390和氏璧+)

不得已,还是月白亲自来搀了他回房休息。

临行之际,鹿孔叮咛着道,“眼下不便动他,这几日,他就只能暂且先留在这养伤了。”

谢姝宁颔首,让他先下去歇息,而后同燕淮道:“既如此,那便先让吉祥留在这,待伤势恢复,再回去不迟。”左右他如今这个样子,也无法继续在燕淮身边做事。

大夫发了话,燕淮自然也不会违拗。

吉祥就在这间厢房里住了下去,图兰几乎时时守在边上不肯离开。

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思,所谓的男女大防,也就没有人会在此时提起。她喜欢在吉祥身边呆上多久,谢姝宁便允了她呆上多久,只要她莫要忘了先将自己照料妥当。她身上的伤都不重,却多,她自己又浑不在意,谢姝宁只得吩咐了卓妈妈亲自去帮她上药。

拿了金创药,一点点仔细地敷了伤口,又好好用了饭,谢姝宁这才放了她随意走动。

当初吉祥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谢姝宁始终耿耿于怀。她素来是个记仇的人,但因着图兰的缘故,她表面上并不将那事放在心上,其中一直都记挂着。但今次,千钧一发之际,他救了图兰的命,谢姝宁不由得便对其没了心结。

到底他对图兰是有心的,甚至于能够以命相待。

她差人事无巨细地照料着吉祥,鹿孔也是一天三次地往吉祥那跑,事情似乎并没有一开始想的那般严重。手也接上了,这人也清醒了,图兰也终于不再担心得大哭了,但是当图兰脸上好不容易露出几分笑模样时,这刚刚冒头的喜色却又转瞬消失。

吉祥苏醒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图兰,但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样,便阖上眼不再看她。始终一言不发。

众人只当他是精神不济,并未当回事。

谁知过得几日,他也依旧是这幅模样,见了旁人倒是也勉强会笑会说上几句话。但只要看到图兰,就一定不愿意开口,脸上也总是面无表情的。

连着几日都是这样,图兰不觉有些闷闷不乐起来,悄悄来问谢姝宁:“小姐,他是不是在怪我?”

若不是因为救她,他的手也不会变成这样。鹿孔明明白白地说了,手还是原先的手,但想要同过去一半运用自如,拿剑打斗是断断没有任何可能的。假以时日。多加锻炼,能用这只手提笔书写,便已经是了不起的事。

对一个用剑的人而言,毁了这只手,便代表他这么多年的剑术全都白学了。

“他一定恼了我。所以才不愿意搭理我。”图兰神情落寞地站在墙角,向来大喇喇的人,这会看上去却像是朵枯萎了的花。

谢姝宁却并不认为一个能在那时为她舍命的人,苏醒后则翻脸无情,对她冷眼相待。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她们不知情的缘故。

她告诉图兰,“他心中一时气闷也是有的。等过几日,兴许便好了。”

图兰就又鼓足了劲,继续日日去探望他。

好在鹿孔说他的伤势恢复的很好,一则未曾恶化化脓,曾经一度脱离了身体的手掌也渐渐有了鲜活的血色,并没有如同死物一般日渐*;二来他偶尔也能牵动一根手指。叫它在鹿孔面前轻轻一颤。

这便是极好的情况了。

鹿孔很满意,对他的伤也就愈发用心起来。

但图兰跟吉祥的关系却依旧奇怪地处在冰点,难以消融。

他照旧对图兰一言不发,不同她说话也不搭理她,甚至都不大看她。谢姝宁亲眼目睹过一回。那模样分明就是在看个陌生人。

他过去待人也冷,可如今却冷的像一块经冬的厚厚冰块,叫人似乎碰一下就会冻掉一层皮。

图兰愈发认定他是在怪罪自己,因而连话也不愿说,连看也不愿看上一眼。

但她仍旧一天几趟地去他那,结果这一日,她端了药进去刚说了一句“吃药吧”,便听到吉祥平静无波地说了一句,“你今后不必来了,药自有旁人会送。”

图兰愣了愣,搁下药碗,应了声“哦”,旋即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

出了门,她脚步虚浮地走着,一路神情恍惚,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踹了鞋子上炕,扯过棉被蒙头大哭。

她又怕叫人给听见了,只呜呜地哭着,隔了床被子,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是谁家的小狗在呜呜的叫唤。

卓妈妈途经此处,隐隐约约听见有古怪的声响,不由得心中疑惑,遂叩门唤她:“图兰,你可在里头?”

图兰正哭到伤心处,哪里听得见她的说话声,只充耳未闻,继续埋头哭着。

她这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光了。

小时候,她无父无母,缺衣少食,日日跟着野狼一块玩耍,心里头反倒是总高兴的很。

下雨了也高兴,天晴了亦痛快。

偶尔吃一顿好的,那更是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可如今,她吃穿不愁,小姐几个又拿她当亲人对待,她却反而不知足了。

只听人说了一句“今后不必来了”,她便忍不住觉得心里一阵钝痛,叫她禁不住鼻子发酸。

眼泪浸湿了被褥,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她忍不住哭的更厉害了些。

忽然,卓妈妈闯了进来,一把就掀了她的被子,唬了一跳急声问道:“兰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哪个欺负你了?”

图兰抓着她的手抽泣着,磕磕绊绊地道:“豆沙包跑了…”

“这怎么还说上胡话了?”卓妈妈有些吓着了,忙攥紧了她的手,道,“不成,我得去告诉小姐。”

说完,她扶着图兰躺下,又扯过被子帮她仔细盖好,掖了掖被角,旋即急匆匆去见谢姝宁。

今天都腊月廿十七了。除夕夜近在眼前,宋氏不能主持这顿饭,谢姝宁便只有自己出马,忙的团团转。

打赏的银锞子。也得提前都预备妥当,还有那些个一应事宜,该减的该增的,都得安排妥当了才行。卓妈妈到她面前时,她还在忙着算账。听见响动,她抬起头来,狐疑问道:“妈妈这么快便回来了?”

方才卓妈妈才从她这出去办事,这算算时辰,一来一回也不止这么点时间。

卓妈妈叹口气,道:“奴婢方才经过图兰屋子门前。发现她躲在被窝里哭呢。”

“哭了?”谢姝宁吃了一惊,放下手中账簿,“可问过为什么哭了吗?”

卓妈妈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脸担忧地道:“奴婢问倒是问过了,但她说的话。奴婢听不明白,听着像是糊涂话。”

谢姝宁听着,已坐直了身子自弯腰捡鞋,“都怎么说的,讲给我听听。”

“她说什么豆沙包跑了…”卓妈妈回忆着,胡乱猜测道,“是不是她又馋了想吃豆沙包?”

近日府里都忙。谁也没空多在吃食上花心思。

“您看,要不要让奴婢去告诉厨房里一声,让他们蒸上几个?”卓妈妈询问着。

谢姝宁却听明白了图兰的话,穿好了鞋子站直身子,思忖着道:“不必了,我出去一会。你也不必忙了,先去陪着她说说话吧。孩子脾性,哄哄她就是了。”

卓妈妈应了,主仆二人一道出了门。

她去陪图兰说话,谢姝宁则穿了鹤氅往外头去。

这座宅院地方并不大。走来走去,也花不了多少工夫。院子里种着的西府海棠都还光秃秃的,几口景泰蓝的大缸也都空置着,若到了夏天,在里头蓄满了水养上几尾金鱼,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