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咱们各司其职,总之都是为了王妃好,为了傅氏好就对了。”郑嬷嬷笑眯眯地对着素兰行了一礼,抬头朝着长廊另一端走过来的几位王府嬷嬷和气地打招呼:“老姐姐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不管自己人怎么闹,那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对着外人就要抱成一团才是。素兰立刻收了脸上的怒容,同是笑眯眯地对着几位王府嬷嬷行了个礼,压低声音道:“王妃睡下了,嬷嬷们是有实情要回禀么?”

那几位王府嬷嬷的目光在她二人脸上来回扫了扫,笑道:“是平女史和周女史两个领头,大家凑分子想请王爷和王妃吃酒。本该亲自来请才对,但生恐打扰王爷和王妃休息,所以先遣我们来和你们通个气,稍后两位女史会亲自来请。”言罢也不久留,告辞而去。

冲着明珠的性子,肯定是不耐烦去和这些姬妾凑在一堆的,但若是不去,又免不了会让人觉得明珠容不得人,沉不住气。就算是去了,也免不了会有人故意捣乱,逼得明珠出手吧?

早前已经弄走了萱草等人,此刻香篱等人又还关着没个定论,若是这群大有来头的姬妾再出点什么事,不要说敏太妃和闵太后会有话说,就是辈分高些的宗室长辈也敢直接拿这个来痛责明珠善妒不能容人。

真是难啊,素兰心焦得不得了,忍不住看向郑嬷嬷。相比郑嬷嬷是傅氏的对手派来的这个猜想,她更乐意相信郑嬷嬷其实是听了相爷的话来守护王妃的。也只有相爷,才会把所有事的好坏两面都想到,并且要展示给王妃知道并记住。

郑嬷嬷倒是云淡风轻的:“先看王妃的意思吧?她若不想去,那咱们就想法子把说废话的那些嘴给堵死了!她若想去,咱们就替她看着,你怕什么?她是怕被人骂的?”

也是。终究还要明珠自己拿主意。素兰想明白了这个,便去指挥众人替明珠准备出门要用的东西,郑嬷嬷则叫了个王府的小丫头过来:“你来替我拎着这个包袱,我们去拜见一下朱总管和李总管。”既然要干活儿,那就要先把对方的虚实给摸清楚了才对。

明珠记挂着出去玩的事情,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主动叫素兰等人进去伺候她穿戴,又吩咐:“去前头瞧瞧殿下可忙完了?车马可准备好啦?”

素兰给她挑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裙,轻声道:“适才周女史和平女史使人过来,说她们凑份钱备席面,请王爷和王妃吃酒,稍后她们会亲自过来请。”

明珠丝毫不放在心上,把一枚蓝宝石坠子对着镜子比划两下,道:“把这个给我戴上……她们愿意花钱就花钱呗,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胆小?”

诸姬妾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不定这边引着明珠生气爆发,那边就有人去勾搭王爷了。素兰提醒道:“那么王爷那边……?”

明珠回头奇怪地看着她道:“腿长在他身上,你不会以为我能拴住他吧?他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我也要去的。”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了,就像是当初她不愿意宇文佑总是丢下她一个人在家里,吵了闹了,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吧?

素兰觉得她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急着要和她解释:“之前苏叶和苏籽姐妹二人曾使人过来传信,说这些年里,北苑中众姬妾的琐事都是由周女史管着的。殿下平时并不去北苑,但敏太妃逢着年节时总会召见一下周女史。”

明珠的手顿了顿,再沉着地拿起桌上的镂空象牙管,把里面的桃红色唇脂轻轻浅浅地在唇上涂了一层。唇脂里加了珍珠粉末,看上去微微闪光,也显得她的唇瓣更加饱满娇嫩。明珠满意地放下象牙管,轻轻道:“你不要太替我担心,我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数。”

面上竟然是难得的严肃认真。

也是,看似胡闹娇蛮,却未曾吃过什么亏。当然,除了前几天中毒一事之外,素兰突然间觉得有点理解郑嬷嬷的想法了。就算是英王殿下很好,但这王府的内院断然清净不了,且不是单纯的妻妾之争,背后不知藏有多少双黑手,王妃缺的是历练,凡事多想想好坏两面并没有错。于是心情澎湃,有些激动地道:“姑娘……”

“嘘……”窗外传来男人的靴底落在木地板上的声音,不过是几天功夫,明珠已经能分辨出这是宇文初的脚步声了,竖起一根雪白的手指按在素兰的唇上,轻声笑道:“叫王妃。”

素兰微红了脸,轻声道:“王妃。”是自己不稳重了!

明珠站起身来,一阵风似地走到门边,含着笑迎接宇文初:“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殿下过来呢。”

就着冷清的秋光,明珠看到宇文初的瞳孔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骤然放大,复又恢复原状。他朝她笑了起来,惊喜地盯着她的嘴唇轻声道:“很好看,很衬你。”

第195章 舶来邬

明珠有些得意,不然呢?她精心打扮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么一句夸赞么?宇文初在这方面,总是比宇文佑做得要好十倍还要多,一点都不吝啬对她的赞美。不比当年不管她弄成什么样,宇文佑都不过是无所谓地看一眼就略过去了。于是尽数的期待全部变成了尴尬和冷意,以及委屈和不甘。

她再不想做一个只会委屈不甘的女人。明珠娇俏地朝宇文初眨眨眼,示意他再看看自己的衣饰穿着:“这样合适吗?”

因为考虑到可能会在街上走,所以这条紫罗兰色的裙子长只及鞋面,并不曾委地。她希望他看到这个,兑现诺言带她到城隍庙去吃鸭血粉丝汤和汤圆。那些东西都要现出锅烫烫的吃才好吃的,从前家里人买了带回去总是已经变了风味。

宇文初却并没有注意到她裙子的长度,反而赞赏她的搭配:“鹅黄配紫罗,很是明艳,一般人撑不起这颜色,你穿上倒是刚好,配本王是怎么都配得了。”

臭不要脸的,什么都往他身上扯。明珠想到他刚把满院子的姬妾美人送给了自己,又要带自己出去吃喝玩乐,也就懒得计较这个,态度十分友好几乎算得是谄媚讨好地道:“快些走,快些走,天都要黑了,再不去就赶不上了。”

宇文初笑笑,故意逗她:“你倒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本王怎么办?走在你身边,恐怕会被人以为是你的跟班呢。”

不过是开玩笑的罢了,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被人误会是她的跟班?不过他身上这套紫色亲王常服的确是不太适合穿出去逛街并在街头坐着吃鸭血粉丝汤的。明珠就又把他推进去:“快换衣服。”

“你帮我?”宇文初顺手把她拉进去:“放心,不过是换件外袍而已,你吃不了大亏。”

明珠也就开开心心地去给他挑了件竹叶青的袍子过来,踮着脚帮他换上了,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我等不得了!挠心挠肝的。”从她中毒到现在,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的,满嘴的淡味儿,就想吃点这些香辣甜糯的。

宇文初笑笑,由着她拉了他一路出去,上车前行。

马车走了一大截路,明珠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马车从宽阔的大街上驶过,最终在最热闹的太平坊停了下来,宇文初先下车去,再回身去接明珠:“这里新开了几家店铺,很有些意思,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明珠一门心思就只想着去城隍庙吃好吃的,压根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反正王府里的采买自会把市面上最新奇的玩意儿送到她面前,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做了。

宇文初倒是耐心得很:“过几日是乌孙郡主和临安王的订婚礼,你总是要出席的,见着了宗室里的小辈,总要给见面礼吧?去挑点新奇的,也好让人觉得你这个六婶婶好。”

说到底,还不是拼人品拼人气,她名声不好,不讨人喜欢,那就只有从头来过。论起来,新婚后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聚会的确是改头换面的好机会,难得他想得周到,明珠认为自己必须要领情。于是带了幕笠欢欢喜喜下车,自动牵了宇文初的手跟着他走。

入眼便是一家顶顶招眼的大铺子,门脸格外贵气豪华,黑底金漆的牌匾上书写着“舶来邬”三个大字,明珠不由奇怪道:“这名字好生奇怪,是什么意思?”

宇文初一笑:“谁知道呢?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约莫是指通过船运从外国运来的?”

这店铺看上去朱漆未干,什么都是崭新的,看来是刚开起来没多久,但却是热闹得很了,来往之人非富即贵。明珠抓耳挠腮的,这个劲头,怎么看都是很火爆要成名店的样子,但她前世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这么个铺子?

进去一看,真是不得了,先不说伙计的穿着打扮统一中又显出那么几分派头来,笑容更是亲切和气,动作周到有礼,里头的陈设方式更和别家大不相同。

别的商家都是把高高的货架藏在柜台后,或是围着墙壁摆一圈,要取放在最上面的货物还得拿梯子垫着。偏他家的货架就和其他家不一样,只比成人略高些,分五层,沿着墙壁和大厅正中一溜摆放了整整八条,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的,什么玩意儿都有,想看什么自己伸手就拿了,都不用伙计帮忙。

多数还真是明珠没见过的,各种各样透明的瓶子、碗、碟、盒子,造型别致新奇,一旁还贴着个说明,用簪花小楷写着:玻璃。玻璃这玩意儿明珠知道,可她见过的都没有这么清澈透明和精致的,刚要拿起一个盒子来看,那毕恭毕敬的伙计就满面笑容地道:“贵人请好,小人拿给您瞧。”

明珠正想说不用了,宇文初忍着笑指指那盒子下面的一行小字:精造玻璃妆花盒子,五十两银。

好贵!原来是怕她手滑掉到地上去摔坏了不肯赔呢!明珠扬起笑脸:“夫君,我摔坏了也没事的吧?”

宇文初笑笑,十分豪气地道:“夫人想要什么只管拿。”

明珠朝那伙计做个鬼脸,心情愉快地四处看,然后又看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譬如说色彩各异,香味不同,四四方方、上面雕着花纹,或者是干脆就做成一朵花、一片叶子、一个什么动物的块状物,被装在精美的琉璃盒子里,看着就让人喜欢得不得了。

那伙计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看出来这夫妻二人是大主顾,十分热情地给明珠介绍:“这叫香胰子,也是从海外来的,洗脸洗手什么的可好用了,里头加了上等的珍贵香料,又滋润又洗得干净,包您的肌肤白白嫩嫩的……”

胰子这东西明珠知道,但不都是又黑又丑的吗?通常她们沐浴洗手不用这个,而是用的澡豆,澡豆也是加了许多中药和香料进去的,美白滋润的效果也蛮好。这香胰子真有那么好?明珠持怀疑态度:“怎么卖?”

第196章 恬不知耻

伙计笑起来:“分等次的,这边这种用作洗衣的最便宜,只要十文钱就能拿一块,一块可以用很久,哪怕就是寻常百姓也是用得起的。这边加了香料和雕花配盒子的就贵些,用料越好就越贵。贵人是要哪一种?”

明珠还在那里盘算,宇文初已经道:“每样都捡一点包起来,送到英王府去。”

伙计吓了一跳,待要给二人行礼问安,宇文初已经拉着明珠往另一边去了:“太皇太后喜欢水晶制品,大块的水晶难得,他这里的这个什么玻璃制品倒是不错,你好好挑一些倒是真的。”

东西虽好却敌不过口腹之欲,明珠很快挑好了东西,照例让伙计送到英王府去,再拉着宇文初走人:“走了,呆会儿人家收摊了。”

宇文初笑笑,也就随了她的意。二人走到门前,正逢着江珊珊领着几个贵女走进来,两下里一对上,都有些意外。江珊珊反应快,很快就拉着她的好姐妹们给宇文初和明珠行礼问安。

宇文初淡淡地道:“这是在外头,就不必多礼了。”说完不想多留,示意明珠跟上。

明珠却不想走,她此刻看着江珊珊,心情完全变了。这个人吧,从前她是敬而远之;后面因为和宇文初的婚事,又是内疚羞愧加那么一点防备憋屈;此刻知道了江珊珊曾经拿出床弩的图纸献给宇文初,她就完全没了内疚羞愧,只剩下无数的防备和怀疑。

她就想知道,前世时这床弩的图是不是从江珊珊这里流出去的,射杀围剿二哥的那个床弩和江珊珊究竟有没有关系?这个事儿究竟和宇文初有没有关系?一看到江珊珊,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来了。

江珊珊倒是落落大方的,先冲明珠一笑,再看看后面伙计们正在收拾包扎的东西,就道:“是殿下和王妃买的吧?不用给钱了,二位大婚之时我不曾送得礼物,难得这些小玩意儿入了两位的青眼,就算是我献上的礼物,还望二位笑纳,不要嫌弃。”

什么?是她的铺子?明珠又吃了一惊,不及开口相询,宇文初已经淡淡地道:“很不必,我只是听人说这两日开了个有些意思的铺子,所以特意带明珠出来散散心,图的就是个高兴。若让江二姑娘破费,那倒是有违初衷了。”言罢递手给明珠,淡淡地道:“过来,走了!”

明珠还站着不动,他便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彬彬有礼地朝众贵女微一点头,扯着明珠就走了。

江珊珊唇边带着微笑,垂眼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中嫉恨欲狂,只苦于什么办法都没有。看二人走远了才回头冲着她的好姐妹们笑道:“想要什么就挑吧。”

众贵女都是见过世面的,纵然高兴,也没有人表现出过多的欢喜,而是矜持地表示了谢意,再讨好主人:“看看傅明珠那个骄横样儿,怎么能那么心安理得?见着你至少也该有几分内疚不好意思吧?还真把自己当成英王妃了,咱们给她行礼问安她都假装没听见,比英王殿下还要目中无人,真是恬不知耻……”

“好了!”江珊珊心里烦闷憋屈得厉害,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们若还当我是好姐妹,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事儿!再说别怪我翻脸。”

众贵女向来以她马首是瞻,本来就是为了讨好她才说这个事,哪里又会故意招她不高兴?何况明珠已经做了英王妃,还能怎么样?这回可是名正言顺的比她们身份高了一大截,就算是想要叫人抽她们嘴巴子也是理所当然,一句不知尊卑冒犯了她就是妥妥的理由。于是都干脆利落地转换了话题,恭维江珊珊道:“江二姐姐真了不起,我听说这些东西原本只是有人从海外带了些来献给侯爷,江二姐姐自己就找出制造的方法来啦?”

江珊珊但笑不语,被问得急了才谦虚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自己有几个想法,从书里看到几个古方,感兴趣,就寻了有经验的老工匠来一起探讨,瞎猫碰到死耗子,居然弄了出来。”

众人一直称赞:“二姐姐真是太谦虚了!还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瞎猫碰到死耗子,我们怎么就碰不上这种死耗子呢?”

江珊珊又谦虚了一回,领着众女去看香胰子,恰逢有普通百姓进来买那种十文钱一块的胰子,见她们一群贵女在这里围着看货不敢过来,她便十分和气地叫伙计去问那人要什么,听说是要最便宜的胰子,就又和气地让伙计给那人送去。

众贵女见了,不由十分奇怪:“这人做什么的?看着穿戴也不如何,居然就能买得起这样贵的香胰子!”

不等江珊珊回答,她的侍女牧笛忙解释道:“这种胰子不贵,不过十文钱一块,专用来洗衣服被子的,当然也可以沐浴洗头,十分干净方便。”

众贵女不由得又表示奇怪了:“为什么这么便宜?”

牧笛忙又道:“我们姑娘说了,百姓艰苦,她运气好弄出这东西来,那就不敢独占好处,算是积德一样的。”又抱怨:“各位姑娘正好劝劝我们姑娘的,这样是贴着本卖!人家开铺子都是赚钱,唯独她要贴本,哪有那么多钱来贴啊?人家得了好处也未必就知道您的好。”

“闭嘴!”江珊珊板着脸呵斥了牧笛一声,再平静地道:“别听她瞎说,赔不了什么本。我便将其他香胰子挣的钱贴点进去也就好了,少赚一点而已,赔不了本。”

众人少不得要盛赞她高风亮节,心怀天下苍生什么的,江珊珊偏又不吃这一套,正色道:“心怀天下苍生的是皇上,和我这种小女子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偶然所得,不敢藏私,拿出来与大家一起共享,寻个乐子而已。”

众人叽叽喳喳吵成一团,江珊珊抽空看向门外街道上,英王府的马车早就走得不见了影踪,想起宇文初和明珠交握的那两只手,她讽刺的勾起唇角来,不要床弩图,那么看到实物又会如何呢?还有这玻璃和肥皂,简单好制,简直就是摇钱树,既可以用作制造床弩,又可以挣下丰厚的资产,还可以给她带来更多的好名声。宇文初,你究竟能忍不能忍呢?

第197章 釜底抽薪

明珠纠结地抓着宇文初的袖子揉了又揉,这可真是,每次见到江珊珊她心里就舒服不起来啊!名声好,会讨好人,会说乌孙语,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回还做上生意了!看看人家开的那个铺子,多气派啊!卖的东西也了不得,显得自己就像是个土包子似的……

不对,前世时江珊珊也开过铺子做过生意的,但卖的却不是玻璃制品和香胰子,而是一种锅。那种锅可特别了,做出来的美食很了不起……想远了,这江珊珊上一次就不要脸地拿着那床弩的图纸背着人私底下献给宇文初了,这一次又想送那什么玻璃制品和香胰子,当然这东西肯定不是送她的,而是送给宇文初的。

送这东西有什么用啊?总不能就是为了表示她江珊珊很大方吧?一定是有什么幺蛾子!这东西不是最赚钱吗?宇文初爱什么啊?爱钱!江珊珊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拿着这铺子或者那什么的献给宇文初啊?

她决不允许!一点机会都不能给江珊珊。不要说江珊珊本身有参与迫害傅氏的嫌疑,就凭江珊珊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德行就必须防着!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明珠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宇文初低咳了一声,于是恍然回神,宇文初似笑非笑地道:“在想什么呢?可真是难得见你如此落寞。”

谁落寞了?明珠才不肯承认这个,她分明是在认真严肃地思考怎么对付敌人好吧?当即道:“殿下看错了,我哪有落寞?”

“那你刚才见着了江珊珊,为什么不肯走?是有什么知心话想要和她说吗?”宇文初仰靠在座位上,笑得意味深长。

明珠恍然明白过来,扑上去摇他:“你早就知道那是她开的铺子,还带我去?可把我恶心坏了,谁要她送的东西啊?就是自己花钱我也不要!”

宇文初懒洋洋地靠着,任由她发疯,只问:“手酸么?”

明珠摇了一会儿就摇不动了,蔫巴巴地认了输:“殿下吃得太多了,好沉。”

宇文初忍着笑意,慢悠悠地道:“那些什么玻璃和香胰子,我倒是觉着是好东西,你不要,我要。”

明珠顿时横眉竖目,想发火儿又忍住了,阴阳怪气地道:“当然是好东西啦,不然也不会巴巴儿地跑了过来照顾人家的生意,其实就巴不得人家送你吧?”

宇文初觉着她这酸溜溜又不肯承认的样子格外好玩,逗她道:“分明是想要让你挑好礼物拿去送人收买人心,怎么就变成是照顾别人生意了?我倒是想去别处买,但只有这里有,怎么办呢?”

宗室里的那些人什么没见过?也唯有这种新奇玩意儿可以打动一二了,明知他这个安排是很合理的,但想到江珊珊,明珠就觉得憋气得厉害,忍住了,问道:“这些东西很赚钱的吧?”

“那是自然,你看,全京城只有她这里有,大家都跑她这里来了。若我猜得不错,过些日子就会吸引得其他地方的商贩来此贩买了。”宇文初从暗格里摸了一叠公文出来,准备处理公文。

他这会儿可真忙啊,明珠趴到他的公文上去遮着,不许他看:“我有一事不明,要请夫君替我解答。”

宇文初难得见她如此殷勤,也就放了公文微笑道:“但有所知,无不应答。”

“我族中叔父也有贩卖海外宝货的,我曾听他们说过,海外贸易风险极大,所去者能回不过十之五六,能带着整船货物回来的就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海外宝货才会如此稀罕珍贵。那我就奇怪了,江珊珊的铺子里买的这些东西若是全靠海外贩来,哪里又支撑得起如此大的走货量呢?特别那种十文钱一块的便宜胰子,只怕就连运费都不够的,她却敞开了的买,实在是很奇怪。夫君如此聪慧,请为我解答一二。”明珠说完就死死盯着宇文初看,生怕他敷衍她或是不肯告诉她实情。就连她都能想得到的,宇文初也一定想得到,并且还有了答案。

“你说得的确很对,海外宝货之所以稀罕,就是因为风险太大,所以难得。一块十文钱的胰子,在海外走了一圈之后哪怕就是获利十倍几十倍也在情理之中。她这个的确不合情理。”宇文初饶有兴致地听她说完,不由笑了:“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操这些闲心?”

明珠揪住他的衣袖不松手:“不要打岔,快快告诉我,别说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的!”

“人家都说,江二小姐聪慧无比,只凭着别人送给长兴侯的几件礼物就研制出了玻璃和香胰子的制作方法,然后就可以开铺子泽陂京中百姓,真是难得……”宇文初学着别人传说此事时的神情语调,摇头晃脑地道:“所以说,这京中最能干最良善的就当属江二小姐了,哪怕就是闺中玩物,也可以让穷苦百姓跟着受惠。”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明珠看得七窍生烟,咬着牙拧住他的手臂转了个圈:“不许你夸她!”

宇文初忍笑道:“我什么时候夸她了?这不是在转述别人的话给你听吗?”

明珠噘起嘴来,这么说,江珊珊真的是太能干太厉害了,自己好像只有眼睁睁看着她风光的份啊……不,既然这些东西都是江珊珊自己找人制作的,那么总需要材料吧?特别是大量生产,那就意味着会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傅氏别的办法没有,把持着几样原料物资专卖总是可以的吧?

只要把制作玻璃和那什么香胰子的原材料给控制住了,任由江珊珊的生意怎么好也只能从她手里买,江珊珊挣两文钱,她便赚江珊珊一文钱,江珊珊挣三文钱,她便赚江珊珊二文钱吗,如此类推,反正就是不要让江珊珊赚钱就是了。江珊珊若是想把生意继续做下去,就只能帮她赚钱,不然就不要再做这哗众取宠的生意了!这样,哪怕就算是江珊珊把这什么方子和铺子送给宇文初,那也只能是死的!

江珊珊不服气,那就让她去海外贩原材料好了!

明珠想到这里,忍不住就笑弯了眼睛。

第198章 偷的更香

前一刻还在生气,下一刻就狐狸似地笑弯了眼睛,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宇文初忍不住凑到明珠跟前去:“在打什么坏主意?”

明珠才不要告诉他,当即伸手把他的脸给推开了,轻咳一声,佯作无事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来了。”言罢转身趴到窗边去,假装去看窗外的风景:“今天天气不错啊。”

看来是不会说了。但可以肯定,她刚才绝对是在想着要怎样干坏事,而这件事,多半是针对江姗姗的。就不知道她想出什么主意来了。宇文初笑笑,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公文。

“咦!这不是去城隍庙的方向!车夫是不是不识路啊?”明珠眼睛都瞪圆了,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不得了,马车早就离开热闹的大街,朝着冷清的城边去了。

宇文初眼皮都没抬一下:“没错,我要带你去的不是城隍庙,但一样可以吃到好吃的。”

既然反对无效,车夫也不会听她的,明珠干脆安安静静地等着,看他究竟要把她带到哪里去。间或想一想,江姗姗这个事儿具体要怎么操作。方子肯定是没那么容易拿到的,但要查到原材料却不难,只需要让人去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长兴侯府买得最多的东西是什么就好了。

正所谓,干好事要留名,干坏事什么的就不用了,这个事情,自己亲自出面或是家里人出面都不妥当,得寻个合适的人顶着才行。明珠悄悄瞟一眼宇文初,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呢?让他去干这种事,想必一定能让江姗姗窝火得吐血。想想啊,再没有比被自己一心想要讨好的人狠狠砸上一棒更让人心碎的了吧?

宇文初察觉到她的目光,警觉地道:“你想做什么?”

明珠咬着手绢试探道:“有一个赚钱的好机会,殿下感不感兴趣啊?”

看着就不安好心,宇文初想也不想地回绝道:“不想。”顿了顿,又带了几分鄙视地道:“你懂得怎样赚钱?不会看人家开铺子,也想跟着开吧?”

明珠气得要死:“谁耐烦和她一样开铺子?我想到的是更好的生意。”

宇文初还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并不顺着她的话头接下去。

讨厌的宇文初,可恶的宇文初,领她到江珊珊的铺子里恶心她,又不肯配合她,这都算了,居然还这样明晃晃地瞧不起她。明珠怀着一肚子的气没法儿散,不耐烦多看宇文初,索性鼓着腮看向窗外。

马车驶入一条长长的小巷,巷道两旁尽是些低矮的石墙,墙上有已经成熟却还未来得及摘下的石榴探出头来,锃亮饱满,沉甸甸地挂在枝头随风摇曳。明珠一下子就冒了满口的酸水,仰头看着那颗最大的石榴,咽着口水道:“我想吃石榴。”

宇文初头也不抬地道:“家里有上好的石榴。”

“我现在就想吃,特别特别想吃。”明珠眼看着那颗石榴离自己越来越远,歪过去抓住宇文初的袖子娇声央求:“你看那颗石榴,想必一定非常好吃。”

宇文初无奈地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否决道:“这石榴看着好看,品种不大好,籽一定很大,没多少果肉汁水。”

他越要找借口,明珠越是不甘心,叫他不如她的意。她牢牢抓住宇文初的袖子使劲晃了又晃,眼神幽怨地拖长声音道:“夫君~不过是个石榴而已,这样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吗?”那声“夫君”叫得颤巍巍的,听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宇文初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好,我让人去给你买。”言罢叫车夫停下来,又吩咐魏天德:“拿些银钱去给那家人,买他们家挂在墙外梢头最大的那颗石榴。”

明珠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说,家的没有野的香,野的没有偷的香,我不要买的,就要这样悄悄摘的。”

这是多么奇怪的言论!这是多么奇怪的嗜好!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好吧?宇文初微皱眉头,明珠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轻轻摩裟了两下,吐气如兰地道:“我没尝过此种滋味,必须得尝尝才好,不然好几天都放不下,心情就会很糟糕,大概这身体也好得没那么快,脾气也好不起来,身体查,没力气,伺候殿下也会力不从心的。”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她可真是学得快,之前还和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似的,只知道找借口躲避不想和他亲近,短短几天功夫,居然就已经学会用这个来拿捏他了。这算是一个很不错的进步吧?既然如此,他便陪她玩玩又如何?

宇文初别有意味的笑了起来,往前轻轻一叼,便含住了明珠的指尖,舌尖往那柔嫩的指尖上轻轻一舔,再低声道:“既然如此,这偷来的石榴怎么都得让王妃尝尝才是了。”

濡湿的舌尖在指尖轻轻舔过,犹如羽毛轻轻拂过,麻痒又酥软,宇文初的声音低哑而暗沉,仿若是他和她做完好事之后的那种腔调……明珠如遭电击,脸突如其来地就红了,有些恼羞成怒地道:“干嘛呢?好好说话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