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和夏枕已经到了路口,江汐站在夏父和夏母旁边,挽着夏母的手。

“夏姨,待会可别太高兴了,江炽给你带回来的这个小姑娘,我保证你一定喜欢得不得了。不对,是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小姑娘让你这么喜欢了。”

夏母一听江汐这么说,更高兴了:“真的假的?”

“肯定啊。”

“不过也是,”夏母说,“江炽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阿姨说什么都喜欢,他喜欢的我就喜欢。”

江汐本来还一本正经地说话,这会儿有点憋不住了,笑了起来。

“这俩孩子刚才说是到路口了?”夏父问。

江汐回答:“对啊,应该是快到了。”

屿城这个地方居民区巷子纵横交错,整个地方的建筑都特别有地方特色,小院带小别墅,陡坡小巷,爬山虎蜿蜒墙壁。

冬天天黑得早,这会儿暮色渐起,洒了天空一片旖旎。

没一会儿,巷口那头出现了两个人影。

陡坡地面是粗粝的水泥,一颗颗岁月沉淀下来的小颗粒。

夏母的视线望下去:“咦,怎么只有两个人?江炽旁边那是枕枕吧?不是说好带女朋友回来了吗?怎么没带回来?”

江汐这会儿倒是没说什么了,但仍是憋着笑。

行李箱轮子在地面上滚动,一路咕噜咕噜响,在江炽和夏枕走上来的时候,夏父和夏母忙迎上去。

夏母还没走到江炽身边就问:“昨晚不是打电话跟我说这次要带女朋友回来给我们看看,怎么小姑娘没有一起跟过来?是半路反悔了?”

旁边的夏枕一听夏母这样问,心里瞬间一颤,本来没那么紧张的,被夏母这么一问,登时紧张了起来。

跟在夏母身边的夏父也问:“是啊,怎么没有带回来?你阿姨从昨天晚上就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两个人来的时候特意没有牵着手,就是为了不吓着夏父夏母。

要是牵手来到夏父夏母面前,这不是惊喜,这对两位长辈来说怕是惊吓。

江炽一身长风衣,衬得身形格外颀长,一边手搭在行李箱拉杆上。

“带回来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如既往的懒散,唇角一勾,吊儿郎当。

“带回来了?”夏母的语气甚是惊讶,探头去看江炽身后,想再看看巷口那边有没有人过来。

夏父也是探头去看。

这时旁边的江炽忽然伸手,捞过了夏枕的手。

夏枕心里砰地一下。

这一刻江炽没了前一刻的吊儿郎当,他五指穿过夏枕指间,紧紧扣住。

“这是我女朋友,”他的嗓音里带着认真,和对两位长辈的尊重,“我带回来了。”

在他事业有成的时候,他把女朋友带回来,让两位长辈可以放心把他们的女儿交付给他。

他的掌心熨烫,暖得夏枕心尖都发软。

面前的夏父和夏母忽然都怔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江汐则手抱在胸前,嘴角噙着笑,悠闲地靠在院门上看着。

足足过了好几秒,夏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看看江炽和夏枕紧紧牵着的手,似乎不太确定刚才自己听到的话,视线从他们两个的手上移开,看向了江炽。

“你刚……说什么来着?”

旁边的夏父已经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枕看夏母和夏父这反应,心里越发紧张。

“爸,妈……”夏枕竟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手紧了紧江炽的手,“这是我男朋友。”

夏枕这话一落,夏父和夏母更是惊讶了。

夏枕这孩子从小就很容易害羞,他们从来都想不出这孩子牵着男朋友跟他们介绍的模样。

这两个孩子给他们的冲击力太强了。

其实夏枕和江炽也一直摸不透夏父和夏母的态度,他们这五年多来,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谈恋爱,但夏父和夏母都没发现,他们两个从小关系就好,所以谈恋爱后平时两人走得近,夏父和夏母估计也都没往别的方面想,以为他们两个就是单纯的兄妹关系。

夏父和夏母是疼江炽,但夏枕一直摸不透他们的态度,这会儿紧张得手心发汗。

江炽这人在什么事上一向从容淡定,很少有紧张的时候,驰骋工作上网络上,他一向有条不紊。但此刻,面对岳父岳母却是让他罕见地紧张了。

原是日落前柔和稀薄的暮色,这一刻弥漫在四个人中间的空气却是紧绷的。

是江炽打破了这一刻的安静,他有点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

“夏叔,夏姨,我从小就喜欢夏枕,和她谈恋爱是我先追求的她,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冲我来。”

说这话的时候,江炽还下意识地将夏枕往自己身后挡了挡。

下一瞬,夏母突然哭了。

准确来说,不是悲伤的哭,而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哭。

江炽和夏枕都惊了。

夏父忙去揽夏母:“怎么还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夏母朝前走了一步,看着江炽和夏枕,鼻子发酸,但却又高兴得笑:“你说你们这俩孩子,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几年来都瞒着我们,早点说我可以多高兴几年。”

“我和你夏叔昨晚还在说枕枕以后会交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夏母估计也是觉得荒唐,“其实我从小就觉得你俩可以结个娃娃亲,可又怕你们两个没这个意思,也就从来没提。”

听了夏母这番话,江炽和夏枕登时愣住。

江汐在后头看得发笑,走了上来,拍拍夏母的肩:“夏姨,我跟你说,这是你最满意最喜欢的儿媳妇了,没有之一,对吧?”

“对对对。”夏母破涕为笑,忙点头。

夏父无奈地摇摇头,但仍是纵容,指了指江炽:“江炽你这小子原来早就把我女儿拐走了。”

江炽笑。

夏枕耳朵一热。

夏母握了握这两个孩子的手:“说什么我们不同意呢,阿姨高兴都来不及,这下更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家两颗白菜互拱了,我真的……”夏母实在是太高兴了,都有点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高兴死了。”

江炽反手握住夏母的,他一向不喜欢这种煽情的画面,这会儿又不正经起来了。

“夏姨,你怎么娃娃亲怎么不结得果断一点,你要是给我俩结娃娃亲了,”江炽说到这笑了声,“我啊,还可以早几年跟夏枕早恋。”

“枕枕太难开窍了,”夏母破涕为笑,“我还以为她到大学都不会谈恋爱呢,没想到不但大学谈恋爱了,高中还早恋了。”

夏枕:“……”

夏母格外八卦:“不过你们,是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啊,枕枕高一?”

夏枕本来就害羞,一听夏母这么问,脸一热。

情急之下拉着江炽就要进门:“我、我好饿,我们都去吃饭吧。”

江炽任她拉着自己走,来到院门边的时候,凑下身子,伏到她耳边:“害羞了?”

夏枕的耳朵被他气息挠得发痒,要命的是此刻在后面格外关注他们动向的夏母和江汐还在起哄。

夏母:“这小年轻谈恋爱都这么甜蜜。”

江汐笑:“谁说不是呢,看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一顿饭下来夏枕没少被夏父夏母盯着,自从自己和江炽恋爱的事他们知道后,夏枕每次看到他们的目光总觉得不对劲,真的就像在看小年轻恋爱似的……

夏枕被看得不好意思,吃完饭就躲楼上去了,在楼上洗好澡后,夏枕想过去找江炽,但又不好意思。

她试图下楼偷偷溜走,但一下楼,夏父和夏母都格外八卦:“要去找江炽了啊。”

这话逗得夏枕立马否认:“没有,我、我去喝个牛奶。”

说着真的去厨房里喝了杯牛奶后就重新上楼了。

……

楼上的房间里,两个人的窗户打开,江炽懒懒地倚在窗户旁,看着夏枕双手杵着下巴愁得小脸微皱。

看得他心痒痒。

“不过来?”江炽捞过桌上的魔方,指节修长骨感,把六面颜色迅速打乱。

夏枕抬眸看江炽,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江炽低头转着魔方,眼角勾了点笑。

“不过来我就过去了啊。”

夏枕眼睛一亮,但江炽忽然啧了声:“好像不行。”

在丈母娘家干坏事……好像不太好……

夏枕好像也意识到这点了,眉心一皱,两个人大学总住一起,晚上也经常一起睡,夏枕现在都习惯晚上搂着江炽睡觉了,现在回家了当然不行,但还是想过去跟他待一会儿。

江炽一个抬眸就知道夏枕在想什么,又重新低眸,唇角微微勾了下,修长的手指走得飞快,手里的魔方咔擦咔擦没几下就转好了。

夏枕微微仰头看着江炽,见他这一副不紧不慢的从容样,心里忽然有点愤愤的,怎么她在这里愁成这样,他却是不慌不乱的,一点都没上心的样子。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

夏枕气得牙痒痒:“我不过去了。”

江炽抬眸瞥了眼夏枕,魔方在手里抛了抛,然后随意往桌上一扔。

他刚才也就是逗她玩,实则心痒得不行。

他双手杵在窗台上,朝对面的她抬了下下巴,语气跟教训一个小孩似的:“说什么呢。”

“快点,过来我亲亲。”

第76章 陆南渡江汐番外

黎明天边破晓, 一缝不甚明亮的熹光泄出, 海面微澜,仿若灰墨色的画上抹了一丝重彩。

将晓未晓的黎明里,巷道里一片安静,家家户户仍在沉睡当中。

少年身着蓝白色校服, 正拣了几颗小石子砸一扇二楼的窗户。

陆南渡又拣了几颗小石子在手里垫了垫,瞄准了一扇窗,长手往身后一拉, 石子准准地掷了出去, 抛物线扑咚一声砸在了木窗上。

彼时的陆南渡刚上高一,今晚他又被他爸赶出来了,这老顽固又犯病了,大半夜的把他赶出来,抡着根棍子脸色阴沉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

从家里被赶出来的陆南渡身上没带分毫, 连手机都没带, 无处可去,最后只想到了江炽。

就想在他这里蹭一晚。

陆南渡力度拿捏得很好,石子一声一声打在木窗上,能叫醒里头的人,却不至于吵醒旁边的人家。

“操, ”陆南渡又扔了一颗石子出去,笑,“睡得这么死。”

下一秒,那扇窗户猛地打开, 站底下的陆南渡毫无心理防备,吓了一跳:“卧槽!”

紧接着,一个枕头从窗外砸了出来,陆南渡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脸。

枕头绵软,上头带着点清香。

“这天还没亮,吵什么吵!找死是吗?!”江汐被吵醒一肚子气,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砸窗吵醒,气得都想下去打人。

她今年高三,待会还得早起去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枕头上淡淡香气萦绕鼻尖的那一刻,陆南渡一愣,下意识紧抱住了砸下来的枕头。

将亮未亮的天光里,雾将散未散。

江汐散着一头头发,低头,看见了底下仰头看着她的少年。

眼睛很亮,五官英气,一头头发茬。

都说好看的人剪寸头才好看,底下的男生就是这一种,五官被衬得格外凌厉好看。

那人站着没个正形,手里还拎着她的枕头。

但当时的江汐也只是仅仅觉得好看而已,还是困得像回去栽床上。

不过脸长得好看终是有用的,江汐被吵醒的火气消了不少。

“你干嘛?”

不过是一瞬间,陆南渡便又吊儿郎当起来了:“我找江炽啊。”

江汐昨晚赶画赶到三更半夜,这会儿是真困:“左转,二楼侧边那扇窗。”说完嘭地一声关上了窗。

她没看到,在她关上窗后,底下那个少年唇角勾起的一抹笑。

江汐那会儿也不知道,后来这个叫陆南渡的男生,从此成了她余生里的万劫不复。

……

梦里的一切真实得可怕,他好看的眉眼清晰得梦里的江汐心口都一皱,猛地睁开了眼。

睁眼是黑暗的天花板,心里的钝疼还没消散,一皱一缩。

今晚她和陈凛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出来的时候,在电梯和陆南渡撞上了个正着。

仅一眼而已,后来她没再看他一眼,可还是梦见了。

江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放弃了反抗,任着这股难受在身体里乱窜。

白天不敢想的人,不敢想的事,本来以为久了会遗忘掉,却总是在某个瞬间毫无防备再次溜了出来,杀得人措手不及。

梦魇是往事的盛宴,白天刻意埋藏的人和事肆无忌惮在盛宴里狂欢。

想摸他的头发茬,想他顽皮地朝她耳朵轻轻吹气,朝她撒娇,想被他压在身下亲吻,想跟他缠绵。

想他吗?

可不能想了啊。

江汐的鼻尖蓦地发酸。

江汐没哭,闭上了眼睛,还记得自己不能哭出来。

一年多了,才三百多个日子呢,还怕以后忘不掉吗。

江汐深吸了一口气,胸口起伏,再次睁开了眼睛,经过这么一遭,肯定是睡不着了,江汐从床上起身,翻身下床,没开灯,从柜子里摸索出一包烟和打火机。

抽出一根烟,江汐随手将烟往旁边桌上一扔,烟放嘴里,打火机咔擦一声。

烟草味烧进肺里,这一瞬,江汐突然恍神了一下。

她学会吸烟,也是陆南渡这死小子诱哄她的,使坏教她吸烟。

最后,他戒了烟,她却没有。

江汐有点烦躁,把烟往桌上一掐,扔进了垃圾桶里。

.

晚上失眠,但江汐竟然到早上也睡得不太.安稳,一失眠睡眠质量就不好了。

江汐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想出去散个步。

她一头大波浪长发绑了个马尾,短袖外面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家里还安安静静的,江汐推门出去,刚出门转身想把门关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人。

江汐一愣。

陆南渡抻着一条腿,另一边腿曲着,手懒懒搭在膝盖上,手上还绑着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