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之后,还要用那么恐怖的青石来重建…

卫崎默默咽了几口老血,才勉强笑道:“阀主所言极是,奈何…”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卫焕一脸了然的道:“倾岳你放心,此番戎人潜入凤州,皆是盛年这个刺史的不是!老夫先前已命他上奏请罪,料想奏章你也看到了…总而言之,知本堂祖祠被毁,盛年其责难辞,这次重建的费用,包括青石的采伐与运送,均由瑞羽堂负责!”

修个祖祠还要本宗帮着出钱,分支颜面何在?这样别说夺取上柱国之位了,往后还有脸筹划将知本堂变成帝都卫么!

而且卫崎没有忽略卫焕说的是由瑞羽堂“负责”而不是承担费用!也就是说瑞羽堂会自己去采去运,那么这个祖祠到底修多久,就是瑞羽堂说了算了——横竖卫焕已经声明在先,这青石要到远处去采,而且非常、非常、非常的难采…

卫崎立刻出言拒绝:“知本堂亦薄有产业,祖祠如何能要阀主费心?”

“唉!老夫愧为阀主啊!”卫焕闻言,老泪立刻落了下来,开始痛陈对于知本堂祖祠被毁的心痛与悲愤——总而言之,看起来卫崎不答应重建、而且是用青石来重建祖祠,他就不走了…

最后卫崎只能祭出杀招,自己往后一倒,子嗣纷纷扑上来呼天抢地,道是他路上太过伤心祖祠之事,加上路途劳顿,如今连气带累已然晕过去云云…这才将卫焕打发走。

卫崎这次用昏倒打发了卫焕,然而次日卫焕却又过来了。

两下里足足磨了四五天,眼看知本堂不愿意接受阀主建议——修筑一座不怕火、不易毁坏的祖祠的消息就要传扬出去了,卫崎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请求与卫焕私下密谈一番。

这一番谈下来,卫焕虽然不再热情似火的向知本堂推荐来自遥远大山的长条青石,但卫崎却连夜病倒了…病得也是顺理成章,毕竟,祖祠出事,伤心啊!一路奔波,劳累啊…回来头一次不是就晕了一回?

——以卫崎的年纪,这一病若是严重些,就该直接告老了。

“卫崎这老货告老,此后就在凤州住下来,其子孙呢?”宋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呷着茶,问。

卫焕道:“他肯告老,自然要让子孙回去。”

“也罢。”宋老夫人虽然有些不满意,但知本堂能够在本宗之外另开堂号,百年不倒,自也有他们的手段,想借一次祠堂重建把知本堂彻底打落尘埃究竟不可能,这会能够逼着卫崎告老已经很不错了,就问,“那司徒之位?”

“我想让尚书大行台卫煜接任。”卫焕沉吟道,“此人虽然耿直了些,到底是咱们瑞羽堂的人,而且尚书大行台仅比司徒低了一级,卫崎告老,他晋升,也合宜。”

宋老夫人思索了片刻,道:“其人子嗣…”

“子嗣虽多,都还忠厚。”忠厚的意思,也可以理解成老实。老实的人么,一则是不容易生出不该生的心,二则是没能力生出不该生的心。

宋老夫人颔首:“长风年岁太少,知本堂虎视眈眈,咱们瑞羽堂本宗衰弱,也只能扶持旁支了。”

“前日长风请求让卫青往州北,我本打算答应,但如今卫崎带了燕州军也要去州北…倒有些担心。”卫焕皱眉道,“毕竟莫彬蔚已被卫新咏怂恿而去,咱们族里擅长军事的人太少,少年子弟里头以卫青最优,若被燕州军加害却是不妙,咱们家虽然主文,但世道不平,到底还是需要懂得军略的人才的。”

宋老夫人问:“不能让卫崎把燕州军遣回燕州去?”

卫焕道:“他也明说了,他不放心咱们。”

“既然他一定要把这支燕州军安插到凤州来,那就告诉知本堂卫新咏一事。”宋老夫人不假思索道,“卫新咏以领了朝云郡长史之职为由离开帝都,那朝云郡是西南僻壤之地,恐怕卫崎根本就没留意。卫新咏父姐之死皆与卫崎长子卫新鸣脱不了关系,卫崎亦袒护长子…若非卫新咏当年年幼,也早已被灭了口!”

“若卫崎知道卫新咏离开帝都的缘故是为了积累势力好向他们父子报仇,而且还笼络到了州北大捷真正的功臣这样的人物…看他还有没有心思把这支燕州军放到州北去做钉子!”

卫焕沉吟:“如此卫崎可能还会与我商议一起对付卫新咏之事…”

“他若是开出的价码足够,也不是不可以。”宋老夫人冷笑,“上次卫新咏明明在事先察觉到刺客的布置,却不先行通知咱们,还不是因为他想报仇,自己却势单力薄。是以故意坐山观虎斗,只等长风、长嬴走投无路了才着人插手救下他们,为的是一来让长风、长嬴直接欠下他的人情,二来让咱们家与知本堂的仇再结深厚些!

“要不是长风是唯一的嫡孙,而且咱们都对他寄予厚望,没有长风,咱们瑞羽堂声势也将大减,卫新咏定然会晚一步出手,让咱们与知本堂之间结下杀孙大仇!至于长嬴,嘿嘿!他也是怕咱们家这些年衰微,会斗不过知本堂,有沈家这门姻亲会好些,这才顺手救了!否则咱们这双嫡孙,他必定会坐视其中一个身死,好让咱们与他一样,恨不能灭知本堂而后快!”

宋老夫人恨道,“最可恨的是,他明知道咱们家已经在招揽莫彬蔚了,却还要从中横插一手!在救下长风、长嬴后,隐藏身份,故意误导长风、长嬴幕后之人未必有什么善意,迫长风前去那隐蔽的山谷中一晤——什么看一看瑞羽堂下代阀主!真是胡说八道!咱们与他本来就是各取所需,若有必要随时都能把对方卖掉,这样的关系还想延续多少年?

“两个嫡孙,他扣一个放一个,放回来的那个说了消息,咱们能不把人手都撒到那片林子里去搜查彻底?!如此一来看守莫彬蔚的人手自然大为减少,他趁机以凤歧山残匪的身份,捏造咱们家已经打算若莫彬蔚不肯甘心认长风为奴就将之谋害的荒唐消息,硬把莫彬蔚骗得杀了守门的侍卫做投名状随其而去!”

“要不是这小东西诡计多端,图谋莫彬蔚,长嬴怎会误以为长风前去之后将遭遇不测、假冒长风而去、以至于被人败坏名节!”宋老夫人说着,恨恨的一扯帕子,“知本堂开的价码够,卖了他也是应该的。”

卫焕淡淡的道:“他本就不是咱们瑞羽堂的人,自然不能指望他处处为瑞羽堂着想。何况莫彬蔚被他骗去也没什么不好,若无莫彬蔚,现下的卫新咏能让卫崎忌惮么?卫崎不忌惮他,这支燕州军可就全部会来算计咱们了!”

☆、第八十八章 宋绵和

更新时间:2013-09-09

即使不用青石重建祖祠,翻修也需要数日,翻修之后尚且需要致祭…知本堂多年没有回凤州,如今老老少少一起回来,当然不可能人人都需要去祖祠那儿盯着进程,余人少不得要和族中来往探问。

要与族中来往,到瑞羽堂拜见那都是少不了的。

这日早上,卫长嬴郑重的向黄氏、贺氏强调:“怎么艳丽怎么来,钗环若是不够贵重,只管使人到母亲或祖母那儿去借。”

“敬平公世子到底是今年去的,这会子太艳丽了实在不大好。”黄氏笑,“再说那卫令月,苏夫人也是拿她做个幌子,哪儿值得大小姐这样在意?”

贺氏也道:“是赶上了苏夫人心情好,才赏了她一串沉香木手珠——那样的手珠婢子那儿都有一串呢!怎能与大小姐的血玉对簪比?更不要说‘戮胡’剑还是姑爷亲自送过来的,大小姐才是沈家正经的媳妇,那卫令月算个什么东西?”

卫长嬴嘟了嘟嘴:“就为了那串沉香木珠,害得祖母都跟着淘了气!想到她今儿个来,我就不痛快!”何况上回遇刺的事儿,明面上不方便提,暗地里还能不让人记恨么?

“大小姐放心罢,今儿个知本堂的老夫人过来见咱们老夫人,怎么都只有那边更不痛快的道理。”黄氏与贺氏对望一眼,宋老夫人在帝都那会,三不五时就会与这个庶妹斗上一场,凡是在帝都伺候过的下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也就是卫长嬴这样在凤州长大的孙辈,没人告诉才不晓得。

当下黄氏大致说了一遍宋心柔、宋绵和姐妹的恩怨,抿嘴笑道:“那宋绵和与咱们老夫人争斗下来几十年,就没有一次能在咱们老夫人手里讨得了好的。这一回他们既然到了凤州,不过来拜见老夫人怎么都说不过去——所以说啊,知本堂那边的女眷此刻才叫头疼呢,明知道上门来是受气受罪的,偏偏又不能不来。”

卫长嬴听得兴趣大起,道:“原来祖母今儿个也要收拾她们?这可真是好极了,姑姑快替我梳妆罢,既然祖母要对付的是他们老夫人,那卫令月就不算什么了,随意就好。横竖这些人也不值得我盛装相迎。”

黄氏满意的点头:“大小姐说的正是,盛装以待——可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大小姐这样重视的。”

最后就穿了新制秋衣中的一套群青底暗绣折枝牡丹花叶绛缘曲裾,曲裾雍容端庄,并不适合浓妆艳抹。因此就绾了个单螺,少用珠花、步摇,淡施脂粉。如此到了堂上,却见宋老夫人只穿了一件五成新的秋香色宽袖上襦,系着水色罗裙,和平素里装束并无二致。

卫长嬴心想祖母果然不喜欢知本堂的老夫人,甚至连换件新些的衣裙都不肯,惟恐怠慢不了对方。

倒是把知本堂一行人迎进来的宋夫人、裴氏,毕竟是晚辈,还是换了身待客的装束的。

知本堂的老夫人宋绵和年岁长了,但轮廓看得出来年轻时非常的秀美,穿着靛蓝联珠对鹿锦缎裁剪的曲裾,花白的头发绾了一个盘桓髻,由长媳端木氏扶着进了门。

宋老夫人正呷着茶水,与孙儿孙女说笑,见到她领着一干女眷进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把茶碗往案上一放,淡淡的道:“绵和你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这才十几年不见,居然就沦落到了要人搀扶才能行走的地步?”

宋绵和看着精神确实不大好,这也难怪,毕竟是从帝都千里迢迢赶回来,这年岁的人赶过长路之后还没休养好,精神能好才怪。

她听了嫡姐的话,也不生气,同样淡淡的道:“到底十几年不见,总要让姐姐你高兴高兴,姐姐难道不喜欢见到我这不中用的样子吗?若是我精神抖擞,岂不是让姐姐大失所望?”

两位老夫人这一见面就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厌恶与敌意,让整个堂上都鸦雀无声。

就听宋老夫人懒洋洋的道:“你还是老样子,自以为是得紧,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凭你也能扫了我的兴致吗?”

宋绵和这会自己在下首择了席位坐下,摆了摆手,让长媳侍立到旁,接口道:“姐姐若是认为我扫不了姐姐的兴致,怎么也不介绍下晚辈们?”

“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教导么?”宋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看了眼众人,道,“到底是你的晚辈,一点规矩也没有,不知道上来拜见吗?”

宋绵和淡淡的道:“在别人跟前或许是如此,但姐姐你威严太重,把他们吓倒了也不奇怪。”

宋老夫人就道:“家里老夫人出身不高,难免子孙也大方不起来。”

“要说到大方谁能和姐姐你的嫡孙女比呢?”宋绵和眼一眯,忽然看向了离宋老夫人最近的卫长嬴,冷冷的道,“我打量着应就是这一位了罢?还以为这次回来了也见不着,不想倒是大大方方的出来见客了。”

宋夫人眼中闪过怒意,正待说话,不想卫长嬴自己先开了口,清清脆脆的道:“当不得老夫人称赞。”

她是那样的神情自若仪态端庄,俨然真把宋绵和的话当成了纯粹的称赞,所以立刻自谦了一句。

连宋绵和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冷笑:“凭你这句话,就当得!”

卫长嬴嫣然一笑,很是通情达理:“家祖母乃是元配嫡出,晚辈自幼耳濡目染,比之庶女出身的老夫人的孙女们大方些也不奇怪。”

宋夫人哈的一下,笑出了声!

宋夫人虽然没有像宋老夫人那样公然表示出对宋绵和的怠慢,但那不过是场面使然,实际上她并不惧怕宋绵和。虽然说宋绵和乃是江南宋氏上任阀主宋耽爱女,可宋耽早就过世,如今宋氏的阀主是宋夫人的父亲宋心平、下任阀主是宋夫人的嫡兄宋羽望——这会见宋绵和拿着自己女儿说事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此刻更是丝毫不给宋绵和面子的笑了起来:“姨母可别见怪,这孩子是咱们家的掌上明珠,被宠得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卫长嬴立刻道:“我从来不说谎的。”

瑞羽堂这边长媳孙女都帮起了腔,知本堂的女眷也不能坐视,当下就有一人出来道:“在帝都时就听闻过瑞羽堂老夫人的名声,那会只道是传言,如今方知传言总是有道理的。今日我等随祖母前来,是为了拜访老夫人,老夫人与贵家媳女却如此不客气,未免有失阀阅气度,不是我卫氏的器量。”

却见站出来的是一名少女,着丁香色广袖上襦,系月白百褶裙,绾着飞仙髻,眉眼端正,肌肤白腻。她说话时高高昂着头,看卫长嬴的眼神很是不屑。

卫长嬴早就想找点知本堂的麻烦,此刻就问:“你叫什么?”

这少女听她说话不客气,眉头一皱,还是极有风度的道:“小字令姿。”

听说不是卫令月,卫长嬴立刻看向了她身旁另一名默不作声、仪态端庄的黄衣少女,心想今儿个随宋绵和来的女眷里头,可能是卫令月的也就这么两个人,如今出来说话的是卫令姿,那这黄衣少女定然就是卫令月了。

就道:“嗯,瞧你也是孙辈,令堂、令婶母一辈人还没说话,你这样胡乱插嘴难道就是所谓的阀阅气度与卫氏器量么?”

卫令姿怒道:“你方才…”

“方才令祖母先提及于我且出言相赞,我岂能不出声谦逊一番?”卫长嬴振振有辞,“这才接了话。如今两位老夫人及家母可有人提到你?既然没有,你忽然跳出来做什么?”

卫令姿气得脸都红了:“家祖母当真是赞你吗?家祖母分明就是…”

卫长嬴打断她的话,诧异道:“啊哟,这么说来难道我领会错了?令祖母方才并非称赞于我?那就是嘲讽于我了?那这就更难怪家祖母对令祖母不屑一顾了。不拘我有什么错处,这满堂上我祖母、母亲俱在,自有家人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令祖母说三道四?令祖母当着家祖母的面冷嘲热讽,俨然是当着家祖母的面插手我家之事,家祖母若是还不给令祖母些颜色看,那才是笑话呢!”

宋绵和挥手令差点就要哭出来的卫令姿退回去,淡淡的看了眼卫长嬴,对宋老夫人道:“真要恭喜姐姐,嫡孙女有这样一张利嘴,虽然说如今她闺誉败坏,冲着这份泼辣劲儿,往后嫁到沈家去倒也未必会吃亏了。”

宋老夫人还没说话,女儿一再被攻击,宋夫人却按捺不住了,腾的站起了身,冷冷道:“宋绵和你说谁的闺誉败坏?!当年你生母蓝氏本是江南一富商家伎,因为侥幸生得似已故的堂伯母,才被堂伯父当作了缅怀堂伯母的念想,要到了宋家!说到底也就是个玩物罢了!你一个玩物生的东西,趁着我嫡亲姑姑病逝才嫁了卫崎,隔了几十年光景,倒是端起高贵凛然的架子了?!真当咱们宋家没人记得你的底细!”

说起来宋绵和也是城府极深极能忍的人了,然而宋夫人这话说的近乎生死大仇——非但直接指了宋绵和的名讳,甚至还把其生母蓝氏的出身来历都说了出来,听到“家伎”二字时,宋绵和脸色就瞬间惨白!这番话听完,她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片刻后,宋绵和手扶于榻,身子晃了晃,直接往旁一倒,人事不省!

…任凭知本堂的女眷簇拥着宋绵和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天抢地,宋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呷了口茶水,与孙女评价:“与卫崎到底是夫妻,说不起了就来这一手!”

卫长嬴抿嘴一笑,道:“横竖他们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半晌后,在宋夫人假惺惺的赔罪与挽留中,知本堂众人坚决要带宋绵和回去,宋夫人送了几步,对贺氏使个眼色。贺氏会意,待知本堂一行人出了月洞门,立刻站到庭院里,双手叉腰,气沉丹田,响亮的骂起了山门:“作死哪!三步五步路都要人扶着才能走了,还要往外跑!大清早的撞到人家里来作死作活!亏得出去时还有气,不然好好的院子,都被个老东西脏了!”

“自己没能耐教不出能干的好孩子,就会眼睛红了嫉妒旁人家的!也不想想自己有那个命承受么!这不,到人家门上来一趟都承不住!还有脸折腾!”

内堂上,卫长嬴有些担心的问祖母:“贺姑姑这样嚷着,事情传出去了怎么办?到底都是卫氏呢,岂不是叫外人看尽笑话?”

宋老夫人不以为然,道:“我与那贱婢生女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酒席上,还亲自动过手…她横着出去也好,竖着出去也罢,横竖只要她来过,你道外人会认为咱们这儿是好好的说着话?左右这么回事,能欺负一回算一回!”

卫长嬴想起之前翻.墙看到的那一幕,试探道:“动手的话,是祖母赢了?”

“那当然!”提到此事,宋老夫人竟然露出些许意气风发的意思,摸了摸后鬓,得意洋洋,“那次把这贱人一顿好打,觉得心里都敞亮了。所以你们祖父也恨这贱人得很…呃!”

被陈如瓶拉了把袖子,宋老夫人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说点旁的蒙混过去,“对了,你头上这朵珠花倒是精致…”

卫长嬴咬着唇,以防笑出声来:原来祖母是打了宋绵和后觉得心里敞亮,然后…才开始在争执时打祖父的么?难怪,祖父要恨宋绵和啊!

☆、第八十九章 曾祖母

经过这日这么一闹,两边遂光明正大的不来往。

宋绵和将养了几日后,渐渐的见着族中其他房里的女眷们。不几日,瑞羽堂这边就听到消息,道是知本堂与敬平公府走动的很是频繁。

宋老夫人不以为意,道:“不过是私盐做了官盐,难道以前私下里走动的不频繁吗?横竖卫郑雅已经死了,就凭如今的卫长绪,敬平公府现下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

卫长嬴这段时间一直被宋老夫人叫在跟前亲自教导门第之间的弯弯绕绕,此刻就问:“那知本堂还与他们走动做什么?”

“他们千里迢迢回了来,却无人理睬,岂不尴尬?”宋老夫人一哂,道,“咱们本宗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会他们,也只能与敬平公府来往了。”

凤州是瑞羽堂的天下,知本堂名义上还属于凤州卫氏,可除了祖宅与一些田产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卫氏族人纵然羡慕知本堂的权势,可谁也不是傻子,宋绵和才回来就被宋老夫人气得抬出了瑞羽堂——这会还要去与知本堂走近,不是明晃晃的与宋老夫人过不去么?

也就是敬平公府,世子都被刺杀了,而且仗着嫡长房的名头,场面上不用怎么让着宋老夫人,才肆无忌惮的与知本堂打得火热。

“我倒是怀疑他们莫不是在打伯祖父的主意?”卫长嬴抿了抿嘴,道。

宋老夫人就笑了:“嗯,不错,如今想事情比以前可周全了许多,是你黄姑姑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卫长嬴拉着祖母的手撒娇:“当然是我自己想的,祖母什么都提黄姑姑…说的仿佛我什么都赖着黄姑姑一样呢!”

“我就说嘛!”宋老夫人笑眯眯的道,“浅岫怎么会认为知本堂在打敬平公的主意?她是知道敬平公的性情的!”

卫长嬴好奇心起,也不管祖母话语里的揶揄之意,催促道:“伯祖父怎的?”

宋老夫人笑道:“你这伯祖父…当年你曾祖母只他一子,虽然他不是个合格的嫡长子,你曾祖母自也是非常宠爱他的。然而,你曾祖母临终前,他正好服着五石散,披头散发的在园子里发疯,结果你曾祖母到死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完了他清醒过来,只道他会悲痛难过,那时候你祖父还特意叫了大夫等着,结果你道他如何?”

卫长嬴忙问:“如何?”

“他若无其事的说了一番清谈之论,虚虚玄玄、玄玄虚虚,你祖父听了之后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认为你曾祖母没能见着自己最后一面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说白一点就是你曾祖母自己命不好,他半点过错也无!连你叔祖父那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冲上去打了他!”宋老夫人哂道,“亲生母亲尚且如此,卫郑雅之死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卫郑雅从小到大,能够见到这父亲的时候也少得紧。”

卫长嬴感到一阵晕眩,道:“我听说伯祖父雅好清谈、不喜俗务,一直以为是个极高远的高士啊!”

“对外不这么说,难道告诉外人其实真正的敬平公是个不孝不义之徒吗?”宋老夫人微微冷笑,道,“你还没见过你这伯祖父是不是?你可知道真正的缘故?那是因为他长年服食五石散,身上许多地方都溃烂了,见不得风、动不得身,只能关在院子里头养着…就是这样他还不思悔改,依旧想着长年服食了好得道成仙呢!”

宋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他就是这么个人!知本堂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去妄想他能做什么。他若当真能做点什么,当初这阀主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你祖父了!要知道你那曾祖母可是个厉害的主儿!”

就给孙女说起以前的秘辛,“你可知道我为何这样防备着你们那二叔?”

卫长嬴道:“长风年少,二叔又精明——呀,难道也和曾祖母有关?”

“可不是吗?”宋老夫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二叔的生母陆氏,生他的时候难产,生产之后就赶上血崩,没熬几个时辰就去了!之后,你们曾祖母借口膝下只得卫郑雅一个太过寂寞,把他要过去一起抚养。”

顿了顿,宋老夫人叹道,“一直到你们二叔长到十几岁,我很偶然的才晓得一件事儿——那就是他怀疑陆氏之死,是我动的手脚!实际上,真正动手脚的是你们曾祖母!”

卫长嬴恍然。

宋老夫人道:“但那时候知道被你们曾祖母污蔑了我也没办法,因为你们二叔是她抚养长大的,她待你们二叔比之卫郑雅差不了多少不说,最紧要的是,表面上看起来她完全没必要加害一个小小的陆氏!”

老敬平公夫人是卫盛仪的嫡祖母,正常来讲确实没必要去害自己庶子的一个小妾。倒是宋老夫人,是卫盛仪的嫡母,那时候宋老夫人的嫡长子卫郑鸿体弱多病、新近还夭折了另一个嫡子…出于嫉妒谋害侍妾是很有可能的。

更何况宋老夫人的性情,也的确像是会做这样事情的人。

是以明知道婆婆冤枉自己,可宋老夫人也解释不清,毕竟十几年过去了,时过景迁,卫盛仪由嫡祖母带大,和嫡母也不亲近——再说以宋老夫人的为人,也不可能放下架子去和个庶子低声下气的解释。

因此宋老夫人只能默认了。

“曾祖母便这样记恨祖父继承瑞羽堂吗?”

宋老夫人闻言却笑了,道:“好孩子,你记着,这高门大户里,出于嫉妒记恨行事,其实还是少的。最多的…”她眯起眼,淡淡的道,“还是——好处!”

见卫长嬴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宋老夫人缓声道,“看不出来你曾祖母这么做有什么好处?那我再提醒一句:我知道你们二叔怀疑我害死了陆氏这件事情,也是你们曾祖母让人故意透露出来的!”

“啊!”卫长嬴脸色一变,道,“曾祖母是想让祖母与二叔相斗?!”

宋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可不是吗?”

卫长嬴急速思索着,片刻后,才道:“可是祖母,虽然说父亲是胎里带出来的积弱,但当年二叔出生时,祖母还年轻,曾祖母就断定二叔会成为咱们瑞羽堂如今支撑门庭的人?”

宋老夫人道:“她当然不能断定,所以你三叔的生母不也死了吗?虽然你三叔不是她抚养长大的,性情也懦弱。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你二叔一样认为他的生母之死与我有关呢?”

“…”卫长嬴道,“那曾祖母就认为祖母便不能继续生养了?”

闻言宋老夫人神色却是一黯,半晌才道:“也不知道我前生里作了什么样的孽,我所出的子女,最康健的一个就是你们二姑姑,即使是她,小时候也是不断药的。甚至有几年我怀疑与你们曾祖母有关!后来…在帝都给你们父亲治病时…”说到这儿,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

卫长嬴吃了一惊,忙过去扶住她:“祖母?”

“咳,不要紧。”宋老夫人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靠着隐囊片刻,才道,“当时,也顺便请那位大夫给我看了下,那位大夫说,这是我自己的缘故,自己没什么,但所出子嗣确实难以存活的。这样才消了我的疑惑!”

这么说来,宋老夫人的亲骨肉即使不是只有卫郑鸿、卫郑音存活下来,也难以接任阀主之位?

而瑞羽堂的庶子们,却全部都与宋老夫人有着“杀母之仇”…

卫长嬴忽然想到,过继给叔祖父的小叔卫盛何,其生母可不也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的?

即使卫盛何没有出继,他做了阀主,宋老夫人也放不了心!

“曾祖母的意思,是让祖母不能放心任何一位庶出的叔父登上阀主之位。”卫长嬴斟了一盏茶,递与宋老夫人,看她慢慢的喝着,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暗松一口气,继续道,“如此母子不能同心,看似一家人,实则裂痕早成。尔后,已故的堂伯父,就有了机会?”

宋老夫人放下茶碗,点头道:“不错!实际上她与我是一样的,唯一的儿子不能指望,也只能指望孙辈了。然而她的孙辈比我的孙辈长了一辈,在她看来这自然是有优势的。更何况你们父亲身子弱,即使遇见了那位…那位大夫,然而你们落地还是在你们母亲进门后近十年!长风今年才十五,比起卫郑雅的长子都小了很多!”

她吁了口气,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可如今,还是我赢啦!”

卫长嬴也弯了弯眼睛,心想原来祖母那样忌惮二叔,不仅仅是因为二叔提议过让次子过继给大房,更因为曾祖母的缘故?

想想这没见过的曾祖母也着实是个厉害的人,卫盛仪出生的时候,卫郑雅才几岁?她就考虑到了因为嫡子卫桓的不争气、阀主之位只能传给庶子卫焕后,在卫郑雅这一代又该如何夺位阀主之位了。

毕竟卫焕做了阀主,老敬平公夫妇总归也要过世,地位既然稳固,怎么可能放着自己亲生骨肉不扶持,却去扶持侄儿?

而按着这曾祖母的筹划,宋老夫人自己的儿子大抵多病,不能操劳,阀主之位只能在庶子或嫡孙之间出现。然而庶子们都怀疑宋老夫人害了自己的生母,或多或少都会想着若自己做了阀主之后要替生母争口气。

对于这份仇怨,宋老夫人不屑解释也无法解释,以宋老夫人的为人,就是冲着庶子们的这份疑心,也由不得她不阻止庶子觊觎阀主之位。

如此两下里必定势成水火。

卫焕这一支斗起来了,卫郑雅才能有机会。

实际上这曾祖母的计划差不多就完全成就了。甚至卫郑鸿的身子骨儿比她估计的还要坏,差点就绝了嗣,即使侥幸得遇良医,却因为耽搁了辰光,还是只能终日静养。

但计划到底只是计划…就像宋老夫人得意的那样,卫郑雅,死了。

宋老夫人,赢了。

卫长嬴眯起眼,有些明白祖母的意思了:凭曾祖母如何目光长远,如何筹划周全,她到底死了。只从三位庶出叔父生母相继死去上可以看出这曾祖母在时的手段,即使自己的祖母,面对她接二连三谋害庶子的侍妾,而且将罪责推卸带自己头上来,却也是毫无办法!

但这曾祖母死后,卫焕与宋老夫人一点一点的反击——最终,卫郑雅也死了。

所谓的输赢,究竟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她微微而笑:“祖母的教诲我记下来了:遇人攻讦,未必是自己做的对或不对,先想想旁人是否想得到什么好处;与人争执,不拘陷入何等的景遇,总归是活着才有胜负!”

☆、第九十章 尘埃悄落

数日后,知本堂的祖祠顺利修缮一新。择了一个吉日,卫崎强撑“病体”,带领知本堂上下高冠严服的祭祀过了,又继续“病倒”。

如此大半个月后,圣上准许卫崎致仕的恩旨也到了凤州。

这次天使带来的消息除了卫崎致仕后朝廷照例荫封其嫡次子以示优待外,对瑞羽堂来说还有两件好事:第一件是卫崎推荐的新任司徒人选卫煜十有八.九可成;第二件…却是和宋在水有关了。

卫煜任司徒,这是卫焕经过思虑之后,抓住重建祠堂这一点,与卫崎反复争斗商议之后抛出来的条件。也是瑞羽堂和知本堂之间的平衡点。

圣上对卫焕与卫崎印象都不错,卫崎这个前任以“年事已高、此番归乡修缮祠堂,远路迢迢,兼之心中忧伤愧疚于先人之灵受到搅扰,至凤州,遂一病难起,愿乞骸骨”为由致仕本就让圣人觉得非常惋惜。纵然向来耿直的卫煜帝宠平平,但由于卫崎的推荐,据天使言,在天使动身前,圣上已经决定下旨提拔卫煜了。

这事和后院关系不很大。

卫长嬴知道后只是略一想就放过,横竖这事会有祖父去操心。她关心的,当然是宋正在水。

之前卫长嬴姐弟一路将宋在水一行送出城外三十里路,本也是翘首盼着一路上的消息,好知道这亲到底退不退得成、而邓家又是否可信?只奈何归来的路上遇刺,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根本无心多去关注宋在水了。

没想到这次天使恰好带了此事的结果来。

结果谈不上好与坏…

因为若说不好,宋在水倒也如愿以偿,退婚成功了。

若说好呢,这门婚事解除的缘故却是因为宋在水在回京前夕,拉扯的马匹忽然失控,马车栽进路旁水沟、车中的宋在水摔倒之际,为使女头上金簪划伤了额角。

…这些日子以来,宋家和宫内一直暗暗的为其延医问药,竭力诊治。只是到了前不久,伤口结的痂都落了,露出来的痕迹鲜明无比,被寻到的大夫仍是束手无策。

东宫比宋在水还要长两岁,如今已经及冠。

再加上东宫的几位小郡主中,最长的一位郡主已经有五岁,虽然宫廷里有女官,皇后娘娘也能教导郡主,然而圣上也认为该让太子妃过门了。

偏偏早就定好的太子妃赶在这时候伤了容貌。于是邓贵妃就讲了:“三年前,有人向圣上进言,道太子妃的命格与太子殿下未必合宜,圣上将信将疑,因着疼爱太子殿下的缘故,为策完全,故而令大婚推迟。如今看来,亏得圣上圣明!”

按照宋家接下那柄金镶玉如意时的约定,是宋在水及笄就要过门的。然而宋在水今年已经十八,却只在年初才开始被催促返回帝都成婚。这都是因为当初宋在水及笄前夕,皇家待要预备婚礼,不想宫中却忽然走了水。虽然因为扑救及时,没有真的烧掉什么,却把圣上最喜欢的一座楼阁焚坏了。

这让圣上勃然大怒,使人追查,却有人去寻到一位卜者,卜出来竟与宋在水有关,道是宋在水与太子命格不合——当时圣上半信半疑,为了万全,就下令暂缓婚事。

然而现在隔了三年,眼看宋在水就要嫁进皇家了,居然她自己也出了事情!

两次出事,圣上本就有些相信命格之说,心下不免嘀咕。听了邓贵妃的话后,觉得横竖国中可以做太子妃的闺秀不少,没有必要一定娶这宋氏。既然心有疑惑,圣上就下旨,以命格不合为理由,让宋家将金镶玉如意归还皇室。

所以现在宋在水虽然挣脱了准太子妃这副枷锁,但在帝都处境非常的尴尬。

本来她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岁即使还没出阁、婚期也是指日可待了。如今却遭遇退婚,还是被皇家退婚,想也知道,她往后的婚姻比卫长嬴被退了亲还要麻烦。

因为即使是皇家主动索回金镶玉如意的,但总归曾经是准皇媳。阀阅世家子弟,大抵有荫封官职在身。他们的妻子也会有诰命之封,不时需要进宫请安或赴宴——宋在水这个曾经的准皇媳再以臣子之妇的身份进宫…想来也尴尬。

不仅仅是尴尬,按着邓贵妃的说法,宋在水只要与皇室沾了边就不会有好事,可能是她自己也可能是皇室——比如说被烧坏的那座圣上非常喜欢的楼阁。

因此圣上明着下旨说她命格与太子不合,实际上也就是在让她往后离皇家远点。

所以宋在水往后要嫁人只能远嫁,而且还要注意,嫁那种轻易不会被调回京的…

若只这么个限制倒也罢了,可宋在水年已十八,不说这个年岁的男子即使没成婚也定了亲。就说十几岁的少年,谁不盼望着往后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结果娶了宋在水,多多少少要绕着帝都走,谁会甘心呢?

何况宋在水原本的好相貌还毁了!

卫长嬴知道之后很是叹息:“表姐往后要怎么办呢?”

宋老夫人也觉得那么才貌双全识大体的侄孙女着实可怜,但听孙女这样说,就宽慰道:“好在这孩子自己就是个有成算的,她又那么不想嫁进东宫。如今恢复自由身,即使嫁低一点,想来她自己也不介意。过日子,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想得开。”

“表姐倒是说过,只要不嫁进东宫里去,嫁低些她也认了。”卫长嬴蹙着眉道,“只是表姐到底十八岁了,这回,又伤了脸…”

“年岁是长了。”宋老夫人安慰她,“但在水那样的人才,十八岁也不怕没人动心。就是圣上不喜她在帝都出现,上进的男子未必愿意为了她放弃前程。”又说,“伤的也不是脸,是额,现下还不知道伤痕是个什么情况,若伤得地方不大,平常描一描斜红就是了。”

卫长嬴苦恼的道:“当初怎么就没想出来又能顺顺利利退婚又能让表姐不耽搁的出阁这样的好主意呢?”

宋老夫人撑不住笑出了声来,伸指点着她的额,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小心翼翼的教唆着,道是只要把亲退了就好,旁的什么也不计较了。这才几日光景就贪心起来了?”

卫长嬴赖着不认:“哎呀,还有这样的人?真是好生贪婪,是谁是谁?”

“是啊,是谁来着呢?”宋老夫人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道,“让我来猜猜…这个人啊,穿着艾绿窄袖衫儿、系鸭黄留仙裙,头上啊,还别着一朵芙蓉花呢!”

这正是卫长嬴今儿个的装扮,头上的芙蓉花还是宋老夫人说她今儿个珠花少戴了,从手边银瓶里掐出来亲手替她簪上的。卫长嬴闻言就不依的闹起来,扑在她怀里又叫又摇,祖孙两个纠缠了好一会,宋老夫人才笑着告饶。

理罢仪容,重新坐好,宋老夫人说回正题:“这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在水往后的婚事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横竖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妆奁总归是不会缺少的。若是士族远支里头有清贫却能干聪慧之人,未必成就不了好姻缘。”

卫长嬴明白这个理儿,但想到表姐那样聪慧伶俐那样的识大体懂事,却因为曾经许过东宫这件事情,如今不但付出容貌损伤这样的代价又顶着命格不受圣上喜欢的传言,才把亲事退掉。

而且往后的婚姻遥遥无期…

她心里很是难过,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之前还与表姐约好了在帝都见呢,如今表姐不得圣上喜欢,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返回江南?若是要回江南,表姐伤了容貌,怕是不会从咱们家这儿走了,这样的话我出阁以后怕也看不到表姐…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