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泠跟着的,不问可知就是霍家的长辈了。

卫长嬴心虚得紧,这会就有点局促。霍氏与那华服妇人倒是客客气气的——霍氏又介绍那妇人是自己的娘家大伯母顾氏:“说起来我大伯母这一房还和卫妹妹娘家有点儿渊源,不过卫妹妹才到帝都许是不知道?”

“我却是孤陋寡闻的很,还请霍嫂子指点?”卫长嬴小心翼翼的问。

霍氏就笑着说了起来:“我大伯母养在膝下长大的次子,我那叫沉渊的堂弟是自幼拜在了如今的司徒大人门下求学的。”

“原来霍二公子是叔祖父门下。”卫长嬴这么一算就有点尴尬——如此要怎么称呼呢?从沈藏锋那边,和霍沉渊是平辈论交的,然而现在按着卫煜这边算,莫不是自己要叫霍沉渊为霍家叔父吗?那眼前的霍氏还有顾夫人…

好在顾夫人和蔼的接话圆场,谦逊道:“犬子顽劣,幸赖司徒大人不嫌其资质不堪,收入门庭,早晚得聆训诲。”

“顾夫人您太客气了,长嬴曾随拙夫见过贵家二位公子一回,俱是贤良温润之人,譬如芝兰玉树。”卫长嬴自要恭维一番。

你来我往的客套过了,霍清泠忽然提起来宋在水的蒹葭馆里养的鹦鹉之类,言下之意就是等着宋在水邀请并陪同她过去观赏。

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计,宋在水自不会上当,笑眯眯的叫了大使女春景、夏景,亲亲热热的道:“这要是旁人我一准要亲自陪着过去,但霍妹妹你是我嫡亲嫂子的堂妹,可不是外人,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那院子你尽管随意就好。”

又笑吟吟的说,“我这还是头一回见着顾夫人,早就听说顾夫人的贤惠名声了,然而夫人忙着,等闲也不肯过府来做客,如今难得一见,我可一定要好生请教请教。怠慢霍妹妹的地方,且容我回头赔罪。”

她这么讲了,顾夫人、霍氏、霍清泠只要一起说她太客气了——霍清泠把她引走失败,春景、夏景倒是恭恭敬敬的到她跟前邀请,自己却不得不走了…

顾夫人见支走肯定会替卫长嬴帮手、又是公认精明厉害的宋大小姐不成,索性也不兜圈子了:“前日,灵仙公主被召入宫中,回府后令公主府长史至敝家,提及一件婚事…”

卫长嬴忙正襟危坐,绞尽脑汁的想着一会要怎么赔罪好叫霍家消气——顾夫人顿了一顿,复道:“敝家起初不明所以,犬子平庸,如何入得宫中之眼?后来倒是次子沉渊提起一事,言可能与卫夫人有关,事关犬子终身大事,所以敝家不得不来向夫人问一问,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顾夫人言重了,说起来此事长嬴做得委实孟浪。”卫长嬴满面通红的讷讷道。

她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要怎么对霍家人交代,倒是宋在水警醒,代她问了一句:“顾夫人,未知贵家二公子所言之事是?”

顾夫人淡淡一笑,道:“说起来也是沉渊行止无礼,是这么回事——去年承娴郡主出阁,因郡主是司徒大人的嫡亲外孙女,沉渊自也要前往润王府道贺。然而他不擅言谈,又不喜热闹,就趁着机会往花园中去,于湖边树上避人。不意…不久之后,安吉公主殿下与卫夫人恰至树下相谈。因公主殿下与卫夫人未携侍从,沉渊担心被人误会,遂不敢出声,一直等两位离开,这才下了树。”

堂上静了一静,宋在水很是同情的看了眼卫长嬴:这可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也知道,安吉公主与卫长嬴甩开侍从,跑到湖边说话,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偏偏她们挑来挑去竟挑到了霍沉渊避人的树下也就算了,居然说的还是跟霍家有关的事情…

好吧,现在知道安吉公主兴许没有把卫长嬴卖掉了。

然而公主殿下的话没准还能反驳,霍沉渊无意中偷听到的话…连宋在水都想不出来卫长嬴除了赔罪认罚还能怎么办?

卫长嬴笑得尴尬又牵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顾夫人继续又说了下去:“沉渊说当时安吉公主殿下将驸马人选托付给了卫夫人为其打探,以免所托非人。而卫夫人言比着公主殿下的要求,认为有一人极为合宜。听沉渊说,公主殿下十分信任卫夫人…如今宫中托了灵仙公主询问敝家,敢问卫夫人,犬子可是夫人所荐?”

卫长嬴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讷讷道:“此事是长嬴不对,夫人但有责罚,长嬴甘心领受,绝无怨言。”

她认的这么爽快,顾夫人一时间倒不好说什么了,顿了一顿才道:“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犬子不堪,如何匹配得上?”

卫长嬴无言以对,只好道:“长嬴知错亦知罪。”

顾夫人就潸然泣下,道:“敝家无意责怪卫夫人,然而犬子无以匹配公主殿下,如今皇家竟提婚事,如之奈何?”

虽然说阀阅世家在国中根深蒂固,然而天家终究是天家。晋时民间尝有“王与马,共天下”的童谣,足见王氏在当时的势大。可新安公主的驸马桓济被废去驸马之位后,欲尚王献之。其时王献之与其发妻郗道茂结发情深,为了拒绝这门婚事,不惜以艾草炙足,以至于此后常年患了足疾——然而仍旧被迫休弃郗道茂尚主。

如今霍家权势不如王氏当时,圣上也非彼时年方十一的孝武帝,既然让和霍家有亲的灵仙公主去问了,霍家哪儿敢拒绝呢?就算敢拒绝…难道学宋在水,让霍照玉给自己脸上来几刀么?顾夫人哪里舍得。

何况即使豁出去拒绝了…宋在水就是个例子,这位大小姐,是阀阅诸家都公认的能干大方,然而如今都双十年华了,终身大事还是没有着落。这也就是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又是嫡出,父兄怜爱,不然在娘家待着也够可怜的了。霍照玉也许不要担心娶不到妻子,大不了低娶,问题是他的前程怎么办?

见卫长嬴无话可讲,宋在水心里叹了口气,出言道:“顾夫人,此事都是表妹她年少无知,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以至于连累了令郎。然而如今错误已经铸下,表妹心中也是懊悔不迭,但望能够弥补贵家一二。”

横竖事情到这里了,卫长嬴也没有不认账…你没找到沈家门上,而是托了我宋家邀请她过来,显然也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如今你想怎么个弥补法就直说罢!

☆、第一百九十章 来生来世,永无分别!

更新时间:2013-11-14

“这霍家倒也爽利。”用过午饭,顾夫人就领着霍清泠告辞了,宋在水则把卫长嬴带回自己住的蒹葭馆里,一面剥着石榴一面笑着道,“推辞和天家结亲代价太大,何况安吉公主并不得宠,下降之后只要把她本人治好了,不怕她仗着天家身份欺压驸马合家,索性就这么接受了。只是既然这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他们也不能平白吃这个亏…你可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卫长嬴可没她这么轻松,愁眉不展道:“就是听了出来才头疼——你不知道这个霍照玉,他本是我婆婆给我小姑子看中的人之一!先前婆婆知道我把他推荐给了安吉公主殿下就给了我好一顿没脸!要不是有了光儿,我今儿个简直不知道回去要怎么跟她交代?最要命的是,如今顾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把霍清泠许给我那六弟敛昆…”

宋在水怔了一怔,一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你这媳妇可真是…先是抢了婆婆给小姑子看中的夫婿人选给公主,如今为了这件事情又要拿小叔子去补偿——我是你婆婆我也要急眼了。”

见她嘟着嘴发愁,宋在水又安慰她,“反正顾夫人也就说请你问一问你婆婆的意思,又没说让你打包票。再说我刚才也说了,霍家不想让霍照玉尚主,咱们告知长辈帮他们辞了也就是了。她又没要,论起来如今你也不欠霍家什么。”

卫长嬴叹道:“问题是,你说我要怎么跟婆婆说?单说霍照玉要尚安吉公主这件事情我就觉得没法与她开口了。再说敛昆的婚事…何况顾夫人说的客气罢了,她之前话里话外都在说霍照玉这辈子叫我坑了、我不补偿霍家些怎么对得起他们——霍家好歹也是世家,霍照玉又是本宗嫡子,不缺银钱,不依她,我能怎么补偿呢?早知道,当初宁可叫清欣公主罚在润王府跪上三个时辰也比现在好。”

“那个不懂事的小公主!顾皇后也真是前世里不修才生了她跟太子两个,皇后这儿可着劲的笼络阀阅,他们兄妹两个倒是一个比一个蛮横。”宋在水哂了一声,道,“不过你也没什么好怕的吧?横竖你如今有我那小外甥傍身。方才还认了母以子贵呢!这会怎的就愁见婆婆了?有光儿在,为了光儿,你婆婆再气你也要给你留一份体面的,你啊,就放心大胆的去说罢!我猜你婆婆一准没什么可生气的:你都说了,霍照玉只是你婆婆给你小姑子考虑的人选之一,去了这一个,不是还有其他的?真要是非他不可,你小姑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早点就该议起来了。之所以没议,肯定你婆婆要么有更好的人选,要么就是觉得霍照玉还不够周全。

“至于说霍清泠这一件,你那小叔子也不过是庶出罢了。而且沈家子嗣众多,个个都娶阀阅本宗嫡出女,也得各家有这许多女儿给他们娶呀!又不可能每家的嫡女都等着沈家去挑!你四弟媳不是也只世家出身?那还是襄宁伯府的嫡长媳呢!霍清泠也不比那裴美娘差什么,这门婚事纵然不能成,也不算羞辱了沈家。再者我看顾夫人的意思是让女儿嫁个好的,你婆婆不喜欢霍清泠,你再给她物色别家好了,海内六阀呢!霍清泠家世出身容貌才情都还过得去,不可能和六家都没这个缘分。”

被她鼓励了一番,卫长嬴心情才好了点,就问起宋羽望来:“今儿个舅舅还是不在家?我晚饭前回去,不知能不能见着他?”沈舒光满月宴的时候,宋羽望当然是过府探望甥孙的,但也只在前头饮宴,席上据说还亲手抱了抱甥孙,卫长嬴一直在后堂,可没见着这舅舅。

宋在水听了便道:“我也说今儿个你可算能与父亲见着了:这些日子父亲没有像去年你来时那么忙,他过会就回来了。”

卫长嬴听见了忙打量自己的衣着首饰,宋在水笑道,“你整齐得很,不要担心了。再说父亲是见外甥女,又不是看衣裳首饰。”

“我不信你之前到凤州时,进瑞羽堂前没琢磨过自己的衣裳首饰!”卫长嬴啐道。

宋在水笑着说:“可惜啊当时你不在,就算我琢磨过三天三夜你也不知道,取笑不了我。可你如今就在我跟前打量,现成可以被我笑。”

“表姐越发的坏了。”卫长嬴叹道,“长此以往我岂不是要沦落为被取笑的表妹了吗?这样怎么成呢?”

宋在水得意洋洋:“你也不想想之前在凤州那会,你哪天不气我个三五回?也该我得意得意了!”又伸指在她颊上一划,格格笑道,“往后你要乖乖儿的做个好表妹,表姐才疼你,不然看我怎么欺负你吧!”

卫长嬴正义凛然道:“你想得美!我知道我可以怎么对付你了!回头我见了舅舅就跟他哭诉表姐你欺负我!让舅舅收拾你!”

“你这么大个人了,连嫡长子都满了月了。”宋在水叹道,“你还好意思去跟舅舅哭诉告表姐的状,寡廉鲜耻到你这份上,做表姐的还能怎么办呢?你真做得出来,表姐也只好乖乖儿的给你赔罪了。”

“长再大,在舅舅跟前总是外甥女,在表姐跟前总是妹妹。”卫长嬴一点丢脸觉悟也无,不以为然道,“表姐你还比我大呢,都好意思欺负我这妹妹,我怎就不好意思去哭诉告状了?”

宋在水啐道:“你去!看我传扬出去,大家笑不死你?”

“大家笑我,表姐你就没份儿了吗?说起来都说是你嫡亲表妹!”

两人正笑闹着,秋景过来禀告:“老爷回来了,听说表小姐在,很是高兴,道是先去后堂换件衣裳就到花厅相见,请表小姐少等。”

闻言两人忙站了起来,一起叫使女上来帮着整理仪容,又互相检查过了,宋在水就领卫长嬴去花厅等候。

这花厅是建在一处荷塘畔,厅的南面直接建了一部分在水上。这时候因为日影已经西斜,所以原本低垂下来遮阳的竹帘与鲛绡都卷起了一角。隔着琉璃,但见南窗外荷花荷叶浩浩荡荡,将塘上她们来时经过的九曲桥都遮得不见了。

厅中陈设雅致,看得出来是用来接待亲近之人的所在:四周悬挂了好几幅宋羽望自己落款的字画。宋羽望并不以字画见长,也没听说过他推崇自己的字画,若不是接待亲近之人的地方,照理是不会挂出自己所作之物,免得贻笑大方的。

卫长嬴看了两眼,画的内容以荷为多,一年四季都有——许是因为这花厅外头就是荷池的缘故。

除去常设之物外,角落里都放了冰鉴防暑气,又湃了瓜果在其中,透着清香。

姐妹两个低声说笑了一会,却还不见宋羽望过来,宋在水心里奇怪,打发人去问。半晌后人才回来,却说:“方才有客来访,老爷只得先到前头去敷衍下,请两位小姐再候片刻,老爷打发了客人就来。”又说,“老爷言若表小姐觉得此间无趣,可以先回蒹葭馆休憩…”

“这却不用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舅舅便是。”卫长嬴忙道。

宋在水对自己家里自是熟悉,道:“也是,来来回回的麻烦,就在这儿等着罢。这花厅没意思,我带你去父亲书房里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咱们拿两本打发辰光。”

就引了她打从花厅的侧门出去,是一段回廊,穿过一个小小中庭,就是宋羽望在后头的书房所在了。

这间书房颇大,窗明几净的采光极好。内中笔墨纸砚齐全,件件精美细致,多为前朝古物。书架上古籍罗列,极为周全。

表姐妹两个就随意取了书来观看,卫长嬴想着舅舅既然说不一会就打发了客人来,怕也看不了几页,便挑了本薄的前人诗集。哪儿想到宋羽望那边却是被绊住了,等她把诗集看完了也不见人来说,转头想跟宋在水说话,却见她拿了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入神得很,就不打扰她了——横竖这书房极大,就在书房里转悠起来。

她观看片刻,忽然发现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落款正是舅父名讳,便就站住脚仔细看了起来:先扫一眼画,却是一片浩大的荷花与荷叶,其势汹汹。荷花本是君子之花,恬淡宁远,然而这画中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浓烈。碧意森森、红花艳丽、白花惨淡,三色辉映出凄艳绝美之意。

卫长嬴乍看之下竟下意识的呼吸一窒,竟有点儿心旌摇曳,定了定神,就想道:“外头也挂了好几幅舅舅画的荷花,怎么和这儿的都不一样?若非笔法细看还有相似处,只观意境,竟仿佛出自两个人之手一样。”

她不由自主去看画上题的字,字还不少,洋洋洒洒的占了好大半幅地方,细看时竟是一篇悼念之文,却是七年前写成的:因为开篇就说了时间,是“壬戌年仲夏,熏风送暑,明月满楼。余中夜闻歌,酣视于窗前妆台,似睹卿卿之影,狂喜、乍醒,怅然扼腕。起而研墨,旋书思情”。

下边便是正文——

“郁金苏合久不焚,绿绮焦尾累年尘。

妆奁钗环金色暗,腕上红丝痕迹深。

记得当年玉手系,谑言缚却十三生!

夜半梦回疑卿来,欣然欲践旧时盟。

烛下孤影,惜红颜而薄祚;镜中霜鬓,恨吾寿之绵长!

仰中天兮,沐皎华而愈凄怆;忆初嫁兮,窃私语而夜未央。

时诺永好,结发同老;鸳鸯被在,圆月空照。

扶朱栏而心怫郁,俯莲池兮肠将断。

芰荷田田浩荡,熏风徐徐芬芳。

虽是夜亦汹汹,故知昼而灼灼。

昔携卿上兰舟、转桂桨、拨翠盖、荡红葩,入莲深处。

斯时也,携绿绮、架焦尾、奏管箫、击玉缶,采莲剥菱、嬉水掬鱼,或戏曰:“能掬鱼入掌,憾匪能沉鱼也!”

卿佯怒,素手擎荷叶,兜水以泼余,夏裳漉漉,且笑且还。清声摇波上,藕裙耀夏光。

尔今莲池依旧,月皎于天,惟兰舟烧、琴缶藏,只余悲箫!

——芙蓉花在,香魂似来?清歌渺渺,思卿皑皑。

中夜泣笺,情深难写;记得前诺,同穴并列;幽冥黄泉,候我蹀躞;来生来世,永无分别!【注】”

卫长嬴先看了那意境浓烈凄绝之画,复看这深情悼文,不免心潮起伏,暗想:“怪道舅父丧偶之时正当壮年,外祖父膝下又只他一个嫡子,纵然有两位表哥与表姐,到底不够子嗣兴旺,竟也不肯续弦。原来舅父对舅母这样深情,这悼文固然是七年前写的,可到如今还挂在了这书房的壁上,看这上头片尘也无,显然是时常清理的缘故。可见舅父对舅母竟是无时或忘,自是再容不下旁的人了。”

“父亲现在腕上还缚着一截红丝绳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在水也放下了书,走了过来,望着这幅字画,悠悠的道,“据说母亲在时喜欢拿红丝绳编作手环给父亲戴,因为编织的太多,父亲当时都戴不完。后来母亲去了,父亲一直戴着,到现在都还有,戴旧了的也不扔,俱好生收了起来。”

卫长嬴叹道:“舅父与舅母情深如此,舅母真是可惜了。”

“是呀!”宋在水抿了抿嘴,轻声道,“你一会见着父亲别提这事,也别提这画…每次提到母亲,父亲虽然嘴上不说,然而总归心里要难受上一阵子。”

卫长嬴不意舅父至今都没捱过丧妻之痛,不禁凛然,忙记了下来,问道:“舅父那边忙得怎么样了?”

“好容易把人打发走了。”宋在水道,“你看这画看得是太入神了罢?方才冬景过来说了,你竟没听见?”

“既然这样,那咱们回花厅里去等舅父罢?”卫长嬴还真是没留意到冬景什么时候进来禀告过,她想既然宋羽望到现在都听不得旁人提起亡妻,自己在这书房里观看到他悼念妻子作的字画,还是不要叫他知道的好,便提议道。

【注】作者自己写的,作者水平有限,请自动自发拿它当道具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宋羽望

算起来宋羽望比宋夫人长了四岁,然而因为是端惠公宋心平唯一没有夭折的男嗣,又是嫡子,端惠公对这个儿子的栽培可谓是不遗余力,甚至甘愿早早致仕为儿子铺路。所以相比其余的高官,宋羽望算是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贵至司空。

他与宋夫人是嫡亲兄妹,容貌颇有相似之处,白面微髯,俊眉长目,望之文质彬彬。举止之间带着阀阅子弟长年养尊处优浸润出来的优雅从容,对嫡亲外甥女显得很是亲热。

卫长嬴才拜下去行礼,已经被他虚扶了一把,令她起身入座,这才和蔼的道:“你嫁到帝都已有年余,因着政事繁忙,咱们舅甥却还头一次相见,实是遗憾。”

闻言卫长嬴就为自己怠慢了舅舅请罪,宋羽望含着笑道:“你先前是来过的,只是我忙碌,恰好错过,岂能怪你?”就问起凤州诸人的情形,尤其重点问了卫郑鸿的身体以及卫长风的学业。

听说卫郑鸿虽然没有痊愈,但这些年来身体尚可,而卫长风拜在卫师古门下,颇受师父及卫焕的嘉许,宋羽望露出欣慰之色,道:“你父亲风仪才学令人心折,实在是可惜了…好在长风天资不错,又拜得名师,现下我也听闻过他一些才名,看过他写的一些诗赋,确实颇有灵气。”

卫长嬴忙代弟弟谦逊道:“这都是因为质皎族叔教导有方,祖父又一直督促着他的缘故,实不敢当舅父称赞。”

宋羽望就赞她知礼,也随口与她谈了谈诗史典籍——卫长嬴才学远不及弟弟,不由暗捏了把汗,好在宋羽望也只是信口而说,又有宋在水帮着圆场,好歹应付了过去。

后来宋羽望也看出来这外甥女似乎于文事不是非常擅长,不过是寻常大家闺秀的水准,也就不提了,重新说起家常话来。如此寒暄了一个多时辰,宋在水就提醒父亲:“苏夫人要长嬴早些回去,现在就该叫人备饭了。”

宋羽望就传下命去,又问起卫长嬴在夫家过得如何,提到沈舒光:“甥孙甚为可爱,也很健壮,我观太傅极钟爱之。”

宋在水就笑着道:“长嬴现下在沈家是母以子贵,不然今儿个还未必出得来呢!”

卫长嬴因为头一次见舅舅还不太熟悉,不好意思当他的面嗔表姐。宋羽望听了这话就微微皱了下眉,叮嘱道:“你本也是阀阅嫡女,门庭不弱于沈家。只要谨守妇德,若沈家有无礼处,你父母远在凤州不便告诉,可随时来我处说明,我必为你去向沈家上下问个公道。”

“多谢舅舅。”卫长嬴闻言心头一暖,忙恭敬的谢了,又道,“甥女在后堂,不常见公公,但婆婆先前待甥女也都依着规矩,如今因为光儿的缘故格外宽容些。”

宋羽望点头抚髯道:“我与你母亲是嫡亲兄妹,视你与长风也如在水一般,你有什么事情不必客气。我不在府中,可以告诉在水转达。”

卫长嬴自是又要感激一番。

过了会儿就有下人来告诉,说是晚饭备好了。

因为宋羽望要留外甥女、女儿一起用晚饭,霍氏就不过来了——见宋在疆、宋在田也不在,卫长嬴有点奇怪,就问了一句。

宋在水道:“大哥和二哥这些日子差使忙得紧,都要到掌灯才归来。”

卫长嬴见宋羽望和宋在水都没把他们的晚归当回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如此用过了晚饭,天色尚明,宋羽望送了几步,让宋在水送卫长嬴到后门口。

路上卫长嬴就嗔她:“你当着舅舅的面说母以子贵,舅舅还以为我在夫家怎么被欺负、全靠光儿才有日子过呢!”

宋在水一指她,道:“我就没见过比你更没良心的人!我这不是好意吗?刚才是谁坐在我跟前发愁回去要怎么跟婆婆开口的?我立马给你找了个靠山,万一你婆婆为难你,叫父亲去给你出面,不好吗?”

卫长嬴啼笑皆非道:“婆婆说我两句嘴,我难道还能立刻搬出舅舅去找场子?谁家媳妇这样娇宠的。”

“你真是笨。”宋在水拿手轻轻推了她胳膊一下,嗔道,“你这会回去,先交代了安吉公主的事情,然后再略提一下你那小叔子与霍清泠的婚事。你婆婆要是不答应,你也别强说,寻个父亲会在家里的机会,我给你送个信,你过来,跟父亲说,让父亲替霍家去提亲——你婆婆总归要给父亲面子的吧?这样不就成了吗?”

卫长嬴叹道:“我如今要愁的可不只是婆婆答应不答应呢!还有小姑子小叔子那儿!”

“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宋在水幸灾乐祸的道,“谁叫你之前办事糊涂呢?”话是这么说,临上车的时候,宋在水到底还是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今儿个怎么对付顾夫人的,回去照样对付你小姑子、小叔子吧!把事情摊开来说,问他们要你怎么赔罪怎么补偿——他们总归要给你这做嫂子的一点颜面的。”

卫长嬴并不领情,一面上车一面啐道:“这算什么主意?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你有没有更好的?”

“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就知道你没良心。”宋在水道,“有好主意也不给你了。”就给她放下车帘,道,“走吧走吧,别回去晚了叫你嫂子们说嘴。”

卫长嬴掀起车帘叮嘱道:“回头给大表嫂说一声,我走了。”

“知道知道。”宋在水道,“你当我是像你那么粗心的人吗?不管你提醒不提醒这一声,会不去大嫂那儿说一声?”

卫长嬴回到太傅府,苏夫人恰好在用饭,卫长嬴就洗了手上去伺候。

苏夫人就问她:“你在宋家用过了不曾?若是还没用过,到下头叫他们也给你摆一席一起用罢。这儿叫她们来伺候就成。”

“多谢母亲体恤,媳妇在舅舅那儿用过了的。”卫长嬴笑着道。

苏夫人点一点头,也就由她服侍了。

等用完了,下人端上茶水来,卫长嬴接了,奉与苏夫人漱口,又递帕子让她擦拭了嘴角。苏夫人这才问起她在宋家的情形,卫长嬴因为伺候婆婆用饭时想了几个说辞都觉得未必混得过去,索性就依着在顾夫人跟前那样对付了,道:“说起来媳妇还要跟母亲请罪…”

苏夫人却也不意外,打发了下人,了然道:“霍照玉要尚主了吗?”

卫长嬴讪讪的点头,心里想着婆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就听苏夫人吩咐:“你仔细说一说。”

听完经过,苏夫人脸色变幻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么依你看,霍清泠是否够资格做我沈氏的媳妇?”

卫长嬴琢磨不透婆婆如今的心情,就谨慎的道:“媳妇之前只在宴上见过两回,也不曾深入交谈过,并不清楚这位小姐的真正性情为人。所以媳妇也不敢说。”

苏夫人看了她一眼,道:“那就等我着人打探清楚了再说罢。”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若霍清泠能中她的意,就答应下来了。

卫长嬴谢天谢地的带着沈舒光回了金桐院。

另一边,卫府里,闵氏也是谢天谢地的关了房门暗喜:“小蹄子果然上当了!只求上天庇佑那刘若耶再给她出几个大动干戈的主意,好早点儿把她折腾得再无出头之日才好!免得我与二弟妹成日里担惊受怕哪一日公公与夫君、二叔都翻了脸,重新宠起那小蹄子,叫我们妯娌再俯在她之下、受尽屈辱!”

闵氏想到做到,当下就打发了下人,跪倒在榻前虔诚的祈祷上天起来…

被她祈祷的那一方院子里,卫长娟惊讶的看着乔装打扮、扮作一名使女的刘若耶,半晌才道:“你怎么…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不看看你实在不能放心,可你家门子一直都不让我进来。”刘若耶咬着唇——这会已经天色将晚了,就能看到她眼中有晶莹之色闪烁着,小声道,“我知道先前我不该给你出主意,纵然你追问我也该守住嘴不说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那样,我以为…以为最多也就是挨顿罚,你把我说出来,没准就不要罚了。如今你不想见我,我也知道,我就是想着你家门子提到你时…似乎…似乎有些不敬?我很担心…我…”

她似乎难过得很,声音越说越低,头也低了下去,渐渐说不出话来。

卫长娟沉默良久,才淡淡的道:“天都黑了,你一个大家小姐,这样乔装潜入,传了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本来就是我害了你,如今谁又管得了这些?”刘若耶听见她终于说话,猛然抬起头来,认真的道。

许是抬头抬得急,两颗豆大的泪珠儿顺着她皎洁的面庞滴下——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备受冷落与怠慢,卫长娟眼睛也是一酸,声音里就带进了哽咽:“也不能全怪你,其实是我自己不好。每次你都劝我,我应该听你的,可我…我…如今…母亲…”

“我看你这儿冷清得很,一路上走过来都没有什么人。”刘若耶低声道,“虽然如今是在孝期,但我看你这里也太冷清了点儿…可是两位嫂子悲痛过度,如今家事没人打理吗?”

这话顿时问到了卫长娟的痛处!

她一瞬间泪流满面,喃喃的道:“她们若是会为母亲去世悲痛过度,这些日子又何必这样作践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吐露

“作践?”刘若耶似乎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问道,“这…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元配嫡出的嫡幼女!纵然端木伯母去了,可卫伯伯不是还在?你还有两位嫡兄罢!纵然如今府中事务是你两位嫂子管着,怎么能作践你?!端木伯母生前最疼的可不就是你了?如今她去了,怎就能怠慢了你?”

她一句“端木伯母生前最疼的可不就是你了”深深勾起卫长娟的悲痛,霎时间就泣不成声了:“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这样的情况,傻瓜才不说下去,刘若耶扶着她,一个劲儿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或是你两位嫂子悲痛过度不能视事,所以没顾得上你这儿;或是你自己心里难受,故此不喜人多,把人都打发了…难道这会子这儿人这样少,这样的冷清,竟然是…竟然她们故意这样对待你的吗?这怎么可能?还是你这两位嫂子乍理家事,有点管不过来?”

卫长娟悲痛难捺,呜咽半晌,到底抵不住她苦苦追问告诉了她,哭道:“我如今哪里还打发得了谁?就是身边的使女勉强能支使一下罢了!至于嫂子,她们现下是当家作主了!立刻就对我翻了脸!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她们过来瞧我一眼不说了,我有什么要寻她们,她们也不问青红皂白,都冷言冷语的说‘母亲才去世,一家子上上下下都伤心得很,哪儿有心思享受呢,妹妹你就忍一忍罢’,先前还冷着的时候,我这儿炭没了,冻得人咳嗽,打发人去要,也是这样讲!这样也算享受吗?”

刘若耶目瞪口呆道:“这…这也太过分了!”

“还有比这更过分的。”卫长娟既然说了,索性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闵姐姐过来看过我两回,给我带了点东西。结果大嫂子等闵姐姐走后,就过来不阴不阳的讲‘说起来漪诺也是嫂子的族妹呢!可这几回来,都是冲着妹妹来的,嫂子倒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漪诺每次来都要给妹妹带点吃食,嫂子倒是不明白了,这是家里亏待了妹妹没叫妹妹吃饱,还是没叫妹妹吃好?以至于妹妹特意叮嘱了漪诺吗?只是如今咱们家还在守着孝,做嫂子的劝妹妹还是将就些罢,到底要念母亲生养你一场,是不是’。”

刘若耶连连惊呼道是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嫂子,婆婆才过世,就如此苛刻亏待小姑子——又义愤填膺的道:“卫七妹妹,你也真是太老实了!受了这样的委屈,做什么不跟父兄说明?竟叫这两个如此不贤不义的嫂子作践着你!”

卫长娟心里更难过了,暗想要是父兄疼我的话我会不说吗?她哽咽了半晌,被刘若耶再三催问,才艰难的道:“父亲与兄长、大姐,都认为是我害了母亲,如今…如今都恼上了我!不然,哪里轮得到闵氏、周氏这两个人来亏待我呢?”

“都认为是我害了母亲”这一句让刘若耶双眉立时一扬,却立刻敛去情绪,带着关心的表情静静的听着。

却见卫长娟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又大哭起来,“当初母亲在的时候,闵氏、周氏见着了我,哪一次不是老远就满脸堆笑的迎上来嘘寒问暖,我道她们虽然不聪明,出身也不高,然而还算知礼。不意母亲一去,她们立刻就露了行迹!”就恨恨的骂道,“世家之女究竟只是世家之女,上不得台面!半点儿妇德妇行也无,就会装模作样!要不是父亲、兄长…我…我真想…”

“闵嫂子和周嫂子也真是太过分了!”刘若耶低垂着长长的睫毛,恨声道,“端木伯母去了,她们到底只是媳妇,心里的难受哪儿比得上妹妹你?却一点也不体恤妹妹,反而仗着掌了权,这样的亏待妹妹!实在有失为人长嫂该有的贤惠仁慈!”

卫长娟流着泪冷笑道:“我如今哪儿敢指望她们的仁慈呢?我就指望她们还能够赏我一口饭吃,叫我不至于饿死罢了!”

这明显是气话,刘若耶叹了口气,拿帕子给她擦脸,就低声问道:“妹妹这样也不成啊!三年母孝本来就很清苦了,闵嫂子与周嫂子还要这样亏待你,你…你往常都是被端木伯母掌上明珠也似的捧在了手心里头,这三年…这哪儿受得住哟!”

卫长娟原本还指望父兄只是一时生气,心里到底还是怜爱自己的。可上回她被闵氏气得昏了过去,醒来后只见使女与孤灯相陪,问过使女道是闵氏看到她昏倒,被吓了一跳,打发人请了大夫来看…而卫盛仪父子始终都没有来,也没打发人问,自此就心灰意冷。

如今听刘若耶问着,便淡淡的道:“受不住正好,我可以去陪母亲,省得被她撇在这世上,孤零零的受人欺辱!”

刘若耶闪了闪眸光,就道:“妹妹你先别这样,我问你一句话儿?”

卫长娟无精打采的道:“你说?”

“这些日子,卫伯伯可曾说过你什么?”刘若耶附到她耳畔,轻声问道。

卫长娟差点又要掉下泪来:“父亲如今哪儿肯听我的死活呢?”

“你这样就是在说气话了。”刘若耶正色道,“依我之见,其实你父兄未必是真的不疼你了!”

卫长娟不明所以,就道:“若他们还疼我,又怎么会任我在闵氏、周氏手里受这许多委屈?上一回,闵氏把我生生的气晕了过去,结果…结果你知道吗?父亲和兄长们连问都没问一声!我知道他们…他们都恼了我!”

刘若耶低声道:“卫七妹妹,你真是伤心得糊涂了!你怎么不想一想,端木伯母才过世,卫伯伯和你的兄长们心里岂不难受?他们若当真恨了你,还能忽然就对你不理不睬吗?必定是要再三责骂你的!实在恨极了你,做什么不把你送到城外庄子上去眼不见为净?”

“可给母亲守灵的时候,大姐她当着卫长嬴的面就…后来兄长也…”卫长娟喃喃的道,“他们如今是恼极了,根本就不屑跟我说话了呵!”

刘若耶叹道:“妹妹你真是糊涂!你都知道是卫大姐姐当着卫长嬴的面说你了!你说卫大姐姐是为了说你还是为了做给卫长嬴看的?”

卫长娟一惊,随即摇头道:“不会的,大姐姐若只是为了做给卫长嬴看,过后为什么不但不跟我说明,反而气冲冲的拂袖而去?”还有一句,走时还叮嘱门上不许她再跟刘若耶见面,因为刘若耶在跟前就没说出来。

“端木伯母过世,卫大姐姐许是伤心极了,这才…”刘若耶叹道,“妹妹你好好想想,除了那一日之外,你可还被责骂过?”

见卫长娟咬唇不语,刘若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便低声道,“何况,我听说令祖母厉害得紧…兴许卫大姐姐怕…隔墙有耳呢?”

卫长娟悚然一惊!失声道:“你是说…”

“妹妹你慎言!”刘若耶神秘的竖起食指,比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轻轻的道,“总之,依我来看,恐怕你父兄现下由着你的嫂子们欺负你,没准是别有苦衷!”

卫长娟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喃喃道:“照…照你这么说,他们是怕?”

“我只是想着,你父兄长姐素来疼你,如今端木伯母去了,按理来说他们只有加倍怜惜你,居然会对你不管不顾,这里头岂能没有非常缘故?”刘若耶语重心长的道,“只是卫伯伯的身份…哪怕是天家,我想着似乎也不太可能让他忌惮成这样子罢?最可能的…你别怪我多嘴,我想,是不是…因为家中长辈呢?”

卫长娟猛然握紧了拳:“祖母!一定是她!她已经逼死了我母亲,难道还想连我铲除吗?!”

刘若耶可算套出了准话,微微一眯眼,随即惊讶万分的掩嘴道:“卫七妹妹你…你说什么?!端木伯母难道不是病死…竟然…竟然是?!”

“母亲她身体向来就好,怎么会忽然得了肠痈呢?”卫长娟如今心情激荡,根本就无暇多想,激动的道,“而且还偏偏季去病与端木芯淼都不在帝都!打发人去寻也寻不着人!母亲去世前也拉了我说了许多的话…我…我当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那会正是年关,都忙碌得紧,我也没有多想。哪里想到…后来母亲去了,我回想起来,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根本就是被祖母逼死的!”

刘若耶赶紧去捂她的嘴,低喝道:“你不要命了?这样的话,也敢告诉我!”

卫长娟流着泪道:“横竖如今母亲都没有了,我这一条小命,在祖母眼中又算什么?她要拿,就拿走罢!”

“在令祖母眼里也许算不了什么,可在你父兄、在卫大姐姐眼里可是宝贵万分的!”刘若耶厉声提醒,“若不然,他们又怎么会在端木伯母去世之后忍着心痛,当着卫长嬴的面作了戏,回头还任凭你被嫂子们欺负?你还不明白吗?这都是怕你祖母对你下手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居忠

更新时间:2013-11-15

次日天微微发白,卫长娟起身送与自己彻夜长谈、至此才预备趁着人少离开的刘若耶:“刘姐姐,我如今才晓得什么叫做‘疾风知劲草’,以前我总以为帝都各家的闺秀都是我的朋友,却不意现下这几个月,除了闵姐姐和你之外,余人再无人理会我。”

刘若耶温柔的道:“你这话叫大家听见可真是太伤心了,其实也不只是就我与闵家姐姐来看了你,就只我们两个记着你——你晓得如今到你家来不是很方便,一则是家里有长辈的怕她们打扰了你家;二则是都不晓得你这儿过得不好,全听了门上说你伤心着不想见外人呢!不然大家肯定逆了长辈意思也要来看你的。”

卫长娟想到刘若耶几次过来都被打发走,甚至到了需要从角门贿赂门子又假扮使女混进来的地步,不免尴尬,心里也对卫长婉有些埋怨:“我就说刘姐姐是个好人,大姐姐怎么就是要怀疑是她带坏了我呢?我哪有那么笨!何况我才说了一句旁的人,这儿又没旁人在,刘姐姐也要为她们解释。可见刘姐姐是真心以诚待人的,大姐姐却总疑心她,哎!”

只是卫长婉到底是她的嫡姐,卫长娟不想让刘若耶知道是卫长婉拒绝她上门,略一思索,就把责任都推到了闵氏和周氏身上:“我从来都没有吩咐过门上说不见刘姐姐你或者什么人,门子这么做,料他自己是没这个胆子的!必是闵氏、周氏一壁儿亏待着我,一壁儿又怕叫人知晓,故而特意这样跟门上说了,以防有人来看我发现真相。传扬出去叫她们无颜见人…唉,说来真是对不住你,我竟有这样的嫂子!”

刘若耶轻轻一叹,道:“你也别太恨她们了,许是她们之前都没当过家。如今一下子管了起来,就有些儿手忙脚乱,一时间顾不齐你。再者呢管不过来心里头不免郁烦,所以见着了你言语就有些急躁。毕竟你如今在她们手底下过着,凡事,还是宽容些好,不然,你自己怄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见卫长娟面露不豫之色,她又话锋一转,道,“当然了,闵嫂子和周嫂子若是太过分了,你也别太委屈了自己!怎么说你也是你父兄的嫡亲骨血,你父兄断然没有向着你嫂子不向着你的。何况我听你说着闵嫂子和周嫂子也着实过分,不是为人妇该有的品行。只可惜咱们两家的亲戚关系转了好几个弯,我昨儿个思来想去一晚上都没琢磨出来什么能帮得上你在两位嫂子跟前说话的人…不过等我回去与母亲商议商议,看看我母亲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卫长娟感动的差点又掉了泪,道:“刘姐姐你待我实在太好了。”

“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这可也太见外了。”刘若耶嗔她,“咱们两个还用得着这个吗?”又再三叮嘱她不要太委屈了自己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