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终究还是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离开临济殿,赵琰领着她不知是绕的什么路,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离开积云寺后不久,阿凝就看见前方的桃花树上,栓了一大一小两匹马。

“会骑马吧?”

阿凝点点头。

那年他去鹊华庵救她,他也问过她这话,她说她不会。但后来赵琰才觉悟到,这是骗他的。她那时候是不愿意告诉他,她身体不适,所以情愿说她不会骑马。

两个人先后上了马,顺着桃花林中一条大道奔驰而去。

这片山麓上开满了桃花,大道两旁粉嫣薄红,落英缤纷。夹面而过的风都是带着香味儿的,阿凝跟着他,奔跑在桃花林之中,开始因为骑术不熟稔,难免走得慢。赵琰时不时停下来等她,极有耐心。

待她上了手,速度便快起来。在漫漫桃花中御风而行,偶有娇嫩的花瓣落到肩上、马上,柔软而清新。

天高云阔,阳光旖旎,草木一片生机蓬勃。早春的寒凉风扑在她的小脸上,她感受着其中的桃花淡香,渐渐的,她的心情也逐渐舒畅起来,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口的雾霾仿佛真的散了一些。

她从小是循规蹈矩的,又爱读书,的确很少这样畅快地骑马奔跑。这半年更是丝毫没有游玩的兴致。如今她瞧着无数的风景从两侧倏然而过,前方不远就是粉云彤林的深处,那里,定是一片旖旎明媚的风光。

马儿跑得越来越快,很快就越过特意停下速度等着她的男子。

男子只听得清脆泠泠的珠钗震颤之声从身边擦过,带着一阵清香。那是她流苏髻上的五彩碧玺镶珍珠蝴蝶双飞步摇的震荡。

今日阿凝因出门,穿的一身湖绿色绣大朵芙蓉花的锦缎襦裙,简素清雅,奔跑着嫣粉的桃花林中,宛如一汪流动的碧透湖水,沁人心田。披散的墨发在风中飞扬着,肆意而潇洒。

赵琰看着她的背影,总算有几分安心。小姑娘终于有点精神气儿了。

不知跑了多久,灿烂的阳光照得阿凝出了一点薄汗。她慢慢停下来,脸色红彤彤的,比桃花还要娇艳。

“怎么,跑累了?”他夹着马肚子,一步步朝她走近。

“那边有溪水。”她有些兴奋地指了不远处的一条潺潺小溪,“我想去看看!”

她双眸亮晶晶的,仿佛住了两颗星子。

赵琰真不知说她什么好,不过一条小溪,就兴奋成这样。不过,想起她出门少得可怜,每回出门都是丫头护卫前呼后拥的,想必也真是没怎么见过这山间小溪。

二人下了马,把马栓回到树枝上。阿凝小心地提着裙子,蹲到小溪边,瞧着清澈欢快的溪水,在光滑的河石中翻滚着细小的水花花,发出激荡的声音。

阿凝把手小心地伸进去,又猛的缩了回来,“好凉呀!”

但是也很舒服。她将手指伸进去轻轻划弄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这里风景真好,真想用笔画下来。”说着,她又叹口气,“我许久没动过笔了,肯定画不好了。”

赵琰挑眉道:“谁说的?你是我的弟子,怎么能画不好?传出去,我还有面子么?”

阿凝瞥他一眼,“姚沉欢还是你的弟子呢!你怎么不去管她呀?”

男子一愣,倒是笑了,“我当初收她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猜不到?”

姚沉欢年前被景元帝指为宣王妃,过不久就要大婚了。说起这个宣王,的确很得皇上的偏宠。他母妃是以曾谋害前皇后的罪名被剥夺封号的,西山大火下丧生后,尸体未能入皇陵,结局实在凄凉。她的那个丫鬟,也就是静安师太,已经被凌迟处死。南安侯府也受了牵连,南安侯被剥夺了爵位,贬为庶民。可皇上却并没有牵连赵玠,还给他赐了个上京第一美人作正妃。不过,皇上也不至于太糊涂,大约晓得宣王行止放纵,风评太差,实在难以继承帝位,便给他封了岭南路以南的十五州做属地,大婚之后便要迁往属地了。

姚沉欢的事情,阿凝都是从馥儿那里得知。这半年,靖北王府噩耗连连,世子妃和世子故去后,老王妃也过世了,馥儿在宁府也不好多留,如今年龄渐长,江南秦府那边已经帮她相看了不少公子,想必婚事也快了。

秦晚馥对于姚沉欢的婚事,一直是很惋惜的。宣王是个什么角色,京里没有人不知道。她嫁过去,又能过什么好日子?

阿凝低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为何收她?”

赵琰叹口气,“我当初是为了迷惑宣王才收学生做个样子,对于我而言,收姚陈欢和收任何人都没有分别。谁知道半路里会捡到你这么个宝贝?你跟她的地位,能一样吗?”

阿凝脸红了。虽然她隐隐料到是这样,可又觉得自己是自大了。

这会儿她不想跟他说话了,低了身子,将樱草色绣了小朵水仙花的丝帕取出,放在水里沾湿了,轻轻擦拭了一下因骑马而出了薄汗的脸颊。

赵琰也不逼她,坐到一旁的石头上。

一张芙蓉脸原本就漂亮又干净,她还带了几分湿润,额间落下的几丝碎发,湿哒哒地黏在那里。

“阿凝,这里没擦干净。”赵琰指了指她的脸。

小姑娘瞧他一眼,“哪儿?”她不过擦个汗,被他这么煞有介事的一说,当真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了。

她对着他指的地方又擦了擦,可他摇摇头,仿佛有些不耐了,“位置不对。”他长臂一伸,夺过了她的帕子,一边轻声道:“我来帮你吧。”

他很轻很柔地擦拭了她的额头,又往下,滑过她的双眸、琼鼻还有樱花般的粉唇。

精致完美,如上天最好的杰作,还娇嫩粉滑的,无一处不妍媚。

她闭了眼睛,只当他真是给她擦脸。待猛然感到唇上温热柔软又带着淡淡梅花香的触觉时,才发现不对。

她挣扎后退,他却紧紧抱住了她,一手扶住她欲躲的小脑袋,深深吻进去。

这是一种冒险,他吻着她的时候,就得克制自己进一步亲近她的欲念,也要冒着被小丫头就此嫌弃的风险。不过,有句话就情不由己。

她捶了他半天,他才猛的放开她,把紧紧按在怀里。

“阿凝…阿凝…”他低声唤着,胸口剧烈起伏,“我明日就进宫去请旨赐婚好不好?”

第 55 章 桃花林(二)

闻言,阿凝一愣,想用力推开他好好说话,他却不许。

“现在这个时机,皇上对我正想要好好补偿,我若是想叫他赐婚于我,他定会答应。”他搂着她不许她抬头,续道:“阿凝,过了这个好时机,以后可就不一定有了。你嫁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他话说得赤诚,可阿凝却心头一顿,强词夺理道:“我最想要的是姐姐,你能给我么?”

男子一愣,皱眉道:“阿凝…”

“别说了,”她推开他,低低道:“姐姐才去没多久,我母亲也还病着,我现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

就料到会这样。男子沉默着不开口。

阿凝抬眼,看着他颇为受伤的神情,心中骤然生出许多不忍来。她张张嘴,犹豫半天,才又低声道:“殿下,你…你等等我好不好?”

男子的脸色骤然被点亮了。他勾了勾唇角,“哦,那阿凝能大概给个期限么?你也晓得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一回京,皇上定会给我指婚。我得有个盼头,才好拒绝别的指婚。”

阿凝的脸都红透了,她觉得自己是脑抽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对他什么感觉,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清楚了,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开心。

“我…我也不知道。终生大事终究还是由父母做主的,总归要等我娘…病好了。”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但赵琰和她离得近,还是听得清楚。

赵琰笑了笑,“好,我姑且等一等。阿凝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他心里开始琢磨着定要给薛临涧施重压,早些把未来岳母大人的病医好。

阿凝已经彻底嫌弃自己了。她状似懊恼地瞪了他一眼,正想转身走时,他又拉住她。

“再看一会子吧,等下你回府去画《桃花溪流》该又不知怎么画了。”男子道。

阿凝瞪大眼睛,“谁要画什么《桃花溪流》了?”

“你呀,”赵琰理所当然道,“这是你今日的课业。你两年期学业未满呢,我既然回来了,自然要继续授课。”

阿凝那方被他亲过的微微红肿的唇,都快撅起来了,“我都说了不会画了。”

“给你一个月时间,把之前教你的都捡回来。”男子严肃道。

小姑娘不服道:“凭什么?姚沉欢不也没学了么?”

赵琰道:“她当年连束脩都没交,就是做个样子。你既然交了束脩,我就得尽到责任。怎么,如今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其实,以阿凝原本的性子,只要有先生这一层身份在,她就会对他毕恭毕敬、言听计从的。可是,这位先生把她惯得久了,她如今已经不把他当先生,而是当成…可以肆意撒娇的那个人。

这不,阿凝闻他此言,暗自低声回到:“我就不听怎么了。”

“你说什么?”他挑高了声线,一双眼盯着她瞧。

阿凝:“…没说什么。画就画呗。”

男子这才笑着点头,“好了,现在带你去见识个好玩的。跟我来。”

他当先朝前走,阿凝便跟着他。正巧有桃花瓣落到她的发髻上,她伸手来摸,冷不防,他已经走到她生前,替她拿掉了发髻上的花瓣。

“走得这么慢。”他说着,就挟着她的纤腰,双足一点,忽然凌空飞了起来。

阿凝吓了一跳,接着便紧紧捉住他的手,靠在他身边以策安全。

如仙如画的桃花林中,一身月白长衫的男子和娇美灵动的女子相携,穿行在嫣粉香云中,身后的粉色花瓣如下雨般飘散飞舞,美极艳极。

阿凝觉得自己仿佛在飞翔,周身轻盈如鸟儿一般,脸色不禁绽出笑意。

过了一会儿,他们停了下来。

四周仍然是桃花林,只不过中间的空地上整整齐齐排列了一大摞西瓜。一个个又大又圆,水灵灵的模样,这个时节,想必能找到这些也不容易。

阿凝站稳身子,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么多,怎么吃的完?”

“不是给你吃的。”赵琰笑着捏了下她的手才放开她,“是给你玩儿的。”

祈王殿下简直不放过任何可以揩些小油的地方。偏阿凝某些时候也大条得很,没注意这些小油。

赵琰走过去,从西瓜堆旁边的地上捡起两只匕首来,递给阿凝一只。

阿凝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赵琰没回答,只拿着匕首忽然对着其中一只大西瓜,狠狠地刺进去。

用力很猛,登时汁水儿四溅。阿凝吓得往后退两步,看着裙子上沾着的淡红汁水儿,登时就想起她杀死申嬷嬷的那一刻。

“阿凝过来多练练,以后若再需要杀人,就不会害怕了。”赵琰道。

阿凝:“…这…这跟杀人能一样嘛!?”

赵琰道:“我倒想捉几个活人来给你练,你乐意么?”他又催促道:“快些!时辰不早了,扎完这些我就送你回去了。”

阿凝简直欲哭无泪了。但不可否认,被他这么一倒腾,她忽然发觉杀人也就那么回事儿。他杀过那么多人呢,还不是云淡风轻的,还是天下人心里的贤王。

小姑娘拿了匕首,挑了个稍小一点的西瓜,对准之后,扎进去——

圆滚滚的西瓜动了动,深绿色的西瓜皮上连个划痕都没留下。

“哈哈!”赵琰鲜有地笑出声来,瞅着阿凝惊讶的目光,道:“宝贝儿没吃饭么?这是什么力气?”

阿凝嘟了嘟嘴,这回,用尽全力扎了进去。

西瓜被剖开,溅出汁水来,她的手都被染满了。

阿凝摊开手来看,皱了皱眉,“弄脏了。”

“阿凝,不过杀个人,你既然当了家,这种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赵琰又教育道,“你的手指生得这样好看,便是现在沾了血也是好看的。”

锦青告诉她,她把申嬷嬷杀了之后,手上沾了血,夜里回到衔思阁,洗手洗了无数遍,都快搓破皮儿了。

阿凝哭丧了脸,“这是西瓜汁水呀。”

男子摸摸鼻子,“姑且把它当成血了。把这些西瓜都当成你讨厌的人,一个个扎进去。”

阿凝便真的一个个刺进去。杨氏、申嬷嬷、二房的所有人还有宫里那个高高在上的荣贵妃…

她越刺越快,仿佛在发泄一般,都顾不得身上溅上的汁水了。到最后结束时,便是一阵酣畅淋漓,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种压抑释放的感觉。

她喘了气儿立在那里,眼前的西瓜已经烂成一团。

“舒服了没有?”他走过去给她擦汗。

阿凝点点头,看着自己污浊的裙子,下意识地担忧回府后母亲会唠叨,忽然想起来母亲如今重病不起,哪里有时间唠叨这些。

“阿凝真是个小姑娘,不过杀一个人,就紧张成这样,甚至于连画画都不敢。你这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殿下…”她心头有些触动。除了大姐姐,再没有人这样认真教导她了。

男子又笑道:“其实杀个人有什么的,阿凝以后多杀几个,就会习惯了。”

阿凝:“…”

两人在积云山上游了这大半日,太阳已经西斜。赵琰又带着阿凝回了临济殿,那里,锦青已经捧着一身干净裙子等着了。

祈王殿下真是体贴,这身簇新的裙子和阿凝身上穿得款式和色彩都很相似,若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两个人告别时,阿凝道:“殿下,你的案子早就已经真相大白了,都是宣王嫁祸给你的,你为何不早些回京呢?据说皇上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一直在找你。”

赵琰道:“我若是早些出现,只怕皇上就不一定这样关心我了。”什么叫失去了才知道可贵?景元帝是十分执拗的人,若非足够震撼他,他不会对赵琰改变态度。

赵琰又道:“阿凝,你如今待在府里也不开心,不如跟我一同出京一趟吧。”

阿凝瞪大了眼睛,“你…你这不是已经回京了么?又要出去?”

“五月里灵州的槐花会,你作为我的弟子,和我一起去。”

灵州的槐花会,是诗坛泰斗放鹤先生所举办的三年一度的聚会,邀请的都是大齐有名望的人。放鹤先生是灵州人,灵州又有槐花之乡的美誉,到了五月份到处都是洁白如雪的簇簇槐花,故而名为槐花会。

阿凝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让她继续画画了,原来是要去参加这个聚会。

她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娇声道:“你五月份不是要纳侧妃了么?怎么出京?”

去年给他指婚时,就订好了侧妃进门的日期,和郑王一样,就在今年五月。只不过一场大火忽起,祈王殿下不知生死,才缓了下来。这会儿若是赵琰还朝,想必婚事是照旧的。

说起来,五月京里有不少事儿,除了祈王和郑王,宣王的大婚也在这个月。

至于祈王殿下的两位侧妃,真是福薄。刚一赐婚,祈王殿下就出事儿了。这还不算,去年冬季,虞国公府的陶姑娘忽然染了急症,没拖几日就香消玉殒了。如今只剩下江璃芷,听馥儿说,今年春天也病了一场。

第 56 章 良人何

听她又提起他的“侧妃”,他好笑道:“管她们做什么?”顿了下,又纠正道:“哦,现在只剩下一个了。没有‘她们’。”

阿凝细瞧他神情,见他坦诚磊落的,又道:“好歹你也称赞过人家江姑娘的丝络打得精致呢。她如今病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么?”

赵琰摸摸鼻子,朝外头望了眼,“唔…瞧着天都要黑了。”

阿凝一看时辰,也急了,匆匆忙忙和赵琰告辞,也再没时间纠缠什么侧妃啊丝络啊的。

回到东临侯府时,竟意外遇到荣宛。二房从东临侯府搬出去后,住在城东的丰源街,那里亦是一处贵门府第聚居的地方,离长宁街颇有些距离,他们搬出去后,也从未回来看过,今日见到一身清贵雅致的荣宛从澜心院走出来时,阿凝的确很惊讶。

荣宛一身立领的紫罗兰色缎面撒花褙子,梳了个清丽婀娜的倾髻,上面簪了几只紫色玉兰花,整个人显得婉约动人。半年不见,她气质愈发典雅出众了。她朝阿凝微笑道:“我听说祖母身子好了些,所以回来看看。”

她这又是演得哪一出?当初搬走时怎么没见这么关心老太太?

阿凝今日心情极好,不屑于跟她计较,只淡淡瞧了她一眼,“这回是府里奴才糊涂。下回,我可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随便进府门了。”

说着,她举步离开。

“六妹妹!”荣宛喊住她,“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吃了不少苦头,今日我是特地给祖母送人参来的。”

阿凝朝一旁的锦珠冷冷瞧了眼,“去把她送来的东西扔出府门去。”说着,她转身就走,简直多看一眼荣宛都难受。

荣宛看着阿凝的背影,有些后悔把姐妹关系弄得这样僵。

她即将入郑王府,要想在郑王府后院的众多女人中脱颖而出,娘家的依仗是非常重要的,她自然不怀疑她爹爹对她的支持,可是…她看着阿凝那张容色倾城的脸,总觉得,或许这个妹妹,日后比她爹爹还要更能帮衬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和对手在一起的时候,时常明争暗抢,捻酸嫉妒。可当她要和另外一群人斗争时,这个对手在她心里又变得面目美好起来。

不过,显然她这会儿来修复关系,只会火上浇油。可是荣宛最不缺的是什么?是碶而不舍的精神。

此后,她时常造访东临侯府,阿凝都很不客气得将人挡在门外。倒是偶有几次,老太太知道荣宛来了,还是见了她。

老太太是因荣宓的死而病的一场,如今自然瞧着哪个孙女儿都十分珍贵心疼。她年纪大了,阿凝也不好把府里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告诉她。

当积云山的桃花谢了粉红换上新绿时,京里便有了祈王殿下在西山大火中大难不死,已经平安归来的消息。

这日,祈王府纷雪楼中,薛临涧给赵琰把了脉,回道:“殿下的身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赵琰点点头,颇有几分舒心,总算是可以不喝药了。

每次喝那碗苦药,他就要想起两年前阿凝中毒的那桩事来,心里就时常生出后悔。

当初若是和她有了肌肤之亲,指不定她这会儿已经窝在他的后院了,何至于现在一边要忍受相思之苦,一边还要想法子找理由拒绝景元帝一次又一次的指婚。

这次他回来,果然不出他所料,景元帝对他像是忽然良心发现了似的,要把之前欠他的父爱都还给他,尤其在给他找正妃这事儿上热情无比。

景元帝督促着文皇后,给他提议了许多京城贵府的姑娘,大约是考虑到他今年已经二十三,可他提议的都是十六岁以上的姑娘,自然没有阿凝的名字。

赵琰暗叹口气,默默地放下手中雨过天青色的茶盏。她怎么就没早生两年呢!

“殿下,平王府今日送来了一封邀请帖。”陈匀的回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赵琰接过来一看,是赵玹邀请他明日夜里去南水园听戏。南水园是今年新开的戏园子,虽然开张没多久,却已在上京城小有名气。最近听说从南方新进了几个戏子,声嗓绝妙,吸引了不少高门贵介前去见识。据说想要去他那儿听最好的曲儿,还得提前预约。

听曲儿不过是个幌子,来刺探他才是真的吧?

赵玹,再也不是两年前锦花台中那个找他借弈日弓只为博得美人青睐的率真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