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傅墨森无奈地望着酒店门口:“你说的家,就是这里?”

言夏局促地笑了笑:“那个,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先在这里住几天。”

“为什么?”傅墨森沉下脸睨她,“为什么不能让我回你家见西瓜?”

“我需要准备一下。”

傅墨森垂眸:“需要多久?”

“我……”言夏认真地在想这个时间段,可没等她想好这个答案,只听傅墨森又急急地接话:“多久都行。”

言夏用力地抱了抱他。

“放心啦,我不会跑掉的。”傅墨森用宠溺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言夏也配合地扬起头:“好,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齐婉茹如果要杀了你,我会来救你的。”

两个人彼此调侃一番,言夏送傅墨森到房间门口,亲吻告别。

言夏知道,去救他的话是开玩笑的。他有他的战场要面对,而她也有自己的残局要收拾。

她打给赵熙,却始终没人接。

西瓜今天幼儿园放学,也不知道赵熙是不是去接了。

如果他记恨她,会不会把西瓜带走?

言夏心里猛地一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情况往坏处想。

言夏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西瓜所在的幼儿园。

堵车加上司机又绕了两个弯,言夏来到幼儿园,距离放学已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当言夏急急地跑进大厅,问老师西瓜是不是被他爸爸接走了,老师指着坐在角落里乖乖弄拼图的西瓜:“没有啊,还没有人来接西瓜呢。”

西瓜抬头看了一眼言夏,低头把拼图一个个拆开放进包里整理起来。

言夏的心这才重重放下,她真的是想多了,赵熙就算再恨她也不会把这份恨意放在西瓜身上的。

当西瓜走到面前,言夏伸手紧紧地拥住他。

西瓜问:“爸爸呢?”

言夏垂眸:“爸爸他……”

“你是不是又和爸爸吵架了?”西瓜皱眉,就像缩小版的名侦探柯南。

言夏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师,局促一笑:“不是,爸爸他忙所以错过了接西瓜的时间,就换妈妈来了。走吧。”

西瓜皱眉不语,和言夏走出幼儿园,在无人的街道上甩开了她的手:“爸爸再忙都不会错过接我的时间。妈妈,你没有说实话。”

言夏半蹲下来,迎上他亮晶晶的大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从来都是这样,她骗不了他。其实大人说谎并不高明,对于小孩来说,他们的眼睛能看透一切。

“对,爸爸和妈妈吵架了。不过你别担心,妈妈一定会和爸爸和解的。”

“你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为什么还要吵架?”西瓜死死地盯着言夏的眼睛,越发生气。幼儿园老师也快要结婚了,老师的男朋友每天都来学校接老师,两个人十分甜蜜,绝对不是妈妈和爸爸这个样子。

“西瓜,有很多事没办法和你解释。但你相信妈妈,你一定是妈妈心里最重要的人。”言夏急切地拉过西瓜的手臂,她不喜欢他用这样阴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错误,她还在苦苦支撑的一切。

西瓜却甩开她的手:“我要去找爸爸。”

言夏拉住他:“你别去!”

西瓜瞪她。

言夏抿唇:“我也在找他。”

西瓜着急了:“爸爸不见了?”

言夏避开他的视线,拉起他:“走吧,我们先回家。”

西瓜闹着别扭,反抗到底:“我不要回去,爸爸不在家,我不要回去!”

他的小屁股使劲往后撅,就是不愿意和她往前走。言夏气得忍不住抬手。

这时旁边有路过的行人踩着自行车停下来,看到这一幕,大义凛然地指着言夏喊:“喂!你干吗呢!你是不是人贩子!”

“我……我不是。”言夏傻了,他这么一喊,引得其他人纷纷侧目并且都围了上来。

她赶紧摇西瓜:“快啊,西瓜,叫妈妈。”

西瓜赌气,就是不搭理。

结果言夏满头大汗地解释不清楚,直接被送进了警察局。

这件事太丢脸,惊动谁都不太好。言夏无奈打给江桃,江桃答应来保释,不过要等到她下班。

就这样,言夏和西瓜谁也不搭理谁,坐在警察局里一直等到晚上,江桃下班后终于着急忙慌地赶过来。

警察办理手续,江桃一左一右拎着言夏和西瓜出来,没好气地看着他们进行思想教育:“你们幼不幼稚啊!”

言夏皱眉不说话。

西瓜双手抱臂,三岁的小破孩竟一脸冷漠。

江桃决定先骂西瓜:“你说说你,怎么可以让你妈妈被误会成人贩子呢?!你让你桃姨真是大开眼界!你才三岁就这么能耐,你再大一点是不是就要上天了!这样是不对的你知道吗!”

“我上不了天,能上天的是宇宙飞船。”西瓜抬眸冷冷地回了江桃一句,“桃姨,你的常识不怎么好。”

“……”

江桃只好转而骂言夏:“被自己三岁的儿子弄进警察局却毫无还手之力,你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白当妈了!”

言夏皱眉:“我这么大岁数?我记得我好像和你是同岁吧。”

“……”

江桃要哭了,这对母子是要和她上演一场《农夫与蛇》的话剧吗?!

街上已经亮起霓虹灯,时间不早了。言夏拉着江桃到一旁:“西瓜不愿意回家,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他一晚上?”

江桃眯眼:“该不会是你要去陪傅墨森,故意把西瓜丢给我吧?”

言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知道了?”

江桃翻白眼,回赠三个字:“你说呢?”

事实如此,傅墨森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新闻早就在第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冯东、夏褚褚和张然是伴郎,江桃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墨森现在暂时住在酒店里,赵熙不见了,我需要……我需要你暂时帮忙照顾一下西瓜。”言夏知道自己的语言有些混乱,但她知道江桃一定听得懂。

原本因为知道傅墨森和言夏重新走在一起而感到兴奋的江桃,此时看着言夏,才意识到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浪漫。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江桃点头,由衷地说道,“不管怎样,兜兜转转,你们能重新在一起,我还是替你感到开心。”

“谢谢你,江桃。”言夏感激地笑了。

“瞎谢什么。”江桃白了一眼言夏,冲西瓜招手,“西瓜走,桃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言夏看到西瓜牵过江桃的手,一点也没有回头看她的意思,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因为她和赵熙吵架。

目送西瓜坐上江桃的车离开,言夏才发现自己有点饿,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她打给赵熙,依然是无人接听,傅墨森则是在通话中。

每个人都很忙,她也很忙,有人忙着消失,有人忙着收拾自己造成的残局,而她则忙着寻找。

言夏进了便利店买了一碗方便面,坐在落地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想起之前和傅墨森躲在茶水间给他展示特殊煮面法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一碗方便面,她脱口而出提到赵熙,只因曾经在学校的时候和赵熙一起吃过方便面,围绕方便面是辣的还是甜的话题,两个人认真地讨论起来。

也是因为一碗方便面,她和傅墨森有了一段共同的记忆。

现在,她一个人吃着方便面,想到这两个男人,心好似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只被一个人深爱,也只深爱一个人,没有辜负,没有分离。

言夏从便利店走出来,天空下起了雨。雨水经过灯光的打磨,像一根根彩色长针。

言夏踏着雨水一步步走回家,刚走进黑乎乎的楼梯口,只见一个黑影闪过,迅速将她压到墙上。

贴到冰冷坚硬的墙面,言夏吃痛,睁眼刚想大叫,就看到赵熙的脸闪过眼前,紧接着被他用力抱住。

“言夏……言夏……”

他回来了,他没有逃得很远,他原来一直都在这里等她……

赵熙一身的酒气,像是在酒场里泡了一天,他含糊地唤着她的名字,似乎要将她抱进自己的身体里。

“赵熙,赵熙你喝醉了。你……”言夏害怕地试图推开他。

赵熙将她抱得更紧,急急地说道:“我不怪你,我不怪你!真的,我不怪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你不要离开我……”

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近乎失去原则的恳求,言夏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她不能接受曾经骄傲无比的赵熙因为自己而卑微至此。

言夏哭着扶起他:“赵熙哥哥你别这样,求你,你别这样……”

赵熙的视线是模糊的,他很努力地锁定言夏,昏暗的灯光让他失魂落魄的脸显得格外憔悴:“以前我对不起你一次,这次你对不起我一次,我们扯平了。言夏,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真的!”

失去理智的赵熙瞪大眼睛凄凉地笑着,看上去那样荒诞无措。

言夏摇头,下一秒被赵熙紧紧地捧过脸强吻。

言夏瞪大眼睛,酒气铺天盖地地将她席卷,赵熙紧紧地贴着她,滚烫的身体像一簇火焰要将她燃烧。

可她是清醒的,她不能一错再错。

言夏拼尽全力推开赵熙,挥手用力甩他巴掌:“赵熙!你别再发疯了!”

这个巴掌终于让赵熙安静了下来,他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像一座雕像,陷入沉默中。

言夏在自己造成的僵局里被架空,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她是想要找到赵熙和他道歉的。

可是现在……

“言夏你知道当你主动和我说要和我结婚,我有多高兴吗?”赵熙的声音压抑得让人窒息。

言夏垂眸,她知道。

她就是因为知道,才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爱,不能将就,不能欺骗,她也没有办法。

如果可以,她宁愿他在医院醒来后可以像电视剧剧情那样,失忆了。这样他就可以忘记她,这样他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

“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你了。”赵熙自嘲冷笑,“我以为我们可以……”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三年我对你尽心尽力,我对西瓜尽心尽力,为什么就比不上一个傅墨森?!”赵熙的青筋暴起,瞪着言夏,眼睛似要喷出火来,“言夏你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这三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言夏望着激动的赵熙,平静地说出真心话。

她才发现,自己做过做大的错事,是没有尽早坦白。

“爱……”赵熙目光失神地仰天大笑,“言夏你知道吗?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个字,即便是以前。”

他终于无法再骗自己,说他和言夏之间还有可能。

赵熙缓缓转身,言夏喊住他:“你去哪儿?”

赵熙没有回头,继续往前。

“西瓜他……”

赵熙驻足,哑着嗓子道:“放心,西瓜毕竟是我亲手带大,我不会不管他。”

言夏上前一步,却再也没有挽留他的理由。

得知真相的代价就是需要脱层皮的赵熙总要面对这些,言夏咬唇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熙高大又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言夏走到楼梯旁,扶着扶手一步步踩着阶梯往上走。

一别两宽,真希望以后能各自安好。

空空荡荡的家,没有西瓜,也没有赵熙。

偌大的客厅,言夏靠着沙发坐,发了疯一样地想念傅墨森。

可她不能打电话给他,只能等着他打过来。

他在战场奋斗,她不能添乱。

她打开电视,傅氏和齐氏联姻告吹,傅大董事长玩失踪的新闻满天飞。

齐婉茹用捧花遮住脸,越过媒体,冯东和夏褚褚沉着脸推开围上来的记者,不停地说“无可奉告”。

言夏把电视关上,双手捂脸,胃一阵抽搐。

她总是忘记吃饭,这三年尽管有赵熙不停地或打电话或亲自送饭过来,可按时进食三餐还是奢侈。

言夏捂着肚子,走到厨房准备给自己弄一点吃的,打开冰箱,心没来由地疼了。

冰箱装得满满的,全都是新鲜的食物。

这些都是赵熙买的。

他说:“一个家,冰箱不能是空的。”

言夏拿出几个鸡蛋,准备煎蛋,随便吃一点,这时门铃响了。

她走过去开门,发现竟是齐婉茹。

只见齐婉茹穿着一条黑色裙子,脚穿白色平底鞋,戴着灰色的鸭舌帽,面无表情地问:“我可以进去吗?”

言夏愣住了,几乎是无意识地点头侧身。她关上门,转身时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言夏抿唇,扶着墙壁,不禁自嘲,这报应来得真快。她刚刚给赵熙的那一巴掌,那么快就回到了自己身上。

“因为你,我今天声名狼藉。”齐婉茹冷冷质问,她从心底迸射出的恨意到了恨不得把言夏五马分尸的程度。

言夏缓缓看向她,讥讽道:“今天的恶果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年是你耍计谋让我和墨森分开的,难道你忘了?”

“那又怎样?”齐婉茹上前一步,揪住言夏的衣领,“我付出了三年的努力,我比你更爱他!我可以为了他付出一切!”

女人的怒火燃烧起来,同样可以烧穿宇宙。

言夏望着这个一样深爱傅墨森的女人,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同情。

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谴责的事,不管是谁奋力争取,于自身而言都不是错。

言夏皱眉,不想和她继续争辩:“那你想怎样?”

齐婉茹看向言夏,毫不犹豫道:“离开他。”

“不可能。”言夏也毫不犹豫地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