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时候,大将军府的管家亲自送了两盒点心过来。

何氏只当这是自己送去的点心的回礼,说甚么也不肯收。

先前那盒点心,可是为了感谢秦疏影特意送去的。怎么能要回礼?

管家有些为难。秦疏影可以特意叮嘱他,东西务必送到,务必让那小丫头收下。

无奈之下,管家只能把亲属的话在心里头仔细琢磨。过了半晌,总算是回过来点味儿。

——大将军说的,是让柳家姑娘收,而不是柳家收。既是如此,何不把姑娘叫来?

何氏听他这般说,也是无法。好在清雾年岁不大,出来见客也无妨,就让黄妈妈去把她给抱了来。

柳清雾不知为何要突然过来,就闻讯地看向黄妈妈。黄妈妈在路上将来龙去脉大致与她说了。

清雾听闻后,也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秦疏影并非太注重细节的人。一盒点心聊表谢意,并非甚么贵重物什。怎地如今还非要坚持着回礼过来?

直到见了那两盒点心、又将盒子盖打开后,她才明白了秦疏影的用意。

两盒点心完全不一样。

一盒是精致的纸盒里面垫了层油纸,上面仔仔细细搁了八种不同的点心,一看便是出自点心铺子的精心之作。

另一盒子就有些特殊了。

里面的点心只有一种,且只是油纸包裹着搁在里面罢了。不过,这个放东西的盒子是紫檀木的。点心也很特殊。并非京城某家店铺里做出的样子,而是每一块都是捏成了十个花瓣的模样。

这点心清雾有印象。

那日用完早膳后,霍云霭拿了这种点心过来给她吃,说是窦嬷嬷特意让人按着他的口味做的,不知她喜欢不喜欢,让她尝尝看。

清雾觉得很好吃,就多用了几块。却没想到他还记得,竟借机让人送了过来。

至于另一份…应当是秦疏影怕那紫檀木盒子太引人注目,又买了一些铺子的混在一起罢?

霍云霭一番苦心,清雾自是不会辜负。就笑着朝秦府管家点了点头,将东西收下了。

管家大大松了口气,笑着拱手告辞。

何氏虽不知清雾为何作这样的决定,但看她这般自然而然的样子,便知东西是秦疏影特意送给清雾的了,当真不是谢礼的回礼。于是何氏也就不再在意此事,吩咐了黄妈妈将这两盒点心尽数送到姑娘屋子里去。

翌日便是腊八节。天不亮,家家户户就都熬起了腊八粥。柳府里亦是如此。

清雾一早就被叫了起来。

孩童的身子极易疲乏。她原本还有些睁不开眼,结果闻到了飘来的香喷喷的粥米味道,顿时精神了。赶紧起身,穿戴妥当又洗漱完毕后,往母亲的屋子里赶去——昨儿晚上柳方毅就发了话,今日早膳大家要一起吃。清雾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那么快醒来。

何氏见了她,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心疼的是,孩子没能多睡一会儿,早早就起来了。欢喜的是,清雾乖巧伶俐的模样让人可着心地想要去疼爱。

她将清雾一把搂在怀里,对儿子们笑说道:“妹妹今日是不是很漂亮?”

因着清雾家人刚刚故去,她让人准备的也是一身白色的衣裳。先前她看清雾围着兔毛围巾的样子太好看,就让人在清雾的棉衣的边缘处都加了一圈儿的白色绒毛。小姑娘穿了这身衣裳,愈发的可爱恬静。

柳岸芷赞叹不已。柳岸汀望了会儿,慢慢别开眼,道:“还算不错。”

柳岸风先是看呆了,而后回过神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也不怎么样啊。丑丫头就是丑丫头。”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叩了一记。

柳方毅敲着他的脑袋喊:“说实话!”

柳岸风梗着脖子叫;“就是难看!”

柳方毅当即撸了袖子,“你个臭小子,不治一治你还无法无天了!”

柳岸风撒腿就跑。刚一到门口,就和正要进屋的黄妈妈撞了个满怀。幸好他人小力气也不太大,黄妈妈扶住门框身子晃了晃并没有跌倒。

眼见差点闯祸,柳岸风彻底老实了,低着头蹭啊蹭啊站到了门边儿。

柳方毅正要继续训斥,何氏见黄妈妈似是有话要说,就朝柳方毅示意了下,转而问黄妈妈:“可是有甚么事?”

“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要见您。再细问,甚么也不肯说,只道见了您才会讲。”

黄妈妈说着,有些迟疑:“听她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会不会是老夫人快到了,特意遣了人来知会一声?”

第8章

柳方毅与何氏都是和气的性子,跟着的仆从们也都不是仗势欺人之辈。虽说不知那两人是谁,但看她们都是妇道人家,年纪也不小了,门房就好生好气地请了她们在一旁坐下候着,静等黄妈妈归来。

谁知两个妇人不知足,竟是转弯抹角地打探起主人的私隐来。门房的人有些恼了,再大声问了几遍她们的来历。

她们卖起了关子,无论如何也不肯回答。

门房哪还乐意应付这样的人?索性自顾自凑作一堆说话,不再理会了。

过了片刻,妇人们见无人搭理,便在旁有意无意地大声冷哼、讥讽主人家不懂得礼数。

门房只当做没听见,自顾自去做自己分内的事情,连个眼神都欠奉。

妇人干等着,仿佛过了许久,黄妈妈的身影方才再次出现。

她们早已按捺不住,起身探头往黄妈妈身子前后左右瞧了半晌。不见何氏,更是气愤,高声说道:“忒得无礼!我们大老远赶来,竟是连见都不肯见么!”

黄妈妈并不立刻答她们。

她接过门房捧上来的一杯茶,顺势在屋当中的椅子上坐下了。

撇着茶末子抿了两口,黄妈妈方才缓声说道:“并非夫人不肯见,而是夫人正忙着,又不知二位来历…”

“来历?”当先那位身着鸦青色绣暗花短袄、更为体面些的妇人唇角溢出一丝嘲讽,用眼角打量了黄妈妈几眼,道:“我们的来处若是说出来,真怕要吓破你的胆!”

黄妈妈跟着何氏虽不久,却也见过好些位京中贵人了。听了这话,只当是笑话一般,只垂眸盯着杯中上浮下沉的茶叶,一言不发。

短袄妇人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

另一个穿藏青色褙子的看冷了场,忙斥道:“这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赵妈妈。你哪儿来的胆子,竟是敢和赵妈妈顶嘴!”

黄妈妈面上不显,心里对眼前的人更加厌恶了几分。

之前她也零星听人讲起过,为何夫人跟着老爷来了京城,并未留在祖宅之中。原先她只当因了那件伤心事,老夫人和夫人有了隔阂。却不曾想,就连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伺候人的妈妈,竟然也敢在这边大呼小叫、让府里的当家主母亲自出来见她。

若是寻常仆从,哪敢这样?显然是有老夫人的授意了。

思及之前夫人面露为难的模样,还有老爷那带着烦躁的吩咐,黄妈妈暗暗叹息。

老夫人这样做,只因为老爷是庶出?

可她知道,柳家原本贫寒,柳家的家业,都是老爷在战场上用命搏出来的。若不是自家老爷,柳家哪有如今的兴盛?

黄妈妈胸中闷着一口气,脸上怎么也无法现出笑来,索性绷着脸说道:“竟敢混充是老夫人身边的。谁给你们的胆子。来人,赶她们出去!”

门房的人早就看不惯这两个了,闻言大喜,齐齐涌了上来作势就要轰人。

赵妈妈和婆子急了,喊道:“你们敢!我们可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又指了黄妈妈叫道:“你居然敢信口胡说!”

黄妈妈淡淡一笑,正要开口,便见不远处有一行人朝着这边行来。

她心中有了计较,缓了一缓,待到那些人离得近些了,方才大声说道:“我为甚么信口胡说?你们不过是空口无凭的一句话罢了。我可不信,老夫人身边的妈妈会这般无礼。夫人常说,老夫人最是慈爱、体恤后辈的,又怎会由着刁奴欺主?”

这话一出来,人群中当先那个的穿了大红绣金丝线缎料冬衣的老妇就往这边看来。

她面色微黑,身材微胖,脊背挺得笔直,两侧各有一个婆子搀着。

走到黄妈妈身边,她推开两边的婆子,先是板着脸打量了下黄妈妈,方才声音冷硬地问赵妈妈:“这是怎么回事?让你来和他们说一声,怎么耽搁了那么久。”

原本打算等着何氏过去请她入府。谁知在街角等到身子冷透受不住了,还不见人影。窝了一肚子的火,她只得和儿孙们先行过来了。

赵妈妈刚要回答,黄妈妈已经疑惑地开了口:“请问您是——”赫然就是不明缘由的模样。

老妇皱了眉,她身后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在后面嘁地一声,道:“这是我们家老太君。你们老爷见了还得磕响头、喊一声‘娘’呢。”

黄妈妈面露诧异,上前行礼,惊喜地道:“原来是老夫人。夫人已经盼了好久了,可是等到您了。”

柳老夫人蒋氏没有开口,而是朝赵妈妈看了眼。

赵妈妈忙道:“我已经和她们说了,可她们不信。”

“这位妈妈,若你一开始就说明来意和身份,我们可不得好生伺候着迎出来?只是您先前只字不提老夫人,只说让夫人出来见你们两个,来了才告知身份。夫人如今正在院子里伺候老爷吃今儿的第一晚粥,哪能随便离开?这不,头一回没有说清楚,后面一连串的就给弄岔了。”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就连老夫人,也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蒋氏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怎么想,都是赵妈妈没把事情办妥——即便要给何氏点颜色瞧瞧,那也得是在不会连累她的前提之下。如今赵妈妈害得她受了冻,这就是赵妈妈的过错了。

想通之后,蒋氏朝黄妈妈吩咐了几句,朝着里面行去。

赵妈妈跟了蒋氏多年,一看便知蒋氏已经恼了他。有心想要辩解,无奈此事怎么说她也不占理。只能低着头跟在后面往里走,又故意放大了点声音斥责穿褙子的婆子:“瞧你出的这馊主意。若不是你,哪闹到如今的份上?”

婆子明知赵妈妈是在老夫人面前将过错推到她的身上,却也没辙,只能认命地不吭声。

何氏知晓老夫人到来的消息后,便没了胃口。急急叮嘱着孩子们赶紧多吃点,她则只顾着抬手给儿女们整理衣裳,并不动碗筷。

柳方毅知晓她的身子本就不是特别好,生怕她饿着不舒服,有心想要劝一劝,却瞧见了何氏眼里的哀伤。柳方毅晓得妻子这是想到了故去的女儿,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由着她去了。

不多时,丫鬟来禀,说是老夫人到了。又特意说道:“门房的人说了,老的少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人。若是算上伺候的,怕是得三十来个。”

柳方毅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黑沉如墨。他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大步迈着就往外走。被何氏轻拉一把,这才驻了脚。稍等了何氏片刻,与她一起带着孩子们出去迎接老夫人一行的到来。

老夫人边往里走边不住评判府里的一切,又因年纪大了些,脚步较慢。看到儿孙们雀跃的模样,她就也不拘着他们了,允了他们先行一步。

于是,何氏她们首先见到的,并非是老夫人,而是被众人簇拥在中央、长得花儿一样好看的一个小姑娘。

她当真样貌极好,杏眼桃腮,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仿佛冬日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株桃花,娇艳可人。只是她环顾四周时,惯爱将下巴扬起,看上去神色颇有些倨傲。

柳岸风一看到她,脸色就变了。

柳岸梦是他们三婶的女儿,他的堂姐。

当初他担忧柳岸兰的身体四处闲逛的时候,听到柳岸梦和三婶不住地在老夫人耳边吹风,说甚么“兰姐儿不过是着了凉不碍事”,说甚么“小孩子家哪就那么娇气了”。结果,她们成功说动了老夫人,没有立刻去请大夫。

想到故去的妹妹,柳岸风又气又伤心,眼圈儿都泛了红。看到柳岸梦那毫不在乎的模样,柳岸风心里头更是烧了一把火。他急急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甚么来扯碎那讨厌之人的笑容。瞧见何氏手里牵着的极其漂亮的小姑娘后,他忽地有了主意。

柳岸风知道,柳岸梦最在乎的就是她的相貌。她最得意的,也是她的相貌。若想要彻底打击她,没有比让她在这方面受挫更直接更有效的了。

于是他嘿嘿一笑,走到清雾身边,说道:“妹妹乖。哥哥带你过去玩,好不好?”

第9章

看着柳岸风为了套近乎刻意挤出来的笑容,清雾心生警惕。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清雾深以为然。

先前聚在一起的时候,柳岸风还瞧不上她,连个眼神都欠奉。如今一个时辰都还没过去,他转眼就这般热络了…

若说他这表现里毫无算计的成分,谁信?!

清雾自认不傻,没道理对方坑她坑得这么明显、明知有陷阱还自己非要跳进去。打定主意不入套,她挪动步子往何氏跟前靠了靠,不搭理他。

柳岸风眼看着计谋就要落空,哪肯甘心?心烦气躁下,也只能压着脾气更为热情地和清雾讲起话来。

清雾不愿和他多说甚么。见他不依不饶,她索性松开了牵着何氏的手,往何氏的身后去,打算从那边绕到另一侧避开柳岸风。

许是她的回避之意太过明显。柳岸风紧跟了两步后忽地驻了脚,忽闪着眼睛直盯着她瞅。怎么看,那眼神都不十分明澈,显而易见地满是算计。

柳清雾被他这目光给瞧得直发毛,心知若是不想个妥善的法子,柳岸风怕是不会放过她。于是清雾赶紧伸手出去重新握住何氏的手指,然后眼巴巴地抬起小脸,想让何氏看出她的苦处,帮忙劝一劝柳岸风。

谁知她刚刚光顾着盯牢柳岸风那边,不知不觉地就将身子挪动了小半圈。这样顺着原先以为的正确方向伸手出去,却是已经偏了。等到她发现指尖相触的时候手感不对想要缩回手时,自己已经摆出惨兮兮的表情抬头朝身边之人看了过去。于是她这副求助的神情就尽数落入了对方的眼里。

柳岸汀没料到清雾会在这个时候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上一次瞧见她这模样,是他打算将她交给柳岸风的时候。那时的她轻声细语的一声“哥哥”让他彻底地茫然寻不着南北。

如今感受到她小手指尖传过来的冷意,再瞧见她这又是这副神态,柳岸汀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点地心软了。

之前他就在留意着柳岸风。

自小看着三弟长大,风哥儿有什么想法,他怎会不知晓?见柳岸风望向柳岸梦时神色愤懑,又看柳岸风不住地打量清雾,柳岸汀就明白了七八分。

此时不待柳清雾后悔缩手,他已经朝着柳岸风叱道:“做甚么?天这样冷,妹妹若是随意乱走着了凉,你去请大夫?”

他这话简直是字字都在影射当年的事情,句句戳人心窝子。

兰姐儿的事是二房所有人心里头的痛。柳岸风这样跳脱的性子,听了这番话后也彻底没了言语。磨磨蹭蹭挨到了柳岸芷的身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何氏和柳方毅在低声商议事情,就没有留意到孩子们的一系列举动。

刚刚他们朝来人望过去时仔细看过。这拨提前过来的,都是柳岸芷他们差不多年纪大的小辈。柳方毅夫妇俩低声商议了下,不打算过多停留。毕竟老夫人还没过来,他们需得前去迎接。

细细叮嘱了儿子们几句,命令他们势必要护好妹妹,何氏和柳方毅一步三回头地继续前行。

成功摆脱柳岸风后,柳清雾打算松开紧抓着的柳岸汀的手。恰在这个时候,柳岸汀和柳岸芷听了父母的话一同应了句“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然后清雾就没能成功。

因为说着话的功夫,柳岸汀已经反手一握,将她的手裹在了他的掌心里了。

柳岸芷颇为后知后觉,并未发现之前柳岸风打的甚么主意。瞧见柳清雾乖乖地靠在柳岸汀身边,就笑着拍了拍她的发顶。

清雾被他这明显宠溺的样子给惊到了,不由自主皱了脸拼命瞪他,无声地抗议。

只可惜她样子太过可爱。非但没有起到丝毫的震慑效果,反倒让三位哥哥忍俊不禁,齐齐笑出了声。

几人正在这边和乐融融着,就听一个女孩儿极其不悦的声音传了过来:“她是谁?”带了点尖细的语调,听上去有点刺耳。

正是已经走得有些近了的柳岸梦。她边往前快步行着,边不时地朝清雾看去,神色不善。

柳岸风最先反应过来。顿时眼睛一亮,照着自己之前所想顺势说道:“这是我妹妹。怎么样?很漂亮罢?我想,这天底下若想找到个比她相貌更好的,怕是难了。”

柳岸汀一听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就知道要坏事,忙把清雾护得更好了些。快速思量了下,还是不放心,又微微上前半步,半侧着身子遮掩她。

旁边的柳岸芷轻叱柳岸风:“少说两句罢。”

柳岸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们这边略微争执了几句,却完全没有入得了柳岸梦的耳中。她一直紧盯着那个穿着一身白的可爱小姑娘,全部心思都搁在了她的身上。嘴唇咬紧复又松开,如此三四回后,冷声问道:“她是谁?究竟是谁?”

“我们妹妹。”柳岸芷扫了眼已经在往这边赶过来的那对双胞胎兄弟,说道:“清雾。”

伴着这两个字,白衣小姑娘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甜甜的笑意。本就唇红齿白可爱至极的模样,更为神采动人。

只是她这巧笑嫣然的模样入了柳岸梦的眼后,柳岸梦的心里便没那么舒坦了。咬着牙哼道:“莫要骗人了。兰姐儿已经不在了,你们哪里来的妹妹!”

她不提兰姐儿还好点。一说这话,柳岸风满心里的怨气和怒意就怎么也遮不住了。

他本就性子跳脱,这一气愤了,更是口不择言,“怎么?瞧着我们妹妹漂亮,你嫉妒么?有些人啊,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自己长得是一等一的好,却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如今被人比下去了,可是难堪得很。”顿了顿,他又忍不住意有所指地道:“还有,我们妹妹心善得很。貌由心生,自然整个人都好看起来。”

柳家近些的亲眷都晓得柳岸梦最看重甚么。一听这话,便齐齐朝着柳岸梦看了过去。

柳岸梦亦是听到了先前的话,脸色更为难堪,眼神犀利地看了过来,“你说谁!”

柳岸风嘿嘿笑着,眼里半点笑意也不带地说道:“我说的是谁,你心里有数。”

“你…”

“老三!少说两句!”

柳岸芷长腿一迈挡在了两人中间,朝柳岸梦点了点头,与这两人说道:“都收敛些罢。好不容易重逢,莫要再将时间浪费在争吵上。”

虽说他性子沉稳一向在兄弟里说话算话,但,那也仅限于二房之中。

柳岸梦是嫡出三房里的嫡出姑娘,又是娇宠着长大的,眼高于顶,自是不吃他这一套。

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深觉自己受了委屈,身子一转去就去了双胞胎少年那边,扑到其中一个的跟前泫然欲泣,“哥,他们欺负人!”又将先前的争执尽数说了来。

柳岸文、柳岸武听闻亲妹子被人奚落,哪还忍受得住?粗粗问了柳岸梦缘由,两人再也忍受不在,冲到这边指了柳清雾的鼻子哼道:“不过是个小黄毛丫头罢了。你们想要寻晦气,有本事的就别冲着姑娘家,朝我们来。”

柳岸汀和柳岸风根本不搭理他们。柳岸芷眉心紧拧地道:“都少说两句罢。”

柳岸芷本也是好意,不想再争吵起来。可是他说的这简短几字听到了对方的耳中就变了味道,好像成了命令双胞胎的话语一般。

一模一样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

左边那个稍微瘦高一点的转眸打量了清雾几眼,忽地笑了,“哟,这小丫头可真是漂亮,想必她娘应当也差不到那里去。”

另一个少年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不是!之前我看她这模样忒得招人,就在想到底是二伯哪个妾侍生的。刚刚一琢磨。不对啊,就算二伯纳妾生子,孩子也不会那么大才对。”

“难不成是外头有人,孩子生下后长大了方才送来?”

“这样倒是说得通了。”

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竟直接将清雾说成了柳方毅外头养外室而悄悄生下的私生女了。

二房的几个孩子没料到他们竟然能说出这样诬蔑人的话。

那么乖巧的女孩儿,莫名其妙就受到了他们的言语侮.辱,让人怎么忍?就连一向和顺的柳岸芷都动了怒,当即指着他们的鼻子就呵斥。

这时,先前不紧不慢地远远缀在双胞胎后面的高大少年看着情形不对,急忙赶了过来,“好了好了。今儿是重逢的大喜日子,你们何苦吵起来?倒不如大家都喝一杯茶静静心,想来祖母也就要到了。”说着话的功夫,他用强壮有力的臂膀左右扛了扛,硬生生将几人尽数分开。

此人乃是大房唯一的孩子柳岸杨。

他被大夫人孟氏一手带大,和他母亲一样都是耿直实诚的性子。因着是长子长孙,他心中自有责任感,平日见了弟妹需要帮忙,都会搭一把手。如今看到大家将要打起来了,自然而然地过来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