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谐嘴巴被堵住没法说话,心里不免暗暗叹息,他已经猜到刘桢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可惜这出缓兵之计未必能奏效,可惜刘桢这般聪慧却不是男儿,否则刘远何愁后继无人,更可惜的是,如果安正那边不能及时脱身并赶到的话,他们今天就都要折在这里了。

董翳先是听出了一身冷汗,刘桢字字如刀,直如史书就在眼前一般,字字都戳在他的心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小小年纪竟然与我玩弄心计,我今日便要送你上黄泉路,看你到何处去卖弄口舌!”

刘桢大声道:“监御史大谬!你明明知道我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有可能成真,我非是在骂你,而是在救你!暴秦命数当尽,再僵持下去,也只能与它一道陪葬,监御史何苦执迷不悟?!你反秦降刘已是大功,它日秦朝灭亡,新朝建立,不管新君为谁,监御史所言所行,必然能在史书上留下重重一笔,你为何放着功臣不当,非要去当那助纣为虐的奸臣?!”

小女孩拔高了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竟有种尖利的感觉。

乱世之中,胜者为王,是非观念本来就被边缘化,刘桢虽然说得大义凛然,连自己差点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但她很清楚地知道,假如董翳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此时他不会跟自己说什么废话,直接一刀砍来,就能让她身首异处了。

幸好董翳不是。

从投降刘远而不是死战到底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不是那种对自己能狠得下心的人,这种人每逢大事反而犹豫,不果决,所以刘桢的一番话,还是起了作用。

董翳看着刘桢,神色阴晴变幻不定,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事已至此,又待如何?”

刘桢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后悔了,可是又拉不下脸,马上就道:“我阿父不在,郡守府只余一干老弱妇孺,董监御史忠心耿耿,特意派遣人手过来保护我们,故而阿母遣我出来向监御史道谢。”

说罢又是一拜。

监御史明明是监视百官的,怎么都不可能变成维护治安的,这个理由有点扯淡,但现在的董翳正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下台阶的理由。

远处车马辘辘,很快就到了眼前。

为首的自然是安正,郭质则跟在后面,夹杂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他本来就是文吏出身,纵然跟着刘远造反,从陈郡又一路回到颍川,可以算是刘远起兵的元老功臣,但他本身并不喜欢带兵,还是更加倾向做些文吏的工作,所以刘远走后,那两千兵马虽在安正名下,他却疏于管理,这回还差点被董翳趁虚而入,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此时的安正气喘吁吁,形容狼狈,应该是刚刚镇压了一场可能会有的兵变,又接到郭质的报信,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董翳,你好大胆!”安正大喝一声。

董翳脸色也是一变,他显然没想到安正能来得这么及时。

没等他反应过来,刘桢就帮他解了围。

“二叔父,我与阿母待在府中害怕,便请董监御史过来保护我们!”刘桢抢先对安正道。

安正先是一愣,而后沉下脸色,目光在她与董翳之间来回游移,又盯着后者看了半天,终于咬咬牙:“那就多谢董监御史了,不过如今我已赶至,诸事有我在,董监御史还请回去歇息罢!”

说罢一挥手,左右兵士上前,将董翳一行数十人团团围住,半押半送,将人带走了。

安正上前亲自给宋谐松绑:“委屈先生了!”

宋谐松了口气:“我无大碍,多亏阿桢急智!”

刘桢微微一笑:“若无二叔及时赶到,只怕我也拖不了多久,董翳此人性格反复,说不准什么时候又后悔了!”

郭质站在安正后面,瞧着她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第46章

矛盾一旦爆发出来,反而变得容易处理许多。

由于刘远不在,安正不好擅自作主处置董翳,只能先将人软禁在一处。至于那些与他一道参与谋反的几百名士兵,原先跟着董翳投降刘远,后来又跟着他反对刘远,现在董翳事败,他们自然也跟着倒霉,但安正觉得这几百个人只是受了董翳的鼓动,罪不至死,让他一口气把毫无抵抗之力的几百号人全杀了,他也下不了这个手,所以只能先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给刘远,询问他的意见。

半个月后,郭殊带着刘远的信先行回来了,信中对这件事的处置很简单:董翳作恶首犯,杀;余者胁从,放。

被郭殊一道带回来的,还有前方的大捷。

从郭殊的口中,安正他们才知道,刘远等人在南郡遭遇挫折之后,马上就退回衡山郡。为了给敌人造成错觉,刘远将自己臂上的箭伤夸大为重伤,连周围的人也一并瞒下,除了许众芳之外,竟连刘楠都以为自己的父亲是真的真受重伤,命不久矣。

这一计果然骗过了秦军,对方认为刘远一方此时群龙无首,正是趁虚而入的时机,便大举进攻邾县,谁知半路中伏,折损打扮,刘远又趁机追击,一举大败秦军,趁机连南郡也拿了下来。

宋谐等人原本是为了安定人心才谎称捷报,没想到歪打正着,却真的等到了郭殊带着捷报回来,当下就大喜过望,广告全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大军的归来。

二月初三是一个好日子,这一天,翘首以盼的阳翟人终于等来他们凯旋归来的刘郡守。

在刘远出征之前,像阳翟之战那样,大多数人虽然希望刘远取得胜利,却并不看好他,认为这位没有根基的刘郡守只带着八千人马,很难有所发展,至好的情况也就是保住现在的地盘,谁能料想刘远的表现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不仅夺得了胜利,而且还是令人无法反驳的大捷。

衡山、南郡自此归入颍川的管辖,地盘的扩大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刘远从此不必蹲守在颍川郡一隅,在战略上也有了更加广阔灵活的进退空间。

对刘家而言,这份喜悦又要放大不少。

由于刘桢事先的安排,刘家其他人并没有亲眼目睹董翳的咄咄逼人,后怕的情绪也就没有那么严重,甚至还比不上阳翟守城战那一夜的惶恐,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刘远归来这件事上。

为了迎接刘远,张氏特地命人做了一身绛红的衣裳,头发也经过精心的装扮,她的长相原本流于平凡,在阳翟这些日子养出了细皮嫩肉,连带面容也显得年轻一些,三分肤色七分打扮,看上去竟比平日里要好看许多,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雍容气度。

刘远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与郡守府往来的女眷纷纷奉承张氏,话里话外透露着刘远即将称王,而张氏也将成为王妃的暗示,张氏自然听得满心欢喜。

等到二月初三这一天,张氏带着孩子们早早便迎候在城门口。

与张氏带着热切的神情不同,刘桢虽然也有些兴奋,却远没有那般热衷关注城门口的动静,她东张西望,一边看着人群的反应,一边与郭质低语。

“你瞧,几乎半城的人都出来迎刘郡守呢!”郭质咋舌道。

“世人都喜欢热闹,现在纵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犯人被押解进城,只怕也会引来无数人围观的!”刘桢说完,不由吐了吐舌头,觉得这样说显得对老爹有点不厚道,连忙转移话题,指着远处那块在风中微微飘扬的招牌问道:“那是新开的食肆?我怎的没见过?”

自从刘远入主阳翟城之后,降低商税,与民休息,各地商贾投奔至此,商业很快比之前还要繁荣数倍,坊间各种商贸林立,连带食肆也多了起来。

刘桢一开始还抱着“把阳翟全城食肆都吃个遍”的雄心壮志,但她很快就把梦想消磨了,原因之一是郡守府的厨子手艺水准已经很不错了,之二就是自从她以一己之力拖住董翳之后,从惊悸中恢复过来的宋老先生时常会主动把她找过去讲解学问,而刘桢本身还要跟着幼弟刘槿一起听孟行的课,行程如此繁忙,当然出去玩乐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郭质正被她的比喻逗得噗噗直笑,循着她的指向望去,随即了然道:“那是安乐居,上月方才开业,里面的蝎饼和髓饼可是一绝,他们家的髓饼与别处不同,特意做得比竹简摊开还要略薄,煎炸出来酥香得很,我每回路过都要买的!”

用后世的话来说,郭质就是一玩主,但凡吃喝玩乐的事情到了他这里,没有不信手拈来的,简直可以当地陪了。

刘桢今早的朝食用得不多,听了顿时就口水横流。

这个时候已经出现各种面食了,不过做法跟后世常见的各种面食不太一样,蝎饼一般是把牛奶或羊奶跟面合在一起,然后下锅煎炸成金黄,有讲究的人家还会特意将羊奶的膻味去掉再合面,做出来的蝎饼也更加奶香浓郁。

而髓饼则是用动物的骨髓,连同猪油,蜂蜜一起合面,刘桢不太爱吃髓饼,因为为了能够放久一点,通常的髓饼做出来都比较厚,也很硬,咬起来还有股膻味,但是既然那家食肆能够得到吃货郭质的大力推荐,那味道必然也是不差的。

郭质看到她的表情,哈哈一笑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罢就钻进人群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此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喧哗和骚动,刘桢举目望去,才发现大军已经开始进城了。

刘远带去攻打衡山郡的这八千士兵,大部分是他从陈郡那里带回来的,小部分是在当地征召的,因此这些士兵大多不是本地人,刘远上任之后,有意拉拢人心,就按照这些士兵所说的地址,派人去把他们的家人接过来定居,乱世流离,生死不知,加上许多人连家乡住址都说不清楚,最后能被接来团聚的人不足十之一二,但这番做法已经赢得了士兵们的爱戴,有些就干脆在阳翟娶妻生子,宋谐为此还制定了一套临时的相关律法,对其进行抚恤,久而久之,这支队伍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并不弱。

若是没有先前这些作为,今日得胜归来,这些士兵看着满城欢呼,可能会有虚荣心和成就感,却永远不会有归属感,但是现在,他们看着夹杂在人群之中的自己的亲人,那种满足和激动却是油然而生,丝毫不伪的。

刘远没有骑马,他是坐在战车上的,四周簇拥着士兵,随着他的身影出现,人群之中暴起阵阵欢呼声,这种热烈的场景也许只能在每年的岁首才能看到了。

大军车马辘辘驶过,跟在最后面的是用马车拉着的战利品,这其中包括各种物资,以及被绳索牵引着走的奴婢。

郭质动作极快,不多一会儿就抱着两大块髓饼挤开人群跑过来,髓饼用大片的叶子包裹着,不至于弄脏,刘桢拿到手的时候,髓饼犹散发着热气,喷香浓郁,连带周围的人们也纷纷向她投以注目礼,甚至还有小娃娃拉着母亲的衣角瞅着刘桢手里的饼流口水的。

刘桢噗嗤一笑,把饼掰下一大块递给那个小孩,自己又狠狠咬了一口,果然如同郭质所说,改良过的髓饼非常薄脆,上面还洒了白芝麻和青葱,又是新鲜出炉,压根就没有那种硬得硌牙的口感,又脆又酥的口感在齿颊间流淌,满腮帮子都是面香。

她还没来得及向郭质递去一个赞赏的神色,就听见张氏道:“那是何人!”

刘桢循声望去,只见夹杂在那些战利品和奴婢中间——当然对时人来说,奴婢也算是战利品的一种,不过刘桢下意识没有作此分类,还有两辆马车,载的不是物资,而是人。

其中一辆马车上坐着三四名妙龄少女,另外一辆则是一位年轻妇人,她的手搂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两辆马车上的人都带着惶惑和不安。

她们的打扮并不光鲜,可明显不像其他奴婢那般黯淡狼狈,从衣着上来看,所有人都隐隐猜到了她们的身份,但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谁也不会不知死活地去刺激张氏。

直到刘远将她们带进了郡守府。

“姬妾?!”

不顾手边的汤汁洒到手上,张氏拔高的声音泄漏了她的内心活动。

刘远点点头,并没有当回事,“你随意找个地方将她们安置下来就是。”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陶氏所携之子名唤宋弘,日后便与阿槿一道上课,你要善待于他。”

等等,这句话的信息量略大!

这回不单是张氏,连埋头吃饭的刘桢和刘婉也不由抬起头。

被几双眼睛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饶是刘远,也不能不多解释几句:“宋留乃南阳郡守,与我同属义军,先前我本想与宋留联系,谁知他已先行一步出兵攻武关,后又战死,他的家眷从南阳郡出走奔逃,陶氏便是他的姬妾之一,宋弘却是宋留之子。”

刘桢抽了抽嘴角,这么说她老爹不单接收了人家的姬妾,连带人家的儿子也接收了,这份容量……啧啧!

张氏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好吧,这个时代,女子再嫁十分常见,作为姬妾而非正妻就更自由了,带着儿女的也不是没有,张氏听说这陶氏的来历,觉得刘远更多是出自照顾同袍之子的考量,倒是把对陶氏的敌意降至最低,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另外几名年轻的姬妾身上。

待用完昼食,孩子们散尽,张氏就迫不及待地追问:“这么说其他几人也都是宋留的姬妾了?”

刘远轻咳一声:“……有些是旁人所送。”

张氏愤愤地说着赌气话:“郡守府后院可还安置着良人的两名姬妾呢,一下子又进这么多人,我又如何安置!”

刘远不在意道:“你随意安置便是了。”

行军打仗终不如在家舒服,刘远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然后伸着懒腰,惬意地换了个坐姿,不过他仍没忘了安抚发妻。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辛劳了,亏得有你在,府中上下方能井井有条。”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加了句,“我若有朝富贵加身,定不忘吾妻。”

张氏没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她现在的大好心情都被那几名姬妾破坏了,听到刘远提及她的苦劳,又想到自己在府中守候,他却在前方左拥右抱,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若是良人不说,我还当良人要休妻了!”张氏冷笑一声。

刘远是个大老粗,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当女人对你傲娇的时候,就是需要你去哄她的时候”,对着跟自己左右手没什么区别的发妻,他也兴不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其实张氏本来也只是抱怨,若刘远稍微再耐心哄两句,估计也就雨过天晴了,但是刘远也很不爽啊,凭什么我累死累活拼命打仗回来还要听你的冷言冷语?我打仗不是为了家里?你没享受到荣华富贵的好处?现在为了一两名姬妾就开始置气了?

于是他也沉下脸,冷声道:“我早已听二弟说过,先时董翳带人逼上府来,还是阿桢以一己之力令董翳降服的,其时你身为当家主母,又在何处?难道便连一个十岁孩童都不如么!”

张氏委屈道:“那时我要照看阿槿他们,如何又有余力去和董贼周旋!更何况我一介妇孺,去了又能做什么,还不是白白让董翳捉作人质么!”

“那阿桢怎么就有此胆量?”刘远轻哼一声,“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罢!”

这么一搅弄,他也没了心情,直接就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

张氏眼睁睁看着丈夫大步流星离开,惊愕交加,不知如何反应,她不明白为什么夫妻俩好端端的说话,最后又会演变成如此不欢而散的局面?

再联想到今日被带进府来的那几名姬妾,其中不乏妙龄绝色,连她看了都自惭形秽,张氏不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地位。

张氏很清楚,自己出身贫寒,根本就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之女,也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支撑着,随着刘远地位的提升,将来他身边肯定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姬妾,而自己却越来越老,容貌不再,会不会有朝一日真的沦落到被休弃的地步?

她越想越怕。

“阿姊,你真是担心过甚了。”听了她的顾虑,已经嫁给阳翟县令吴虞的张氏三妹如是道。

其他张家人都不在阳翟,现在也只有这位三妹能常来常往了,与刘远吵架的次日,张氏就忙不迭将吴张氏找了过来求安慰。

张氏叹气:“你不知道,昨夜你姊夫与我吵了之后,便去了陶氏那里,我听那些被带回来的奴婢说,这个陶氏虽然姿色平平,却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笼络了你姊夫,在南郡时,你姊夫便独独对她爱重有加,甚至连带她的儿子也要一并抚养,我先前还同情她的遭遇,现在看来那陶氏只怕不简单!”

吴张氏冷静道:“阿姊多虑了。阿姊为刘家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居功至伟。旁的不说,便说刘家五名儿女,就有三人出自阿姊,想当初姊夫落魄时,还是阿姊将嫁妆财物贴补,才使得家中度过难关,这种种功劳,莫说旁人,就是姊夫也不会忘记。姬妾终究只是姬妾,更何况那陶氏也好,无名氏也罢,她们同样出身卑微,以姊夫如今的地位,若是休弃了阿姊你,将她们扶为正妻,不是更惹人笑话吗?”

张氏犹疑道:“若是你姊夫碰到出身更好的……?”

吴张氏对自家姐姐患得患失的心态有点无语,真这么在意,那就振作起来,将那一干姬妾通通撵出府,岂不是比现在这般前怕狼后怕虎要好得多?

不过事实证明张氏这次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自从陶氏来到郡守府,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刘远对她的看重。

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不管是在张氏,刘桢,还是其他人看来,陶氏根本就没有狐媚惑人的本事,她貌不惊人,充其量只能称得上温婉秀丽,但跟府里的其他姬妾也完全没有可比性,最多也就是比张氏强了,更别说她还带了一个跟别人生的儿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得到刘远的宠爱和看重,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打从那天惊鸿一瞥之后,刘桢第二次见到陶氏,是在家宴上,刘远允许她露面,并且郑重其事地介绍给刘家人认识。

陶氏带着宋弘给张氏行礼,看不出丝毫得宠的张扬和魅惑,当然以她的相貌,想魅惑也魅惑不起来。

在此之前,宋弘已经跟刘桢和刘槿一起上了好几天的课了,而对他的印象,刘桢只有六个字:聪明,极其聪明。

——

作者有话要说:注:蝎饼和髓饼,最早的记载是东汉,不过我觉得秦汉时期应该就已经有了,当时的面食种类就很丰富了。

然后你们老是提心吊胆,担心刘远未来的姬妾会是如何的人,现在终于出场了,带着跟别人生的儿子来当姬妾,嘎嘎,这是时代固有的特色,比如汉武帝他娘在入宫前就已经成过亲有过孩子了,此时,这种事情算是比较常见的,不足为奇的。【从秦始皇那时就开始刻石提倡“男女礼顺”,但根据清朝人的统计,秦朝守节的妇女,官方有记载的也就1个,汉代是41个,大家懂的,就是因为缺什么就要提倡什么,所以虽然官方不提倡,但秦汉时期,这种风气是很普遍的。】

第47章

跟刘桢这种自带作弊器的不同,宋弘的聪明简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几百年后,也有一个叫曹冲的天才儿童,“少聪察岐嶷,生五六岁,智意所及,有若成人之智”,曹操甚至想越过曹丕曹植,直接把位子传给他,刘桢没法亲身体会曹冲究竟聪明到什么地步,但是看到宋弘,她总算明白什么叫人跟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同样的书,刘槿需要背上十遍二十遍,才能勉强记下来,当然这也是普通儿童的水准,但是人家宋弘,只看一遍,就能闭上眼睛流利地背出来。

孟行讲解过一遍的内容,刘槿尚且一知半解,宋弘却已经能够举一反三了。

什么叫学霸,这就叫学霸。

几个回合下来,刘槿更加焉头耷脑,他原本就更不太上进度,这下子打击更甚,差点就把脑袋埋进书本里拔不出来了。

没有老师不喜欢聪明的学生,孟行也不例外,虽然平时有个刘桢在旁边跟着学习,后者也很聪颖,但他本来教习的重点就是刘槿,而且孟行此人颇有点男尊女卑的思想,觉得刘桢学得再好,将来也没什么大用,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成就感。谁知道来了个更加聪明的宋弘,一下子就把刘桢和刘槿给比下去了,这下子孟行的成就感噌噌暴涨,每天两个时辰的课程,几乎有半个时辰是孟行和宋弘的问答互动时间。

刘桢开始怀疑她老爹是不是看宋弘聪明,所以才打着把陶氏母子俩接回来,让陶氏也给他生个聪明儿子的主意,反正他对刘楠和刘槿都不是那么满意。

十指有长短,即使是一个父母生的,父母也不可能完全一视同仁,肯定会有所偏爱,现在刘家五口人,就出自两个母亲了,将来随着刘远的姬妾越来越多,她的弟妹也会越来越多。

但刘桢并不为此感到惶恐。

慢说她老爹现在还只是一个郡守,即便将来挣到了一个藩王的地位那又如何,荣华富贵是她老爹一手奋斗出来的,他当然有权力决定继承人是谁,虽然刘楠是长子,舆论也好名分也好,他都占了天然的优势,但如果自己不努力,难道位子就能坐稳?

就像刘桢自己,虽然她是长女,可若是没有聪明机智到足以让刘远另眼相看,她又怎么会有超然于刘婉和刘妆的地位?君不见古往今来,那些早早就被定下继承人名分的嫡长子们,到头来能有几个善始善终的?

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

靠自己实力得来的,才是最稳妥的,光指望别人帮你说话又或者对方良心发现主动送给你,那都不是自己的,迟早也要被夺走。

刘桢觉得,自己作为妹妹,对同胞兄长,她肯定能帮就帮,但很多事情光靠别人是不成的,假使刘楠没有能力,自己为他操再多的心也没用,所以杞人忧天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放宽心,顺其自然。

正所谓尽人事,听天命,首先你得努力过了,然后把结果交给老天爷。

而刘楠,凭良心说,就从他离家出走跑去投奔刘远大军的事情来看,他明显还不具备继承刘远事业的素质,如果刘远现在突然挂掉,刘楠绝对不可能挑起重担,难怪刘远会生气失望,换了刘桢自己,目前肯定也不会把长子列入考虑。

既然如此,不管老爹有什么打算,只要他没昏了头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譬如宠妾灭妻——当然,刘桢觉得只要他老爹没有被鬼上身,基本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所以目前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现在她老爹重视陶氏,明显有两个原因。一,宋弘是宋留之子,收留他有助于刘远自己的名声。二,既然宋弘很聪明,让他跟刘槿一起上课,说不定耳濡目染,也可以让刘槿有所启发助益。这是两个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前提,至于陶氏聪明伶俐,比张氏识大体懂进退,甚至是她床上功夫好等等等等,那些都是额外的附加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