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安。”阮盼给他见礼,“城主传您进去。”

何家的女人审美观都差不多,喜好面貌俊逸,身材高大的男儿。几代遗传下来,何家女儿的容貌就偏向英气飞扬,和世间主流的娇美柔媚不同。美丽的有些争议。何家男人却个个生成了世人公认的美男子。今年十二岁的何暮就是这样一个美少年。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凤目中满是焦虑:“阮待诏,母亲她心情如何?”

阮盼叹了口气:“城主心情很不好。公子快进去吧。”

何暮忐忑不安的推门而入。室内门窗皆闭,光线有些黯淡。适应了一会儿,他才看见了自己的母亲。祉地城主何雅,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阴影笼罩了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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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何雅

第127章何雅

“母亲。”何暮轻轻的唤着,依偎在何雅身边席地而坐。他不敢为父求情,也不能放任父母之间的冲突无限扩大下去。千头百绪压在心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这么静静的陪母亲坐着。

何雅转头俯看自己的儿子。十二岁,正是半大少年时候。原本孩童稚嫩的面孔仿若一夕之间混合了少年的俊朗。身条抽的尤其凶猛,都快赶上她了。

“暮儿,你长大了。”何雅摸着他的头感慨,心中不无遗憾。这么个朝气勃勃的孩子,怎么就偏偏是个男孩呢?要是女孩,她可以省下多少心事。

“母亲,您别生气了好吗?”何暮目露忧虑,“您的眩晕之症,大夫说了,要少焦虑、少动气。心境平和才是养生之道。父亲他糊涂,做错了事。可您不能再气坏了身子啊”

听他提及钟平涛,何雅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这半辈子,不敢说事事如意,倒也平平顺顺。唯独家庭和子嗣一事,从幼年起就少有顺遂。童年时父母感情不合。母亲在生育了幼妹何雁后,自认有了两个女儿,对继承人延续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再也不和父亲同房。收集了许多美少年,私生活肆意妄为。

她身为长女,对上,要承担父亲不甘的怒火。对下,要照顾一双弟弟妹妹。几乎从来就没有可以任性的时候。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弟弟何鸿与妹妹何雁极尊敬这个长姐。母亲病重之际曾问他们“尔等谁可继任吾位”?结果弟弟和妹妹齐齐跪倒在床前,异口同声:“长姐如母。吾等以大姐为尊。”

何雅一直记得母亲当时的表情。被病痛折磨的失去了光彩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她长叹一声,留下何雅单独说话。

“说实话,我认为阿雁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她毫不留情的打击着大女儿,“你一点儿都不像我。也不像你那个野心勃勃的爹。”

何雅无语的跪在床前。母亲对父亲有偏见,喜欢像她的小女儿,不喜她这个与父亲亲近的大女儿。这些从来就不是秘密。

“依我的性子,立了阿雁,你和阿鸿辅佐她是最好。可惜,祉地不是我一个人的祉地。”母亲叹了口气,“老臣们都喜欢你。说你稳重,为人宽厚有君子之风。我呸我偏偏就看不上你这窝囊样子。习武不勤,专爱学那些酸文人。我何家的女儿,自当肆意飞扬、洒脱人间。你成天里左给自己一个框,右给自己一道栏,顾忌来顾忌去的,活的就不憋屈?”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是了,她回道:“母亲。人生一世,当以责任为重。一地城主,更应以身作则,怎好肆意放纵。”

母亲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就说你读书读傻了那是没本事的酸儒自欺欺人的说法。你以为你以身作则了,下头的人就老实本分?狗屁谁人不喜好权势?谁人不喜好财富?又有谁人不好酒色美人?那些说的一本正经的家伙,私下里男娼女盗,做出脏事你都想不到”

那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母女两个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反倒是最后母亲笑了:“也好,还算继承了几分我的硬脾气。不会被人欺在头上。若是就只有‘被骗’这一个祸害…也不要紧。罢了,我辛苦些,替你清干净就是。只你得记着两样。第一,日后有了女儿,丢给你妹子去教养。别又给我弄出个和你一般酸唧唧的孙女儿来。第二,我何家的家传内功,除了你的女儿,一概不许传授给他人。尤其你的儿子或者丈夫。你那个夫婿,他便是再求着你,也不许透露半分。我对你就这两个要求,可能做到?”

何雅当然不会做不到。接着,母亲又逼她在床前发誓:“知道你是君子,一诺千金。你起个誓我就安心了。”

离开母亲的房间后,她还感到奇怪。母亲千叮呤万嘱咐,怎么就漏了父亲。难道说已经无视到这等程度了?还是根本疏忽到忘记了。

结果不久后。她的母亲就用事实告诉了她,她没有疏忽和遗忘。虽然肆意任性的她不是个优秀的城主,但能坐稳这位置一生,记性和手段绝对是合格的。

那一天,看着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母亲的身体比前几日还有了几分起色。甚至可以下床走动了。她传唤过父亲去她房中谈话。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两人最后是互相击中对方的心脉而死。她永远记得闯进房间时看见的景象。母亲满脸含笑,满足的合上双眼。父亲悲愤交加,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两具身体缠绕着抱在一起,掌心都扣在对方的心脏处。

那一瞬间,她才明白母亲之前说的“替她清干净”是什么意思。她不允许有一个被城主女儿孝敬儒慕着的父亲活在世上。母亲用生命、杀戮和鲜血给她上了身为城主的第一课。

也许,让阿雁继位父亲就不用死了。阿雁对父亲的感情要淡泊的多。没她那么孝顺。阿雁比她聪明。阿雁的武艺比她好…

多少个夜深人静时,她无法控制的涌出这样的念头。

人人以为她的持身克己是因为对钟平涛一往情深。包括暮儿也是这样以为的。又有谁知道,她的自律,只是想维系一个正常温暖的家庭而已。她甚至是有几分自豪的。母亲做不到的,她能做到。

可结果呢?她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钟平涛竟然背叛了她

如果阿雁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嘲笑她的吧。阿雁似笑非笑的神情,最是像母亲。她也可以想象,如果是母亲知道了,死了都会被笑活过来。

被骗了啊

何雅闭了闭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暮儿。这里太乱了,叫人过来收拾一下吧。”

“是。”何暮犹犹豫豫的打量母亲的脸色,判断着她现在的心情。

下人们很快将正堂清扫干净。从库房里又搬来一张和之前差不多的紫檀桌。窗户全部被打开。冬日的寒气夹带着腊梅花香扑鼻而入。

侍女们撤了残水,重新端上清茶。何暮陪着何雅说了一些课业上的闲话。他平时很用功,于课业方面何雅很是满意。

“就是这样。不用急。读书要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将问题嚼透了。你二叔的学问是个好的。我平时忙,你若是有不解的,问他也是一样。”

何暮心里“咯噔”一下,沉了半截。往日里,不管是课业还是习武,但凡母亲没有时间,都是交给父亲过问的。

何雅似是没有察觉儿子的失神,继续道:“阿鸿的武艺也是不错的。虽然没有家传心法。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倒是弄了不少江湖门派的绝技回来。你若跟着学精了,日后也不会比你姨母差多少。”

“是。”何暮低眉顺眼的应诺,“孩儿会去多多请教二叔的。”

“嗯。”何雅满意的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不再多说。拿起公文看起来。

“母亲…”磨蹭了半晌,何暮期期艾艾的道:“天冷。也不知道父亲那屋里火龙烧了没有。被褥够不够…”钟平涛被关的地方不是他们夫妻的住处,乃是一处空置已久的偏僻院子。一应用品自然都是缺的。

“也好,你去看看。”何雅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取下一份帖子写了几行字:“缺了什么就给添上。天冷,万一冻出病就不好了。这手令你拿给卫兵,就可以进去了。”

何暮看着那手令,双手不自觉的颤抖。咬牙强自忍住。母亲给他这份手令,就意味着包括他在内,都不可以随意的探望父亲。父亲…真的被软禁了。

接过手令,他的唇颤动几下,没有发出声音。转身而去。

何雅听着儿子比平时用力许多的脚步声,又叹了口气。坐回椅子,翻开一本公文阅读起来。

“父亲。”何暮靠着那份手令,总算进了禁闭森严的小院,见到了钟平涛。

钟平涛气色还算不错。衣着发式和平时一样整洁,只脸色有些颓丧。

“暮儿”见着了儿子,他惊喜的呼唤:“是你母亲让你来看我的?”

“父亲”何暮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母亲她派了精锐营兵围住这里,就是我,没有她的手令也进不来看你。她这是气极了”

钟平涛闻言沮丧的垂下头:“我…知道。她应该恨我的。”

“你知道?”何暮气的词不达意,“你知道什么?你要是知道,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我…”钟平涛欲言又止,咬了咬牙,猛的背过脸:“她恨我也好。这样也好…对了,你在外面要好好照看你母亲。她素来有眩晕之症,你要特别小心,别让她气坏了身子。”

“爹——”何暮气归气,理智还在。见状不由更加不解:“你既然这般关心母亲,又何苦做出那种事?”

“我…”钟平涛似要说话,又止住。咬牙道:“你别问了。总之好好照顾你母亲就是。也别替我求情。是我对不起她。她要收用人也好,与我和离也罢。你都不要拦着。随她心意就好。”

“为什么”何暮大声质问,“你这是为什么?你分明心里有她。又为什么…”突然,他似有醒悟,质问道:“你有原因的。你一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

“胡说”钟平涛眼中闪过几丝慌乱,“我能有什么原因。我就是背叛了雅儿。我是混蛋,我不值得饶恕。就是这样。你别问了。快走吧走走”边说边推搡着何暮,竟是要赶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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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钟平涛

第128章钟平涛

“爹爹你别推我”何暮武艺招式虽不如父母,身体却很灵活。左右一躲闪,钟平涛也耐他不得。对上两招就跑。真下狠手吧,那是亲儿子。不是敌人。就这么着,两人在房里过招了好一阵子,也没把人赶出去。

“爹你是有原因的。对不对”何暮少年认定了自己父亲有苦衷。父亲怎么会背叛母亲?当然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你别问了。”钟平涛的态度很坚决。什么都不说。

何暮没有办法,只能悻悻而返。不过心里却存了主意,水滴穿石,他日日来问,就不信问不出真正的原因。

父亲不会背叛母亲的,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另一头,阮盼将田庄众仆役的来历资料也都查清了。关于柴房雇工小梅的,是两份说辞。

何雅看着这两份前后不一的说辞,轻敲了敲桌子。

知晓她城主身份和事件前后的这批人,是不能随便放出去的。来历清白的很好办。落了奴籍在城主府偏僻处寻个差事就行。来历不对的,该审的审,该关的关。这个小梅却有些难办了。她的临时户籍是真的,来历说辞却真假难辨。外来流民最是难查底细。谁也说不准他们之前是干什么的。然而要繁茂人口,又不可拒绝这些人来迁户定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雇工,她也不愿草菅人命。

又看了一遍资料,何雅注意到是钟平涛认出了她并非少女身份。略微沉吟,有了主意。

心智这里,她不擅长,有人擅长。

殷如行被关押了几日,对他们的处决终于下来了。她们这一屋子的女子,被各自带去不同的地方。马婶子塞了押送人员一只金戒指才知道,她原先的卖身契被转到了城主府。这是要被送去马场的厨房处当差。

马婶子连呼庆幸。给城主府当下人可比给不入流的小地主当下人要体面的多。收入也比之前提高。再者城主府里下人众多。她这样的寡妇只要和人看对了眼,再嫁也很不是很难。当下念了几声佛,喜滋滋的去了。

几个女人一一被分配带走,到最后只剩下了殷如行。分配处决的大汉将她交给两个士兵模样的侍卫,直接挥了挥手:“你,跟他们走”

殷如行一声不响的跟着。事到如今,她只有随波逐流。虽说在田庄没积攒下什么家当。可最值钱的那张临时户籍却落在了那里。想来,他们也不会交还给她了。

两个侍卫将她带到一座偏僻的小院处,对她道:“进去吧。”

小院戒备森严,一圈圈的侍卫刀枪林立的守着,她吓的脸都白了:“进,进去干什么?”这里不会是刑房吧,要对她严刑拷打?

侍卫们可不怜香惜玉,一脚将她踹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咔嚓”落锁。

殷如行心一凛,立刻拍门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为什么要关我我犯了什么罪”

“他们关的不是你。”身后传来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殷如行霍的回头,一眼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钟平涛。青衫木簪,素净的没有一点儿装饰品。

“这里面就你一个人?”殷如行立时变脸。居然是她和这个色胚关在一起。何雅脑子抽了吗?

“呵呵”钟平涛轻笑出声,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答非所问:“知道你的破绽在哪儿吗?”

殷如行一怔。站立不动。

“你的破绽在你的眼睛。”钟平涛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你的眼睛里没有对上位者的畏惧、讨好,太过平静。所以,你以前的生活一定很富足、地位也很高。”

殷如行神色变幻,心中恨不能大声叫嚣我勒个去的这些高位者居然个个火眼金睛,让她这种小老百姓还怎么混啊她又不是表演系毕业的。明明态度很恭敬了的

钟平涛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很大声的笑了两下:“就你这水平。雅儿都能看出不妥来。”

殷如行很郁闷,道:“就算我有不对。也不用和你孤男寡女的关在一个院子里吧”

钟平涛又笑了笑:“那就是你遇上的时机不巧了。”

什么意思?殷如行警惕的看着他,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钟平涛讽刺的扯了扯嘴角,声音变冷:“雅儿关你来这里,估计是一时查不出你的底细,这院里戒备森严,鸟都飞不出去。关了你来,可以隔绝与外面传递消息。二来,我这儿刚好缺个伺候的人,你来正好。顺便还可以看看你我之前是不是就认识。早有勾结。”

“胡说”殷如行眼睛一瞪,“谁说是让我来伺候你的。没人和我说这个。”就算是当丫鬟,她也不要当个色鬼大叔的丫鬟。

钟平涛嗤笑一声:“这还用说?你不是下人么?下人不伺候主人,还能干什么?”

“谁说我是下人?我是雇工雇工”殷如行像是被踩了痛脚,大声反驳。落了奴籍是她最大的痛楚。

钟平涛看着她一脸炸毛的模样,点点头:“居然有这么拽的雇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雇工怎么了?雇工…”殷如行下意识的反驳,突然语塞。这里的雇工可不比现代的打工者。地位低下,甚至都比不上一些豪门世族的有头脸奴仆。

见她哑然了。钟平涛勾了勾嘴角:“进来收拾房间吧。至少我有些相信你不是奸细了。”他恶毒的讽刺,“没有哪个瞎了眼的会用你这样的傻蛋当奸细。”

居然说她是傻蛋殷如行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冲着钟平涛看似道骨仙风的背影连骂了几声唇语“老色鬼”。心里才好受了些。

骂完了。她立在寒风瑟瑟的院中。突然一个激灵不对啊

她怎么会这么激动?这么情绪外露。以至于破绽一个接一个。真性情都被激了出来。明明之前想好了要假扮老实丫鬟的。

乌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殷如行背后冒出一串冷汗。钟平涛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激怒她。盛怒之下的她当然再不能冷静的掩饰。

原来。她其实没有当间谍的天分。杀掉冯胖子,是天时地利人和碰巧了。才有这样的幸运。而钟平涛,显然比冯胖子更狡猾,也更可怕。

想通了前后。殷如行走进屋里就有些垂头丧气。杀了冯胖子后的一丝隐秘成就感被击打的粉碎。大隐隐于朝,世家之中卧虎藏龙。她再这么大意下去,迟早要丢了小命。

“呼——”她刚进房门,脑后就传来一阵罡风。火光电石间,她灵光一闪。生生的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砰”肩头被一掌击中,殷如行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院中的泥地上。

“你——”她抽吸着咬牙,肩头巨痛。愤怒的目光刀一样戳向出现在门檐前的钟平涛。

可惜目光杀不了人。钟平涛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袖子上的灰,道:“忘了告诉你了。我每天要练功。进房间前先敲门。”

敲你妹的门殷如行眼中的怒火恨不能喷出来。冷冷的道:“是你刚刚叫我进去的。”

“是吗?”钟平涛皱着眉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又似很惊讶的看着她被污染了的裙子,“脏死了还不快去换了衣服。以后不把自己打理干净,也不许进我的房间。”

殷如行一口气哽住。咬了半天牙,挤出一句:“我住哪一间?”

钟平涛修长的手指朝着角落的杂物间一指:“就那里吧。下人就该住在这种地方。”

殷如行手心握拳再握拳,压住怒气。一声不响的爬起。拎着裙子道:“我没有换洗的衣服。我所有的行李都在田庄里。”

钟平涛不快的皱了皱眉:“是么?这就没办法了。你就当没了好了。”

“我的户籍也在那里。”殷如行强调。

钟平涛失笑:“户籍只是一张纸而已。你以为一张纸能保住你什么?愚蠢”

笑完了,他冷声道:“这里没有布匹。你自己把衣服洗干净了再换上吧。明天过来收拾房间。”转身进了屋。

殷如行在院中站了很久,直到心跳平缓,才一步一步的挪到杂物间。身后的冷汗已经将内衫打湿了。

她可以用生命担保。钟平涛的那一掌是故意的。他在试探她会不会武功。

试探的结果显而易见。也不知他满意不满意。会不会再行试探。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敌手。看似嬉笑无理,实则步步藏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对她的身体不感兴趣。

太可怕了。此刻殷如行深深的敬佩起了何雅。要有怎样的勇气和强大的内心,才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十多年。还生了一个孩子。换了她,只怕要整夜不能入睡。睡着了也要被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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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布局(一)

第129章布局(一)

在殷如行看来,钟平涛的软禁生活过得是非常舒适的。首先生活环境很舒适,独门独户的单进四合小院,朝南正房三间,朝东大屋三间,朝西厨房、柴房、杂物三间。院子偏角有辘轳摇井一口。沿着墙角挖有一道很深的排水沟,顺着墙角小洞流出院外。水沟内铺青石,石面长有青苔几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化粪池系统。需要手动刷洗马桶,殷如行深以为恨。

房间内的陈设与豪华无关,古董珍玩一律没有。然一应生活用品却是全的。家具什么的也都有。依照殷如行在外流荡观察到的民情,可以达到一县之城中富翁家的水准。特别是在她来的第二天。公子何暮就送了一大批生活物资进来。木炭、木柴、棉被、衣服、布匹、茶叶、笔墨纸砚等等。每日里饭食有专人来送,厨房也就是烧点热水泡茶洗澡什么的。殷如行自认,除开没有自由,钟平涛这被圈养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钟平涛不这么认为。例如,殷如行从院外侍卫手中接过第一顿饭食送进房间后,他当即就阴沉了脸。

“哼又是这些粗物。”从鼻子里喷出一团冷气。钟平涛一脸不快的在桌前坐好。

他扭头看殷如行,殷如行也看他。又看桌子。菜没凉啊?三菜一汤,荤素搭配。比她的两菜一饭有料多了。

钟平涛眉头抽动两下:“你干站在那里做什么?”

殷如行也糊涂了:“一起吃?”这么好心?不是吧。苏雷和她同桌共食那是特殊情况。正常情形下,主人是不会和奴仆一桌吃饭的。

“想什么呢”钟平涛眉宇猛跳一下,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布菜,伺候茶水。这些还用我教吗?”

原来如此。殷如行恍然大悟,刚要动作。突然福至心灵,犹豫的道:“我来布菜?您不介意吗?”

介意?钟平涛挑眉看她。什么意思?

殷如行咳嗽了一声,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您看吧。这院里也没个收夜香的。恭桶都要自己洗刷。这个…奴婢以为,洗刷恭桶和伺候吃饭这两份工作,不应该由同一个人承担。毕竟,我只有一双手。”说完,她还特意伸出手掌来看了看。

洗刷恭桶的手用来布菜?钟平涛当即一阵反胃。明知道对方肯定洗手了。还是觉得恶心异常。一桌子原本就食难下咽的粗糙饭菜此刻看着更是几欲作呕。

“你…”钟平涛噎了噎,挤出声:“你怎么这么恶心”

“恶心?”殷如行眨了眨眼,故意不明白的道:“那里头的东西不都是从您身体里出来的么?”说罢,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几眼桌上的饭菜,又特意看了看某人的坐在椅子上的部位。

钟平涛胃里一阵翻涌。脸色铁青。

殷如行别提有多畅快。她已经明白了,钟平涛就是个变态,存了心的要折磨她。反正这夫妻俩都怀疑她的平民身份,她也演不好。那又何必自己受委屈,忍气吞声。这小院里一应杂活都是她在做。偏这钟平涛还挑剔无比,附加了许多无谓的工作。一定要减负能减则减。

“您看吧。我也觉得这样不妥。”她细声细语的劝慰,“不如和外头的人商量一下。每大早来个收夜香的给换一换?这样一来,奴婢也好干干净净的伺候您用饭。”

虎落平阳被犬欺。钟平涛面色数变,没了怒色,偃旗息鼓的挥了挥手:“你下去吧。”