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你们俩可真有默契。”林虎聪仔细打量了钟恋晨几眼,闲闲地说,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小女子,就是在我们那儿实习的那个吧,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只是‘眼熟’而已?只要是美女,你都能在几小时内把人家家谱都弄清楚了。”

“当然,你真了解我。这小妞背景不简单的。”他侧过身子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沈安若讶异了一下,忍不住又转身看了那边一眼。

“她们家跟程家,交情甚深。”林虎聪又补充。

他们离开前,沈安若去洗手间。一楼人多,她到了二楼,出来时听到走廊尽头有人在讲电话。因为没有人,所以非常安静。

“我才不干,我还没玩够呢。什么?两家知根知底?少拿这个当借口,让我去做你们利益交换的牺牲品。他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只当我是小妹妹呢。”

那是必经路,沈安若根本躲不开,走近了却见是钟恋晨,只能笑一笑,钟恋晨见到她,也笑得灿烂,只是似乎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回家早,洗漱完毕一身清爽地在卧室看电视,程少臣回来时看一眼她的藕荷色真丝睡裙:“你穿这一身睡衣去宴会也比你打扮成黑乌鸦的样子好看,都跟你说了,你穿黑色太苍白,而且瘦得厉害。”他不干涉她穿衣服,除了黑色,每每要找碴。

“满场的五彩缤纷,你身边佳人也粉粉嫩嫩,你干吗要盯着我?”

“我盯着你,你都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了,我若不盯你,你还想做什么?”

沈安若抽出背后的枕头砸过去:“讨厌,你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他洗过澡,搂住她一起看电视。沈安若不舒服,抱了热水袋也难受。程少臣丢开热水袋,替她轻轻揉着肚子:“如果你怀孕了,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程少臣,你若敢算计我,我就咬死你。”沈安若掐他的手。

“别总这么凶,老得快。我这次出差要走很久,你对我温柔点。”

图文台又在演拍得粗糙的不知名电影。男主要结婚了,对女主说,我要娶她,可我爱你。后来那男人毁了婚约,但女主跑掉了,数年后重逢。

“你最近看片品位越来越低俗。”程少臣说,“不过那男的真是可怜。”

“那男人明明是浑蛋。”

“沈安若,你不许不打招呼就跑掉。”睡觉前程少臣突然说。

“我为什么要跑?”

“反正你就是一副随时都想跑掉的样子,让人觉得特别不踏实。”程少臣打了个哈欠,喃喃地说。

“谁让人不踏实了?你在说你自己呢。”

半天没回应,探身看去,他已经睡着了。

程少臣走了没几天,钟恋晨也向她告别,说要出去玩。沈安若对这比她小几岁的女子印象不坏,难得出身好又不矜娇恃宠,对自己又甚为客气礼貌,只是也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若你不确定一个男人是否真的喜欢你,可他对你不错,你会嫁吗?”临走时钟恋晨问她。

“结婚是一件很随缘的事,想多了反而下不定决心。”

“可是如果你很喜欢他呢?会不会很不甘心?”

“我不知道。”

程少臣这次出差的时间的确很长,有天晚上打电话给她:“没有人烦你的日子,是不是格外的轻松自在心旷神怡?”

“没有那么好,但是也不坏。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刚到的杭州。”

“钟恋晨也在那里,你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我见到她了。”他在电话另一头叹气。

沈安若并不愿意多想,她一向随遇而安,可有时候都由不得她逃避。饭店里来了一位重要客人,张总甚至亲自接待。那日沈安若在顶楼专用餐厅里遇上他与助手,微笑致礼后,各自就餐。

一定是她最近人品出了问题,所以她总能偷听到别人说话。

“这家饭店现在已经在安凯名下了,钟小姐就是在这里玩了一阵子。”客人的助手说。

“少臣眼光一向准。程家的孩子都有出息,相比之下钟家的男孩子都要气死人。你看这次合作,差距真是明显。”

“钟先生对自己的孩子要求太高。都要成一家人了,钟小姐虽然嘴硬,我看她心里是愿意的。”

他们的声音虽然够低,没打算让别人听见,可她到底不是聋子。

程少臣在电话里依然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她也索性不去破坏气氛。她若想自己好过,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枉费脑筋。顺其自然,该怎样就怎样好了。

晚上继续看洒狗血的电影,情节老掉牙,她看得津津有味,戏里的男男女女,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莫名其妙地误会,匪夷所思地分手,此后一生都擦肩而过。看着剧中人抓狂添堵,她自己便有了置身事外的悠闲。现实若也是这样的一场戏,那么她要找了有利的位置做个好观众看热闹,才不呕心沥血地置身其中去争取更多的镜头。

不过她还是很想离得再远一点,换个地方,呼吸一点不一样的空气。虽然这一向是小说和电影里最恶俗的桥段,但此刻才发现,所谓恶俗,都是经过人民群众的智慧与实践检验出来的经典。

机会来得这样及时,有个历时十天的封闭式中高层培训,就在这个城市周边的岛上,车程加船程一共才三个多小时。培训内容非常实用,但辛苦。当人力部征求她的意见时,沈安若一口答应。

“天热,你体质又弱,那边交通不便利,条件也不会特别好。同类培训有很多,其实不必这种时候去。”在审批单上签字时,张总说。

“没关系,我很久都没学习充电。”

她懒得跟程少臣说,因为他若不同意,只一句话就能令她无法成行。其实她暂时离开一下,不干扰他的视线,倒是更有助于他去思考以及解决问题,不会令他因时时见她而为难。怀着这样高尚的目的,她对自己不告而别的计划很坦然。

她出发的时间恰能错开与程少臣打照面的机会,等到了目的地,再打电话告知他好了,她并没打算远走高飞销声匿迹,她可没那份骨气。其实她走得不远,当天都可以来回,若不是时间太久,根本算不上出差。

出发前一晚,沈安若简单收拾了行李,像往常一样到楼下去检查门窗,在厨房里热了牛奶。正小口地啜吸着牛奶,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外面打不开,她只好自己去开锁,手里还捏着牛奶盒子。程少臣竟然提前回来了,他明明应该明天下午才返程,沈安若心虚气闷。

门一打开她就被一把抱住,程少臣故意哑着嗓子粗声粗气:“小妞儿,若想保住性命,就乖乖从了我吧。”

深更半夜的,他可真有兴致。沈安若在他怀里挣扎:“提前回来干吗不说一声?”

“吓到你了?”

“对,屋里藏着男人呢,你千万不要上楼。”沈安若推搡着他,但他越搂越紧,呼吸也渐沉。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刚才他突然袭击,她一受惊便捏紧了牛奶盒子,结果把牛奶溅了两人一身,现在正沿着她的睡衣领口向下滴淌,前襟也濡湿了一片,贴着她的皮肤,勾出她前胸的形状。

程少臣低头去舔她裸露肌肤上的那几滴牛奶,她微微地颤了一下,低下身子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你饿吗?我去煮面。”

“不饿,飞机上吃过了。”他把外套随意扔到沙发上,扯了领带,上楼去洗澡。走到楼梯中间时,回身见她还在原地站着,朝她笑一笑:“你要不要一起?”

“不,谢谢。”沈安若扯着睡衣前襟,尽量让它不贴身,心里有点乱。她是做事有计划的人,突发状况到来时,即便可以应付得很好,也总有点慌。

她把行李箱搬到自己的书房去,到另外的浴室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下湿睡衣,然后便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先躺下装睡,还是声称不舒服换个房间睡,总之她觉得累,不想生出多余的事端。她的心思正百折千回地转着,浴室的门被拉开。沈安若僵着身体没回头,仍被程少臣一把搂入怀中,整个后背贴着他赤裸温热的胸膛。他在她的耳朵和肩膀上留下唇印,低声问:“你想念过我没有?”

“没有。”沈安若躲闪着,被他的气息弄得很痒,但柔软的胸部与小腹都被他揉捏着,根本摆脱不掉他。她象征性地推拒了几下,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按到床上,睡衣被他轻易地褪下。她保持着趴卧的姿势,紧紧抱着枕头,不肯翻身。程少臣也不逼她,像小动物一样从她的耳垂和肩膀开始细细地啮咬,光滑的后背,纤细的腰肢,柔软的臀,直到她的脚趾。他力道轻柔,但每咬一下,她都忍不住微微颤抖,全身酥麻。这是个调情高手,她哪里是对手。沈安若觉得挫败,她明明内心想抵抗,身体却投降,脑里晕晕的,隐约有极重要的事情,没有头绪。她突然生气,都不清楚到底在气谁,用了极大的力气翻身起来,因动作过急甚至晕了一下,一把扯住没有防备的程少臣,把他使劲地压到自己的身下,用腿压住他的手,用手掐住他的脖子。

程少臣大概被她突如其来的强悍震慑住,除了最初反射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反抗,由着她折腾,甚至还偶尔配合她一下,表情变幻,眼里情绪不明,因她挑起了他的欲望,也因他正受着她的折磨。她用牙齿,尖尖的小虎牙,啮咬,吮吸,不过没他那么温柔,而是真用了力气,令他全身战栗。她得承认,有人在自己的身下发抖的感觉真的很爽,怪不得程少臣以前总是那么喜欢逗弄她,把她一点点逼到失控边缘。他俩的这种关系,她从来都是掌控不了局面的那一个,也没什么机会主动,此刻动作既不优雅也不干练,更像在胡闹。

沈安若终于真正地占到了上风,她权当是自己的胜利,尽量忽略有人一直在让着她的事实,坐到他身上,把他的手用自己的睡衣缠到床头上。她其实绑得并不紧,但他很老实地并不挣脱。她的头发随着动作的起伏拂着程少臣的脸与胸膛,他突然抬起身来张口含住她的一只乳房,一大口,好像要吞下去,动作也激烈起来,不肯再按她的规矩来,害她惊慌了一下。

沈安若挣扎着退开,重新把他压住,很得意地看着他有一点扭曲的表情,喘息着说:“程少臣,你感觉如何?事情不能完全在你掌控之中,这种滋味不是很好受吧。”

“偶尔体验一次半次,其实还不错。只要不总这样就好。”他的声音也支离破碎。

沈安若的上风没占多久,她体力不支,早早地就失了力气,重新沦为他的猎物,还是要任他摆布,她的气焰嚣张就如同向一只精力旺盛的公牛抖着红布,结果只会令他更加疯狂和激烈而已。

在被暴风骤雨般的情潮席卷过后,沈安若有短暂的昏厥,神志清醒时发现正被他肆无忌惮地用手指检查着全身,见她睁开眼睛看他,便俯下身吻她,手滑了下去,又一次拨弄着她最敏感处的神经。他在再度攻陷她的间隙贴着她的耳垂轻声细语:“你真的想我了吧。”

“你少自作多情。”她身体服软,嘴却不认输。

程少臣轻声地低笑,加快也加重了自己的动作,满意地看着她在他的身下辗转呻吟甚至轻声哀求。他在她濒临崩溃的前一刻贴着她的耳朵柔声地说:“可是我非常的想念你。”

他的声音连同她的全部感官,都在那极致的瞬间爆裂开,仿佛散作片片的星光。她的身体也正在液化,软成一汪水,在他怀里渐渐地流失,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样的夜晚会令人折寿,而且,他的确不能够容忍有人挑战他的权威。沈安若在陷入深眠前,脑子里浮现着这样的念头。

第三十三章 天长地久

有时候,我们不可理喻的执拗,不过是为了得到一句可以令自己安心的话而已。

——沈安若的Blog

第二天是正常上班日,沈安若被闹铃叫醒,挣扎着起床去洗漱。程少臣侧卧着,还在沉沉地睡着。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意识到昨晚错过了一个可以不动声色地兴师问罪的机会,但很快甩掉不安的念头。

他们俩的关系,每一次有进展,每一次转向,其实主动权从来也不在她,她根本左右不了他,至多能死撑着自己的尊严而已。

程少臣翻了个身,似乎是醒了。沈安若问:“你要不要起床?已经不早了。”

“他们都以为我今天下午才回来。”他揉着眼睛,像小孩子一样嘟嘟囔囔,“你也不要去了,请一天假,好好休息。”

沈安若没听从他的建议,准时去了公司。按计划她应该十一点出发,先去汽车站,再乘车去码头,即使算上等候的时间,下午三点前也可以到达目的地。她将自己不在期间的工作一一安排好,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张总亲自打了电话过来:“到董事长办公室去解释一下那份策划书。”她心中生出疲累的念头,看一眼时间,十点半。

策划书不会有问题,她带领团队做了几天,她自己一字字地核准过。而且程少臣从不在这些事情上吹毛求疵,即使有问题,都只会通过张总传达。所以他找她,原因只有一个。只是没想到,他出长差归来,不去安凯总部,竟然先到了这里。

“你难道不觉得这份策划方案拖泥带水不够简约?为一个很单纯的目的要绕那么大的圈子。”言简意赅,多好的开场白。

“我们小组成员认为细节的适当烦琐会有更好的广告效应,毕竟我们要的是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而不是自娱自乐。”她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见他抿紧了嘴不说话,于是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我们还有一个备选方案,或许比较符合您要求的简约。”

他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沈安若别开眼睛环顾四周,不去正视他的眼睛。这间办公室,他来得本来就少,她进来的次数更少。算起来,这是第二次。

程少臣把第二份策划书丢到桌子上,并不看,大概没料想到她还有这一招。他吸一口气,再吸一口,不冷不热地开口:“我刚才听张总说,你要出去培训很久?”

“是,十一点出发。十天,不算很久。”

“我怎么不知道?”

“这种事只需要张总审批通过就可以,程董难道忘记了?”

“沈安若!”程少臣的声音不再那么从容。

“哦,昨天我忘说了。”沈安若轻描淡写地回答。

隔了一米多的距离,他俩四目相对,各怀心思,偌大的空间被安静的沉闷塞得满满。

多有趣,这就是成年男女,几小时前拥抱着纠缠着仿佛全世界只剩了彼此,现在却可以把空气僵持成森冷的凝固。

沈安若看着落地钟的指针一秒秒地颤动着,决定先开口:“我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出发。”

程少臣又沉默了良久,手中的笔拿起又放下,然后再拿起,最后终于挤出一点勉强的笑意和几个字:“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沈安若直到上了船才觉得神经平缓了一些。海上有微风,吹来温润咸湿的气息,一直吹进嘴角。她抹了一下,竟然是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来。都怪这海风太潮湿,令她的眼睛不适应。

竟然让她遇上这种八点档与二流电影的俗滥剧情,而她连模仿片中女主角绝然离去的勇气与力量都没有。比起以折腾自己作代价成全一场悲壮的烈女之歌,她更贪求现世安稳,所以该怎样就怎样吧。

本想暂时离开,寻求一点清静,虽然算不得壮烈,至少也是从容优雅的。老天连这么小小的要求都不愿意满足她,偏偏让她被人拆穿,最后走的姿态都洒脱不起来。而且很显然,程少臣介意的不是她想要离开这个事实,而是她要离开竟然不通知他。他的权威受到挑战,这才是他恼火的原因。

她才不是因为伤心难过而哭。她只是觉得,连这么戏剧化的事情到了她自己身上,都变得如此乏味,这无奈又无趣的人生,可真令人感慨。

沈安若到达培训基地报了到。这里环境很好,岛上没有高层建筑,每一个方向都看得到海,她的房间窗户向着正东方,若起得够早甚至可以看海上日出,开窗便可随时听到涛声。在视野辽阔的地方人心变得微不足道,她渐渐忘记自己郁闷的原因,又觉得困倦,因为昨晚根本没休息好,洗过澡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满天星斗。

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是程少臣的,之前她睡觉时,将手机调到了震动,想来是睡得太沉,没听到。犹豫了一下,拨了回去,不想跟他玩拉锯游戏,她没力气折腾。

无非是问她一路是否顺利,住宿和饮食是否能忍受,例行公事一般,很像上级对下属的关怀。他的声音没有情绪起伏,她也掩不住的疲累,连敷衍都觉得辛苦,一会儿便无话可说。

“为什么突然要走?”都准备挂电话了,程少臣突然问。

“正常工作而已。”

“沈安若,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

“我想出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最近气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