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慬道:“阿薇,我往后会做你姐夫。”

“姐…姐夫…”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

慕容慬爽快地笑道:“这姨妹真乖,一声姐夫叫得真顺溜。”

陈薇闹了个大红脸,双颊通红,她哪有唤姐夫?怎被他占了便宜,她没想过自己的姐夫会是朱雀,想过许是王灼,又或是哪个才华横溢的公子,但绝没想到会是面前这人。

如果他不留胡子,比女人还好看,现在留了胡子,她怎么看怎么奇怪。

陈薇埋着头,小心地偷视着陈蘅,想知道姐姐对这事的态度,阿耶在世时,就曾答应让姐姐自主婚事,若是姐姐自己看中,想来母亲也不会反对。

陈蘅问道:“阿薇,郡主花园的诗文会结束了?”

“是,今儿诗文得魁的是莫大娘子。”她顿了一下,补充道:“终于不是钱娘子了,诗文女先做博士,说莫大娘子的诗更有灵气。”

早前每次都被钱家娘子得了魁首,闹得她们这些不会作诗赋文的都快没了信心。

今儿莫大娘子得了第一,好几家的贵女就开始挤兑钱娘子追捧起莫大娘子来。

陈薇道:“诗文组推了莫大娘子做组长,下次再开诗文会,就得她召集大家。”

第五百二十七章 挑恤(三更)

(续上章)陈薇道:“诗文组推了莫大娘子做组长,下次再开诗文会,就得她召集大家。”

有了郡主花园,陈薇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与一群同龄的娘子玩闹到一处,就连李姨娘脸上的喜色也多了,已经有不少人家私下打听陈薇,想聘去做嫡妻。

陈薇虽是庶出,因是陈蘅的妹妹,这嫁妆也不会太薄。

莫氏已经放出话,陈薇出阁,有三百亩的田庄,再有城西三进宅子一座,铺子三家,陪奁五千两银子。这么丰厚的嫁妆,即便是嫡女,也是少有的丰厚,何况还是庶女,仅是这份嫁妆,陈薇就不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嫡女差。

*

而此刻,冯娥正在珠宝铺子上查看账簿。

一个衣着锦服的白脸公子进来,手里摇着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家丁,一双眼睛不安分的四下瞄看。

“公子想买些什么?是送意中人还是送长辈,是贺寿的还是的婚娶的,我们‘一世缘’珠宝铺子可是整个南晋最好的。当年在都城,式样也是一等一的好,洛阳、都城的贵女都以有一套‘一世缘’珠宝为荣。”

白脸公子眸子一扫,就看一边的雅间里会着个眉眼清秀的少女,将算盘珠子拨得像在奏乐,这个女子就该是四皇兄说的那个奇女子冯娥,是未来四嫂身边最得力的属下,自创柳书,心思奇巧。

银侍女低声道:“县主,有一个狂生在盯你瞧。”

“瞧便瞧罢,人长来就是给人瞧的,怕人瞧就不出门了。”

多看几眼,她又不会掉两斤肉。

冯娥眼皮都未抬一下,说道:“账目无错,销售额是二万一千八百三十七两银子,赊账三千五百两。”

白脸公子沉吟道:“一世缘结一生良缘,一套一世缘,一生不离分。”

这是一世缘的广告语,冯娥创的。

因着这儿,一世缘的首饰精致又贵重,尤其是嫁女的,会要求一套独创,世间独一无二的首饰。

店家笑道:“这位公子想买什么样的首饰?”

白脸公子指着冯娥,“她…”

“公子,永乐邑有楚馆。在城西,这一带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冯娥建议:将青\楼、歌舞坊、小倌馆统络安排到城西。

城西有西菜市,百姓们可以在西菜市摆摊。

新建的戏园茶楼,因开张不久,吸引了不少城中老孺男女,里头的茶水比旁处略贵,进门需购戏票,要一壶茶,听一场戏,是近来一些老乡绅最惬意的生活。

莫老夫人去过两回,爱上了新戏,故意情节简单,多是五六人唱一台,有打斗的武戏,亦有唱曲的文戏,听说戏班子里全是女子。

白脸公子继续道:“我就要她,多少钱?”

“无价!”冯娥瞧着他面生,永乐邑可寻不出这样的人,莫非是从外头进来的,只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如此没规矩,思来想去,近来递帖子想来定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张萍的弟弟,不像。张萍说过,她与几个弟弟妹妹长得相似,此人可没半分像张萍的。

太原王玄龄的子孙,也不像!

王玄龄的名头极大,对子弟尤为严格,不可能养出这等纨绔。

白脸公子道:“娘子,你不要钱就跟我走!”

“小奶生,这可不是你玩闹之处?”

小奶生是什么意思,想来不是什么好的?

冯娥冷声道:“你若想玩,出门往南,近来祭台周围在建中心花园,许多吃奶小娃都喜欢去那里瞧花,请吧!”

“你…你敢骂我?”

“长这么大的人,对他人的尊重都未学会,不是吃奶小娃是甚?就连学堂六岁的小童,见了我也知道称一声‘冯县主、冯主簿’又或是一声‘冯姐姐、冯娘子’,像公子这样口出无状的,当真让人开了眼界。”

冯娥言辞犀厉,正待再说几句,却见张萍带着两个女差捕进来。

领首的少女凶巴巴地道:“你是谁?是新来本县的?将你的户籍帖给我瞧瞧?”

白脸公子看到这凶状的少女,穿着官吏袍服,一脸敌意,低声道:“阿娥,你没事吧?”

“谁会胆大到在官衙周围闹事?”

“怎就没有?太平帮的弟子,强行与人换店铺,被兴旺客栈的掌柜告到唐县令那儿,唐县令这会儿正头疼,让我出来瞧瞧情况。”

张萍接任司法一职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冯娥拉过张萍,“你别问了。”

“为甚不能问?”

银侍女答道:“太平帮弟子帮兴旺客栈搬家,之后补了五百两银子的装修钱。”

冯娥道:“帝月盟主、太平帮主都在县城,听说找郡主购置店铺。”

张萍道:“永乐邑有永乐邑的规矩,还由得他们胡作非为不成?兴旺客栈的掌柜不愿换地儿,就强行帮人搬家,这与强夺民宅有何差别?”

“你倒是小声些。”

“身为官吏,当为民作主,这事我张司法还管定了,我这就去找郡主说理儿。”

张萍气势汹汹地要去找陈蘅。

冯娥劝阻不住,只得与她一道。

白脸公子跟在二人后头。

张萍怒喝道:“你是什么人,跟着我们作甚?”

“我…长兄在陈府作客。”

白脸公子声音不高。

这天下的奇女子都聚在永乐邑不成,这个张司法长得挺俏丽的,就是一说话就凶巴巴,跟只小野猫似的。

她原就不喜纨绔气的男子,此刻对这白脸公子更是莫名的厌恶得紧。

张萍厉声道:“现在,我与冯主簿要入陈府,不管是你长兄,还是你亲父在陈府,你都不能跟我们一道,你得照了规矩递上拜帖。来人,将这人看住,拿不出户籍文书,就将他关起来!永乐邑乃是安宁净土,不容没有身份证明的随意走动。”

张萍与冯娥的感情好,两个这几年也处得如同姐妹一般。

冯娥知她有难处,将自己手头的田庄转给了张萍一些,又将铺面低价转给她,且是赊账的,还说张萍几时有钱,几时再付便是。其实冯娥,真没将这田庄、铺面放在眼里,又与杨瑜等人道:姐妹情分为重,钱财事小,原想送给张萍,只她性子骄傲,许是不会收下的。待张萍听说后,就差感动得大哭一场。

两名女差捕揖手:“是,张司法!”

第五百二十八章 酒醉(加更,第四更)

两名女差捕揖手:“是,张司法!”

张萍道:“让他慢慢交代自己是哪里人,来永乐邑作甚,没有文书,先关三日,再按永乐邑律驱离本县。”

白脸公子身后的侍从正要着恼,却见他笑微微的抬手止住了侍从要说的话。

这永乐邑的女官,一个比一个有趣,尤其是这张萍,一脸凶样儿。

这世间的奇女子如今都齐聚到永乐邑了。

皇兄要娶一个回去,他也想从中挑一个满意的回北地。

“是!”

两名女差捕一闪身,拦在一边,高声道:“请公子取户籍文书…”

“没带!”

这什么态度,一句没带,就是不配合她们办公差。

别以为穿得华贵,他们就拿他没法子。

女差捕又问:“谁能证明你的身份?”

“除我长兄,再无旁人。”

抓他下大牢,抓啊,现在就抓。

白脸公子昂首挺胸,在燕京他都能横着走,到了这儿还能被人欺负了去。

略壮的女差捕道:“公子不能证明自己的来历,就不能乱走,到县衙吃茶!”

吃茶,这词起于冯娥,意思就是等待调查。若是查不清,就得关到牢里等候发落。近来一些蒙混过关进入永乐邑的人,一经举报,查实之后就得遣送出境。

白脸公子被女差捕带走了。

唐县令正在头疼兴旺客栈告太平帮强占他铺子的事,见两个女差捕带着一个白脸公子进来,乍瞧之下,有些眼熟,正在思忖,他突地忆起此人的身份,若是拜,必会身份曝露,这里是南国,若不拜,那又是皇子。

女差捕揖手道:“禀县令,这人没有文书,又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城中百姓皆不识得,我们就将人带回来。”

唐县令揖手道:“见过元公子!”

两女差互望。

“这是帝月盟主的弟弟。”

其中一个女差立时面露窘色,她早前便是太平帮的女弟子,后来听说永乐邑招女差捕,这才吃上官衙这碗饭。

另一个高声道:“我们问你,为甚不说?”

“本公子怎没说,我说了我和兄长在陈府作客,可你们偏要请我来。”

“那也是你轻薄冯县主在先,否则,我们也不会请你过来。我奉劝公子一声,这可是永乐邑,这里的百姓淳朴,若让他们知道我在邑内轻薄娘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是盟主弟弟就了不起,就可以欺负人。

从来还没人敢瞧不起她们呢,活脱脱一纨绔。

这边张萍找陈蘅告状,说太平帮弟子的“胡作非为”。

慕容慬听罢,喝了声“狗”。

“御狗”简称“狗”,明明是人,却唤为狗,这种称呼,也只自家主子敢。

换作旁人,御狗可一早就翻脸了。

御狗一路快奔,“盟主。”

“去,将强夺人铺子的弟子拖出来当街执杖!”

御狗伸手道:“张司法,为示公允,请罢!请你观刑!”

不久后,五名太平帮弟子就被按在兴旺客栈的门前施以杖刑。

客栈掌柜吓得脸铁青。

掌柜娘子连连怪责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想连累全家,虽是换了地儿,人家帮你搬家,贴补进去的银子也给了,太平帮的弟子在我们家门前被打,往后还要镖行帮忙买外头的货,你把人得罪死了…”

不待说完,提着裙子冲了出来,“各位,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都是误会,真是误会。我们不告了!我们撤状纸,不告了,真不告了…”

张萍恼道:“你们…我为你们做主,怎就不告了。”

只要他们告,张萍就算与太平帮对上,也必要讨个公道。

“张司法,如果我们自己搬家,还得请人手,你瞧他们多麻利,两个时辰就给搬完了,照理,还得我们请帮忙的弟兄吃饭…”

张萍拉着冯娥拂袖而去。

她想帮人,可人家不领情,倒像是她自招的。

“今儿不管公事,阿娥,我们去桃花村。”

冯娥道:“去桃花村作甚?”

“王三郎来永乐邑了,现下就住在那儿。”

世间,张萍唯一有好感的同龄男子,大抵也只王灼一个。

一则,王灼有才,品行高洁,二则王灼洁身自好。

可她一人去,总觉得不大妥帖,索性拉了冯娥同行。

*

两人到桃花村时,灰衫侍从正无助地看着倚在门口的王灼,他怀里抱着一坛酒。

“为什么?永乐,你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许你此生唯你一人,你依旧不愿嫁我,永乐…”

张萍向前几步,夺过王灼的酒坛。

迷蒙之中,他似看到一个翠衫少女,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这是陈蘅,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

王灼一个箭步,将冯娥揽在怀里,“永乐,是你吗,是你吗?”

冯娥挣扎着,竟无法将他推开。

到底男人的力气就是比女人大得多。

“就算是梦,你也不让我亲近,阿蘅,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怜地、哀求的,任冯娥想要推开,听到这话却越发无力了,莫名地怜惜与同情这个男人。

在这天下、这时空,痴情男子少有,像王灼这样的就更少了。

冯娥垂下了手腕,知他吃醉认错了人,索性由着他抱着自己。

张萍心下涌过一股莫名的酸楚,王灼深情一片,怎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与陈蘅之间,到底是难有结果。

“我好孤单,我什么都没了。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乳弟,我想配得上你,我游历天下,我习练书画,我为你来永乐邑,可你却欢喜他人…”

这样的王灼,让冯娥的心一阵柔软。

张萍想要分开二人,却见冯娥朝她微微摇头。

说好了抱一会儿,可王灼却抱了她许久,但冯娥想将他开时,明明只用了一点小力,只听“磅啷”一声,王灼重重甩在地上。

“王灼!王三郎…”他砸到石案上,手背破皮出血。

张萍在屋子里帮他收拾房间,虽是贵公子,家里也太乱了,跟个鸡窝似的。

冯娥想将他扶起来,怎耐自己的力气太少。

合了三人之力,方才艰难地将王灼扶回院子里,冯娥刚要松手,王灼又紧紧地抱住她的胳膊,“不要走,不要走,陪陪我…”

张萍轻叹一声,“曾经的王三郎何等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

第五百二十九章 爱慕

张萍轻叹一声,“曾经的王三郎何等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

她很心疼。

记忆中的王灼就像一块美玉,又是一个少年才子,气宇不凡,而今却成了乡野之中一个落拓的文士。

王灼的存在,就像污浊之中的一股清流,是炎热酷夏的一股凉风,是秋夜高空的一轮明月,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总是美好而夺目的。

冯娥道:“阿萍,你去我家里,与我乳母说一声,今晚我不回去了,就说…我在你家,让她不必等我回家用暮食。”

冯娥是要留下来照顾王灼?

孤男寡女,这不大合适。

张萍看了看王灼,忍住心痛,问道:“你欢喜他?”

她与冯娥是好友,这一路走来,她们都是孤身一人打拼,因为有彼此,才有了许多勇气,张萍不否认自己对王灼有好感、有爱慕,可冯娥却抢先一步道破了自己的感情。

“你说什么呢?”

冯娥有些扭捏,可越是如此,越是证实了张萍的猜测。

张萍道:“阿娥,你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认为男子脏…”

可王灼是她认为最干净的男子,心思干净,性子也干净。

如果她还能选一个男子为夫,王灼就是最好的人选,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有接受的人。

张萍咬着下唇:“我父母要来了,母亲少不得又要逼我嫁人,以我对母亲的了解,她一定会要我辞去司法一职,让我把司法一职让人父亲或大弟。”

如果这世间,她真能嫁一个人,王灼是她唯一的选择。

王灼是她唯一一个不讨厌的男子,如果让王灼做自己的夫主,她不会觉得厌恶,甚至还会欢喜地接受。

冯娥道:“这是永乐邑,不是都城。”

张家人是来投奔张萍,希望张萍能给全家上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在。

张萍虽是女儿,却也是张家在永乐邑的家主。

“以我父亲的本事,你觉得他要是接任司法,郡主和陈家主会反对吗?”

不会,张父在任上时,一直官誉不错,就算北方城池失守,他也是最后带着百姓们逃出来的人,而不是那些弃城逃跑,不顾百姓安危的官员。

张萍在等,等着冯娥离开。

如果不曾在永乐邑相遇,她不会心动,可在她心疼王灼的遭遇时,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喜欢王灼,既然是喜欢了,就不能放手。

冯娥看着王灼,来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个男子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一个女子的男人。“阿萍,我不想放手。”

张萍愕然惊道:“你…你也喜欢王灼,你怎么会喜欢他?”

“你的动心,不是因为他说此生只求一人相伴到老,酒后吐真言,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你…说是不是?”

因为一句话,两个女郎动心。

而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