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也没功夫尽烦这一件事儿,因为如今正式管起部分事宜了,不比从前清闲。今日去苏家探望卫郑音,这一日已经有许多事情都耽误下来等她处置。

挨个把分属向自己禀告请示的管事叫过来说事情,一直忙到傍晚才把人都打发走。卫长嬴叫朱阑给自己揉着肩,就诧异问左右:“怎么贺姑姑还没回来吗?”不过是打发一个庶民之女,即使那余氏背后很有可能有皇后或太子的眼线,然而现下都是不会给她出面的。

依照贺氏的泼辣,应该快刀斩乱麻,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人打发了才对啊。

可眼下都几个时辰过去了,即使扣掉路上来去的辰光贺氏出去也太久了。

“是呢。”黄氏也有点担心了,“要么婢子去迎一迎?”

卫长嬴道:“这样也好…”

黄氏得了吩咐,正要告退,却听得外头有人嚷道:“姑姑您可算回来了,少夫人方才还在问您呢!”

“是贺姑姑?”卫长嬴忙问。

守在门边的朱实伸头出去一张,缩回来笑着道:“是姑姑回来了。”

不多时贺氏就进门来,卫长嬴摆手免了她的礼,无心寒暄,道:“贺姑姑,那余氏是怎么回事?”

“回少夫人的话,婢子一路上都惦记着回来要和您说呢。”贺氏闻言就冷笑了一声,道,“那余氏是余福——就是之前江侍卫时常去照拂生意的那家胡饼铺子的掌柜次女。您道她跑到季宅为的是什么?原来江侍卫那日之所以会跑到太子仪仗经过的街上去,皆因为买好胡饼后,受她父亲所托,替他们铺子里去那条街上买些面粉!”

卫长嬴因为听过沈藏锋的推测、以及张凭虚那儿的消息,对此并不意外,余人如黄氏却是非常诧异,道:“上回公子询问朱磊余家,果真是他们?都是江侍卫父亲那会下来的交情了,怎么…怎么这样歹毒!”

众人都很恼怒:“好个没良心的余家!不提江侍卫之父与余福下来的交情了,就说江侍卫自从在安顺客栈住下,念及旧情时常跑去照拂他们的生意,总也有一份情谊在!他们居然这样害江侍卫!”

“害了人不说,这些日子因为江侍卫一直昏迷不醒,那边可是叼都没叼一声!”贺氏哼道,“如今许是打听到江侍卫没死,而且渐渐就要醒了,知道瞒不下去,这不,才假惺惺的跑过来要做奴做婢的给余福赎罪!”

卫长嬴就疑惑道:“就一个余氏的话,姑姑怎么要打发了这么久?”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体恤

第259节第一百二十八章 体恤

对方不过区区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即使再怎么死缠烂打,朱磊或许碍着男女有别、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拿她怎么样,但贺氏这种泼辣有为、管教惯了大小使女的姑姑,亲自去处置实在是给季去病面子。

若说是万氏过去被耽搁到现在才归来卫长嬴倒不奇怪,毕竟这些日子下来也看出来了,万氏就是个老好人,面慈心软的从来不肯说句重话。照着卫长嬴对贺氏的了解,向来做事果断干脆的贺氏过去之后应该三言两语就能把那余氏赶走了事了呀?

被卫长嬴这么一问,贺氏面上现出一丝恼恨,道:“打发那余氏确实用不了多少辰光,只是少夫人不知道,姓江的那杀千刀的蠢货…”自从去年江铮从刺客手里救下卫长嬴姐弟后,原本一直对他骂不离口的贺氏态度大为缓和,人前人后提起来也不是什么杀千刀该万刀,都也说声江侍卫了。

现下贺氏忽然又骂了起来,卫长嬴大为好奇,道:“江伯又怎的了?不是说他前两日才醒,如今精神还不太好?”

江铮精神抖擞那会都压不住贺氏,更不要说如今精神蔫蔫的怎么也能把贺氏惹恼呢?

贺氏气愤道:“这余福,分明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如今他这次女跑到季宅去纠缠,还不是见事情瞒不住了,这才摆出请罪的架势?这一家子包藏祸心,哪里可信?结果江铮倒好,婢子去把那余氏打发了,想着回来之后少夫人您许是要问起他的伤势,就进去看下。江铮居然很是惋惜婢子打发了那余氏!”

“惋惜?”卫长嬴愕然且震惊的问,“难道江伯他…他瞧中了这余氏?”

江铮初入卫氏时可谓是一穷二白,若非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被卫家一位管事看中,收了他做侍卫效力,早就被镖局和失镖的货主敲骨吸髓去还债了,自是无力娶妻。

之后他在卫家慢慢还清了债务,但年岁也长了,似乎就此淡却了心思——加上那时候他的父母亲友大抵都不在了,也没人督促着他成家。再后来他被选去做卫长嬴的教习,徒尊师贵,给他说亲的人倒是一下子多了起来,就连宋夫人也问过一回——然而江铮那会也不能肯定卫长嬴这习武的兴致能多久,不免担心觑中他教导着卫家大小姐才嫁给他的妻子,往后自己失了势会反目。

毕竟江家父子几代都效劳的镖局,在江铮之父失镖后,不也是立刻翻了脸,对于江铮苦苦逼迫、丝毫不给通融,迫得他不得不放弃相对而言的自由身,投身入凤州卫氏以求庇护?

经过这么一回,江铮对当时想给自己说亲的包括宋夫人全部委婉谢绝了,加上后来贺氏——卫长嬴的乳母,比起江铮这个教习来可来得分量更重——一直盯着江铮骂,众人怕得罪了贺氏,也不提了。

就这样,江铮一直孤身一人到现在,众人都默认他会孤身一人终老,往后的结局,自是主家卫长嬴供养、徒弟朱磊给他送终。

如今乍听贺氏说江铮惋惜余氏被打发走,不只卫长嬴,朱阑等小使女都惊讶极了,甚至连给卫长嬴揉肩的手都停了下来。

黄氏呀道:“难不成江侍卫之前去余家的胡饼铺子…?”

合着江铮照顾故人生意也是有所图谋?

众人恍然大悟。

卫长嬴正沉吟着是同意此事呢还是不同意还是去请教下苏夫人,就见贺氏哭笑不得的道:“少夫人和黄姐姐想到哪儿去了?江铮那老货,一把年纪的人了,若还被个小丫头片子迷惑上了,那真是蠢到家、白活这么大了!”

“不是江伯瞧中了这余氏,他惋惜什么?”卫长嬴一愣,下意识道。

贺氏道:“黄姐姐说中了一半,江铮他之前老到余家的胡饼铺子里买胡饼,还真不只是为了照顾故人的生意,却也是看中了余家这次女余艳华,只是不是他自己瞧中的,却是想物色给他那徒弟朱磊!”

卫长嬴松了口气,就道:“江伯也真是的,这要是之前,倒也没什么。可现在这余家害了他,我观那朱磊虽然是一介布衣,却孝顺得很,恐怕即使江伯愿意原宥余家,朱磊知道了也不愿意娶那余氏的。”

“可不是吗?”贺氏道,“所以我说这老货…说他糊涂!”毕竟卫长嬴提起来都是一口一个江伯,贺氏却在这儿老货长杀千刀短的,黄氏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贺氏看到,讪讪的改了口,道,“他说余艳华生得美貌,而且卖胡饼时看得出来做事也利落,早就想把她说给朱磊了。毕竟他这个徒弟容貌也不是俊秀斯文的那一种,身份又不高贵,错过余艳华,怕是很难娶到这样美貌的妻子。少夫人您说他糊涂不糊涂?那余艳华,婢子看了,确实有几分姿色,然而咱们院子里头,就是朱阑和朱实也不难甩她两条街!究竟小门小户的,能养出什么绝色的来?何况以他想给徒弟求个美貌媳妇,慢说少夫人了,就是婢子都能给他打个包票!偏就见到一个余艳华就死死不肯放手!婢子实在看不过眼他那糊涂劲儿,就说了他几句。”

卫长嬴诧异道:“就说了几句?”那怎么会这么晚回来?

被这么一问,贺氏才讪讪道:“那不是…江铮这人太糊涂了,婢子一时看不惯眼就说重了两句,他非要和婢子理论吗?”

黄氏好奇的问:“妹妹你说了什么,他要和你理论?”黄氏最清楚贺氏的脾气,是个没理都要仗着嗓子和泼辣占上三分理的人,尤其听说贺氏把这江铮一骂十几年,江铮碍着男女之别以及种种顾忌都没回过嘴,更何况如今人受了重伤才清醒,没什么精神的时候按说就更没力气和贺氏吵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跟贺氏理论,肯定是贺氏说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或者是不能忍受的地方。

果然贺氏有点尴尬的道:“我也是说得急了点儿,就讲了一句‘你这样舍不得这余艳华,还曾是江湖人呢,哪有一点点江湖人快意恩仇的干脆利落?莫不是你真正的主意不是娶了她过来做徒媳,却是为了自己吗’,结果他差点从榻上扑下来寻我理论…”

“…”卫长嬴扶额——这都是在明着怀疑江铮这做师父的想扒灰了,江铮不跟她理论才怪!

黄氏也是微微红了脸,责怪道:“贺妹妹你这张嘴啊!知道的晓得你是帮着自己人,毕竟江侍卫虽然不是咱们内院的,却也是少夫人陪嫁的人!不知道的真信了你这话,你叫江侍卫往后怎么出门见人?更不要说这话若叫朱磊听见了,他们师徒岂不尴尬?明明是好意,怎么就说成了这个样子呢?”

贺氏道:“哎,那朱磊都说了他绝不要害过他师父的人的女儿为妻,江铮却还这样糊涂,我也是急了,想着激他一激,定然叫他打消了这荒谬的念头么!”

黄氏苦笑着道:“你啊…怪道你这么晚回来,这也就是江侍卫师徒性情好,只是和你理论。这要是换了个脾气坏些的,不跟你拼命才怪!”

想也知道,江铮和贺氏理论时,贺氏肯定也没有立刻和他赔礼,这才争执了个没完,一直到天色晚了,贺氏才脱身——依着这位姑姑一贯的泼辣,还不知道她是强行走的,还是敷衍了江铮?

卫长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贺姑姑你今儿跑了这一趟也是辛苦。明儿个让黄姑姑再去一回,以防那余氏又跑过去打扰罢。”

贺氏听出这是对自己处置今日之日不满意,她自知理亏,小声道了一个是字…这时候也该拿饭了。

用了晚饭,卫长嬴漱过口,打发左右出去,就留了黄氏说话:“贺姑姑似乎没看出来江伯想让朱磊继续娶那余氏的意思?”

“到底是少夫人的教习,总归是向着少夫人的。”黄氏微微颔首,道,“贺妹妹性.子直,这回可真是冤枉了江侍卫了。”

正如贺氏所言,江铮是江湖人出身,有几个江湖人不是讲究快意恩仇的主儿?说句不好听的,走江湖往往都是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没点儿狠劲手段,不使人有畏惧之心,没准下场就是被一窝蜂的算计!

若以江铮的本性,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不亲自提刀去宰了余家全家、只杀余福一人就是他的仁慈了!

然他现在非但没有提出要追究余福,反而还想让唯一的徒弟朱磊去娶余福次女余艳华,好化干戈为玉帛!如此反常自有缘故,这个缘故也不难猜,与江铮一身武艺、却在街头任太子随从殴打成重伤是一样的:惧怕太子权势。

或者说,担心给卫长嬴惹麻烦。

所以江铮被太子污蔑、被太子随从殴打时毫不反抗,如今又还想就着余艳华上门去赔礼的机会试图化解这次之事。

卫长嬴冷笑着道:“江伯却也太体恤我了,今儿个若是太子亲自寻上门来讲和,我或者不得不答应。可一个小小的余氏,做牛做马…真是可笑,我身边什么时候缺过使唤的人?就算她是说给江伯师徒做牛做马,难为我还打发不了几个人去给他们差遣?太子我是没办法,一个余家若还办不了,往后岂不是人人都要欺负到我陪嫁头上来了!”

黄氏也点头:“江侍卫是少夫人的教习,比寻常下人的身份还要高。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暗暗的传遍了帝都,少夫人若是不办余家,往后其他人家定然会轻慢少夫人的人。所以江侍卫固然是体恤少夫人,但现下考虑也欠妥当。”

“何况江伯虽然看出来余艳华若没人指点,根本不可能寻到季宅去。却忘记了余艳华如今去服软,难道是自己的主意吗?”卫长嬴摇着头,道,“若要从他答应和解,我岂会不使人去告诉呢?既然没去和他说,自然是不必他这样委屈的。”

又说,“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季宅那边,纵然季去病不耐烦被卷进事情里来,但姑姑的次子次媳都在,如何会打发不了余艳华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子?合着是江伯起了这样委曲求全的念头,朱磊不甘心,又说服不了师父,这是特意借着理由来请咱们家这边过去阻止此事的。”

黄氏道:“应该就是少夫人说的这样了。”

“黄姑姑你明儿个过去和江伯把这些道理好好的讲一讲,免得江伯挂心着反而养不好伤。就说这事如今不必他操心,让他好好养伤就成。”卫长嬴道,“还有贺姑姑今儿个说的那些不恰当的话,你也代贺姑姑劝慰他两句罢。”

黄氏一一答应下来,这位姑姑办事可比贺氏可靠,交代了她,卫长嬴遂放下心来。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配对

第260节第一百二十九章 配对

翌日黄氏领命往季宅去,因为卫长嬴体恤她的次子、次媳及唯一的孙女都在季宅,就让她不管事情办得怎么样,与子媳孙女一起用了饭再回来,所以一直到晌午后才归。

这时候恰好卫长嬴也把家事处置完了,正叫人盛了冻酪上来用,贺氏叮嘱着她少搁点冰——闻说黄氏回来了,就吩咐:“也给黄姑姑来一碗。”

黄氏挎了个湿漉漉的篮子进来,笑着谢了,道:“在那儿遇见端木八小姐,见到婢子直接就说了翡翠的事儿。”

卫长嬴呀了一声,道:“忙着忙着都忘记了,姑姑一会去找两件,别让她上门来了,我如今忙,没功夫敷衍她,就姑姑给她送过去罢。”

又问她,“篮子里是什么?”

“微微贪嘴,今儿个见婢子过去,缠着要吃莲子糕。”黄氏道,“婢子想着少夫人准婢子多留会,就给她做了。顺便也给少夫人带点回来尝尝。”

卫长嬴笑着问:“她之前养在季去病莲缸里的金鱼怎么样了?如今可有给她买新的鱼和缸?”

“那一批果然全死了。”黄氏笑着道,“新的鱼和缸,婢子也给她买了。今儿个过去,媳妇还跟婢子告状,说她成日里守着那缸边打转,连应门都不勤快了。婢子就跟她说,若为这个误了事,婢子就把连鱼带缸给她搬走了。”

卫长嬴就道:“小孩子么总是贪玩的,我看季去病那儿横竖也没什么人过去。即使过去的,他脾气那么坏,别人也不指望被殷勤招呼,怠慢些也没什么。那些人能容忍季去病,难道还会再和个小孩子计较?”

黄氏笑着道:“少夫人,各家可都晓得季神医身边的乃是咱们家的人伺候着,若是怠慢了,这账可都记咱们家头上。”

“…”卫长嬴有点无语,随即道,“咱们家怠慢了又如何?微微他们是伺候季去病的,又不是伺候上门的人。”

黄氏就转了话题道:“婢子今儿个问过朱磊了,道是江侍卫的伤情已经稳定,如今就是养着,季神医告诉他,少夫人大方得很,给的银子随便用,所以都开了好药。朱磊对少夫人感激得紧,今儿个直和婢子说,回头一定要过来给少夫人磕头谢恩。”

“是他的师父,也是我的教习。”卫长嬴一哂,道,“再说江伯这回遭殃说到底还是被我连累的,若还不好医好药的治着,我也太无情无义了。这个可算不得什么恩,也不必他谢。”就问,“余氏那边呢?”

“婢子和江侍卫说了,江侍卫现下也放了心,不再提说要那余艳华给朱磊为妻的事情。”黄氏微笑着道,“不过少夫人也还真的料到了,今儿个婢子正和媳妇说着话呢,微微跑过去说,那余艳华又跑到季宅门口跪着了。”

卫长嬴蹙眉道:“她还真是纠缠上了?”

贺氏一直垂手在旁听着,此刻就问:“那黄姐姐你怎么做的呢?”若是高明,她也好学一学嘛!

“也是该她命不好,她才跪下来没多久,端木八小姐也去探望季神医了,看到她跪在门前,就问起缘故。”黄氏一副想笑又忍住的样子,道,“那余艳华又继续说想给江侍卫做牛做马以弥补父亲的不是…结果端木八小姐听了大喜过望,道:‘你想给江铮做牛做马?你不知道他欠了我们师徒的医资,如今人都被扣在我师父这儿走不了了吗?我正愁此人一穷二白无力偿还,不想还有个奴仆可以顶债’。就叫她跟自己进去。”

卫长嬴和贺氏异口同声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余艳华起初还以为是交了好运了,就向端木八小姐磕头谢恩,嘴里说着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伺候好神医和端木八小姐云云…”黄氏抿嘴笑道,“结果上石阶的时候,端木八小姐不耐烦听她罗嗦,就和她直说了:‘什么伺候我们师徒?我们师徒自有人伺候,我要你,是试药用的。这两日新配的几味药,会有什么效果师父也吃不准,着我去设法弄几个死囚一试。我不耐烦和族里的人打交道,正想着要不要悄悄下给江铮吃用,又怕因此得罪了卫家姐姐,正好你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卫长嬴差点笑出了声!

贺氏忙问:“那余艳华呢?”

“给端木八小姐开门的微微说,她听了这话,一个字都没吱声,转身就跑——跑的比兔子还快,连绣鞋在巷子里掉了一只都不顾了。”黄氏道,“想来她明日是不敢上门了。”

卫长嬴道:“她要是还敢上门倒好了,凭端木芯淼的心狠手辣,真捉了她去试药的事情可不是做不出来。”

黄氏笑着道:“其实端木八小姐也不是心狠手辣,只不过太沉迷医道,相比之下就把人命看得轻了。”

又说,“这莲子糕是晌午时候才做的,只是怕路上坏了,就包了冰在里头,如今凉着,还得热热才能吃。”就顺手递给贺氏。

贺氏也没多想,接过篮子,问了卫长嬴这会就想尝几块,便道:“那婢子去小厨房里再蒸一下。”

小厨房里虽然自有厨娘仆妇伺候,但卫长嬴亲自点的东西,贺氏一直都要亲力亲为了才端上来。

趁她走后,黄氏就敛了嬉笑,向卫长嬴道:“今儿个婢子去看过江铮,朱磊就送了婢子几步,和婢子说的话倒叫婢子有些惊讶。”

卫长嬴之前看她把篮子递给贺氏、而不是出去交给廊上的使女就晓得黄氏是故意支开贺氏,此刻就诧异问:“他说了什么?”

“朱磊问婢子,贺妹妹是不是对他师父有意?”

黄氏话音未落,卫长嬴正咽下的一口冰酪差点没呛着,咳嗽了几声,黄氏忙上去替她抚背,止了之后,卫长嬴拿帕子擦着嘴角,哭笑不得的问:“他怎么会这样想?但凡在我身边伺候过两年以上的,就没有不知道贺姑姑她有多讨厌江伯。”

“但朱磊是这么讲的。”黄氏道,“他说昨儿个他过来,本只指望咱们这儿派两个粗使过去,帮他把那余艳华拖走。结果贺妹妹却亲自去了,不但去了,打发完余艳华,还特意去看了江侍卫。看了江侍卫,又一迭声的教训起江侍卫了…”

卫长嬴忙问:“贺姑姑怎么教训起江伯了?不是江伯想给朱磊聘下那余艳华才?”

“朱磊说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提到余艳华,而是贺妹妹先说江侍卫人太笨,故人好好的从京畿搬到帝都,还有银钱开起胡饼铺子,也不问问仔细,何况他去买了那么多次胡饼,之前余家也没请他帮买过什么,如今忽然提起来,能没算计吗?”黄氏道,“江侍卫就分辩说,之前其父和其自己走镖时,到京畿附近,几乎都会在余家开的茶肆里歇脚。有时候余家缺了什么帝都才有之物,也会托他们从帝都回去时带上。所以那日余福道铺子里面粉没有多的了,他走不开,又不想叫女儿抛头露面,江侍卫就说自己去替他买些。”

“那话题是怎么转到余艳华身上的呢?”

黄氏道:“这儿贺妹妹就说了,她打发余艳华时看这女子口齿还颇为伶俐,显然不是关起门来不见人的人。”

“江侍卫就随口道了一句,余家的次女确实口齿很伶俐。然后贺妹妹就抓了把柄,说既然余福把这女儿看得紧,不让她抛头露面,怎么江侍卫就知道这女孩子口齿伶俐?显然不但见过,至少听她和旁人说过话,或者自己与她说过话,才会觉得伶俐。江侍卫就说去买胡饼时,有时候是这女孩子出来招呼。贺妹妹又说江侍卫人笨,这都看不出来余福打发他去买东西是故意谋害…”

黄氏叹了口气,道,“江侍卫许是被说烦了,就道自己本想替朱磊聘下这余艳华为妻——尔后话还没说完就被贺妹妹骂了回去!两个人争不几句,贺妹妹就说了那番话,江侍卫这一气非同小可,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又被朱磊按着劝着,差点就要奔到屏风外来和贺妹妹理论了。”

卫长嬴颇为无语,道:“所以朱磊这样就认为,贺姑姑对江伯有意?难道他没觉得贺姑姑对江伯…呃,很凶吗?”

“那朱磊说,他觉得贺妹妹看似盯着他师父骂,其实是对他师父关心的很。又说贺妹妹怀疑江侍卫是不是自己瞧中余艳华那儿,他听着像是…像是贺妹妹呷醋了?”黄氏有点尴尬的小声道,“朱磊他还一个劲的向婢子表示,他师父一生孤苦,若能有个师娘体贴,他是求之不得,愿意将师娘当作亲生母亲一样孝顺尊敬。少夫人,您说这事儿?”

卫长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仔仔细细的回忆了片刻,道:“许是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吗?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贺姑姑对江伯有什么意思啊?”在去年江铮救下卫长嬴姐弟之前贺氏可是巴不得江铮早点死啊!

她又觉得哭笑不得,“朱磊这个人倒也有意思,贺姑姑把江伯骂成那个样子,还把江伯气得够呛。他这个唯一的弟子不思为江伯出气也就算了,居然还乐见贺姑姑做他师娘?真不知道贺姑姑走了之后,江伯会不会揍他出气。”

“江侍卫现下伤还没全好,想揍怕也揍不痛他。”黄氏说笑了一句,道,“说句叫少夫人更惊讶的话罢,朱磊和婢子说的原话是——似贺妹妹这样英姿飒爽、干脆利落的女子,相信他师父一定早已中意得紧、只是不好意思开口了。”

卫长嬴愕然道:“干脆利落这是肯定的,英姿飒爽?难道他是指贺姑姑骂江伯时的气势???”

黄氏哈哈笑道:“婢子可不知道,也许是?”调侃了一句,却又道,“不过呢,婢子倒觉得,其实江侍卫人还不错…”

“江伯比贺姑姑大了好些岁的啊?”卫长嬴一怔,下意识的道。

江铮都年近半百了,贺氏却才三十余岁,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十余岁。所以这两个人虽然都和卫长嬴关系密切,但卫长嬴之前和黄氏商议给贺氏物色再嫁的人选,却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江铮。

现在黄氏提起来,卫长嬴觉得非常意外:“而且贺姑姑也不见得喜欢江伯啊?”

“贺妹妹这个人,少夫人您不知道。”卫长嬴是看着听着贺氏把江铮往死里咒大的,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乳母和教习怎么都不可能成为一对,然而见过贺氏年轻时候的黄氏却不以为然,道,“当初她夫婿在时,何尝不是被她一天到晚骂着杀千刀该万刀?她就是那一张刀子嘴,不喜欢的骂,喜欢的也骂——”声音一低,“坊间说打是亲骂是爱,就是贺妹妹这样的了。”

☆、130.第一百三十章 利眼朱磊

第261节第一百三十章 利眼朱磊

卫长嬴一直认为黄氏这样稳重能干的人说出来的话不会没有道理,所以听黄氏提了此事,虽然还是觉得江铮年岁长了贺氏太多,但仍旧记在了心里。

等贺氏取了蒸热的莲子糕过来,卫长嬴暗示黄氏先退下,只留贺氏在跟前,一边小口吃着,一边状似无意的问贺氏:“贺姑姑,您觉得江伯这个人怎么样?”

贺氏昨日才因为提到江铮时非常不尊重被黄氏瞪过、后来又被黄氏私下里教训了一顿,道是卫长嬴都尊重的人她这个乳母反而瞧不起,如今又不是卫长嬴在家里做大小姐的时候,有宋老夫人的宠爱没人敢说什么。如今卫长嬴在沈家为妇,尤其宠爱妻子的沈藏锋这会又离都去边庭建功,卫长嬴正是内外都失了靠山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这叫外人听见了,没准会去议论卫长嬴不中用,连身边乳母都压不住。

贺氏一向对卫长嬴忠心耿耿,先前提到江铮也是在凤州时骂习惯了,被黄氏提醒后很有些悚然而惊的意思,此刻正琢磨着要好生弥补。

所以听了卫长嬴的话,想也没想就道:“江侍卫对少夫人忠心,为人也厚道,武艺又高强,是极好的人。”

卫长嬴闻言手里的莲子糕都差点摔了,想道:“我的天!原来贺姑姑真的对江伯有意吗?这么多年了,我只听着姑姑骂江伯都听顺耳了,竟从来没察觉到过?!”

她惊讶之下就愣愣的盯着贺氏看。

贺氏还是头一回这样夸奖自己一直骂着的人,见状就有些不好意思,暗想自己一心想弥补,倒是把话说的太过了,难怪少夫人会怀疑——这样想着脸上就微微一红,觉得自己也是有点年纪的人了,做事还这样毛躁实在有失管事姑姑的身份。

这脸一红被卫长嬴看着越发笃定了朱磊的猜测,捏着莲子糕又愣了片刻,才定了定神,道:“贺姑姑,你…你看朱磊此人如何?”她本来想直接问江铮的,然而觉得贺氏既然是“不喜欢的骂,喜欢的也骂”这样性情的人,还是把话问的委婉一点的好。免得贺氏或羞怯或习惯,对着江铮破口大骂,不好把话说下去。

若贺氏对江铮有意,爱屋及乌,若无意嘛,想来以贺氏的为人,对朱磊夯货长夯货短的,定然没有好话…卫长嬴是这么想的。

然而贺氏听了这话却想到:“少夫人怎会问起朱磊呢?是了,这朱磊虽然是姓江的那杀千刀的弟子,又是个夯货,然而姓江的一身武艺着实不俗,这夯货被姓江的那么看重,想来身手也不错。少夫人这是想把这夯货收服下来?”

她觉得朱磊这样年轻又武艺不错而且看起来憨头憨脑的人总归有能用的地方的,就点头道:“看着是个忠厚老实的。”又想卫长嬴会看中朱磊肯定还是因为江铮,又加了一句,“到底是江侍卫的弟子,料想对少夫人也会忠心。”

这话入了卫长嬴耳中当然就变成了贺氏在变着法子给朱磊说话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卫长嬴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无限的不可思议以及懊恼,又觉得朱磊真是先知先觉目光如电,感慨道:“朱磊确实不错,很有眼力。”

贺氏向来顺着她,就随口道:“少夫人说的是。”

卫长嬴觉得贺氏这边试探到现在差不多了——乳母和教习,对卫长嬴而言都是自己人,当然乳母会更亲近一点,所以若只是江铮和朱磊有这个意思,贺氏自己不同意的话,卫长嬴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的。

但现在贺氏自己都流露出来这样的意思了…

卫长嬴决定一会叫了黄氏来,让她去暗示江铮那边主动些。

黄氏听卫长嬴感慨万千的说:“姑姑说的真是没错,不想那朱磊看着粗豪,竟有这样一副利眼!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看出来过,他竟看得明白!想来也真是惭愧,竟这样耽搁了他们!”自不会怀疑,就道:“江侍卫没有婚娶过,贺妹妹若嫁给他,那是正经发妻,倒比外头那些要续弦的管事体面。”

“这样的事情还是男方主动些的好。”卫长嬴如此交代,“这事儿还得姑姑去办,明儿个,就说给江伯送点什么吃的用的,再跑一次腿。把这意思转达下,不要说的太明显,免得贺姑姑失了面子。”

黄氏笑着道:“少夫人放心罢,婢子看贺妹妹就和嫡亲妹妹一样的,自然不会叫她吃了亏。”又说,“朱磊这孩子不错,虽然是徒弟,然而待江侍卫真的像对父亲一般孝顺了,若往后也能这样对贺妹妹,那就好了。”

“他若真的说到做到,我许他一份锦绣前程!”卫长嬴大包大揽的道,“贺姑姑与江伯都是陪着我长大的人,他们的后辈,只要孝顺体贴,不作那等忤逆不肖之事,纵然不是咱们家里的下仆,我也不会亏待的。他这一身武艺荒废不了!”

黄氏笑道:“有少夫人这句话,但凡那朱磊不是没有脑子,决计会拿江侍卫和贺妹妹当亲生父母对待!”

卫长嬴和黄氏商议着要给贺氏再寻个人家,免得她往后年老凄苦寂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这会终于有了人选,还是没婚娶过,在卫长嬴跟前地位不低,膝下还有那么孝顺的徒弟许诺要把贺氏当亲娘孝顺…主仆两个都觉得事不宜迟。

次日黄氏随便到厨房里提了一篮子点心,打着是卫长嬴关心教习的名义赶到季宅,给季去病请了安,又打发了赶过来的子媳、孙女,径自去找朱磊——因为事情是朱磊先提起来的,黄氏跟他说起来就不必太委婉了,道:“你这孩子昨儿个讲的事情,我回去后告诉了少夫人,少夫人非常的惊讶。”

朱磊忙道:“师尊他也常言配不上贺姑姑…”

“倒不是这个。”黄氏微笑着道,“你也知道,少夫人虽然只叫江侍卫一声‘江伯’,但其实也是拿江侍卫当师父看待的。贺妹妹是少夫人的乳母,在少夫人眼里,江侍卫的身份可不比贺妹妹低。只是先前那些年,贺妹妹一直对江侍卫…少夫人只道贺妹妹厌烦江侍卫呢,故此惊讶。”

朱磊知机,听出黄氏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贺氏对江铮确实有意,顿时一个激灵,足足愣了半晌才道:“师尊比贺姑姑年岁长了许多,一直都不敢流露…”

“贺妹妹那脾气,也难怪江侍卫发憷。”黄氏理解的点了点头,道,“不过她就是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情,为人却是极体贴的,不然,依着咱们家老夫人、夫人对少夫人的宠爱,也不会让她陪着少夫人这些年。你说是么?”

朱磊硬着头皮道:“姑姑说的是。”

黄氏委委婉婉的把话说完了,又去江铮养伤的屋子,隔着屏风嘘寒问暖了一番,末了到走才似不经意的道了一句:“贺妹妹前儿个的话,江侍卫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也不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

江铮是镖师出身,走镖之人,向来吃饭是半靠武艺半靠做人,人情世故上都熟络得很,对于客气的黄氏自然是更客气,忙道:“黄家妹子说的是,过后我也想清楚了,也是我这几日有伤在身,难免心浮气躁,错解了贺家妹子的好意。”

黄氏心想江铮果然对贺氏有意,这不,明明是贺氏的不对,江铮却也自承不是起来了,就道:“贺妹妹这两日都愧疚的很,直说当日话说得太急了。”

然后就不提了,慰问两句,留下点心告辞而去。

她一走,朱磊就忙不迭的撩起袍子往榻前一跪,欲哭无泪道:“师尊,徒儿对不住您!”

江铮莫名其妙道:“怎的了?”

“徒儿似乎做了一件蠢事。”朱磊讷讷的道。

江铮一生未婚,自收了朱磊为徒后,对于这个唯一的衣钵传人,完全是当成了亲生骨肉一样的疼爱重视,在卫家辛苦多年的积蓄可着劲儿的往他身上砸,惟恐委屈了他。向来对朱磊非常的宽容,难得见朱磊这惴惴不安的样子,也有点诧异,但转念想到这个徒弟因为是穷苦人家出身,向来都有分寸,何况这几日朱磊一直都伺候自己左右,难道还能出去惹事吗?最多也就是对季宅或过来探望过的黄氏、贺氏不敬,这么想着他松了口气,道:“哪有少年人不犯错的?先起来说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怕是在为师跟前,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朱磊起初还不太敢,被他再三劝着才小心翼翼的起来,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事情经过:“前儿个,卫夫人的乳母贺氏过来,对师尊十分的不敬。师尊碍着其是女流之辈不跟她计较,她却越发的嚣张!如此泼妇,徒儿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只是想到师尊这回受伤,还需要卫夫人的面子,才能继续在季神医这里就医。那贺氏乃是卫夫人身边的近侍,万一得罪了她,恐怕对师尊养伤不利。徒儿思来想去就琢磨了个法子,想既不得罪卫夫人又断绝那贺氏往后再来欺辱师尊…”

江铮听到贺氏也觉得头疼,哼道:“你说的很对,这泼妇不赞成少夫人习武,又舍不得怪少夫人,又不敢和老夫人、夫人说,就迁怒到我头上!这些年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若非念着她是一介女流,还是少夫人的乳母,为师早就收拾她了!”

就道,“你想收拾她并没有错,怎么难道被贺氏或黄氏发现了?无妨的,只要不是太过分,少夫人那儿,为师替你担了。”

他心想自己教导卫长嬴十几年,也是被卫长嬴一口一个“江伯”叫过来的,纵然不及贺氏、黄氏这些陪在卫长嬴左右的姑姑们亲近,但给徒弟担点事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哪知朱磊哼哼唧唧半晌,才道:“黄姑姑倒是没发现…但…她好像信以为真了?而且那贺氏…贺氏…还真的对师尊…对师尊…”

江铮听得糊涂,就道:“你从头说起,都是些什么?”

“徒儿想着,那贺氏抓住一点点小事就盯着师尊詈骂不止,着实可恨!只是碍着她是少夫人身边人,想让她闭嘴,直言恐怕有所麻烦。所以昨日黄姑姑前来,徒儿就趁着送她时,就…”朱磊嗫喏了片刻,才狠了狠心,一口气说出来道,“就故意问黄姑姑,那贺氏是不是暗中恋慕着师尊很久很久了?徒儿反正就把贺氏对师尊的不敬解释成打是亲骂是爱上头去…”

“还能这么干?!”江铮一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懊恼窘迫:他被贺氏这泼妇压制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招来永绝后患呢?懊恼之余忍不住就赞起了徒弟,“不愧是为师的弟子,果然聪慧!此事你做的好,做的很好啊!”

这有什么需要责怪的?若非有伤在身,江铮真想好好的奖励他一番!

然而朱磊满怀愧疚的道:“师尊容禀——徒儿本想着这么一来,那贺氏为了不落这样一个名声,往后再也不敢来对师尊不敬了。哪里想到黄姑姑居然把这事放在了心上,回去还和少夫人讲了。今儿个黄姑姑进来前,拉着徒儿在外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就是贺氏当真是对师尊有意,暗示咱们师徒主动些!”

江铮瞠目结舌!

内室中死了一样寂静片刻…

江铮忽然之间暴起!抓起身边的摆瓶看也没看就朝朱磊砸了过去,拍榻大怒道:“你这个逆徒!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贺氏那样的泼妇,为师这些年来绕着她走都来不及,娶进了门来,为师往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朱磊狼狈的躲了开去,赔笑道:“师尊师尊,您消一消气!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师尊您武艺超群,那贺氏过了门,师尊光明正大的管教她,少夫人也说不了什么,这样也是…”

“你这个蠢徒!”江铮继续拍榻大怒,“你知道个什么?!贺氏这泼妇何其之凶悍!当年为师为了吓唬她,素白亮银枪尖挟万夫不挡之勇刺到她咽喉,连在旁的少夫人都吓得不轻!这泼妇居然还敢暴跳如雷的与为师理论——这样的泼妇,这样的泼妇是武艺能够压服的吗?”

他几乎老泪纵横了,“你这个不肖弟子,这是想逼死为师啊!”

也管不上自己刚才还跟弟子说过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江铮目光四转满屋子的找趁手的家伙,喝令朱磊:“你这个混帐东西!还不快点滚过来跪下!!!”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徒弟(上)

第262节第一百三十一章 好徒弟(上)

打完不靠谱的徒弟出气,师徒两个不得不再一起商议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朱磊为了将功赎罪,非常慷慨的道:“徒儿去和少夫人说清楚,不论少夫人如何惩罚徒儿,断然不能让师尊受这份委屈!”

说完就要往外走,气得江铮忙不迭的喝住了他:“你给我滚回来!”

把朱磊叫回榻边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大骂,“蠢货!你以为少夫人是为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多抄起东西来抽你一顿,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那贺氏乃是少夫人的乳母,你道她这些年来跋扈飞扬不把为师放在眼里靠的是什么?全靠了少夫人的信重!这贺氏守寡多年,连卫家的宋夫人都曾要为她做媒,她都推辞了!如今你这蠢徒主动提了,再去说明真相…少夫人焉能不认为是你故意戏弄她、故意算计贺氏的名节?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

朱磊赔笑道:“但师尊惧那贺氏,徒儿若是不这样…”

话还没说完,头上又挨了江铮一下子,江铮气急败坏道:“为师会怕那贺氏?!”这个徒弟到底会不会说话?虽然自己刚才一个不小心,确实在话语里流露出来对这贺氏的忌惮和头疼,可作为徒弟,你知道了也不要直接说出来啊!

你为了帮我出气、故意曲解贺氏之所以事事处处盯着我骂那会,为什么就那么伶俐?现在怎么就糊涂了!?

江铮满心的恨铁不成钢!

朱磊自知失口,忙道:“是徒儿说差了,徒儿的意思是,师尊乃是丈八丈夫,岂能与贺氏一介女流之辈计较?然而贺氏又泼辣凶悍,如此,若依了少夫人的意思,师尊娶了那贺氏过门,岂不是家无宁日?为了师尊往后的日子,徒儿现在不去和少夫人请罪,万一少夫人那边直接和贺氏说定了,这却如何是好?”

江铮这才顺了气,哼哼着道:“你说的很对,你也不想一想那贺氏再怎么凶悍也不过是个寻常妇人罢了,为师若是当真要收拾她,一根手指都能把她叉得仰面跌倒!不过是自恃身份不与她计较!”

朱磊心想师尊您若当真有这样的霸气,又何必听到可能要娶贺氏就如坐针毡?

但怕再挨打,不敢直言,就道:“所以徒儿若是不去和少夫人解释…”

“还是为师去说罢。”江铮犹豫了片刻却道,“你在少夫人跟前没什么情份,为师好歹教导了少夫人十几年。”

朱磊道:“可师尊您这伤…”

“…”江铮无语片刻,道,“此事先这样罢,少夫人不是让黄氏过来说,让为师主动些?为师不去理会那贺氏,想来这事情应该就这么算了。”

朱磊小心翼翼的道:“但听黄姑姑话里的意思,少夫人由于贺氏守寡多年,怜其往后孤身一人太过冷清,自出阁以来就赞成她再嫁的。所以…”

江铮凛然道:“什么?!这么说来,少夫人不是巴不得她快点嫁过来?那我可怎么办!”

看着立刻慌了手脚乱了分寸的江铮,朱磊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师尊,徒儿还有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